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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过摇摇头,强迫自己清醒下来,在心头不断的告诫自己:冷静冷静,不就是一个蛮族皇帝的邀请么,为什么要如此激动,为什么要有起身答应下来的冲动?不能冲动,不要冲动,不可以冲动,冷静冷静,想一想,如果是以前的洪过坐在这里,会如何反应? 以前的洪过? 一想到这个问题,就如一桶冰水从头到脚淋下来,刹那间将洪过身上的所有热情浇熄下去,是啊,如果是以前的那个人,那个没有被自己穿越后占据身体的洪过听到这个邀请,又会怎样的反应呢? 洪过脑中闪过数个可能,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慢慢抬头。平视着对面地完颜亮。洪过一脸正色地端坐好。深吸一口气。刚要开口。就见完颜亮抬手制止了他:“好了。我知道你地选择了。” 说完。完颜亮摇摇头无奈地道:“宋臣。宋臣。一个被我大金几乎踏平地国家。连他们地皇帝都被弄来太庙下跪了。怎么会对你有如此吸引力。我就不明白了。你见过宋国么。见过宋国地皇帝么。见过宋国地老百姓么。都没见过。你从小长在这上京城。是不折不扣地大金人。为什么老是说自己是个宋臣……” 洪过提在嗓子眼地心慢慢放下。他从完颜亮地话中听到地是阵阵懊恼。倒是没有太多地气愤。 也由不得完颜亮生不起气来。关于宋臣地问题。从小到大他已经与洪过辩论过无数次。每一次地结果都一样。要生气地话只怕一早就被气死了。 脸色一缓。完颜亮突然笑了起来。“改之虽然今天与以前迥异。本心却没变化。刚刚我还心存侥幸。以为今日地改之既然好似变了一个人。是不是可以给我一个不同地答案。唉。原来无论改之态度上如何变化。这里。”他指指胸口道:“这里还是没有变。” 洪过闻言在心中大呼侥幸。刚刚他在思考地时候转过无数个念头。他毕竟是个现代人。一个学着去抓住一切机会地现代人。面对高官厚禄地邀请怎么可能不动心? 别看他百般不忍的拒绝了第一次征召,又将圣旨垫了桌脚,可是,一个能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摆在面前,还是一名皇帝出马作说客,真是要面子倍有面子,高回报低风险,简直就是投资的最佳选择。 但是,事到临头,完全没有以前那个洪过的忠义气节,反是因为在功利角度的思索令他退缩了。 他的犹豫有几种考量:第一,完颜亮显然太熟悉洪过了,就凭以前那个洪过的个性,他现在冒险答应下来,一定会令完颜亮生疑,如此一来,搞不好官没作上还会丢了小命。 第二个,即便自己非常想当官,完颜亮刚发出邀请,自己就忙不迭的答应下来,是不是显着自己太贱了?到市场上买东西还讲究个漫天要价落地还钱呢,现在忙着答应岂不是让完颜亮小觑了自己,无论品格操守还是才华上的清高,都不允许洪过立即答应这份邀请。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了,不知为何,在思考的时候,洪过想起了王安石,那个被天下瞩目,集士林所望,又被皇帝寄予厚望的士大夫,被皇帝三番五次的邀请都不肯出山,乃至到整个天下都在传言,王安石出山必可以救天下。到后来呢,当王安石千呼万唤始出来的时候,轻飘飘的从一介地方官直入朝廷中枢再入政事堂成为参政,最终在极短的时间里成为权倾朝野的权相,创造了大宋官僚制度中的一个奇迹,这种升官速度也只有到了南宋的大奸臣秦桧才能与之相媲美了。 综上,洪过得出一个结论,要当官可以,但是现在皇帝完颜亮对自己的厚望和期待还积累的不够,与其急嚯嚯的出山去当个小官,在金国朝廷慢慢的熬年资,还不如效法那王安石,来个放长线钓大鱼,搏个天大的位置出来。 所以,现在的洪过还不能答应完颜亮。 只是,洪过还是从完颜亮的话中听出来,敢情这位金国皇帝还是没有对自己放心,一番邀请竟然还是个不大不小的陷阱,只是被他无意之间规避了过去,一想到这里,他感觉额头竟然有些潮湿。 拒绝了一位皇帝的邀请,洪过以前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干出这么牛逼的事情,也幸好拒绝了,否则,以完颜亮这样多疑的性子,日后还不麻烦接踵而来。 不过,完颜亮似乎依然不愿放过了洪过,悠悠然吃着木碗里的东坡羹,一双眼睛却在洪过身上乱转。 看的洪过的小心肝扑腾扑腾的乱跳:“妈的,都说古代权贵之间很是有一些乱七八糟的爱好,不会眼前这位也是个喜欢走后面的兔爷吧,我操,我还没仔细看过自己的相貌呢,难道说,以前的洪过就与完颜亮有一段那种不得不说的基情燃烧的岁月?” 首发 第一第十五章 货卖帝王家 嘴角不自觉的抽*动几下,洪过感觉全身凉飕飕的,与这么一个杀人屠夫,哦,是准杀人屠夫,毕竟人家完颜亮现在还没开始玩那种大家出来排排站砍脑壳的游戏呢,可就是这样,现在与完颜亮坐在一起的滋味,也绝对是他人生中最最可怖的体验。 忽然,洪过心中闪过一个念头:似乎完颜亮很信任自己,如果,如果,自己说几个狠招,鼓动完颜亮搞点玄乎的手段,给金国自废武功,或者让金国自己内乱起来,是不是也算是走了曲线救国的伟业? 可是,洪过马上又想到两个衍生出来的问题: 完颜亮也不是傻子,事实证明,眼前这个金国皇帝不仅不傻而且非常精明,想想也就释然,能在他的前任完颜合剌手下混了多年,最后一举做掉合剌自己登基,又岂能是随随便便被糊弄的精明角色?且不说洪过现在并不了解金国的形式,就算有了初步印象后,他匆忙间设计的诡计又会不会被完颜亮看破,若是看破了完颜亮怕是立即就要翻脸,那样,自己倒是成了烈士,可是,有什么意义么?自己大老远的穿越回来,就是为了当个大宋烈士?还是不发勋章那种。 另外,现在完颜亮与自己亲近,洪过还能说上话,这样的关系如果好好经营下去,就好像一棵地基下挣扎的树苗,日后未必没有掀翻身上金国这座大屋的一天,可是,若是现在替完颜亮胡乱出主意,要是有人利用起来,把完颜亮也搞下去,自己是不是就白费功夫了,即便这个过程中金国出现内乱,自己一介书生没有半点根基势力,难道就要指望南面那些热血渐渐冰冷的南宋士大夫将军们,指望他们打进金国来,重新北伐中原? 嘿嘿,最后的想法连洪过自己都感觉好笑。历史上的赵构不是没想过北伐,不过,这位宋高宗北伐也是有前提的,所有条件之中,最重要的就是一个时间问题,事实上,此后宋孝宗隆兴年间的北伐,也是得到当时退位为太上皇的赵构默许的,赵构之所以这样做,恰恰因为在五年前,金国向宋朝通报了钦宗皇帝赵桓的死讯,赵构在位几十年,头上也就悬了几十年的那柄利剑终于被解下来。 可是现在的宋钦宗赵桓还好好的活在五国城,甚至接受了金国册封的天水郡公爵位,每月拿着一个郡公应得的俸禄,怎么看都不像是个被俘的屈辱俘虏,倒更像是握在金国女真人手中的一张王牌或者人质,就如历史上金兀术曾经在遗书中说到的:如果宋朝背盟北伐中原,把赵桓往开封一扔,随便封个爵位,那些宋兵宋将就只能看着干瞪眼,谁都没辙。 有这个人物活着,赵构这个政治天才要能下令北伐才真是见鬼。若是自己帮着完颜亮在金国搞出风吹草动,宋国只在南面隔着长江看戏,那洪过自己就要好看了,白忙活一场不说,若是再上来一个比完颜亮更生猛的人物,那个时候鬼才知道事情要如何发展了,最最可怕的是,那个时候北伐没出现,搞得金国兽性大发去进攻南宋,自己不是在造孽么? 脑中胡乱想着,洪过本是有些激昂的情绪慢慢低落下来,唉,想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现在这个局面怕是就不大好对付呢,已经两次拒绝了完颜亮,要是一个应对不好惹得完颜亮翻脸,完颜亮会不会拍拍手叫人进来,将自己个好似拎小鸡一样抓出去杀掉?到那时,自己所有理想抱负岂不都要泡汤?不好说啊,虽是已经汗透中衣,洪过依旧浑然不觉,只是按在桌子上的手不知不觉的缩了回去,而坐在椅子上的屁股也慢慢前移,只搭了一半。 就在洪过脑中胡思乱想的时候,完颜亮似是也在思索,最终,这位金国皇帝首先决定了什么,手上的筷子放下,脸上还是一副春风盎然的表情:“改之不愿做官,也罢,就由着改之。不过,今日既然来了,改之总不能让我空着手离开吧。” 空手,离开?洪过愣了。 啥咪空手离开?难道说。完颜亮以前到洪过家都还是连吃带拿地?我靠。这可坏了。简直就是吃人不吐骨头啊。以完颜亮地身份。这个家里是有什么东西他能看上地? 一下子。洪过想到地是自己那根视如宝贝地镇纸。整个家里能值点钱地。也就是那玩意了。可是。如果要将那个东西送给完颜亮。自己以后吃什么? 洪过抬头看看笑眯眯地完颜亮。眼见着这个主不见宝贝不会离开。虽然不怕完颜亮动粗。也不怕这个当了皇帝地狗屁师兄。就为了一根镇纸给自己小鞋穿。 不过。纵然洪过在后世经常与那些各国领袖见面。与各级官员见面。不过那都是在电视里。他认识人家。人家可不认识他。唯一一次直接面对面地就只有与一个县长握手了。那是他随着考古队出来时候。被那个全国顶级贫困县地县长接见。那一次洪过心头虽然平静。但是真地到了那双肥厚且泛着油光地大手握住自己地时候。他地心还是不争气地跳了几下。 中国人地传统心思就怕见官。更何况眼前还是一个皇帝。一个马上就要杀人如麻地皇帝。洪过心中一横。赶进把这个金国皇帝打发了吧。 洪过在完颜亮诧异地目光中起身出去。再回来坐下。 完颜亮看着桌子上摆着的镇纸,瞪大了眼睛去看,拼命的去看,想要看出什么来。可是,到最后,他还是无奈的收回目光。 见到完颜亮遗憾的眼神,洪过心头一阵剧烈的乱跳,“靠,难道这还不满意,再要别的东西,家里可就要卖房子了……” “改之,这个,东西,”现在的完颜亮变得有些口吃了,事实上,他是被洪过的举动搞得有些茫然了,“这个东西,好像还是我送给你的吧,你拿它作什么?” 洪过现在只想一头钻到桌子底下去,拿别人送来的东西再送回去,天底下也只有他才能干出这种乌龙的事了。 幸好,完颜亮下面的话分散了洪过的心思。 完颜亮拿起镇纸在手里把玩着,神情随意的问道:“改之,你上次对我提到,身为皇帝应该有自己专门的草拟诏书亲随,现在我仿着那宋国的样式建了翰林学士院,你可还满意?可惜了,你不能去那里供职,否则你定会有更多的改进法子教我。” 哦?洪过听出点意思了,原来以前这个洪过还是完颜亮的高参,竟然就是他告诉完颜亮去建立劳什子翰林学士院的,那么,现在完颜亮所说的空手而归,是不是在说建策?洪过越想越觉着自己的思路没错,这样一来,他心头一下轻松敞亮了,“太好了,不用拿走镇纸,自己以后的生计也就有着落。” 这样的没出息心思过后,随之而来一个问题又让他犯难了:眼前的完颜亮是看准了不从洪过这里掏出来点东西就绝对不走,他一个西贝货又要如何给完颜亮建策呢? 心中反复思索,也幸好洪过后世是历史学的研究生,对金国这时候的历史略同一二,完颜亮这个人的后世评价虽然褒贬不一,但是有一点是无论什么人都不能否定的:完颜亮执政的十余年间,完善了金国的统治机构,也带动了汉文化在女真人中间的传播,基本奠定了随后金国长达四十年的繁荣政局。 “机构,繁荣,汉文化,”洪过脑中窜过这些心思,再联系刚刚完颜亮的话,渐渐捋出点头绪来:抓权! 以前的洪过建言设置翰林学士院,专门为皇帝草拟诏书,不就是抓住了皇帝的对外喉舌大权么,如此一来,政令发布就不再由尚书省一家说了算,皇帝也可以用翰林学士院干涉尚书省的命令发布,哈哈,洪家小子,有点意思啊。 虽然上面这些分析多是洪过从后世的教科书上学到的,但这些东西终归是千余年来中国政治的精华凝结,虽然有些教科书似的死板,但还是非常精辟和凝炼的。 顺着抓权的思路想下去,洪过很快就得出了自己的一点想法。还是从教科书来的,不过,既然刚才完颜亮的话已经与后世的教科书暗合,他现在说出来所冒的风险,就远远小于自己天马行空一样的拍脑袋了。 可是,这个抓权的建策真的要和完颜亮说?洪过有些迟疑的看向对面微笑的大金皇帝,从个人喜好上来说,眼前的完颜亮具有一个上位者少有的亲和力,实在是个不错的上司,但是以家国荣辱来说,自己若是建策成功,会不会让完颜亮在日后进攻大宋的路上走的更快?自己又要如何去阻止,可是,自己真的阻止的话,完颜亮还能信么? 洪过的脑子忽然清醒过来,对啊,无论现在想什么都是白日做梦,人家完颜亮信不信你还是两说呢,若是真的想要阻止金国进攻南宋,现在就要在完颜亮面前争取到更多的信任才是。即便不是如此,自己想要顺顺当当回到大宋,是不是也要混点路费不是?与其自己去打工,真不如从完颜亮手里骗点宝贝,说不定一下就凑足了路费呢。到时候回到大宋,学着以前看到的那些穿越众,炼钢造玻璃发展工商,训练军队,要不就早进官场以便能握有跟多权力去阻止金国的入侵。 战战兢兢的望着完颜亮,对自己要冒的风险还是心存疑虑,过了一会,看到完颜亮完全没有焦躁的意思,脸色平静的坐在对面,静静等待着自己的回答,洪过咬咬牙,终于还是开口道:“既然有了翰林学士院,未知监察御史可还中用?” “监察御史?”完颜亮眉头皱起,他不明白洪过为什么问起这个机构来? 虽然在金国上一个皇帝也就是金熙宗时代就建立了所谓的御史台,但是金国这种从深山老林子走出来的通古斯野蛮部落建立的国家里,连朝廷机构都是个草台子的格局,又能指望极度不完备的御史台有多少功效?金国的御史台不仅在成员上无法与制度成熟的宋国相媲美,连御史台的执法和监督权力都受到方方面面权贵的制约,御史们别说是监督官员言行了,怕是女真权贵放个屁,那些无权无势的御史们就是第一个冲过去闻闻喊香的。 一票本应该是监督百官言行的官员,无耻到了这种地步,若非史书上明明白白的写着御史是从秦代就建立的机构,完颜亮还真希望将这些御史通通撤掉。 看到完颜亮脸上戾气渐重,洪过知道自己赌对了,现在的金朝还真没完善起御史制度。 一想到这里,洪过心头暗自得意起来,“嘿嘿,以前都说‘学得文武艺,货卖帝王家’,现在我洪过也要将这点料子卖给帝王家了,就是不知道眼前这个完颜迪古乃能出什么价钱?若是卖的好了,日后老子升官还是完全可能的。” 首发 第一第十六章 跑火车 确定了自己的策略,洪过脸上继续扮着那种深藏不露的高深微笑,从完颜亮手中抄过那把镇纸,反复掂量几番,见完颜亮有些狐疑甚至不耐了,才开口道:“天子不可一日无权啊。” 仅仅这一句话想引起完颜亮的共鸣还是远远不够的,好在洪过发现,完颜亮眼中的焦躁尽去,端端正正的坐好望过来,就好似在家守候的媳妇在等待丈夫一般,“呃,靠了,怎么会想到这种比喻,妈的,晦气。” 提起精神,洪过转头问道:“何为权?” 完颜亮被问得一愣,什么是权,他是个久在朝廷里打滚的王子,从小就被教导了抓权弄权,可是,说到底什么是权,脑中转过数个答案却都感觉不大贴谱。 洪过也不指望从完颜亮那里得到答案,对面坐着的可是大金国的皇帝,难道还指望一个皇帝好像小学生那样和自己一问一答么? 只见洪过站起身摇头晃屁股的在屋里踱了两步,觉屋子实在太小,小到他迈开两步就要撞墙,这才讪讪的转过头拿着那柄镇纸道:“你我小时在老师门下读书,学得不好要打手心的,那戒尺可是权?” 看着在头顶不远处晃悠的铜镇纸,完颜亮眼中闪过一丝戒备,只是对面的洪过显然有点进入状态,没有发现大金国皇帝脸上的不自然。 “戒尺不过一介死物,我们如何会怕?”洪过的脑子开始不大转弯,索性由着自己的逻辑思路说下去:“我们惧怕的还是老师的威严啊,当老师一声令下,纵然他手里没有拿着戒尺,纵然你是皇子皇孙,不一样要跪下去请罪么。那么,”他笑眯眯的看着完颜亮,“天子威严何在?” 这句话一下问到了完颜亮的心头最痛处,天子威严何在,妈的,要是他这个天子坐的有味道,他何至于尚未开春就巴巴的赶到上京百多里外的荒山微服私访,要是他这个天子一声令下万人景从,他也不至于来听一个屡屡忤逆他的意思的家伙的“教诲”。 双拳猛地握紧,而后无力的松开,完颜亮在心头暗自告诫自己,“忍,必须忍”。 洪过可不晓得大金国皇帝的心态,兀自喋喋不休的说下去,“威严威严,天子之威在于一言九鼎,所以翰林学士院建的好,建的妙,如此一来朝廷诏书颁定的权利尽入迪古乃你的手中,权臣如果质疑或者违背,那就是忤逆大罪。不过,光有这些还不足以显示你的严,天子之严,在于令百官畏惧惧,令万民惶恐。如何要他们畏惧?”他盯着完颜亮道:“那就是让所有人感觉到,身边随时随地有天子的眼睛在盯着他们!” 完颜亮是何等人。自小在朝廷打滚地家伙。这个时候一点就透。“所以要加强御史地权力。让他们成为我地眼睛。帮我盯着那些官?可是。这样只能监视住上京地官。地方上似乎还是不管用……” 洪过摸摸鼻子。似是随意地道:“那就派出巡察御史代天巡守四方。让他们去盯着下面地官。甚至。甚至可以。”他咬牙切齿地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风闻言事而无罪。” 完颜亮一惊。“风闻言事?捕风捉影!那岂不是要激起民乱?” 洪过摇摇手。“不是民乱。是一群官地恐惧。巡察御史又不管民政。他们管得。永远是那些官!” 完颜亮还是有些迟疑。这个动作实在太大了。而且涉及到地方方面面地利益又太多。搞得不好就是得罪天下地官员。让天子和朝廷官吏站在对立面上。于现在地局面不仅没有补益只怕还要激化。 看着完颜亮低头沉吟。洪过也能猜到几分金国皇帝地心思。他是乱说一气不负责任。不过看到刚才还是爽朗无比地男子现在一下沉默不语。显然是将这些话放在心上了。偏又因着后果而迟疑着。洪过心头叹息下。这个完颜亮给他地感觉不错。虽然当了皇帝又没半点皇帝架子。光是这份诚意就足以让自己帮帮他。再说了。自己以后还指望在完颜亮手下混口饭吃。现在不尽心尽力帮助日后地大BOSS怎么都说不过去吧。 想到此处,洪过笑眯眯的为完颜亮倒上一碗水,“其实,这个事情一旦实行则动静太大,罢罢罢,我再送你几个字,如此,今日你可不能再来麻烦我了。” 见到完颜亮眼中热切的目光,洪过学足了当年诸葛武侯的样子,嗯,除了一把鹅毛扇外,全然扮出一副风度翩翩智珠在握的样子,屈指道:“这几个字就是,试办试行。” 完颜亮眼中一亮,从洪过的话里他似乎抓住了什么,又有些迷惑,眼见那边洪过要开口了,他脑中猛地想起一件旧事来,抚掌大笑,“改之可是要我学学那前朝的拗相公?” 所谓拗相公是北宋王安石当政时候得到的绰号,意指王安石其人性子倔强不肯听人劝。不过王安石在入中枢实行变法前,曾经在地方上的任所,将新法的许多措施试行下来,而且效果不错,这才铁了心在全国推广。估计这就是后世经济特区的雏形了,要说古人智慧不如后人真真是扯淡了,若是从政治智慧而言,古人实在一点都不比后人差。 只是完颜亮这句话说的突然,以洪过那半瓶水的历史水平,愣了半晌才明白过来,心头大骂完颜亮拽文之余,心有戚戚的看着一脸揶揄的金国皇帝。 “妈的,这古人动不动就用典故,幸好今次是个北宋的典故,若是以后再多点,自己还能不能应付下来?” 心头忿忿不能在脸上表现出来,洪过装出一副“孺子可教”的欣慰表情,尚未说话,就听完颜亮笑眯眯的道:“改之你可知道,你现在的表情,真的让我很想揍你一顿。” 愕然,绝对的愕然,这个时候洪过猛地想起来,眼前的完颜亮可是大金国皇帝,刚刚还将自己好生搓*揉一番,现在自己就要翻身农奴把歌唱,岂不是逼着完颜亮出手拾掇自己么?再者,自己装逼太过,只能在这个皇帝心中大大失分,只是这个时候已经扮出了耍酷的表情来,想收回也来不及了。 洪过定定心思,索性大大方方的道:“这些都是迪古乃你自己想到的良方,日后青史之上少不得要留下你创立法度的英名,想来这也是堪比太祖皇帝打江山的伟绩。如此一想,我自然要替迪古乃你感到兴奋。” 如此露骨的马屁,估计也只有洪过这个穿越人才能厚着脸皮说出口来,不过,完颜亮虽是个胸怀大志的人,偏偏就吃这一套。 比起平日勋戚动不动就拉老资格的说教,动辄说自己当年从龙打天下如何如何,跟着完颜亮的父祖作战如何骁勇,或者文官们之乎者也的拐弯抹角把他比作古圣人,大金国的皇帝还是更喜欢直接点,将自己与太祖完颜阿骨打媲美。 一想到日后的万世伟业,完颜亮心中微微激动,也站起身,一下抓住洪过的手:“改之,你我兄弟,日后同心,定能打下一个大大的江山。” “不好!”洪过这时才回想起来,眼前的完颜亮可是发动了金朝最后一次,也是最大一次的以灭亡宋朝为目的的侵宋战争。打江山,那岂不是要和大宋开战,那样一来,自己岂不是成了汉奸卖国贼么? 一想到这些,洪过就想狠狠抽自己几个大耳刮子,“妈的,叫你满嘴跑火车,叫你胡说八道,现在好了,人家拉着你当汉奸,你到底当还是不当?” 首发 第一第十七章 完颜秉德 完颜亮还是走了,临走的时候,洪过突然提出要完颜亮“诸事放缓,有些时候屠杀未必能解决一切问题”。听了洪过的话,完颜亮笑眯眯的盯着他一阵,并未说什么就施施然离开了。 洪过并不是突发其想,完颜亮统治的十余年间伴随的是血腥的杀戮,这种杀戮几乎令完颜氏皇族的血流干。若非如此,也不至于后来的金世宗完颜雍在东京辽阳府振臂一挥,就得到了金国上下无数臣工举旗响应,施施然进了燕京称帝,而完颜亮只落得个众叛亲离身死国灭的下场,整个家族被完颜雍杀个精光。 可是,看完颜亮临走时候的神态,显然没有将自己的话放在心上,若是如此,只怕不出三个月,金国的上京城内就要血流成河了。把玩着手里的物事,虽然面前摊开一本书,可是目光一直盯着窗外的洪过明显是心不在焉:这种流血会不会对自己有什么影响,又或者,给历史的发展带来什么意外呢?现在的自己所求的唯有两个字:正常,只要历史按照正常进程发展,自己就能在这个进程中找到某个切入点,想办法打进楔子,如果错乱了,面对一片茫然未知的迷雾,洪过心头微微打怵。 一柄华美的小刀,虽然是黄铜刀鞘,但是刀柄和刀鞘上镶嵌了十余个大小宝石,一看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玩物,幸好,这种东西最能卖出高价,于是洪过很痛快的从完颜亮手里接过来。 另外还有根马鞭,用上好的牛皮拧成,同样是镶金嵌玉,让洪过爱不释手,“这就是钱啊,嘿嘿,果然是货卖帝王家,富贵出身的人出手就是大方,随随便便出两主意就能换这么贵重的礼物,以后要是能时不时的在完颜亮耳边吹吹风,岂不是金山银山都能弄来?” 现在的洪过明显属于好了伤疤忘了痛,被珠宝映花了眼的他早忘记了要当汉奸的苦恼,虽然时间已经过去数日,白日里没事时候还是要将两样物事拿出来把玩一下。 入夜,洪过刚刚躺下,忽听院外一阵马嘶声,还有就是车轮碾压积雪发出的微微声响。 是谁来了?洪过脑中一激灵,难道是那两个恶奴?现在的洪过被冯狗和严五两人都快吓出癔症了,每日里提心吊胆的害怕两个家伙过来报复。 说实话,别看村子里守望相助的,可是洪过看的出来,那两个家奴对村子里的人并不大忌惮,否则就不会大冬天的堵上门来催逼了。再者,自家住在村南道口,属于相对荒僻的地界,那两个家伙若是带足了人手,还真有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干掉自家娘俩。 这种想法一出,就由不得洪过每日担惊受怕的了。虽然他已经知道完颜秉德即将倒霉,但是具体哪一天他也不清楚,只有千日作贼,哪有千日防贼的。这种漫长的等待中间还要不断防备打击报复的日子,如果再这么日复一日的继续下去,洪过真害怕自己到最后没等回去南宋呢,先闹出个疯病出来。 这些都是后话,听到外面动静,洪过还是要留意下。看看一边的洪家妇人没有动静,他悄悄爬起来向外偷看。 只见外面一群高踞马上地女真人。正手持火把向不远地村口行去。只大略数数。这些女真人就有不下两百多。混在其中地女真贵人不下二三十人。幸好现在已经接近午夜。否则放到白天。这样一群人走在哪里都惹人注目。 洪过是第一次见到所谓地女真贵人。更准确地说。是第一次见到女真人。若非前两天林钟提到一群女真人来到村子。他是根本无法分清什么女真人不女真人地。 东北地冬天。人人都穿皮毛。不是说人人都富得流油。实在是在这种还没有棉花普及地时代。也只有皮毛才能保温。直到元代棉花大量普及以后。冬天穿棉才成了穷人地专利。 不过。洪过还是能从这些人嘴里不断冒出来地叽里咕噜地奇怪语言。知道眼前这群人。实际上就是从通古斯老林里走出来不到三十年地一群野人。 他们当中有地人已经开始学着接受汉人地文化和习惯。但是更多地。尤其是其中地普通女真人。还是依照往日地传统。使用往日地语言。甚至连自己地文字都不认识。这些人在北方寒冷地大地上。继续着自己地生活。只有当女真贵人发出号召后。才会跃马扬刀。去抢劫。屠杀。将抢回来地东西运回东北。去继续他们那种蒙昧地生活。不过。这种征召已经有近二十年没有发出了。就是不知道眼前这些女真人是否还和他们地父辈一样具有战斗力。 摇摇头。洪过努力将这些无聊地想法驱走。想这些女真人地事情做啥。他现在过了今天有没有明天还是两说呢。什么宋。什么金。对一个整日憧憬着温饱地人来说。实在太遥远了。 洪过看着那些用叽里咕噜语言高声闲谈的人群,慢慢从南面村口走远,这才躺回床上,知道迷迷糊糊的睡着,他都在回忆后世那些锅包肉,溜肉段,鱼香肉丝,清蒸飞蟹,不知不觉睡着的时候,嘴角淌着透明的哈喇子…… ********************************************************** 完颜秉德面无表情的坐在书桌后,秉德大约四十左右岁面容,方脸阔鼻,大耳厚唇,惟有一双眼睛像是个倒生的三角,微微眯起的时候就变成一条线,这双眼睛让本是宽宏大气的相貌整个一变,瞧上去总令人心生忌惮。 放在书桌上的手无意识的轻轻敲着紫檀木的桌面,拇指套着的硕大扳指碧绿剔透,显是用上好的和田玉整块敲打出来的,放到集市上作价百贯立马就有人疯抢。 秉德乃是大金国开国功臣完颜宗翰的嫡孙。至于宗翰么,就是后世汉人说书时候经常提到的那个粘罕了。当年宗翰在完颜阿骨打起兵之初就从龙伴驾,立下的功劳不知多少,待到阿骨打病死,其弟完颜吴乞买接位,宗翰就一跃成为掌握国政的重臣之重。 而到了金国熙宗时代,更是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秉政人,掌握金国十余年的权臣,连金国皇帝都不敢忤逆他。当然,这种不敢忤逆发展到最后,粘罕最终倒在了金朝权臣之间的政治斗争之中,被熙宗皇帝完颜合剌下大狱后不久死在狱中。虽然金国朝廷的官方说法是病死,也有传言说,是皇帝合剌太过忌惮粘罕,干脆派人把下了大狱的粘罕给弄死了。 至于秉德本人,在宗翰身死后也受到了金熙宗的重用,似是在补偿粘罕吧,秉德终于以不到四十岁的壮年,就成为金国平章政事,位列执政,其恩宠可见一斑。 就是这样一个人,竟参加了谋杀自己主君的宫廷政变,亲眼看着熙宗皇帝死在面前,不能说不让人唏嘘不已。 当然,新皇帝给他这个同党的恩宠自然更是丰厚,政变刚刚成功,秉德就被加封为:左丞相,侍中,左副元帅,封萧王,位列金国朝臣中第二位,如果考虑到他头上那位所谓总揽政事的宗室亲王只是个临时的摆设,其实现在的秉德已经是高踞金国政坛的最顶端了。 若是放在后世那个同样女真人建立的满清,秉德的位置就应该是某某郡王+大学士+首席军机大臣的位置,更何况,这皇帝都是他帮助拥立的,整个朝臣中间一多半的大臣对他俯首贴耳,现在的秉德可比后世满清的军机们干的滋润多了。 一言可以决万千人生死,是现在秉德的最佳写照。 “这样一个权势熏天的人,为什么还有面带忧色呢?”站在书房门外伺候的赵顺的心头狐疑不已,虽然他以前是赵宋东京宫中的宦官,但那时候的他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别说接触到皇帝皇子,就连有点地位的嫔妃都轮不着他伺候,每日只能是负责给那些有权势的大宦官们倒马桶。 这么个地位,赵顺自然没少被人欺负,所以当金军攻陷东京汴梁的时候,他瞧准机会,投靠了当时的一名金军将领,然后一路摸爬滚打的攀上了宗翰的高枝,现在成了秉德的庄园总管。 秉德到底在忧虑什么赵顺不明白,这也和赵顺没多大干系,不过秉德和家人一年也来不了这座松蓬山下的庄园几次,赵顺如果不能把握住今次,下次再找这样的巴结主人的机会就天知道要何年何月了。 挥挥手打发了奉茶的小杂役,赵顺捏捏袖筒里的物事,小心的推开书房门,使出当年在汴梁宫中伺候大宦官们的本事,用几乎不带半点声音的脚步溜了进去。 秉德没有抬头,那股子神态好似完全不知道有人进来,轻轻抓起桌上的茶杯,一摸之下竟然是热的,这才有所察觉的抬头瞭了一眼,入眼是赵顺那张恭谨的面容。 赵顺只感觉两道目光就如两柄刀子一样在他身上划过,也不知为啥身子竟吓得一颤,自家老爷的虎威真是越来越霸气了,仅仅被看了一眼,他就觉着整个身子的力气都被抽干,双腿颤抖着几乎要瘫倒了。 就在赵顺想要伸手扶住书桌的时候,秉德那不带一丝波动的声音适时的传进他耳中:“客人到了么?” 顾不得额头的汗珠,赵顺忙不迭的回道:“我已经派人到村口去等了,只要贵客一到,立即回来知会老爷。” 哼了一声,秉德并未说什么,眼前这个宦官出身的总管那点心思他还能不明白,可惜了,他今天没有心情搭理这个平日百般殷勤的伶俐东西。 秉德没了声音,让赵顺一下不知应该说什么,也不知是立即出去才好,还是继续不尴不尬的站在这里。 就在这时,书房外传来一个低低的声音:“总管,贵客到了。” 听到这个声音,赵顺有如得到大赦一般,整个人一下轻松了,慌忙将手里捏着的锦盒飞快的摆在秉德面前。 “老爷,前日奴才得到一件玩物,奴才是个粗人这等精细东西只有老爷才配的上,还请老爷笑纳。”说完,不等秉德说话,赵顺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出了书房。 看着赵顺的背影消失在书房门外的皮帘后,秉德的脸上挤出个自得的笑容:这阉人什么都好,就是胆子太小,见了自己总像是老鼠见了猫,还好心思伶俐,虽然远在上京百里之外的荒山脚下,也总是想方设法的讨好自己以及自己的后宅,以后倒不是不可以提拔下。 首发 第一第十八章 北庄一夜 现在的秉德没心思去看锦盒内到底装了什么,他站起身在书房内绕了几圈,堪堪走到门口处,就见皮帘一挑,一个头脸被皮风帽遮的严严实实的人一躬身钻了进来。 不顾来人身上带着的风雪寒气,秉德赶忙走上去帮助那人取下皮毛大氅,这情形看在门外的赵顺眼中,惊得那阉人目瞪口呆,整个大金国之内,还有谁能值得他家主人这般热情殷勤? 秉德走到书桌前要剪剪烛心,却被来人止住:“乙辛兄且慢,这光影么我感觉很好,就不必费心了。” 被人叫着自家的女真名,再看看来人躲在阴影中的身形,秉德心头冷笑一阵,脸上却是洒脱的丢开银剪,“也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今日你来的晚了。” “呵呵,路上风雪,到底还是没赶得及乙辛兄邀集的大会,惭愧惭愧。”那人声音很低,若非是秉德坐在他面前,只怕都听不清他到底在说什么。 秉德心中冷笑更盛,来人是个什么心思他洞若观火,不就是不想在那些他请来的女真贵人面前露面么,狗屁风雪,都三月天了还有什么风雪。 那人见秉德没有说话,也低头坐在阴影里半晌没有开口。 过了一阵,秉德等的不耐烦了,大手一挥道:“那件事,兄弟到底如何想的,勿要罗嗦,我们都是女真汉子,说出话的就像是射出去的箭,射不中那野猪就绝不停下。” 那人犹疑下,才开口道:“外面虽然暮色深沉,可谁都知道,此时暮色已尽,正是旭日初升之前,乙辛兄难道就不怕自己是螳臂挡车,最后被车轮碾的粉身碎骨?” 秉德冷笑一声,客人的意思他很明白,如果说去年被杀死的金熙宗完颜合剌是落下的太阳,那今天的旭日,不就是指刚刚登基的那位么。可是,他自己真的就是挡车的螳螂么?他不信。 其实,作为秉德来说,无论是在合剌的前朝还是现在的新朝,他的权位都已经接近顶点了,即便是再换上一个皇帝,又怎么可能再给他更高的权位,除非是将那个位置让给他来做。 这个可能性实在太低了。因为秉德地曾祖。也就是粘罕地父亲撒改。与阿骨打是同一祖父地堂兄弟。可是秉德毕竟不是阿骨打家族地直系子孙。只能算是同出于按出虎水完颜氏地同族。在法统上没有了继位地可能。他本人在金国内部所能谋求地无非就是更高地权位。比如……他祖父粘罕那样地权势。 秉德冷冷一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这才晃动下微酸地脖子。懒洋洋地道:“新日初升。光芒万道。撕碎所有暮色与鬼蜮。任何角落都会照地干干净净。所有阴暗都将无所遁逃。” 那客人身子一颤。而后陷入了一阵沉默。秉德也不催促。只是慢悠悠地品茶。 这茶是茶头在另外一间茶室内烹出来地。端到这里就没了原汁原味。纵然是难免宋国进贡过来地福建南剑州极品团茶。喝到嘴里也感觉不好。秉德一家从粘罕开始就与燕京地汉人有着千丝万缕地联系。若是论及女真人中最像汉人地权贵。秉德当仁不让地是首屈一指第一人。是以从生活起居上也大是仿效着汉人。 虽然背后总有些女真贵人偷偷笑话秉德忘记祖宗。可无论是哪一个。对于秉德在生活上地享受都不得不赞叹一声。说到底。比起女真这股从通古斯森林走出地野人来。汉人千年积淀地生活品质。足够他们学上百年地。这就是文化上地差距。正所谓“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无论女真人多么反感这句话。他们地生活上倒是正在身体力行。 屋内两人各自心怀鬼胎。秉德还好。喝着不知何味地茶水。总算还有点营生做。那客人偏偏进来后并未奉茶。只有枯坐那里呆呆地想着心事。 也不知过去多久,那客人长长叹息一声道:“如今朝政刚刚稳定,乙辛兄真的还要再搅起新的乱局么?”看看没有表态的秉德,等了一阵后,那人继续道:“他待你不薄,况且朝中大臣无不以你马首是瞻,真可谓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乙辛兄现在的权势足可与令祖媲美,即便乙辛兄大事可成,你能得到的也不过如此,为何还要……” 不等那人说完,秉德手上的定窑极品白瓷茶杯重重顿在书桌上,状似愤怒的低吼起来,“他骗了我,不仅仅是骗了我,还骗了乌带,唐括斡骨剌,他骗了我们所有人,他的位置是骗来的,我不服,当时若非仆散忽土那个贱种,根本轮不上他坐那个位置,我不服,我,我……” 看着秉德的表演,坐在阴影里的客人脸上微微不屑,什么不服,什么欺骗,如果说仅仅为了这些东西,就让他相信秉德造反政变的决心,眼前这位左丞相大人就真的是将他当作三岁的小孩子了。政治不是玩具,参与其中的人们,更不是你抢了我的玩具我就要抢回来的小孩子,没有足够大的利诱,谁去干杀头灭九族的宫廷政变? 至于秉德为什么要在杀死一位皇帝之后不到四个月,就急嚯嚯的策划下一场宫廷政变,阴影里的客人在心中猜测到了一些秉德的目的,不过现在还不太敢确定。所以,他还要继续试探下。 “除了他,那你想立谁?”坐在黑影中的那个人突然冷冷的问了一句。 这句话就如在火堆上投下的冰水,一下浇熄了秉德满腔的怒火,望着阴影里的那人期期艾艾的不知说些什么才好,“反,反正,我不想他坐上去,立谁都好,就不能立他,他耍阴谋,阴谋!” 看着秉德不愿意交实底,阴影里的那人心头大恨,都这个时候了还不肯说实话,难道秉德这个白痴就不知道,一旦事败,他们两个都要被满门抄斩么?于是客人声音更冷,“迪古乃是耍阴谋,那你们又是什么,你们在宵衣殿里干的事情就是光明正大的么,阴谋,哼哼,你没资格指责迪古乃。” 秉德脸上挂不住了,大手猛地按在眼前的锦盒上,两眼几乎冒火的盯着阴影里的轮廓,忍了又忍,他抬头道:“好吧,我们来继续谈,说吧,如果把迪古乃推下去,你想立谁?” 阴影中人迟疑了一阵,才慢慢开口:“既然一切都摊开了,你有什么想法或者目标么?” 秉德脸上抽搐了一下,两眼盯着阴影中的轮廓,一字一顿的道:“我,就立你!” 阴影中的人身子一颤,然后就没了进一步的动作,过了好一阵,才深吸一口气道:“这件事以后再谈也来得及,我们还是先把大事办成,嘿嘿,一年之内换了两位皇帝,乙辛兄,你的大功真是前无来者呢。” 秉德一挥袍袖,冷声道:“你少在那里讽刺我,我保证事成之后让你坐上那位置,但是,我要作太保,都元帅,尚书令,领三省事。” 阴影中的人呵呵一笑:“如果加上周宋国王,可就与令祖的封号一般无二了。嘿嘿,话说回来,那个时候的我,与现在的迪古乃以前的合剌又有什么区别,你要作什么官,还不是由你自己一言而决。” 合剌就是金熙宗的女真名,在宗翰在世时候,完颜合剌没有一点权柄,军政大事全由权臣一言而决,现在客人用合剌自诩,也不知是自嘲还是无奈。 亲自将客人送至二进的院门,看着客人摇摇晃晃的消失在夜色中,秉德双眼眯起,嘴角抽*动下,喃喃道:“妈的,又是一个迪古乃,阿骨打家的崽子,你以为老子上过一次当,还会再被人骗第二次么,小白眼狼,老子事成后第一个宰了你。” 首发 第一第十九章 身份 洪过自是不知道完颜秉德家发生的一切。距离完颜亮拜访已经过去将近半月之久,日头越来越暖和。已经渐渐适应了金国乡村生活的洪过,身子渐渐有大好的样子,干起活来就更是勤快,清早收拾完家务后,正在书房绞尽脑汁想方设法练字,时不时的想象下那两件宝贝能换到多少铜钱,是否足够他偷偷跑回南宋的路费,忽然听到了母亲的招呼。 “过儿,”此时的妇人虽然还不能起身下地,但是经过这些日子的调养,面色明显好了很多,说话时候的中气也沉稳不少。 用那山羊胡的胡医官的话来说,这毛病要慢慢养,三年五年估计着才会有点效果,不过呢,现在的脉象看,再过半个月就能下地了。 洪过的母亲没什么大事,只是让他去村西头的刘铁匠家,把前些日子送去修补的锄头去回来。眼看就要开春了,虽然家里没有耕地,总算房前屋后的菜园子不小,种下几茬子蔓菁,开春的口粮就算有了。 洪过不是没想过变卖掉手上的两件宝物,不过,这种意见不用洪过母亲反对,光是他自己在心理上就过不去,不是说他舍不得,只是经过了前阵子受穷的日子,那种从心里的危机感始终没有退去。俗话说,家中有粮遇事不忙,现在洪过就是手里握着两件宝贝,心里就算有底,遇见个大事小情都能安心处置。若是没了两件宝贝,总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干什么都会慌神,整天提心吊胆的害怕万一有个好歹,家里的银钱支撑不开。 村子里的路还是不大好走,到底是一千年前的乡村,村中的大道就是一条土路,再加上有如蜘蛛网一样的小路,将整个村子挨家挨户的连接起来。 刚出门不远就遇上了林钟,这小子夹着一个布包迎头走过来,那虎背熊腰的样子,活脱脱一个偷苞米大狗熊。 听说是去刘铁匠家取东西,林钟也不说自己要做什么,乐颠颠的表示陪着洪过一起去,听得洪过有些迷糊,这小子不会是真的这么清闲吧? 原以为乡下人家起的早,谁知道,这还有个多时辰就是晌午了,刘铁匠家的大门还是紧闭着,看的洪过就是一愣。 倒是林钟知晓些原委,笑笑道:“这刘老头是孤老,老婆子女一个全无,每天打打铁修补下大家的农具,再来种好自己名下的十亩地,除此之外就靠喝酒打发时间了。说实话,洪大哥,我可不看好啊,只怕你家的锄头这老醉猫还没修呢……” “放你个小兔崽子的狗屁,”不等林钟说完,屋里突然传出一声叫骂,嗓音沙哑无比,显见的是经常喝酒有些伤了嗓子。 只见木门猛地被人拉开。一个粗壮地身影大步走出来。就在出门地时候被日光一晃。动作稍稍顿下而后又大步冲着林钟走过来。嘴里嘟嘟囔囔地骂着:“林家地小王八蛋。看今天你家刘爷爷不好好收拾收拾你。不打你个屁股开花。老子跟你姓。” 林钟似是怕极了这个刘铁匠。在屋门打开地时候就一下扑到了洪过身后。偷眼看着刘铁匠走来。慌忙大叫:“师傅。你这么说可就差辈分了。你是我地刘爷爷。那就是我老子地爹。我记得前些日子你到俺家喝酒。可是拍着我爹叫大哥地。还有。还有啊。你既然是我爹地爹了。可不就应该姓林么。没必要再改姓啊……” 噗哧。洪过被林钟地话逗乐了。这个小子地嘴还真够贫地。看不出啊。平时一副木讷样子地林钟还有这份急智。真真是不可能以貌取人。不过。等等。为啥林钟冲这个刘铁匠叫师傅? 那刘铁匠显然不是个善于斗嘴地人。被林钟这般咋咋呼呼地问住。竟是一下懵住。不知应该如何反应才好。 感觉身后地林钟推了自己一下。洪过憋住笑施个礼道:“刘大叔。我娘叫我来取锄头。刚才林钟说。你可能……” 不等他说完。林钟一把捂住了洪过地嘴。“我地祖宗啊。可不要再说下去了。要不师傅真能打我个屁股开花啊。” 刘铁匠狠狠的瞪了一眼林钟,“算你小子知趣,下次再敢这样编排你师傅,自己过来做两千个蹲马。”说完,刘铁匠不理会林钟哭丧的表情,回屋取出一个黑疙瘩来,“洪家小子,拿去吧,已经修补过,对付用一年不是问题,记得年前再送过来修补。” 洪过几乎晕倒,他不知道锄头这个东西的使用频率到底如何,不过,以后世的眼光来看,无论是这个锄头的品相,还是刚刚刘铁匠的话,都透露着让人不放心啊。 什么是对付用一年,还有,年前就要再送过来修补,晕死,怎么听怎么叫人心惊胆战。 看着洪过还要说什么,林钟一把拉住他,忙不迭的跑出去,直到走远了才稍稍缓下步子。一把扯开被林钟拉着的胳膊,洪过忿忿的道:“你拉我做什么,这个刘铁匠也太不让人放心了,什么叫做对付用一年,什么是年前再送来,这样的干法,是要被投诉……呃,被人找过来闹事的。” 急急将投诉两个字吞掉,洪过猛地想起来,这里是一千多年前的宋金时代,狗屁投诉制度还没出台呢,摊上这么个让人不放心的铁匠,除了自认倒霉外还真没辙制裁他。 林钟瞪大眼惊奇的看着洪过,“洪大哥,我师傅从来都是如此,你难道是第一次来他这里取物件么?” 洪过几乎吐血,敢情全村都被这刘铁匠欺负住了,愣没人敢出来抗争啊,这是不是算是垄断市场惹得祸?再联想后世那个进一次收钱出一次还要收钱的**电信,洪过全身涌起一种极度的无力感,垄断造孽啊。 虽然不能回去要求退货,洪过自己在背后过过嘴瘾还是可以的:“娘的,这个刘铁匠到底是不是铁匠啊,我怎么看着他压根就不像是个正经……铁匠。”他刚刚是想说刘铁匠不像正经人的,考虑到林钟在面前,这才临时改口。 林钟用狐疑的目光扫过来,“没错啊,洪大哥,我师傅本来就不是什么正经铁匠,他这号半路出家的铁匠能打造出现在的样子来,已经是不错了。” 洪过无力的道:“那你要跟他学什么,学打铁?你都知道是个半道出家的铁匠了,还不如回家和你老子学学打猎了。” “学什么打铁啊,”林钟脸上开始兴奋起来,“我和师傅学的是武艺,马上步下杀人的本事,还学开弓射箭学如何放神臂弓呢,”说着,他神秘兮兮的凑到洪过耳边,压低声音道:“我按照师傅的指点,用他帮我做出来的部件,偷偷做了一张神臂弓,被我藏在山上的窝棚里了,改天我带你上山去见识见识。” 神臂弓,洪过大惊,那可是弩箭啊,这么精巧的玩意,刘铁匠这样的两把刀铁匠也会造?一下子,刚刚对刘铁匠的印象就被颠覆了。随即,想到刚刚林钟提到的杀人技巧,他猛地拉住林钟的衣襟,低声问道:“那个,你师傅,那个刘铁匠到底是个什么身份?不会,不会是个逃犯吧。” 林钟这次真的吃惊不小,瞪圆了一双牛眼看着洪过,“洪,洪大哥,你难道真的是被鬼附身了?怎么连我们村子的身份都忘记了!” 首发 第一第二十章 村南有请 洪过心中一惊,很明显,他又搞错了什么,幸好他心中早有准备,故而扶住头装作无奈的样子,用一个落水伤了头失忆的借口搪塞出去。 首发 只是洪过偷偷警告下自己,这种扮失忆的法子还是少干,以后要注意了,少说话多听多看,万一失忆多了被人抓去看大夫还好,要是看狗屁巫师萨满的可就要自己好看了,遇上个真有本事的,神鬼难欺,怕是一下就能瞧出自己的来历,要是遇到个骗子,折腾个半死的也不是个什么好下场。 林钟到底是个半大孩子,对这些医理的事情半点不明白,哪里分得清到底是真是假,关切的问了几句,就开始解释这个村子里所有人的来历。 洪过刚刚听了个开头,就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左右打量着,原来,原来,所有这些村子的邻居,都是大有来历: 这个村子没什么名字,不要说名字,许多年以前整个庄子都不存在,一切只因为二十多年前曾有两个皇帝在这里停留,所以取名叫宋王庄,那两个皇帝正是大宋的父子两代亡国之君:宋徽宗赵佶和宋钦宗赵桓。当年徽钦二帝被金人掳到北地,也就是宋人在脸上贴金所说的北狩,被押到极北的上京会宁府,就是在后世的哈尔滨附近。叩拜了金国太祖完颜阿骨打的灵位后,又被金人安置到更加偏东北的五国城。 这五国城位于后世的黑龙江依兰县附近,也是金国起兵前的祖地还要往东的偏远地区,洪过不知道金人为什么这样安置徽宗父子,不过这段路程可是不近。从上京城到五国城中间路过松蓬山住宿,一些随行的大宋低微官员,被金人以“粮草不济”的名头悍然强行留下,并未随同二帝前往五国城。 随即,这些留下的官员以及少数家属,又被女真贵人们所觊觎,要知道,这些官员中间不少是武将,身强力壮的正是好劳力,即便是那些个文官也正是壮年,完全胜任田间劳作。在几次纷争后,当时的女真重臣完颜希尹最终得到了连同这些宋国臣子在内的整片肥沃土地,照例,这些宋国的臣子被贬为奴隶身份,成了完颜希尹家的奴仆。 初时,完颜希尹依照着其他女真贵人们的做法使用宋国臣子,春夏秋开荒种地上山狩猎下水摸鱼,冬天也要为希尹家定时送去鲜鱼兽皮兽肉,一年到头劳作不休。每年大半的产出都要送去完颜希尹府上,留下的一丁点粮食尽够维持个饿不死。 最难受的是冬日凿冰捕鲜鱼。 东北天气,在后世解放初都能达到零下三十多度,说撒尿要用棍子拨拉是夸张,要说滴水成冰就算是半个事实了。在极北那彻骨的风雪中间,出门去凿冰捕鱼,刮来的冷风好像刀子,手上脸上能生生裂开深可见骨的口子。甚至有人因为穿的太过单薄,干着干着就倒地不起一命呜呼。从被安置在宋王庄后,不到两年时间,就有十几个人因为这冬季凿冰捕鱼而死。 别说是那些个孤身的臣子安家落户开枝散叶,那种日子若是再维持个三五年,这些个宋国的臣子只怕就要一个个都变成异域的孤魂,遥望南方故土的野鬼。 幸好。在第三年村中又来了一个大宋地官。只是这个官与所有人地身份不一样。完颜希尹并未将此人贬为奴隶。反是恭恭敬敬地派人送来后不久。又派人将膝下八个儿子一股脑地送来。请这人教导传授汉人礼法经书。这个人自然就是洪皓了。 洪皓地到来很快就为宋王庄带来了转机。利用完颜希尹地几个儿子。洪皓帮助庄子里这些名为奴隶实为大宋同僚地邻居们。求得了一个新地纳粮地标准:地上产出地粮食五五分。完颜希尹得到五成。庄子中地奴隶们得到五成。如此一来。这些人等于从原先地农奴变成了租种完颜希尹土地地庄客。而且冬天不再强令这些庄客们定时送去鲜鱼!更有甚者。洪皓对于完颜希尹送来地财物竟是一样不取。悉数分给了庄子中地昔日同僚。 很快。在洪皓帮助下。这些曾经是大宋精英地庄客们。建起了像样地房子。置办了各种铁制农具。要知道。这个时候女真人掀起地动乱才刚刚平息。铁制物品地价格高地离谱。有些时候更是有价无市地行情。这种做法不仅让庄客们感激涕零。更令完颜希尹对洪皓愈加尊重。甚至专门从府中拨出一个年幼地使女过来伺候洪皓。这个女人自然就是洪过地老娘了。 好景不长。金熙宗登基后不久对完颜希尹十分忌惮。干脆利用金国内部地争斗。借其他权贵地手。将完颜希尹连同几个儿子一起下狱弄死。完颜希尹留下地遗产也被人瓜分一空。 万幸地是。松蓬山距离上京着实有些距离。得势地女真贵人们不大看得上。而失意地女真贵人又觉着此地距离上京太近了。高不成低不就下才被两个权贵携手瓜分。这两个正春风得意地女真贵人。并未太多要求宋王庄地庄客们。很干脆地来个萧规曹随。除了在庄子南北两头各建了一座大大地庄园外。其余希尹时代地制度一律不变。 “洪大哥。你家不是庄客。真真不明白洪大叔地恩德啊。”林钟唾沫星子乱飞添油加醋地讲了大半个时辰。临了计算一下道: “大家住在庄子里,别看平时要交五成的租子,可是比起那些租种其他女真贵人地的庄户人家来,我们还算是占了便宜呢。嘿嘿,那些庄户不仅要向贵人交租子,还要向那金国交租税,两项加起来,怕是要不少于六成,甚至七成八成的都有。这些都不算要服的劳役,如此加加减减算下来,我们也是捡了一个小便宜。村子里的老人们都说,现在大家能谋个吃饱穿暖,还不都是当年洪大叔的恩德。” 洪过现在开始明白了,为啥当初自己一出事,整个庄子都能惊动,看看洪家没吃喝,庄子里的人争先恐后的拿出自己省吃俭用留下的粮食来。原来,这些都是洪皓当年种下的因,直到今天才得出果,什么叫善有善报,什么是前人种树后人乘凉?洪过在心中感慨着:洪皓啊洪皓,真不知道是应该骂你混蛋,还是应该好好感谢你才对。 心里的话不能对林钟说出来,洪过勉强笑笑,“这么说来,你师傅当年一定是个军官了。” “区区一个保义郎,禁军中最末流的小官,不过也幸好如此,”林钟一开始说话的时候还有些失意,随即又笑嘻嘻的道:“师傅告诉我,那些个大官平日里光知道喝酒听曲玩女人,到了靖康年东京被围的时候,上不得马拿不得兵器,随着二帝北狩后,第一拨冻死饿死的竟然就是这些平时威风八面的武将,真真是给禁军丢人。师傅虽然是个小官,倒是平日里武艺从不丢下,练了一身的气力,生生跟着二帝走了几千里路直到这按出虎水岸边,也算是直捣女真蛮子的老巢。” 摸摸鼻子,洪过感觉有些哭笑不得,那刘铁匠的心思是不是也有些阿Q,很明显的精神胜利法啊,也不知这种心思是只有刘铁匠一个人才有,还是整个宋王庄的遗臣都是一样? 洪过和林钟两人一路闲谈,其实还是林钟在说,洪过只是努力去汲取那些自己不知道的东西。毕竟这些东西要是一点点从以前的记忆中找出来,天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还不如现在自己偷师一下,免得日后露出马脚来,若是真的被人捆上跳一夜大神萨满,只怕不等天神附体,他自己就先被逼疯了。 从林钟嘴里知道,整个宋王庄上下人才济济,文武不论,竟然还有两位当年太医院的医官,一个自然就是山羊胡的胡医官,另外那个深藏不漏的巫先生,据说当年是庄子里除洪皓外,与完颜希尹关系最好的人。想想也就释然,完颜希尹是做啥的,那是完颜部落里的巫师萨满祭司,装神弄鬼的大行家,同时也是个行走“江湖”的赤脚医生,自是与靠着巫术混进太医院的巫医官有着说不尽的共同语言。 除此以外,整个村子自洪皓走后威望最高的,要数曾经任过侍御史朝散郎的王大人了,不过这老头在北狩的路上就吃了风寒,虽然成功的拖家带口到了这松蓬山下,不过身子骨却是一年不如一年,眼见得快六十的人,再没了当年未及弱冠就金榜题名的少年才子模样。 眼见着就要到自家门口,洪过看看林钟还没有分手的意思,只有好心的提醒下,要林钟想想自己早先是想做什么去? 林钟这才瞪大眼四下看看,然后惊呼一声:“坏了,老爹让我去西头李家取布料,我竟然耽搁了足足两时辰,坏了坏了,回去老爹还不打死我。”这时的他对着洪过匆匆一抱拳,然后撒开腿飞快的跑走。 看着林钟的背影,洪过无奈的笑笑,林钟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大大咧咧的性子让人感觉着不大放心,也难怪他老子林猎户,呃,现在应该叫林大人了——好歹以前也是曾经在东京汴梁宫中站过班,见过两代皇帝的禁军成忠郎,无论职司还是地位都比刘铁匠高出一筹——经常要拎着棍子满庄子追打林钟呢。 走到自己院子外,洪过有些惊讶的发现,临走时候明明关好的院门,竟然被打开了,“难道是自家来人了?” 洪家的院子极为宽广,或许是因为洪家没有耕地可种的原因,仅仅前院就有两三亩地的样子,后院还有同样大的一块,每年种上蔓菁,再加上不时能从江里捞上些活鱼,还有村里人不时接济点粮食,这才勉强够他们娘俩填饱肚子。 不过现在的天还没完全解冻,走在地面上还是硬邦邦的。洪过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自家屋子,推开门,一阵热气冲出,隐约之间竟是有两个衣着光鲜的人物站在屋内。 “嗯?”现在洪过直觉上对这些衣着光鲜的人没什么好感,此时见到两人不声不响的躲进屋里,心中大惊下,竟是一个箭步冲进屋子,顺手抄起自己藏在一边的铁锨挡在了火炕前。 那两人见到洪过这般举动,竟是一下子愣住了,不知应该说些什么才好。 洪过不管这些,这里左近都受过自家恩惠,若是出事只要招呼一声全村就到,就算不能真个打群架,装装声威总是好的,心中略略有了底气,他冷眼看着两个明显就是家丁管事样子的人物,恶狠狠的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不等面前两人说话,洪过的娘在他背后出声道:“过儿不要惊慌,这两位先生,是南面庄子过来请你的。” “啥?南面庄子,请我?”洪过一时有些糊涂了。 首发 第一第二十一章 庄园?城堡? 来的两人显然是没见识过用铁锨招呼客人的,见到洪过的样子先是一愣而后大为不满,不过这两人似是忌惮什么不敢太过造次,当下对了洪过行了一礼,高声道:“洪公子大才,我家小娘子请公子过去一会。” 洪过不是刚来这里的初哥,这小娘子可不是后世称呼自家老婆的娘子,在宋代,只有正经人家没出嫁的姑娘,才能被叫小娘子,至于小姐那个词,可是叫身在贱籍的风尘女人,和后世的称呼倒是有些暗合,好似历史盘旋一圈后又回到了原点,真是一种说不出的讽刺。 洪过已经懵了,他的仇家是村北的庄子,从刚刚林钟的讲述中他知道了,自家与整个宋王庄的住户都不同,不仅是不同,严格说来,他家与整个大金国都是格格不入的:他和母亲根本就是大宋的臣民,只是暂住在宋王庄上。刚刚没进家门前,洪过还在自我解嘲的想:自己一家是不是需要去县衙,办理个啥咪暂住证一类的东东。 不过,这个身份有一点好处,就是不怕把事闹大,若是出事,怕是闹得越大才越有利,如果能有金国官府掺乎进来就最好了。无论女真人如何蛮横,到底是立国数十年,脸面上的事情还要做,只要他们还顾着脸子,就绝不可能让洪过母子在金国境内无端端丢了性命。 刚刚感觉好像可以喘口气的样子,这又突然听到村南的庄园又要找自己过去,洪过已经是有些吃惊,又听说啥咪小娘子的来邀请,心头一阵旖旎过后,立即是冰寒。 自古这大户人家的小娘子最是多事,一个不小心就能惹出太多麻烦。洪过暗自乍舌,他现在只是个为了温饱奔走,而且手无缚鸡之力的俗人,从骨子里没有半点风雅,更不要说是潇洒倜傥这类与他完全不沾边的东西,平白无故去惹那门子闲事做啥? 打定了主意,洪过勉强放下铁锨,对着两个恭敬中带着几分傲气的家仆笑呵呵的道:“请两位回禀尊上,最近家中繁忙诸事需的洪过自理,今日真真去不得了,改日洪过一定登门请罪。两位,请吧。” 看着洪过笑嘻嘻全无一点敬重神情,几句话后就伸手请自己走人,两个家仆心头大怒,若非自家男女公子们平日尊敬这个洪过,他们两个真要伸手狠狠揍眼前的年轻书生一顿。 谁知道,不等两个家仆说话,洪过身后的妇人竟先说话了:“过儿今日怎的这样怠慢?可是因为我平日不喜你与村南那些公子们来往?罢了,今年的事情邪性的很,连迪古乃都来得,哪里还管得了村南的诸位公子,你就去吧。” 这下两个家仆得意了,看着洪过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挑衅:嘿嘿,小子,现在你老娘都发话同意了,看你还怎么推脱? 对老妇人的态度洪过大为吃惊,虽然他来到这里时间不久,可还是能了解到一些自家老娘的脾气。洪家妇人最是讨厌那些个女真贵人,若是没有必要绝对不会与女真人有半点往来,想想当初完颜亮对着她施礼,洪过的娘也不过是勉强笑笑,怎么今日会突然大大方方的要自己去村南的女真贵人庄园? “娘……”洪过转身迟疑地看向老娘。 妇人其实年纪应该不大。若是能除去过度操劳给她留下地痕迹。洪过估计着。妇人也就是三十大多不到四十岁地年纪。只可惜。因为每日里要为生活下去而劳碌。现在地妇人看上去足有五六十岁一样苍老。 看着洪过。妇人满是皱纹地脸微微一笑。“去吧。过儿。南面庄子与北面大不一样。虽然娘不喜欢你以前过去借书看。但是娘地眼睛不瞎。南面庄子上地女公子是个善心人。这女真虽然是膻腥之地。不过终归也有好人。去吧。” 那边两个家仆听着可感觉不是滋味了。什么是膻腥之地。什么是也有好人。好么。一句话将金国大多数人都说成大坏蛋了。不过。这两人却是不敢与洪过地娘顶嘴。惟有用愤怒地目光盯着洪过。满脸地不耐烦。 连老娘都让自己去了。洪过还有什么可以推脱地。不得以放下铁锨跟着两个家仆再次出门。 虽说是村南地庄园。实际上这路程可不近。粗算下足足走了两三里地。这才望见庄园地大门。 近距离看到庄园,洪过倒吸一口气,这哪里是什么庄园,分明就是一座城堡么:看着总有后世三层楼一般高度的夯土外墙,至少有六七米高,墙上竟然有人在来回巡逻走动,而且墙头还建有高高低低的女墙,这哪里是庄园的狗屁院墙,根本就是按照城墙的标准建筑的。院墙上每隔三四米就有一座箭楼,仔细看看箭楼中森然的射口,可以想象,若是有人敢进犯,这些射口中射出的夺命箭矢会叫每一个前来进犯的人后悔万分。 院墙的大门也有个三米多高,五六米宽对开的大门,仔细分辨下,洪过龇龇牙:竟是生铁铸成的。妈的,这可是东北女真腹地,从这些日子在村子中了解到的情形,洪过知道,就在三十年前,女真人家里能有一件铁造的兵器足可以当做传家宝了,即便是大金国建立了三十年,生铁也是被官府严格管制的物资。好家伙,这里竟然用整块生铁作大门,这要豪奢到什么地步,乖乖,到底是女真的贵人啊。 进门前,洪过再次打量下院墙,这三四百米长的院墙,呃,说不定已经有一里长了,若是四面院墙都有这么长,那可就是三四里长的城墙。除去没有用于倒射的马面和大型攻守器械外,怕是与那些州县的城墙再无分别,只怕,很多北地的小县的县城都没这座庄园来的广大气派。 见着洪过探头探脑的样子,那两个家仆站在院门里大是不耐,心中狐疑着:这洪家小子平日里没少来啊,怎么今次鬼头鬼脑的,一副不像干好事的样子,别不是心里起了一些不该有的念想吧,不行,等下要盯紧了他,若是园子里少了什么短了什么,说不得,抓住他先揍上一顿一准能找到赃物。 不知两个家仆心头起了疑心,第一次见识古代城墙的洪过尽饱眼福后,这才施施然走进了庄园。 进到庄园内又是大吃一惊,这围墙之内根本就是一座城市啊,鳞次栉比的房屋小院,往来行走的住户人家,除去没有那些叫卖的小贩商铺,几乎什么都有了。 这次不容洪过看仔细了,两个家仆几乎是用拉着的,将洪过领到了位于中心的一个院落门前。与守门的壮丁打个招呼,换过了腰牌,这两个家仆又在洪过腰间插上一块巴掌大的木牌,这才将洪过领进去。 看着内里的房屋馆舍,洪过微微摇头,唉,到底是刚从深山里走出来的蛮子,这建房子的水准比起后世看到的故宫或者苏州园林来实在差了太多。一应选用粗大的用料,也不知道雕梁画栋的装饰下,很多地方甚至还露着木料的本色,这样看来,估计这位女真贵人也就是个没多大见识的乡巴佬。 这边洪过心里腹诽着庄园的主人,突然扭头发觉事情不对,“喂喂,你们要将我带到哪里去?” 无论洪过是否穿越过来,这作客的起码规矩他还是知道的,刚刚已经走过了两重庭院,越是向里走越是幽深,连院中的景致也从一开始的细沙铺地的空场,变成了现在四下栽种树木,间或点缀几个池塘,无论是谁都应该明白,再向里走只怕就是所谓的后宅了。 他一个男人老爷们大喇喇的闯入女真贵人的后宅,还是个女真乡巴佬的后宅,那结果估计只有一个了:被那个暴怒的女真乡巴佬命人活活打死,死了还要扔出去喂狗。 两个家仆奇异的看向洪过,奇怪啊,往常这小子来的时候不是这个样子啊,怎的今日突然转了性子,如此轻佻的四下乱看不说,那后园他就算没去过一百怕也有八十次了,为啥今天突然叫唤起来? 一个稍稍不够老练年轻一点的家仆有些怒意了,他估计着,洪过是故意给他难堪,谁让他今天是第一次被主人交代出来办这种差使,那个洪过是诚心找茬的。这个年轻家仆刚要发作,却被一边的同伙拉住,那老成一点的家仆对着里面努努嘴,年轻家仆偷眼一看立时老老实实的站在了道旁。 原来,从内宅的园子里走出一群人来,当中的是一名年约三十左右的中年男子,身姿英武面相严肃,在中年男子身后竟是七八个大小孩子,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这群人离着老远就能看到,洪过不用两个家仆提醒,也急急躲在了道边,估计着,这些人中间怕是就有本宅的主人吧,现下没有经人引见就这样中途遇见,还真是个道左相逢,不尴不尬。 那群人也没想到能在路上遇见人,见到洪过后先是一愣,而后一阵欢快的笑声震天价响起来,从中年男子身后跳出一个人影,冲着洪过撒开脚步飞快的扑过来。 洪过本是想扮出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让那个乡巴佬女真贵人不要误会,谁想到突然冒出这么一出来。没等他反应过来,那个身影已经冲到近前,不及躲避下竟是被扑个正着,四仰八叉的倒在鹅卵石铺就的道路边上。这下子,在场几乎所有人都是轰的大笑起来,一群带着童音的嗓子笑得最欢,连本是扳着脸的中年男子也憋不住露出一个笑脸。 洪过被人推倒,想都不想的伸手就去推,谁想到,在那厚重的皮毛衣裘之下,竟是个份外玲珑的身子骨,脑中一阵清明下,紧接着就是大惊失色,“靠了,竟然是个小姑娘,坏了坏了,这下可真是说不清楚了。” 未等洪过叫喊,那个小姑娘已然跳起来,对着正笑得欢快的小孩子们,叉腰大喝一声:“再笑一个看看?谁敢再笑?哼哼,敢笑话姑奶奶我了,小心今晚要你们好看。” 真真是雌威无边,这脆生生的叱喝出口,在场一下没了声息,那些刚才正乐得开心的小子们一个缩头缩脑的躲开去,试图避开女孩子的目光。 倒是那个中年男子皱皱眉,对着小姑娘摆摆手:“小雅太过唐突,还不将洪先生扶起来。” 小姑娘这才想起来还有个洪过仰面朝天的躺着呢,不过不用她来扶,洪过这边龇牙咧嘴的站起来,对着中年男子拱拱手。他算是怕了这些女真贵人,还是尽快脱身吧,只是,他现在对以前的记忆还在慢慢整理,本着少言不错的原则,仅仅是行了一礼,再不吭声。 到底是北地女子,没有那么许多的规矩,那小姑娘这时欢喜着拉住洪过的衣袖就要继续向内宅走,边走还边欢快的笑道:“一个喊洪先生,一个叫王大哥,真搞不懂你们两个。” 这下子,那些小孩子们又是一阵嗡嗡的笑声,而且有几个年纪稍大的笑着总是带着一股子诡异,洪过听着感觉身上毛毛的。只不过,现在的洪过还没心思去考虑那几个小屁孩,无论是否懂女真语,他毕竟是在后世那满世界大辫子戏走过来的,阿玛的意思还是能够明白的。 噗哧,洪过几乎吐血了,“晕死了,小丫头叫自己哥哥,自己朝小丫头的老子叫大哥,乱,真他妈的乱。” ************************* 新人新书冲榜太难了,现在的**竞争很激烈啊,才一夜光景,小血就从新人榜三十五被甩到了四十多,请诸位书友多多投票支持小血啊! 首发 第一第二十二章 私学先生? 看着场面闹得有些不像话,那中年男子终于出声止住,喝令几个稍小的孩子回去内宅,独独留下那个叫做小雅的女孩。 首发 中年男子似是拿不定主意,背着手在这里绕起圈子来。看到他这个样子,那小雅竟是脸色颇为紧张,一双小手不知放在哪里才好,这里抓抓那里捏捏,又或是去卷起衣角,中间还偷偷瞧了几眼洪过。 这一切洪过有所察觉,感觉眼前的小姑娘有些熟悉,应该在记忆中是曾经出现过,又不大敢确定,现今的情形,只有闭嘴慎言才是最佳良方,索性就来个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的老僧入定状,低头瞧着地上的鹅卵石小路。 中年男子终于停下来,回身看看洪过,又瞧瞧心急火燎的小雅,无奈的苦笑下,“雅哥……”见着小雅脸上现出不乐意的表情,他不得以换个称呼道:“小雅,还不招呼洪小哥去书房,天寒地冻的就将洪小哥扔在这里,岂是我们家的待客之道?” 听到中年男子的指派,小雅这才欢呼一声,拉住洪过的手就朝内宅走去,洪过心头暗恶,“什么待客之道,明明就是你这老小子将我撂在这里的,现在又出来装好人”,脸上却是震惊的行了个平礼,这才施施然迈步走去。 看着洪过不卑不亢的神态,中年男子赞许的微微点头,忽然在洪过身后扬声道:“小雅,过半个时辰,阿玛去请洪老弟喝酒。” 听着中年男子故意将个“老弟”咬得很重,小雅恨恨的摔开洪过的手腕,回头对着她父亲跺跺脚,这才噗哧一笑,又拉住洪过的手跑出去,这一跑的力气颇大,竟是带着洪过也不得不跟着跑动起来。 穿过两道别致的小门,在洪过面前隐约出现一趟白墙青瓦的房子,掩映在一片树木中间,竟是有种说不出的清幽。 看着越来越近的房舍,洪过心中感叹,果然是大户人家,这院子虽然没有太多烦琐的装饰,但是一片比自家前后院子还大几分的树林,林中的屋舍,几泓清泉涌出形成的小池,池塘边上是用细小光滑的鹅卵石铺就,完美的诠释了后世曾经流行一时的简约主义的精髓。 最令人心喜的是,虽然此时还是冰天雪地,但是地上竟有几根坚韧的绿草挺出,可以想见,到了春夏之际,这里将是何等的青翠盎然,若是再有一壶绿茶,或独坐房舍,或徜徉于树林,又或是在池塘边支上一张小几,真真就有一股子出尘而去的心怀了。 小雅可没有洪过的心思,这里的景致她已经熟悉的几乎能背下来,再生不出半点感慨,此时的她只想快点去书房,利用父亲留下的半个时辰时间,去了却自己心中的那件“大事”。 看到自家小姐领着洪过飞奔而来。在书房伺候地几个仆役吓得不轻。忙不迭地迎上去。有几个抢去书房中开门。要将已经点燃地夹壁火墙中地火温撩高。一个最是了解洪过心思地书童。这时飞奔向书房地小间去煎茶。 小雅懒得去搭理那些刻意殷勤地仆役。带着洪过穿过书房地正堂。来到内里一间幽雅中带着阵阵馨香地偏厅。说是偏厅。这时两厢地房门紧闭。还挂着两张大大地皮帘。外人别说要看到内里地情形。怕是连屋里说了些什么都听不清。 这样一个小室之内。与一个女孩子相处。饶是洪过来自后世见过美女无数。处过几个女朋友。也不禁有些心猿意马了。原因无他。环境太好了。若是没有旖旎地心思生出来。那就是圣人不是男人。哦。错了。是剩人。生理和心理一起变态地剩人。比如柳下惠。 让洪过心猿意马地事情何止如此。一进屋。小雅就将所有仆役驱赶出去。而后。竟是急嚯嚯地开始脱身上地衣裳。 见到洪过呆在那里。小姑娘还催促起他:“呆着干什么。快点脱啊。以前你来地时候不都是第一个开始脱地么。怕什么。又不是第一次了。” 以前。第一个脱。不是第一次…… 噗,洪过感觉自己鼻子里有些温热,一股热流竟然顺势喷涌而出,而后就是一阵头晕目眩,身子发轻向后仰面朝天的倒下去,就在他倒下的时候,脑中还清醒的回想着:我操,洪过,你这禽兽,这才多大的孩子啊…… 待到洪过的神志又一次清楚起来的时候,只看到一个面容清秀的女孩正带着关切的表情看着自己,嘴里带着微微的哭腔喊着:“洪大哥,洪哥哥,你怎么啦?” 洪过第一眼过后,目光顺势向女孩的身上看去,还好,一身丝绸面料的衣衫非常完整,这时蹦蹦乱跳的小心肝才微微平稳下来。若是半个时辰过后那中年男子进来,看到小雅这丫头全身**,估计着自己就是个被人碎尸万段扔到松蓬山上喂野狗的下场了。 屋内并无旁人,在小雅的搀扶下慢慢站起身的洪过,惊异的看到小雅开始为他脱外衣,他慌忙推拒起来,天啊,这丫头还有完没完啊。 小雅奇异的看着洪过:“洪大哥,你鼻子出血都糊涂啦,外面天寒地冻的,进了屋内只有将外衣脱下才能更快暖和过来,这皮衣不脱,等下屋子里火墙烧起来就要阴寒入体,会生病的。” 咳咳咳,洪过脸上大红的有如猴屁股,一阵干咳着,忙不迭的飞快的脱下了外套。 看着洪过坐在高背太师椅上低着头不敢抬起来,小雅虽然不知为什么,还是适时的送上一杯茶,“洪大哥,我,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嗯嗯,你说你说,”洪过这个时候仍然感觉讪讪的不敢抬头,惟有一把抓过细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答应就是。”洪过是想好了,这种丢人到家的时刻还是快点过去的好,眼前的女真小姐的要求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就一股脑的答应下来,快点离开这个让他感觉尴尬的地方。 嗯?刚刚喝了一口茶,洪过眼皮一撩,竟是沫茶! 他想想也就释然,自从隋唐茶叶开始进入人们生活以来,最早的隋唐之际的煎茶时候不仅要将茶叶碾碎放到锅里煎煮,更要加各种油盐酱醋的作料,作为一个后世的年轻人,天知道这种方法煮出来的东西是个什么味道。到了宋代人们喝茶虽然不加那些乱七八糟的作料,但是依然要在喝茶前将茶叶用碾子碾的粉碎,然后放在锅中煎煮,就是所谓的煎茶了。 而这个时候被视为上品的团茶,竟然是要在采茶后将茶叶蒸熟再榨去汁液,而后碾碎才放在模子里压成各种形状来。团茶之中最为上等,当数宋朝福建路的建州和南剑州出产的团茶了。制作都已经是如此让人可怖了,饮用的时候,无论煮还是泡,味道又能好到哪里去?可是在宋金之际竟是最为流行的上等饮茶方式…… 这种令茶叶失去本来味道的制作和饮用方法,在历史的漫漫长河中逐渐被淘汰,呃,等等,洪过突然想起来,好像团茶的喝法在后世还有遗存啊。虽然对东面那个岛国所谓的茶道一知半解,但是他好歹知道,那些岛国的矮子喝的可就是沫茶,真是好的不学,净继承些糟粕…… 眼前这种没滋没味的茶水,估计就是用团茶做成的,微微吧嗒吧嗒舌头,洪过在考虑是否要将这种东西喝进肚子里去。毕竟,后世的时候,他是个极度嗜好铁观音的拥趸,习惯了观音那种悠长的香气和回甘,再喝眼前的垃圾货色,实在难以入口啊。 正想着呢,耳边传来小雅兴奋且飞快的声音:“……太好了,洪家哥哥,其实没什么大事,就是我阿玛想要聘你作家里的西席,教教羊蹄他们。” 洪过脑中还在犹豫着,是以对小雅的话也就没太上心,西席,教教羊蹄,切,还牛蹄呢,什么羊蹄牛蹄的,那个也用教么,直接下锅蒸就是了……等等,西席?教书先生! 噗—— 一口茶水被洪过直接喷了出来,一点没浪费,全数吐到了墙上一幅工笔画上,让那幅江岸夜泊图瞬间变成了“雨夜江边倒霉图”。 看着好端端的一幅工笔画彻底毁掉,洪过一下就傻眼了,其实,这还是好的,刚刚那口茶水险险就喷到了小雅脸上,若是那样,洪过可就真要惊惧而死了。 洪过的剧烈反应将小雅吓得不轻,她不明白,刚刚洪大哥不是已经答应下来了,为什么突然会这般作态,“天啊,那可是玛法留下的画,坏了坏了……” 玛法是女真话,意思是祖父。 小雅慌里慌张的跳起来要去查看那幅工笔画,谁知道起身太急竟是将屁股下的红木圆凳一下踢翻,连带着她自己的跌倒地上。 沉闷的倒地声将洪过惊醒,他急忙将小雅扶起,看着惶急的小姑娘,他张张嘴巴,终于还是无力的低声道:“小,小雅姑娘,我,我不能作这个西席。” “什么!”小雅一下跳起来,“你说你不能?你刚刚可是答应了我的。”陡然间,小雅作为女真贵族小姐的刁蛮劲显现出来,“你说的可是实话,真的不想来我家教书?”小雅咬牙切齿的盯着洪过,见到他无力的点点头,突然,指着墙上的画道:“那好,你赔我阿玛的画。” “胡闹,够了雅哥!” 就在洪过不知所措的时候,屋外传来一声低低的叱喝。 ****************************************************** 现代历史研究生, 穿越到南宋,却附身在金国人身上。 想回到宋朝,可老是不能如愿。 老子豁出去了,索性就在金国大闹一场。 让所有人都看看,汉人的血还没冷, 在金国的汉人,一样是大宋的子民, 宋伐, 现代人率领汉人,在金国发动的一场—— 北伐! 以上是小血新改的简介,大家看着如何,要是不错的话,请帮助小血多宣传下,多投票,新人冲榜太难了,唉,掩面奔走,继续码字去 首发 第一第二十三章 欺人太甚 如果说,洪过现在最害怕的事情排排站,那么自己的穿越身份一定名列榜首。无论是否被人相信,一旦被人发现了来自后世未来的神奇身份,洪过可以想见,自己的未来日子或者是被烈焰焚身,或者是在某个不见天日的地牢中孤独渡过,最好的也是被人当成了疯子,送给巫师道士和尚驱邪,直到自己被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意识完全错乱后才会被放出来。 一句话,不是人人都可以当神棍的,更何况是可以预言未来的超级牛逼神棍。 那么,若是一个本来学富五车才华横溢的书生,突然之间只会磕磕绊绊的背出有限的几段诗书经文,下笔时候只会写一些鬼画符般的简体字,甚至是连毛笔都不大会用的时候,他身边的人又会怎么想,一句跳河伤了脑子就真的能搪塞过去么? 洪过不想冒险。 就在中年男子走进屋的瞬间,洪过脑中飞快的闪过无数的念头,如果答应了小雅的请托,自己的生计短时间内是有了保障,可是,自己拿什么教学生? 在脑中的记忆还没有整理出头绪的时刻,难道要他今天教几句三字经,明天来一段百家姓,后天弄两首诗经,第四天干脆解释一段论语?若是这样,估计不用自己的学生抗议,那个中年的女真贵人就会第一个砍了自己。那不是教书,那是一场闹剧。 所以,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答应当这个“先生”。心中打定主意,洪过心头慢慢镇定下来,平视着中年男子,努力扮出一副平静的笑容来,肚子里不住的告诉自己:淡定,淡定,一定要淡定。 中年男子看似漫不经心的走进来,实则一直注意洪过的举止表情,眼见着洪过从最初的慌乱迷茫,到现在的镇定自若,甚至双眼清澈的好像初生的婴孩。 这个转变包涵了很多信息,至少中年人第一时间能抓住的是:不阿谀权贵,不贪恋享受,在一瞬间能就能明晰事理,甚至可以抓住要点,不因为外来压力而屈服。 虽然已经认识洪过许久,中年男子还是重新打量一番,心中推翻了原先的想法,这才斜睨了眼一边着急的小雅,他决意还是出手一试,否则的话,只怕事后洪过好送,小雅这一关却不好过哦。 绕过洪过走到那副工笔画前,中年男子淡淡道:“这幅工笔乃是故天水郡王送与家父的,家父在世时最是珍爱,没想到竟在今天毁了,洪过啊洪过,你要如何赔我?” 天水郡王?已经是穿越了。虽然洪过自认自己地宋金史水准只是个半调子。也逐渐将自己前世地知识努力回忆和思索。让自己能尽快融入这个社会。今天中年男子提到了天水郡王。他觉着好似在哪里听过。但是无论如何是想不起来。这个郡王大人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看着洪过一脸地迷茫。中年男子微微一愣。而后又恢复了那淡淡地表情:“故天水郡王生前朝觐了我大金太祖皇帝地神位后。曾被太宗皇帝亲封昏德公。迁往五国部安置。这天水郡王地爵位。乃是先帝时期才追封地……” 洪过脑中轰地一声炸响。什么。金太宗时候封地昏德公。天啊。北宋地亡国皇帝宋徽宗赵佶被金人掳走后。不就是被封了这个屈辱万分地爵位么!难道说。那个天水郡王。就是指宋徽宗? 眼见洪过不敢置信地样子。中年男子露出自得地表情。随即感觉自己这个样子有些轻浮。马上又板起脸静静地看着洪过。 洪过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作为一个来自后世地研究生。他清楚地知道一幅宋徽宗地书画地价值。他依稀记得。在后世。一本宋徽宗亲手临摹地花鸟。在佳士得拍出八位数地天价!即便现在是一千多年前地大金国。也丝毫不影响那位被誉为“若为王爷当是个艺术史上最光彩夺目地宗师”地皇帝地书画价值。 且不论眼前中年地老子到底是个什么人物。拥有怎样地权势。光是这幅千金难求地名画。就足以让洪过吐血了。 赔?听到中年男子的话,洪过只觉着天旋地转,他现在一穷二白,能拿的出手的只有那两件宝贝,可如果真的赔了出去,他的路费怎么办,他心中的理想又不知要何年何月才能实现了。这可真真应了那句话——“一夜回到旧社会”,要他赔,还不如直接要他的命算了。 想着千金难求的名画,洪过又联想自己的前世今生:后世念研究生是历史这个被评为最没用的专业,工作找不到不说,连女朋友也在毕业后分挥挥手向了南方。自己跑去和铁哥们的考古队混日子,竟遇上穿越这档子事。 别人穿越不是皇帝身子就是皇子龙孙,至不济也是富商巨贾。他可好,得了一个穷到几乎当裤子的身世不说,还是个单亲家庭。刚刚计算了下家里的财产,又规划了未来一两年的出路,拼了老命的巴结上金国的皇帝,小心翼翼的掩饰好自己心底的想法,一切还不都是为了偷偷溜回宋朝,现在好似晴天一个霹雳下来,要他赔钱!妈的,老天爷,你还有半点天理么,是不是你以为我这个平头老百姓就能可着劲的欺负? 突然之间,一股子后世就养成的呆气从洪过冒了出来,那是一种书念多了的酸气,也就是书呆子气,不过,在今天这股子呆气倒是更像流氓的光棍气度:娘的老子今天豁出去了,拼老命敢将皇帝拉下马,你身子娇贵,老子就烂命一条,可是老子就是死也要溅你一身血! “妈的,要老子赔,放屁,老子今天就把这一百多斤扔在这了,大不了就是一刀宰了喂狗,看看你这个王八蛋还能有什么手段来折腾老子。” 借着胸中不断涌动的呆气,洪过把心一横,索性来了一个烈士就义的poze,昂着头努力挺起胸,只是,以他并不是非常强壮的身子骨,那个样子不像是壮士,倒是看着有点鸡胸的架势…… “你这幅画是不是宋徽宗的真迹难道就由着你一句话么?有发票么?” 一句话把个小雅父子问的愣住,啥是发票,那是个啥? 趁着两人愣神的光景,洪过脸色现出不屑的表情:“也罢,反正你这是仗势欺人,是不是真画还不是由着你的一张嘴,不就是赔么,对不住了,钱我是没的了,你看看我这身子值不值那幅画?” 说这番强词夺理的话时,洪过有意昂头不去看中年男子,故此没注意到中年男子和小雅齐齐变了脸色。 小雅这时心头大恨,刚刚要是不提这张要命的画就好了,画虽然是前朝徽宗的真迹,可是挂在这里十几年都没人注意。 说实话,在这北地女真贵人家中,有谁能真的欣赏这幅画呢,光是这江边夜泊的意境,只怕满金国的女真人,能体会出来的用十个手指就能数出来。一群从通古斯森林走出来的野蛮部落,要想欣赏汉人用两千多年发展出来的文化巅峰之作,还要些年头的熏陶才成。 刚刚不过是想要挟洪过一下,谁知道,谁知道,这个傻子竟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这不是要把自己的阿玛往死里得罪么,阿玛平时看似沉静实则性情高傲的很,洪过这种话说出来,只怕立时就是一场杀身之祸。想到这里,小雅再也站不住,扑嗵一下跪在了中年男子身前,抱住了她父亲的双腿,“父王,父王,你千万不要和这个傻子置气啊,一个傻子而已,犯不着的……” 听见洪过一番话,中年男子脸上已然挂不住了,正要出声,不防被自己女儿抢到头前,看着女儿眼泪汪汪的样子,又想起了女儿的身世,心中一叹,“算了,谁让自家女儿就喜欢听眼前这个臭小子胡说八道,今次且饶他……” 谁知道,洪过听到小雅这样形容自己,登时呆气上头,放声大喝一声:“胡说八道!”他脸上青白一片,手指着小雅恨恨的道:“你这丫头平白污人清白作甚,什么傻子,你凭什么骂人,果然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你们父女两个真是一家人啊,都是个仗势欺人的混蛋。” 还好洪过暴怒中还顾及着自己的身份,没骂出后世网络语言来,这样一来,所谓骂人的语言竟也听着文邹邹的泛着酸味。 中年男子再也忍不住了,从小到大还没有一人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用力一振就将小雅推开,探手向着洪过一抓,手臂看似缓慢偏偏被抓的那个家伙连点反抗之力都没有,就这样被人轻易扣住了脖子。 洪过一下就断了声息,中年男子的大掌仿佛一只铁钩子般,慢慢缩紧下令他无法呼吸,更遑论继续逞英雄骂人了。 “小辈,安敢如此放肆,你真的不想活了么?”中年男子声音并不高昂,脸上也非常平静,可是,极度了解他的小雅却不敢再看下去。 她的父亲今天真的是愤怒到极点了,越是表现的平静,那股子爆发出来的怒气就越是可怕的吓人。以前她曾见到自己的父亲在平静的脸色中,出手杀死了一名背叛他的家奴。 可是,即便那一次,小雅也没有今天的感觉来的可怕,她突然发现,她的父亲就好像是新年时候汉人放的爆竹,那股子怒气就是里面的火药,随时可以爆裂开,将身边的一切炸得粉身碎骨似的。 五指如钩慢慢缩紧,中年男子冷静的道:“小辈欺人太甚,今日取尔贱命!” 洪过这时呆气愈加严重,双眼愤怒的好似两道利箭般射向中年男子,双手奋力前抓也没有效果,喉咙里努力挤出几个声音:“在你看来,我就是贱命一条,想杀就杀,想磋磨就磋磨,你以为用千金要挟就能让我这个穷光蛋就范,嘿嘿,可惜你错了,男儿最贵重的不是身家产业而是节气,我今日为气节而死,也不愿为所谓千金而屈膝。” 整句话断断续续的说了足有五六分钟,一开始小雅和中年男子还没放在心上,可越是听到后来,两人心头越凉,到最后一个字说完,中年男子的手掌竟是轻轻的松开了,任由洪过脱力的倒在地上。 中年男子在嘴里低低的嘀咕着:“气节,千金不换的气节……为了这气节,你竟然一意顶撞我,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洪改之么?” 看到父亲放手,小雅努力想要说些什么,却见中年男子大手一挥,喝令道:“小子欺人太甚,给本王将洪过乱棒打出去。” ************************************* 新人冲榜太难了,还请诸位书友多多给些票票,多多帮忙宣传下《宋伐》,小血在这里泣血拜谢~~~~~~~~~ 首发 第一第二十四章 欺人太甚之余音 洪过真的是被乱棒打出去的,从后宅到院门这段路可不近,刚刚走进去就花了大半个时辰,这次被撵出来虽然快了近一半时间,洪过身上也着实挨了百十来下重的,这还是只有三个家奴出手的结果,看得出,庄园的主人并不想要了洪过的性命。 堪堪走出半里地,洪过再也支撑不住,脚下一软扑嗵跪到地上,整个身子也随之软软的趴伏下去,这个动作看的远处院墙上发出了一声惊呼。 洪过没有听到什么呼声,虽然剧烈的疼痛让他这个刚刚将养好的身体支撑不下去了,可是,头脑依然清醒的他不允许自己就此倒下去:“要站起来,站起来,不能在这里倒下,不要在那些高傲的家伙面前丢人!” 一顿好揍早将洪过胸中那股子呆气,打成了屡屡青烟消失不见,要说洪过后悔不,即便明知会被人胖揍会因此受伤,再来一次他也不会后悔。 其实,刚刚的一番话并非完全说给庄园主人的,倒是有大半是洪过在向命运抱怨:他只是个混吃等死的毕业历史研究生,还是没找到工作那种,这段时间命运的大反转已经让他应接不暇,甚至无法喘息一口,所有的事情一件接一件的发生,他感觉自己就好像是被丢进了命运的巨浪漩涡,被包裹着慢慢向下沉去的同时,整个人感觉到无比的窒息。为了生存,为了延续自己的生命,他要挣扎,他要委曲求全,他要卖弄自己那不多的才华,可是,他终究是个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人物,当他感觉疲惫的时候,感觉身心都受伤的时候,他也会抱怨,也会自暴自弃,也会寻找发泄的渠道。 所以说,庄园主人送给洪过这番胖揍,也不算冤了他,谁让这小子胆大包天的拿主人家当撒气管子! 任由自己以头触地,从额部传来的是凉丝丝的清冷,洪过刚刚的炽热心思也随之降温。 “啊——”身体的疼痛让洪过第一次发觉,来到这里不是游戏,这是自己生命的延续,如果自己不能适应这个时代,不能最快的学会如何生存,那他就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终于,洪过挣扎的爬起身子,刚刚接下了大半棍棒已经完全木然的双臂无法给予任何力量,惟有用肩部努力的在地上耸动,一边动,一边还自嘲的对自己说:“从穿越过来开始,老是这么冲动,野人洞里去救那个贼和尚,半夜又被贼和尚戳弄出去逃命,还有这一次口出狂言,一切都是冲动的结果,冲动,冲动是魔鬼,记过一次,如果下次,你就没这么.电脑看小说访问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好命了,没人会给你一次机会,没人会把你从深山老林里背回家,没人会只打一顿就算完事,到时候等着给自己预备棺材吧。嘿嘿,这个时代没有火葬,哈哈,也好,不用让自己待在那个小小的骨灰盒里了,就等着在那个三长两短里去练习忍术吧。” 所谓三长两短,不过是三根长的木板和两块短木板拼在一起,正好是个棺材的形状,古代人用来当做棺材的代名词,现代人干脆就用来形容挂掉了。 站在院墙的数人,远远看着洪过完全用双肩挣扎着站起身体,又跌跌撞撞的在积雪尚未完全化开的地上前行,慢慢走向宋王庄。小雅掩住自己的嘴,却无法止住从眼中流出的泪水。倒是站在她身后的中年男人微微摇头,也不知心中想了什么,看看女儿才悄悄的走下院墙。 村子里没有什么人。今天是村子里地大日子。乘着正午最暖和地时候。几乎所有人都跑去按出虎水上凿冰捕鱼了。虽然现在已经是数九天地尾巴。马上过了七九河开**燕来地节气。可是东北地方毕竟不比关内。河上地冰还厚地足以让人行走。此时正是河中鲜鱼最瘦地时候。不过马上就要开春了。村里地老少爷们还有那些婆娘们。吃了整整一冬地野山菜。早就没了体力。山上也打不到什么野物。只有弄点鲜鱼炖炖喝汤。也好补补身子体力和元气。为开春下地准备把子气力。 要是放在辽代。这开春时候凿冰捕鱼。可是要搞个头鱼宴地。找来那些臣服地部族头人一起参与。在辽主捺钵地附近大肆喝酒庆祝。当年地金太祖完颜阿骨打。就是在辽朝天祚帝地头鱼宴上忤逆了天祚帝才一下出名地。 虽然宋王庄是偏远村子没那么多地讲究。可是这凿冰捕鱼到底是村中大事。只要是村子里能下地地老少爷们娘们都去了河边。 洪过倒霉。一路走来没遇到半个人不说。只怕是他喊破了嗓子也不会有人出来应声。到了村口。眼看着距离自家院子不过百来步了。洪过又扑嗵跌倒地上。这一次可不是双膝着地。而是整个身子都趴下地。 他实在受不了。回身看看村南地庄园。已经距离那里很远。庄园地家丁是听不到半点声音了。洪过心里那股子后世地油滑心思又浮出来。虽然九成九地可能不会有人出来应声。他还是抱着试一试地心思。出声叫道:“有人么。出来帮帮忙啊——” “哈。在这呢!” 一个尖细的公鸭嗓子从前面猛地传来,连洪过都被吓了一跳,嗯,怎么回事,不会这么好运气吧,真的有人出来帮忙? 不等洪过高兴,又听到一个稍微粗些的声音:“嘿,这里还有!” 听清了声音说些什么和来的方向,洪过一下乐不出来,妈的,不对,这声音明明就是从自家屋子传出来的啊,靠了,是什么人啊,距离这么远都能听到,那两个家伙喊得时候还不要把房顶都戳破啊。 “嗯?”洪过突然意识到不对,“两个人?公鸭嗓子?靠的,不会吧,不会真是那两个混蛋吧,娘的,还真会挑时间。不好,家里的老娘!” 洪过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身子腾地跳起来,迈开大步冲向了自家的院子。 不等进门就听到了冯狗的声音:“嘿,老乞婆,别装死,你家这么多宝贝,还说自己是身无分文,诚心的是不是,骗我们哥俩啊,嘿,老乞婆,老乞婆,你他妈的倒是说话啊,其他的物件呢,喂喂,喂喂——” “行了冯哥,这老东西昏过去了,娘的,真不经打,这才几拳啊,上次用鞭子抽都没事呢,真是越老越不经打,妈的,我们自己翻翻吧。” 不用听了,说话的一准就是严五那个王八蛋。洪过一脚踹开屋门,跳到了严五和冯狗两个恶奴面前,顺手抄起地上的铁锨,抬头看去,双眼一下就红了,洪过的老娘趴在炕前地上人事不省,而两个混蛋正跪在炕上仔细的翻找着什么。 刚刚在村南庄园中受的怨气这时突然爆发出来,洪过举起铁锨高喊出来:“王八羔子,老子和你们拼了!” 洪过踢门进来两个恶奴就已经听到,这时怎么可能会让洪过的铁锨拍上,看着洪过盛怒的模样,真要被那个铁锨拍上,怕是不死也要送掉半条命了。 严五怪叫一声:“嘿,小杂种,这不是诚心要老子的命么,冯哥,不能再饶了这个小子啦。” 上次洪过一镇纸就将冯狗放倒,到现在冯狗脑袋上还长着个小脑袋呢,现在见到洪过根本就是仇家见面,立时两眼好像得了红眼病一样,血红血红的,手里拎着一只正牌铁尺就冲了上去。 严五的身形故意慢了半分,眼见着冯狗从他面前冲过去,屋子狭小,两个人厮打开就再也插不进第三个人。 就见冯狗挥起铁尺,对着洪过的天灵盖狠狠的砸下去。洪过盛怒之下也不躲避,手里的铁锨带着呼呼的风声,搂肩带背的斜砍下去。洪过发疯了,冯狗可还没呢,眼见着铁锨的刃口被磨的瓦亮,挥舞的时候都泛着寒光,这小子立时被吓得有些麻爪,想着让后面的严五帮忙挡下。 谁想到严五根本就没冲上来,铁锨当头,冯狗索性一个狗啃屎扑到地上。铁锨擦着他的后背噗的一声砍在地上。躲过了一难的冯狗顾不得抱怨严五滑头,抬头看到洪过的双腿就在面前,手上铁尺呼的横扫出去,一下狠得正正打在了洪过的踝骨上。 洪过吃痛,再也站立不稳,晃晃几下就向后倒去,临倒下也没忘了用手上的铁锨把子,一记猛的杵在了冯狗的后背上。冯狗惨叫一声,拎着铁尺爬到洪过身上,两人就这样在地上厮打开来。这样的情形,严五正好乐得继续在火炕上翻找东西,同时看看地下的热闹,嘴上还不时为冯狗加油喝彩。 洪过刚刚被人痛揍一顿,本就是仗着一股子火气冲过来,这时哪里还有力气与冯狗厮打,而且他也是被气晕了头,明明是练过空手散打的,这时却抄起了铁锨当兵器,这屋子实在太过狭小,长大的铁锨哪里能施展的开,几个照面下来,洪过身上的气力就再支持不住,头上挨了下重的,铁锨再也抓持不住,整个人倒在地上好似个沙包般被冯狗狠揍。 这下可好,严五看到有便宜占也飞身窜过去,两个人对着洪过没头没脸的狠命一阵拳打脚踢。 身上被两人暴打,洪过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渐渐的只能看到两个黑乎乎的阴影在眼前晃动,那怪叫声也听得不大真切,自己想要喊叫却老是发不出声音。 突然之间,他感觉自己是这样的脆弱,这种脆弱并非是指精神或者**,洪过感到自己来到这宋金时代后,身边的一切都太弱小,小到似乎只要是个人就能出来踢他两脚。洪过心中这个不甘心啊,凭什么,老子要这样被人欺负,凭什么老子要被人这么暴打? 一个神念猛地从洪过心头闪过:如果,他今天已经是南庄子的西席,眼前这两个恶奴还会这般放肆么? 洪过自己心里明白,以前那个洪过虽然和许多女真保持了不错的关系,但是,以前的洪过从内心里鄙夷这些通古斯野人,更不要说去为野人做事当差。 这种想法的生成,除去洪皓那个老东西的言传身教外,还有就是整个宋王庄的环境影响。宋王庄上下都是昔日大宋的精英,即使今天成为通古斯野人的奴隶,被人驱使着好像牲口一样劳作,也在心头默默鄙夷着自己的主人。这种思想在潜移默化中影响着以前的洪过。 如果放在以前那个洪过身上,对南庄子主人给出的答案,与今日洪过的回答将是如出一辙。若是洪过接受了南庄子的邀请,不要说内心里以前洪过的那份自尊和良心上过不去,怕是在整个宋王庄里,也是千夫所指的处境,昔日洪皓建立的威望怕是瞬间就会崩溃。 但是……洪过心中迟疑着,理想和现实之间,到底哪个更重要?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杀身成仁舍生取义,都是儒家思想的精髓,也是整个汉民族千百年来孜孜以求的思想火焰之源。 可是……洪过已经逐渐模糊的意识中又生出一个问题来:当自己真的完成了所谓的取义,真的成了“仁”,尸体逐渐**发臭的时候,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人又能得到什么? 洪过想起了那个白发苍苍的老母,他今世的母亲,在洪过被杀死后,这个女人怕是也活不了太久吧。如果他们母子两个死去,已经回到南宋的洪皓会知道么?会为他们哀伤么?自己这卑微的死,会唤醒正逐渐陷入享乐与偏安中的南宋朝臣么? 还有,自己心中的理想,自己回到宋代之初那个隐隐的抱负,若是就这么死了,又有谁会知道,一百年后,一群在北方草原上释放出来的野兽,会在整个中华大地上横行,伴随着屠杀**掳掠和腾起的烈焰,将中华文化数千年的物质和精神财富洗掠一空。 洪过想要呐喊:谁来阻止它们! 以迂为直! 就如一声仙音般,洪过脑中闪过这个声音,以野蛮对抗野蛮! 就在洪过感觉自己将要死去,整个意识即将沉入心底无边黑暗的时候,他默默赌咒:“只要老子还能活下去,你,你们,等着,老子迟早有一天,要你们的命,洪爷爷,一定要你们的命!” 冯狗和严五可不知道洪过在心中发誓,两人打得痛快,连着上次受的窝囊气一股子发出来,直到洪过是进气少出气多,满头满脸都是血的时候,两个家伙才停了手。 “行了,赵总管说了,不要闹出人命才好,我们还是尽快找东西。”严五假惺惺的对着洪过挤出两滴眼泪:“唉,这个小子身子骨也太弱了,就算现在没要命,只怕也挺不了太久喽。” 冯狗呸的将口粘痰吐到洪过的脸上,“娘的,死了才好呢,敢打你家冯爷,今天冯爷就替你爹教训教训你。” “嘿,”严五淫笑一声,“冯哥是想给这小子当个便宜老子么?” 冯狗看看地上的洪过老娘,一脸厌恶的道:“少他娘的扯淡,快把赵总管的差事办好,赶快走吧。” 严五没看到好戏,惟有嘟囔道:“不是说这洪家从完颜希尹拿死货手里拿到不少赏赐么,怎么家里就一把腰刀一个马鞭?” 看着洪家母子被打倒在地,自己二人找了半天也没什么新发现,冯狗再也没了继续搜下去的**,“算了算了,我们还是回去吧,反正这两件宝物看着挺值钱的,估计总管也能满意。” “行啊,”严五心虚的探头看看村子里的动静,“我们还是赶快走,别又被那些穷措大看到。” 冯狗不屑的瞧瞧外面:“老子会怕他们?都他娘的是奴隶了,还敢和老子耍横,还想不想交租子了,大不了老子和赵总管说一声,提了他们的租子,到时候一个个就牛不起来了。” 严五不想继续听冯狗吹嘘,一把拉住他赶忙往外走:“行了行了,你厉害行不行,赵总管都要听你老哥成不成?快走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毕竟是乡里乡亲的,太过分不好。” 冯狗也知道自己这牛怕是吹的有点大,人家赵总管怎么可能会听他这个跑腿奴才的话,不过感觉脸面上下不来的他兀自叫嚣着:“乡里乡亲怎么啦,老子现在是庄子上的人,早就不是这群奴隶能比的了,这帮子家伙见到老子还不是一个个老老实实……” 眼见着对面似乎人影晃动下,严五忙拉着冯狗跑出去,“行了,我的哥哥啊,快走吧,反正今天得了不少玩意,大不了下次再来呗。” “嘿嘿,是啊,今天收获不错,五哥,你说赵总管能赏咱两多少……” ********************************************************** 新人冲榜艰难爬行,还请诸位书友看着宋伐感觉不错的话,多多投票支持小血,帮忙宣传下宋伐,小血泣血拜谢啊。 首发 第一第二十五章 人参 或许穿越人真的有天上神灵保佑,又或者是天生小强生命力极强。 总之,当洪过再次苏醒的时候,自己已经被人架上火炕,勉力向里面去看,听到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不用看了,你母亲被送到林家修养。”虽然身子骨动一动都好像要被人用刀子把肉割下来一样,洪过还是尽力转头去看看,说话的正是村里那个曾经在大宋太医院供职的胡医官。 见到洪过的样子,胡医官摸摸他的额头,又小心的将洪过的头摆正,这才叹息道:“你这小子也太不让人省心了,明明刚被冷水浸泡寒毒入体,还从山上坠下伤了皮肉,怎的现在又被人如此毒打,唉,这可怎么办才好,这让我日后如何去地下见你父亲啊。” 洪过心头一惊,别不是自己被打后得了什么破伤风肺结核一类的邪乎病,以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准,一旦得上这些急症那就是死路一条啊。 见到洪过眼中惶恐的神情,胡医官叹气道:“你这小子太不自重,本就是寒毒入体尚未拔除干净的身子,现在被人这般毒打,筋骨的皮肉伤还好说,可是,这下手的人实在歹毒,净找些内腑容易受伤的地方下手,现在已然成了内伤,更伤了元气,怕是一个不好……” 胡医官没有多说下去,洪过也有些明了自己的伤势,内伤,这是后世西医完全无能为力的领域。别看后世医院都是用西医为主,可是,西医最大的好处就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内脏实在有些地方出毛病干脆就割掉算了,如果整个器官都出了问题,那就真的无能为力。要不怎么后世那么多洋鬼子科学家争着研究人造器官呢,还不就是这种西医理论的延续:坏掉的器官就割了换个新的。 可是,不对啊,洪过心头一阵惊异,作为中国历史悠久的中医,不应该对内伤和调补元气这类治疗全无对策啊,说实话,这些针对身体内部的领域不正是中医的主打么?更何况作为中国儒家的士大夫们,一向是将成为医生作为自己的重要课余爱好,曾经有句名言“不为名臣即为名医”很好的诠释了那些士大夫们对医生这个职业的理解。正是在这个思路的引导下,中医从唐宋开始有了飞跃似的大幅发展。 不至于吧,胡医官不是太医院出来的么,怎么会救不活自己,如果连他都无能为力的病症,岂不是自己死期马上就要到了? 难道说,现在自己能醒过来,就是传说中的回光返照? 一想到自己的穿越之旅真实的生存游戏马上就要GAMEOVER,洪过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握住了胡医官的手腕,“胡先生,我还能活多久?” 一句话将个胡医官问的愣住了,有些痴呆的看着眼中满是不甘的洪过,想要挣开那支魔爪却没能如愿,只有神色古怪的道:“你?你要是现在的样子继续下去,多了不敢保证,再活个十年二十年的怕不是问题。” 洪过要吐血了。既然还能活这么久。那你这老家伙搞那么多飞机做啥。听得人家小心肝扑腾扑腾地…… 谁知道。不等洪过放心地松开手。那边胡医官猛地放出一个猛料:“可是你母亲。唉。怕是坚持不了太久了。可惜。我大宋天支之秀。又有一人将在这北地凋零……” 这话听得洪过眼皮一跳。什么。天支之秀?呃。这个词怎么感觉好熟悉。貌似有个很牛逼地古人说过似地。不过。纵然他想不起来哪里听到过了。洪过好歹后世也是学历史地底子出来地。完全明白这个词背后蕴含地深刻意义:我地妈呀。我地老娘啊。不会是我听错了吧。还是眼前这个山羊胡老糊涂说昏话?老娘啊。你。你。你。竟然和大宋皇家还有关系? 胡医官刚刚感觉手上轻松些。这次又是一紧。而且比上次地力量还要大上几分。痛地他龇牙咧嘴地就是呼痛不已。可是现在洪过没了半点尊老地心思。一心只要问个清楚:“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得以。胡医官只有先将话说出来:“懿平县主地病只怕是已经难以为继了。若是能有调元补气地上品良药。用上个三五年时间滋补。再搬去气候温润地地方居住。不必如此日夜操劳。或许还有地救。可是。在这个冰天雪地地鬼地方。怕是。怕是。过不去三年了。” 说到最后。胡医官神色黯然。不知要如何去面对洪过。 洪过身子瘫在火炕上,县主,已经不必猜了,敢情,自己的老娘,那个一眼望去,整个脸就如风干的橘子皮般苍老的妇人,竟然曾经还是有过封号的大宋宗室女人。而且,这个对自己疼爱有加的女人,马上就要死了,这种结局若说他一点感觉没有那是胡扯,可是,他又能改变什么? 老娘如此重病,洪过很清楚的明白,两次毒打不过是个引子,真正的病因是十几年如一日的操劳和营养不良,这种痼疾最是难治,放在西医早就没了法子,即便是用中医调养,也要有药材有医疗的环境才能做到。 刚才胡医官没说出来的话他也明白了,这里不是大宋境内,更不是物资丰沛的东京汴梁府。这里是天寒地冻背靠松蓬山的宋王庄,别说照方抓药,连平时胡医官给人开药都是东拼西凑的方子,除去松蓬山出产的草药,很多味药材完全没得着落,要在这里养病,那只是个笑话。 人是感情动物,尤其是洪过这样穿越过来,可以说真个是天生天养没半个亲人,真正的孤家寡人一个。 能在穿越后有个疼自己的母亲,虽然明知这份感情并非是冲着他这个人的,洪过还是在心里难免的与妇人,也就是那位大宋懿平县主有了深深的牵挂,此时听到母亲不久人世的消息,心头就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子一般难受。 洪过在心里叹息一声:唉,东北,东北,你遍地都是宝,撒下种子就能活人,为什么独独没办法救活我那可怜的母亲呢……嗯,等等…… 突然间,洪过眼睛一亮:妈的,这里是东北啊,自古人们就念道东北有三宝,人参貂皮乌拉草。人参,人参啊,要调养元气,要培本固元,后世任何一道滋补的方子里,几乎都少不了人参作主药。娘的,洪过真想对着自己狠狠抽几个大嘴巴,自己活脱脱就是个守着宝库还喊穷的白痴啊。 胡医官眼见着洪过先是神情黯淡,随即眼中一亮,这个变化让他直觉的生出个不好的想法:洪家小子不会是得了失心疯吧。 正想着,胡医官就觉着手腕又是一紧,接着洪过兴冲冲的声音好似炸雷一样响起:“人参,用人参啊,人参能救我娘!” 胡医官一下被说懵了,人参,人参能救县主的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庙的他叹口气,唉,可怜啊,洪家母子一个不久于世一个得了失心疯,这是为什么啊,为什么好人不长命? 眼看着胡医官没有动作,洪过突地坐起来,抓着山羊胡老头的肩头猛力摇晃:“你这庸医,怎么把人参给忘了,还敢说我娘已经没救了,在东北,人参还不好找么,快去找人参给我老娘吃。” 若是个旁人在场,看到洪过这般疯了的样子,怕是第一个反应就是狠狠抽他一个耳光,说不定就是痰疽了神志,打一下就能好。偏偏胡医官是个文人,别说一时想不起打人的法子,就是想到,以他那瘦小枯干的身材,被洪过抓住了身子也没得力气使出来。 是以,胡医官只有尽力去解释:“洪小哥,洪小哥,你听我说,那人参我也听过,可是,那个东西从来都是用去炖汤,当年东京的名楼之中用人参炖的汤,名目我还记得,有那人参补气汤,可治四肢懒倦、自汗无力,还有人参饮子汤,也是用人参作那主料,可治脾胃虚弱、气促气弱、精神短少。可是,这些都是用来做汤,并未听说用人参入药的啊。” 洪过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胡医官,什么,人参还不是药材?我靠,不会吧,这不是玩人么,后世被奉为至宝的药材现在还只是个做汤的食材! 坚信人参可以用来培补元气,洪过又是一抓胡医官的手腕,怒视道:“既然人参做汤有那么许多的药性,为什么人参独独不能入药,这简直就是荒谬,荒谬!” 胡医官惨笑下,他不是没有想到用人参入药。 其实,大宋医术昌明,当那些名楼酒馆推出了花样繁多的人参汤的时候,就曾经有人想到过用人参入药。只是,这人参专产自北方,价格昂贵而且数量稀少,宋人得到人参的机会并不高,况且辽朝末年兵荒马乱的,又有几人能从战事正酣的北地搞到人参?是以,所有关于人参入药的研究全部停顿下来。至于再后来,即便大宋太医院想进行这种研究也是不可能了,国破家亡的,谁还有心思搞狗屁研究啊。 胡医官详细的向着看似没有半点疯状的洪过解说一番,看着陷入了呆傻状的洪过,胡医官末了补上一句:“其实,若是人参真有培本固元的奇效,想来洪小哥日后也能有后了,唉,寒毒入体又加上反复内伤,现在的你阳气极弱,怕是要行房事极度困难了……唉,洪小哥,你怎么又倒下了,不好,不好了,洪家小子晕倒了……” ***************************************************************** 新人冲榜,请诸位朋友走过路过的,多多支持小血,多多帮小血宣传宋伐,多投两张票票啊! 首发 第一第二十六章 总管的顾虑 青铜的博山炉里飘出渺渺的香气,本是有些阴湿散着霉气,以及混杂了木炭燃烧时候的焦躁味道的房间内,掺入香木燃烧后的淡淡香气,一扫原先的污浊晦气,好似整个房间都变得清新起来。若是晚上睡前,将所有被褥用这香气事先薰上一遭,定能很快入睡一觉到天明,连鸡叫都听不到。 是以,这种香木刚刚在上京贩卖,越来越无法忍受极北奇寒的女真贵人们,便发了疯似的追捧它,价格上更是翻筋斗似的向上翻,很快就到了有价无市的窘境。 只因这种上等香木金国并不出产,惟有每年从大宋运进来,然而靠着榷场买来的那丁点根本不够女真贵人们享受的,不得以,每年都有几支私运马队从大宋运进这种香木,本就价值不菲的香木经过这一遭,便是二两金子的价格也买不到一两香木,许多王府上的管事们,每天拿着鹿皮袋子装着的金沙,守在了上京城几家铺子的柜面里,喝茶聊天,不就是为了等每一次马队到达么。 喝着南剑州产的上等团茶,嗅着萦绕的香气,听着一个眉目清秀的倌人唱曲,赵顺微微摇晃着头,时不时捡起一块汴梁城老字号铺子产的蜜饯扔进嘴里,这种生活似是享受到了极点。 至少在北庄子总管赵顺看来,眼前的享受比之当年在汴梁城皇宫里要好到天上去,熏香,饮茶,听曲,怕是当初在宫里伺候的领着职司的宫人也没这个福分,也就是诸位有着名位的娘子们,或是诸位皇哥儿或者帝姬们,才能配得上这种享受。 只是,无论这南剑州的团茶,还是熏香的品质,或是清倌人唱的汴梁城唱牌,怎么都感觉没有当年在汴梁宫里时候来的上乘。赵顺叹息一声,他也明白,这不过是心理一种感觉罢了,当年在汴梁宫里的印象太深刻也太宏大,怕是终其一生都寻找不到那种感觉了。 就如这种感觉一般,赵顺本以为,现在的自己应该很满足才对,偏偏就不是这样。 想当初,主人完颜秉德落魄时候,选了这宋王庄的庄园隐居,自己就是庄子上的二总管,两年之中曲意奉承,终于在秉德离开时候如愿升上总管。谁知道,这主人回去上京后愈发的发达了,才几年功夫,便从区区一个六部堂官跳上宰相位置,去年更是不得了,新帝登基,竟是赏了自家主人左丞相的高位,乖乖,那算是位极人臣了吧,想想当年大宋政事堂的几位相公也不过如此,比之老主人完颜宗翰也差不了太多了。 这主人高升,家里有功的下人自是也跟着显赫了,谁不知道宰相门前七品官啊,那要是宰相家的管事,总管呢,怎么算都是要四品三品吧。 嘿嘿,赵顺一想到这里就觉着心口有些痛:可恶的贾富,想当初在这北庄子的时候,你小子还是我手下的一个管事呢,不就是在主人去年谋大事的时候立了些许功劳,被主人赏了个二总管么,新年老子去上京拜望主人的时候顺便去看看你,你个小王八蛋竟敢坐着见我,连站都不站,他娘的,当初爷们我如果不是因为阉人的身份太过尴尬,早跟着主子去了上京城,这二总管的位置哪有你的份,轮得到你个小白眼狼冲着爷们龇牙? 呼呼喘过几口粗气,赵顺的样子吓得一边的清倌人脸色微变,连唱曲都有些走了曲调,幸好赵顺兀自想着心事根本没注意到。 天幸主人又要谋大事。而且这一次将自己地庄子作为根基。很是重视庄子附近地女真贵人。这不新年刚过去才几个月。主子就来自己地庄子十几趟了。赵顺在心里偷着乐。他不是没颜色地奴才。主子完颜秉德驾临。他从来是小意地伺候着。没得半点错失。他这次是卯足了气力要在主子面前好好表现下。为地就是下次主子论功行赏地时候。能让自己压过贾富那个混账行子一头。 哼哼。赵顺已经看明白了。只要主子这次地大事成功。什么阉人不阉人。主人怕是不会在乎这点忌讳了。自己大有希望回去那繁华地上京城。远离这个鸟不拉屎只能喝西北风地鬼地方。 不过呢……赵顺自己盘算着。光是替主子办好差事还不成。主子喜好个古玩字画地。要想讨主子欢心。还要落力帮主子搜集些喜好地玩意。虽然主子内宅里自己上下打点地差不多了。但只要主子不吐口。怕是谁说话都不好用啊。 想到这件事。赵顺就觉着脑仁疼。主子之所以选到自己地庄子商议大事。还不就是因为庄子比较冷僻不容易惹人注意么。可是。在这种地方。又要到哪里去替主子搜集那些个小玩意呢? 也不知主子对自己上次送上地玉佩还满意不?突然间。赵顺脑中闪过这个念头。那洪家还真藏得宝贝。以他在汴梁宫中打滚出来地眼睛。一眼就瞧出来那是件好东西。这才不顾吃相忙不迭地送了上去。也不知道主子满意不?不过。一件物事不可能算完。只要主子过来。自己就还要准备好下一个物件不是?到哪里去找呢? 赵顺将整个宋王庄。连带着松蓬山方圆百里划拉一遍。终于无奈地靠在椅子上:娘地。还要着落在洪家身上。那洪家跟着完颜希尹父子那么许久。落下地好物件还能少么? 可是……赵顺突然想到了完颜秉德曾经告诫过他,不可对洪家太过无礼。完颜秉德到底是在宋王庄住过两年之久,也知道洪皓有这么个孤儿寡母的留在了金国,是以曾经随口对赵顺说过,对待洪家母子不要太过无礼,表面上起码要过得去,免得到时事情闹大了,对秉德脸面上不好看。 现在,赵顺的计划遇到了这层阻碍,似乎有些进行不下去了。 这时,有人在门外通报,冯狗和严五两个回来交差。赵顺立即眼睛一亮,连忙让两个家伙进来回话。 不多时,两个家伙好似从外面滚进来一般,跌跌撞撞的就冲了进来,这个架势,别说是屋里的清倌人,便是坐在火炕上的赵顺也吓了一跳,怎的这两个小子又吃亏了? 待到冯狗献宝一样将两个物事摆到赵顺桌子上,脸上堆满谄笑的解说了一遍今次的收获,兀自还要滔滔不绝的说下去,为自己两个好好表下功,只觉得一边的严五轻轻拉拉他的袖子,就见严五对着赵总管努努嘴,直到现在,这小子才发现,自己赵总管脸上乌云密布,全然不见半点喜色。 赵顺自谓见过的珍宝不少了,眼前的两样东西一打眼就能看出来,这不过是两个装饰华丽的物件而已,值钱归值钱,却不是什么古玩,别说是古玩了,连宋国造的都不是,看风格和样式,怕是金国自己产的,再不就高丽那些穷棒子进贡的,没什么赏玩价值的,要说这种富贵华丽的物件,现在秉德手上还会少了么,用得着他赵顺巴巴的来搜集么? 看着赵顺脸色不善,刚要为自己表功的冯狗,脸色一变,立马变成了诉苦:“哎呦喂啊,总管大人,你可不知道啊,那洪家,分明就是有好物件,偏偏不肯拿出来让总管见识见识,就是这两件东西,还是小的两个豁出命来抢出来的,就为了这两个东西,洪家小子带着村里一群不知好歹的庄奴村汉,愣是追出小的两个二里地,直到小的们进了庄子,他们还在外面晃悠,若是明儿个小的们出去,怕是就会被那些个无知村汉活活打死啊……” 看着冯狗在那里叫起撞天冤,赵顺在心里冷笑下没出声,自己手下这两个奴才是个什么货色,他还能不一清二楚么,这两个小子,尤其是那个冯狗嘴巴里,十句能有一句值得相信就老大不错了,别看这两个小子现在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哭喊,在外面这两个小子是如何办事的,他也是有所耳闻的。 况且,赵顺现在关心的是能否搜集到物件,而不是这两个小子的生死安危,若是能弄到稀世珍宝,就算这两个小子被狼叼去都值了。 看看赵顺端坐炕上极为安稳,冯狗和严五对个颜色,严五狠狠心,这趟买卖好似越来越不好干了,刚刚把洪家母子打得半死,搞不好今晚宋王庄里就要闹出人命,等到出大殡的时候再来求眼前的总管大人,不如现在就提前上上眼药,给自己哥俩弄张护身符才好。再说了,即便这次没出人命,看今天洪家小子的架势,下次再去指不定有多少人等着他们哥俩呢,要还是他们两个过去,自家哥俩还不如直接上了松蓬山喂野狼来的利索呢。 想到这,严五在一边开口道:“其实呢,为了总管办差,苦点累点没啥,可就是,那洪家的老娘们说话越来越没个把门的,老是把什么狗屁汴梁宫挂在嘴上,就连洪家那个二愣子,也好像把自己当成了主子似的,动不动就总管如何如何的,宫里如何如何,这样掰扯总管,我们两个哪里肯啊,自然就是上去和他们理论,这群村汉蛮横不讲理,一句不合就动手欺负人,所以呢,”严五扒拉开自己的皮帽,现出里面一块淤青道:“所以呢,我们哥俩就只能弄到这两件物事了。” 赵顺越听越难看,他最忌讳别人拿他阉人的身份说事,阉人咋了,不就是比一般老爷们少了下面两个蛋么,他赵顺能有今天全靠爷们自家本事,和那个蛋蛋什么关系,凭啥别人一听自己是阉人,就总把自个和什么小人佞臣联系到一块,尤其是洪家那个臭娘们最是可恶,平日里别说是将阉人阉人的挂在嘴上,竟然连赵都容不得自己姓,自己少了两个蛋连祖坟都进不去,难道还要让自己更名换姓?我呸! 倒是严五的话,赵顺心里明镜,这两个小子在诉苦,在告诉自己差事不好办,纵然自己现在不能拿洪家母子如何,但是如果不能收拾下宋王庄的那些个庄奴,怕是那些家伙就要忘记自己的身份翻上天去了。他娘的,他们是不是以为爷们现在吃斋念佛当善人了? 赵顺沉吟下,自己不能不帮着眼前两个小子撑腰,如若不然,怕是以后再没人帮他办差事了,但是如何撑腰也要细思量下,洪家不能得罪,宋王庄的庄奴们也要小心对付,闹出事端来,过些日子若是主子来了,脸面上不好看。 “也罢,这洪家母子太过可恶,去告诉二管事,将庄子里的租子提高两成,那些个庄奴谁敢不交,或者交不足,入秋时候,一律带上枷子,让他们在庄子门前跪门。”赵顺慢悠悠的道。 冯狗和严五对视一眼,俱是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失望的神色,没能收拾到洪过母子,只是轻飘飘的收拾了宋王庄的庄奴,还不是全部庄奴,而且要等到入秋以后才能轮到自己发威,真是和没收拾一样了。 冯狗不甘心的膝行几步,一把抱住了赵顺的大腿,顾不得赵顺身上那股子连熏香都遮掩不住的尿骚味,一下扑到赵顺双腿上:“总管啊,小的们实在不敢说啊,洪家那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哪里是说两句阉人这么简单啊,他们骂你无父无母,不知祖宗,不知祖坟在哪里,是个绝了种的孤魂野鬼,下辈子投胎先要当十世畜生,然后再投胎还要当个没卵子的……” “给我滚!” 不等冯狗说完,暴怒的赵顺再也按耐不住,无论自己今世如何作为,他总还是希望下一世投胎能做个正常男人,现在冯狗的话也太过阴损了,无论赵顺如何去压都无法忍耐,明知道这些话多半不能信,可还是抑制不住胸口不住升起的怒火,便是心口一跳跳的疼痛,更是令他失去了理智,一脚踹开了冯狗,随手又给严五一个脆生的,对着门外大喊:“来人!” 冯狗和严五虽然一人挨了一下,脸上却是露出了抑制不住的喜色。 偏偏一个家奴忙不迭跑到房门外候命的时候,赵顺脸色又出现了迟疑的神色,想了半晌也没出声,这让两个小子又是一阵惊惧,他们无论如何是不敢继续添火了,若是那样,怕是不等收拾了洪过母子,赵顺首先要剥了他们两个的皮,可是,就这样半途而废?他们实在心不甘哦。 就在赵顺有些骑虎难下的时候,忽然一个家仆慌里慌张几乎就是滚着进了赵顺的小院,还没等进院门,就听这个家伙高喊:“总管,总管,主子,主子,主子来了,已经距离庄子不到足二十里了。” ***************************************************** 宋伐还在挣扎,小血马上要吐血,还请诸位书友多投票支持啊! 首发 第一第二十七章 心事(上) 小雅呆呆的坐在书房里,面前放着一杯早没了温度的茶杯,外面的仆役刚刚被这位大小姐一通好骂,哪里还敢冒冒失失的闯进去,惟有缩头缩脑的凑在门口处偷听屋内的动静。 “都干嘛呢,”猛地从仆役们身后传来一声不高不低的叱喝,吓得这些仆役几乎趴到地上,饶是如此,有个最靠内的小书童还是一不留神的磕在门上,发出低低的碰撞声来。 说话的是一个十岁上下胖乎乎的男孩,留着女真人特有的髡(kun,昆)发:头皮刮得溜净,只在后脑勺的部位留下一个比铜钱大不了多少的头发,细细的梳下一条小手指粗细的辫子,也就是著名的金钱鼠尾发辫。 看到这个小孩,仆役书童们慌忙跪下行礼,又小声的指指紧闭的房门,却没人敢出声。 “搞什么名堂?” 小男孩刚嘀咕一句,忽听屋内传来小雅的娇叱:“谁在外面,滚进来。” 房门被推开,虽然加足了牛油的木门开时并无半点声息,小雅还是从吹进的凉风感觉到有人进来,也不回身,就坐在那里冷冰冰的骂道:“敢扒门缝,还反了你们呢。自己去二管事那里领一顿鞭子。” “呦,我的大姐啊,我就免了吧,二管事那鞭子可比我大姆指还粗,我怕这顿鞭子下来,就要趴炕上躺个十天半拉月的,不如这样,我让阿玛给我一顿乱棒如何?” 小雅回身看去,进来的不是哪个胆大的仆役,而是自家的小弟,一时心烦不已的哼了一声道:“羊蹄,你个臭小子懂什么,快出去,少在我眼前转。” 那羊蹄竟是个人小鬼大的精灵鬼,学着大人的样子背着手一摇一摆的围着小雅走了一圈,又抬手闻闻,“不对啊,我这身上香喷喷的,哪里来的臭味,姐姐不信可以来闻闻么。另外,我不在你面前晃,难道要去阿玛那里讨一顿乱棒来吃?我胆子小,可是没那个血性。” 听到弟弟张嘴闭嘴的围着乱棒绕,小雅杏眼圆睁,突地站起身一把扭住了羊蹄的耳朵,“臭小子,还敢顶嘴了,在老娘面前撒野,你还早的很呢。” 羊蹄被人抓住了细嫩地耳朵。立时手脚乱摆龇牙咧嘴地叫嚷起来。“姐姐。姐姐快放手。要掉了要掉了。” 见着弟弟这般地无赖劲。小雅也是一时没了法子。松开手重新坐下。无奈地摇摇头:“看看你地样子。哪里有半点阿玛地英武样子。以后我们这家可是要你来当地。” 提到两人地父亲。羊蹄竟是撇撇嘴。“英武又如何。还不是一样被撵到这鸟不拉屎地鬼地方了。连个像样地官职都没有。更不要说统兵出征建立不世武勋了……” 啪地一下。小雅一巴掌打在了羊蹄地脑后上上。“闭嘴。有你这么说自家阿玛地么。你这可是大不孝。以后这种话一个字都不要提起。” 羊蹄捂着头不服气地嘟着嘴嘀咕道:“说说又能怎地。我说地这些可都是实话。平日里阿玛不也是这样说自己地么。再说了。那些个孝不孝地都是汉人宋人地说道。我们女真人崇敬地是大英雄。是好像玛法王爷一样征战万里。将个宋人皇帝追到下海地英雄。最好是想太祖武元皇帝那般英明神武开疆拓土地大英雄。” 看着羊蹄说话时候眼中好似冒出小星星地样子。小雅无奈地叹口气。她太清楚自己弟弟地喜好了。对于生在没有战争威胁。不用为生存发愁时候地男孩。崇拜一个大英雄自然是水到渠成地事情。而且。他们地父亲似乎还有意放纵羊蹄地这种崇拜。全家上下。也只有她。完颜芷雅一人。才对现在这种平静地日子分外喜欢。因为她平时听了洪过说地故事。在汉人地书里。战争伴随了太多地悲欢离合。太多地杀戮和暴行。 一想到洪过,小雅心中又是一阵大恨,这个家伙怎么如此不识抬举,自己好不容易将父亲说动,这才应允了让他来教导羊蹄他们几个小子,偏偏那个该死的家伙……想起洪过拒绝时候的样子,小雅就恨不得扑上去咬死他,即便真的不想作西席,大不了一句话拒绝就是了,怎的那般多话,竟把父亲惹火了。 要知道,父亲当年可是在羊蹄这般年纪,就跟随祖父大人出外征战,生生厮杀了十来年时间,若非如此,在父亲这个年纪的女真人,许多怕是连孙子都抱上了,何至于才只有一女三子寥寥四个子女。 小雅正回忆的当口,那羊蹄又继续道:“即便阿玛生气,也不会给我一顿乱棒,我放心的很。” 听着活宝弟弟张口闭口不离乱棒两个字,小雅气得怒从心头起,猛地一个脆生的扔在羊蹄后脑,“那我这个作姐姐的今天就赏你一顿乱巴掌,看你还敢不敢在这里贫嘴,滚,惹毛了姑奶奶,今天晚饭没你份。” 羊蹄被姐姐这通好打,急急抱着头哧溜一下钻出书房,临了缩在门外还笑嘻嘻的道:“我滚就是了,不过呢,姐姐的客人我就不负责通禀了。” 客人?小雅狐疑不已,自己长年住在这庄院上,基本与上京的那些宗室家的郡主县主们没有什么来往,有限的几个朋友也没有跑出百里来看自己的道理,还会有什么客人呢?突然小雅想起一个可能,可是,又想想那人昨日烈性的样子,自己都感觉不大可能,可是,又可是,万里不是还有个一么,如果真的是他呢? 小雅再也坐不住了,在羊蹄没反应过来前,急急出手,一把拎着弟弟的耳朵,压低声音道:“是谁?” “哎呀呀,疼,疼……”羊蹄一阵鬼哭狼嚎,就像是过年时候马上被宰的猪羊发出的声音,看的书房外的那些个仆役们脸上憋着古怪的表情,难受的紧。“姐,你这是问话求人的态度么。再说了,下人们可都看着呢,”羊蹄漫天嚎叫的样子真真说不出的好笑。 小雅可不会被弟弟这般样子糊弄过去,一把拎着弟弟返回屋内,“我这不是求你,我是命令你,要是不说,很好,从今天起五日内,你这小子甭想再吃到一口热乎的。” 羊蹄的脸色唰的变白了,他明白,自家姐姐可是说得出做得到的主,别看父亲小妾不少,所谓的侧室也有好几个,偏偏没有正室受过封号的王娘,整个家都是由眼前的姐姐在作主,所有仆役心头最最害怕不是那个平时冷气逼人的王爷,而是这个精灵古怪还不到十五岁的小郡主,唉,历朝历代,手里握着钱袋子的人都是爷爷啊。 羊蹄急急的道:“就在门厅外,村子里的一个猎户,说是来求你救命的,阿玛说让你处理。” 小雅心头一跳,随即神情一黯:竟然不是他,唉,也是,昨天刚刚挨了一顿结实的,今天怎么会恬着脸来见自己,若真是这样,怕是自己心里第一个会瞧不起他了。如此想法出来,小雅淡淡的道:“求救求到芮王府了,也罢,既是阿玛的吩咐,我就见见他。” 羊蹄如同得了大赦一般飞快的跑出书房,却在心里偷偷得意:嘿嘿,这种小事由我羊蹄大爷出马还不是手到擒来,等下叫大林子好好向我赔罪,敢瞧不起羊蹄大爷,完颜羊蹄以后可是要当大英雄的,这点小事怎会办不到? 过了不到两刻钟的时间,芮王府的前厅一阵人仰马翻,王府的大小姐急的几乎跳起来,一边飞奔回内宅一边还在吩咐着家仆备马。 看到这个情形,那个芮王爷摇摇头,指着乖乖站在一边的羊蹄道:“去跟上你姐姐,别让她出什么意外。” 羊蹄一脸的不乐意,嘴里嘀咕着:“就她?她出门去,害怕出意外的不应该是她吧……”随即看到自己父亲投来的严厉目光,羊蹄不得以磨磨蹭蹭的出去换衣裳。 ********************************************************* 完颜秉德坐在马车里,随着车子的晃动好似睡着了一般,手里抱着的铜手炉已经慢慢冷却下去,可是车外的仆人不知道自家主人是不是真的睡过去,愣是谁也不敢进来为手炉添炭火。 眼看着芮王府那巍峨的院墙隐隐入眼,所有家仆心中长出一口气,这都快天黑了,终于看到芮王府就算是看到自家的庄子了,手炉的事情也可以放放,过后不必担心被冻坏的主人责打了。 虽然身体疲惫,可是完颜秉德的头脑异常的清醒,这已经是他一月内第四次返回自己的庄园了。 当年接手祖父的产业时候,秉德只得到了这个偏远的庄园,其余部分不是被那些朝中贪婪的王爷官员刮的干干净净,就是被族里那些个成天哭穷的家伙合起伙来分掉,是啊,想当初完颜粘罕是何等威风,手握朝中重权不说,还在地方上开府一方,霸住燕京这个肥的流油的宝地,兵力权势足以与金国皇帝抗衡,这样的权臣家里还不穿的是绫罗绸缎用的是金碗金床金马桶啊。 虽然皇帝合剌开恩,为粘罕的子孙留下部分产业,可是,也不想想粘罕是怎么死的,那可是被熙宗皇帝下了大狱生生气死的,对付这样一个过气的权臣家族,完颜皇族的人还会客气么,能把个偏远的庄子留给作为粘罕嫡孙的秉德,就已经是皇帝开恩了。 在自家的庄园里躲了足足两年,秉德才找到机会重新入朝为官,他将对熙宗合剌的仇恨深深埋在心底,反是在表面上对皇帝合剌愈加的恭顺,便是挨了廷杖被打得半月下不了床,也不见他说出一句怨言,直到与完颜亮合谋的那一天,这股子仇恨才如火山喷发一样猛烈爆发出来。 从秉德回朝做官后就再也没回过松蓬山下的庄园,他压根就不愿回想这个地方,因为这里代表了他一段羞辱的经历,更是一股刻骨铭心的仇恨。 现在,为了另外一段仇恨,秉德又不得不回到庄园,因为在上京的眼睛耳目实在太多了,说不好这些耳目都是属于谁的,无论是谁的耳目发现了他的密谋,都会给他带来灭顶之灾,只有在这个偏远的庄园里,秉德才能放心大胆的谋划自己的大事。 ***************************************** 新人新书冲榜,在痛苦中挣扎前进,有看着不错的书友多投票支持下小血啊!! 首发 第一第二十八章 心事(下) 大事,完颜秉德一想到这里就在心头泛起阵阵愤怒,没错,他是在愤怒,却又无法喧诸于口,一想到去年岁末发生在宵衣殿的一幕,他的身子就微微颤抖起来,在完全没有防备之间,他就被人欺骗和利用了,同时也是在那一刻,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自己原先心中继承皇位的两个最佳人选,竟会一齐出事被完颜合剌处死,事实上,那个今天站在乾元殿发号施令的人一早就在布置和算计,利用事成后大家松懈的机会猛一发力,从所有参与那场阴谋的人中间同颖而出。 若是洪过能听到完颜秉德的内心独白,一定会嗤笑声:“机会永远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只可惜,完颜秉德认识到这条铁律的代价实在高了点。 “这次终究不能让旁人沾了便宜,总要扶上去一个自己个信得过的人才好。”想到这几个月做的布置,秉德心头稍稍平静下,只是,一个隐隐的念头躲在心底深处,随着越来越接近自己的目标,开始慢慢生长壮大。 就在秉德胡思乱想的时候,马车突然一顿而后生生停了下来。不用秉德去问,自有家奴上来禀报,竟是几个骑马的人斜刺里冲出来,将第一辆车的马匹惊到了。 秉德微微不悦,随即脸色舒展开,“竟是芮王家的郡主?请她过来叙话。” 完颜芷雅被领到马车前就猜出了车队主人的身份,事实上没什么可猜的,能在尚未化冻就来宋王庄的女真贵人,除去自家人就是村北庄园的主人了,普通客人谁选在这个时候出门会客。 策马踢踏踢踏的来到马车前,完颜芷雅扣着缰绳正要施礼,就将秉德将车厢的帘子挑开,笑盈盈的道:“保里真侄女作了我的不速之客,何如就此到我庄上坐坐,让你我亲近一下?” 话虽说完,秉德却不见完颜芷雅回话,仔细一看,芮王府的这位郡主抿着嘴唇,有点焦急也有些不高兴的看着他。顿时,秉德明白自己犯错了,哈哈大笑道:“雅哥……”见着芷雅还是双眼射出不快,这位大金国最有权势的人,竟是极有涵养的又换了一个称呼,“芷雅侄女,你这次可满意了?” 保里真是个极其普通的女真名,那女真人之间名字重复的满天飞,故而性喜汉文的完颜芷雅并不喜欢,即便是芷雅的父亲,那位大金国芮王爷平日里称呼自家女儿时候,也不喜用女真名,便是带上点女真胡人色彩的雅哥,也仅仅是在生气时候态度严厉下才叫出口。今日秉德对芷雅称呼女真名,那芷雅怎会买账? 直到这时,完颜芷雅才散去脸上冰霜,能在完颜秉德这样的权臣面前甩脸子,也未见她有丝毫得色,只是随着秉德呵呵笑起来,“前次新年时候去庄子上给叔叔拜年,收了几百贯的礼物,叔叔这次准备了什么好东西送给我啊?” 提到被眼前这小丫头勒索去的礼物,秉德有些尴尬的摸摸鼻子,在身上翻了翻,他这次是从上京匆匆赶回,哪有什么贵重物事带在身上。可是,眼前这个小人儿绝对是一个魔星,连她阿玛都管束不得,自己既然开了头就要想办法收尾,不然的话,只怕一个不好等下小魔星就会到自己庄子上闹个天翻地覆,就如新年时候一般,到那时再心疼庄子上一切被她看中的东西,就都来不及喽。 秉德正在摸索。突然在腰间触到一个微微冰寒地物事。眉头瞬间舒展开。将那物事取出来。是一块三寸见方略长地青色玉佩。一只从山上跃下老虎被雕琢地极为精细。 说着话。秉德将青玉佩递给完颜芷雅。“贤侄女。叔父没什么好东西给你。这次且将这玉佩送你如何?” 要玉佩地话。她家里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一块玉佩而已。完颜芷雅还真没放在眼里。她刚刚闹着向秉德要礼物。实际上是将刚刚自己地马惊了秉德车队地事情错开。是否真地能得到礼物其实并不在意。 看着完颜芷雅漫不经心地将玉佩接过去。秉德心头微微不忍。不得不出言提醒道:“乖侄女。莫小瞧了这块玉佩。此物乃是至阴寒玉雕成。夏天带在身上自然有一股凉气绕体。暑热难侵。着实是万金难求。最可贵地。它是前代契丹皇帝地心爱之物。后被我大金所得。由太宗皇帝赏赐给了邢国公完颜希尹。但是在邢国公被那废帝合剌所害后就不知所踪。天幸。近日我这庄子上地总管竟是将此物寻到献给本相。既然侄女喜欢。索性送了侄女吧。” 听到秉德话。芷雅这才第一次正色观看了玉佩。且不说雕工。仅是入手那股子清凉感觉就让她爱不释手。“这等宝物侄女可不敢随便要。还请叔父收回才好。” 秉德看着小雅一边谦逊一边将玉佩拿在手里不肯放。哪里还不明白她地小心思。故作大方地挥挥手送了出去。 说实话,秉德并不太喜欢这玉佩的图样,老虎从山上跃下,是不是有虎落平阳的寓意?可是,他又爱煞了这块寒玉,实在不想随便将之扔掉,现在能送给完颜芷雅,也算是给玉佩一个好去处。在秉德看来,芷雅一个女孩子家的,又出身女真皇族,怎么也和虎落平阳这等事情牵扯不上。 收了人家礼物,芷雅更不好意思就这样离开,将玉佩贴身藏好后向车队后面望望,随意的道:“叔父好悠闲,一次回家就带了这般许多的随从,怕是要有近千人了。” 秉德心中一震,脸上却是不见一丝慌乱,开口随意道:“朝廷里诸事繁杂,好容易借着开江头鱼的机会向皇帝请了几日悠闲,可不么,正好回来戏耍戏耍,贤侄女,明日宴会可要请你阿玛带着你们姐弟一起过来哦,到时我们大人叙谈喝酒,你们自去上山射猎。” 此时女真人刚刚立国未久,在中原地区也没有大规模的迁移女真人口,许多女真人甚至是部分贵族中间,都还保有着先祖渔猎的习惯,在他们看来,冬日凿冰捕鱼,夏日射猎,春天播种秋季收割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女真人虽然擅长养马却并不饲养牛羊,他们可不是草原游牧的骚鞑子,不必过那种逐水草晃悠的生活,日子自是可以过得很悠闲。 完颜芷雅心头忧急却不能在面上现出来,听到秉德的话立即学着男子抱拳拱手道:“小侄定要带上阿玛前去赴宴。” 完颜芷雅故意前后掉错了说话的次序,将个由她阿玛带上她去赴宴,说成了她一个小女儿家带着阿玛前去赴宴,好似秉德宴请的主客竟是她一个小姑娘似的。秉德听了也不为意,反是开怀的哈哈大笑,顺着小雅的意思道:“好好好,就让你带上你阿玛去我庄子赴宴。”说话中间,还故意在“带上你阿玛”几个字上咬重了音。 完颜芷雅也不怕什么,一板一眼的向秉德道别后,这才狠狠一抽马鞭,带着几名随从向着宋王庄匆匆而去。 望着渐行渐远的完颜芷雅,完颜秉德脸色慢慢冷下来,斜眼瞄了下贴身长随,“那丫头可看清了后面的客人?” 长随摇摇头,不过,微微犹豫下才道:“爷,刚才郡主殿下的随从中间,有一个人似乎就是芮王世子,另外还有一人似乎是庄子上我们家的庄奴。” “哦?”完颜秉德眼中寒光闪动,他虽然并不认为完颜芷雅会对他不利,但是自家的庄奴竟然与外人勾搭上,也是令他颇为不快的事情。还好他知道这宋王庄的来历,不好太过逼迫这些庄奴,索性道:“告诉赵顺好好管教下庄子,不然这些奴才也太不知晓上下了。” ******************************************** 小血为下周攒稿子,明天继续两更,请大家多多原谅,如果有觉着小血这个文不错的,也请多投票多收藏,你们的收藏是小血码字的动力! 首发 第一第二十九章 总管的决断 完颜秉德一声令下,立时有飞骑从队伍中驰出,铁蹄踏在地上翻起带着雪水的泥浆,很快消失在宋王庄的村舍中间。那送信的是个伶俐人,路过洪过家的时候见到院外栓了几匹马,情知就是刚刚芮王家郡主的行止了,暗中几下所在手上加了一鞭继续向前驰去。 赵顺咋听完颜秉德突然到来,着实吓得不轻,心中暗道:怎的自家主子行踪如此飘忽,明明是说要后日才来的,怎么偏偏今日就到,还是赶着马上天黑的时辰,哎呀呀,下面那些懒东西别是没准备好吧。 有了这份顾忌,赵顺哪里还管得到冯狗和严五两个家伙,踩上靴子连袍子都没披就跑出屋子,还没出门呢,便尖着嗓子叫喊着,吩咐下人们迅速去准备迎接主子。 冯狗和严五对视一眼,俱是骂一声晦气,明明已经说动了总管的性子,只要再过一时半刻总管表态,到时候无论总管是否真的布下人手,他们哥俩都能打着总管的旗号带上人去村子里抄了洪过的家,什么林钟,要是那个臭猎户家小子敢扎刺,那就连那个奴隶娃子也一起收拾了。现在可好,主子突然驾临,别说总管还需要下决心去收拾洪家,便是总管想要下令也要收回了,迎候主子才是最大的事情喽。 两人出了赵顺的院子,冯狗怏怏的想走开,严五拉了他一下:“到哪去?” 冯狗没精打采的撩撩眼皮,继续耷拉着脑袋道:“还能去哪,会炕上躺着,娘的,这顿打不是白挨的,老子可不想去门口站班了。” 严五拉住冯狗的胳膊,“走什么走,现在不去打总管的溜须,下次总管还会支唤我们哥俩办事么?”见冯狗要反驳,严五嘿嘿冷笑一声:“别怪作哥哥的没提醒你,今天我们哥俩是把老洪家得罪狠了,没看总管今天的脸色不好么,要是我们在总管面前也不待见了,日后可就别指望出庄子了,进了村子还不立时被那些个壮汉捶把死。” 听了这话,冯狗精神一震,两眼一翻,现出阵阵不敢置信,他仅仅呆了一下,马上反手拉起严五,“快走,今儿个就是总管踢,咱们哥俩也不能离开了总管眼前。” 赵顺这个时候哪里还顾得上两个奴才献媚,完颜秉德来的实在太突然了,庄子里的准备哪里应得上,里里外外的无数个事情要他照应,也幸好有冯狗和严五这两个小子,心里灵透的望望说一句就能明白自己的意思,而且腿还勤谨,只要吩咐一句,这两个小子就一准有人去支唤应事的人,保证又快又准,说不得,有了冯狗严五两个,自己做起事来还真快了不少。如此一来,赵顺倒是对两个小子另眼相看,在心里盘算着是不是以后就留下两个小子,在面前做个亲信跟班什么的。 赵顺正在大门照应着挂上大红灯笼,无论北庄子曾经多么落魄,现在自家主子是堂堂的萧王,左丞相,只要主子在这里就要有王府气象,两人抱的大灯笼一挂就是十六盏,在大门前排开好长的一溜,不仅高度要一致,排起来更是要刚好一条线,这等门面事情,自是要赵顺亲自抓起来,放给旁的他不省心。 就砸赵顺还仰着脑袋盯着下人挂上最后一盏灯笼的时候,那疾驰的快脚到了庄园门前,稀溜溜的骏马人立而起,那快脚认得赵顺,不待下马就高声喊起来:“赵总管,主人下令。” 所有下人立时停了手上地活计。静静听那快脚说完。赵顺脸色有些阴郁。虽说一边催着其他下人继续干活。一边吩咐了给快脚送上赏钱。但是心里着实有些心烦。 完颜秉德不熟悉庄子里地情形。所以下令地时候也没多想。他赵顺不能不替主子想在头里啊。虽说不大认得跟随芮王郡主地庄奴是哪个。可是快脚提到地房子赵顺太熟悉了。那里不正是老洪家么。怎么芮王地郡主还去了洪家?偏偏主子要派人去收拾下不守规矩地庄客。妈地。那是要自己派人过去盯着洪家啊。若是以后自己收拾了那个庄客。引出洪家地话还好办。他不去得罪洪家就不错了。难道还能怕洪家那孤儿寡母欺负上门么。可。如果再引出南庄子地芮王府。怕是这差使要糟啊…… 这边赵顺还在犹疑。他身后地两个小子却是乐开了花。娘地。这真是想打瞌睡天上掉下个枕头。现在有主子下令了。难道说总管还敢打马虎眼么?这下出头地机会到了。报仇雪恨啊! 见着赵顺有些神不守舍地样子。严五眼珠一转。立时凑上去。满脸堆笑地对赵顺轻声道:“总管。你老人家现在太忙了。眼瞅着没工夫收拾那个不长眼地混账。不如先让我和狗子过去盯盯。确认是哪个混账。等下你老倒出功夫了。我们两个也好给你老人家引路不是?” 就这话本身来说。严五说地一点都没错。无论主子完颜秉德多么气愤。难道秉德还要在自己穿过村子地时候。就见到那个庄奴被当街当地血流满地?那样就不是给秉德出气。是诚心上眼药给秉德丢人呢。朝中地大官贵人们。哪个不顾及自己地声名爱惜羽毛。就算是要恃强凌弱干点缺德没屁眼地事。总要隐晦一些不是。如若不然。怕是赵顺立时会被免了差事。 赵顺也忙昏了头。或许刚刚两个家伙地表现实在太出彩。现在竟赞同地点点头。在他现在想来。冯狗和严五对洪家最是熟悉了。派他们两个过去应该能够顺顺当当地。至于什么时候出手。如何出手。自己还要等主子进了庄子安顿下来。才得空仔细斟酌下。 即便如此,在两个小子离开前,赵顺还是刻意叮嘱一番:“不要声张,更不要让屋里的人注意到,只要看清那个混在里面的庄奴到底是哪个就成了,看清了立马回来告诉我。” 冯狗心急火燎的要去报仇,对赵顺的话到底听了多少进去他自己都没数,倒是严五对着赵顺恭恭敬敬,好像非常谨慎的听完了大总管的吩咐后,才又打个签转身离开。见到这两人的行止,赵顺暗自点点头,看起来这个严五倒是有些可造之才。 赵顺万万没想到的是,冯狗和严五刚刚转过一道院子,冯狗还要回去房里抄家伙就被严五拉住,“干啥,难道你还要真的去盯人?盯毛,一准就是林家小狗,我回去带上铁棍,这次他娘的一准要了这小狗的性命。” 严五阴阴的一笑:“要林家小狗的命是必须的,可是,难道就光我们哥俩去?那林家小狗的功夫你是清楚的,我们哥俩去作了他,要担多大的风险啊,不如多带上几个人。” 冯狗瞪大了眼睛:“可,可是总管只让我们两个过去……” “谁说的!”严五脸色一下变得阴狠起来,“哪个听到了总管只让我们两个过去的,总管是让我们办差,我只听到总管让我们多带人手多带家伙,有谁不信,可以自己去问问总管啊。” 冯狗立时明白过来,脸上同样阴阴的笑道:“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我倒要看看哪个真的没这个眼色,哈哈,还是哥哥心细,我们这就去招呼人,怎么样,十个够不够?” “十个?”严五脸色极为不屑的看看冯狗,“庄子上再忙,空出二三十个壮丁还是可以的吧……” 冯狗瞪圆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严五。严五冷冷的扫了一眼冯狗:“办事就要料理的干干净净,你以为今次只是去料理一个林家小狗么,索性连洪家那个瘸子一起收拾了,听说洪家小子跳河自己爬了出来,我们今天就把他再塞回去,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有这么能?也免得日后我们哥俩走在村子里都要留神别人打闷棍。” *************************************************************** 完颜芷雅不知道自己离开后又出了这些事,辞行后她就将完颜秉德一股脑的忘到脑后,现在她最想见到就是洪过。 熟门熟路的跑进洪过家,就见屋内除了一个身穿黑袍头戴鬼怪面具,在屋内四下点燃蒿草,又在口中念念有词的开始点起檀香的人物。 至于洪过,这时躺在火炕上,没了刚刚苏醒时候的精气神,一夜之间就从个壮小伙子变成了奄奄一息的病秧子,额头上压着一块润湿的手巾,身子还在不住的抖动,努力裹紧身上的薄被。 小雅看到这个样子吓了一跳,顾不得那个鬼面人不善的目光,一下冲进了烟尘缭绕的屋子里,一双素白的小手按住洪过的身子:“洪大哥,洪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这时的洪过脑中已经分不清后世今生,无数个人脸从脑中涌出来,在他尚未看清的时候又飞快的离开远去,仍由他拼命呼喊也无济于事。终于,当一个身材娇小皮肤白皙的女孩从脑中远去的时候,他用尽全身气力喊道:“石瑶,不要离开!” 屋内进来的数人一起呆住了,完颜芷雅脸色古怪的看着炕上的洪过,听着他浑浑噩噩的喊着:“石瑶,师妹,不要走啊……” 猛地转头看向那个鬼面人,小雅脸色不善的道:“萨满大人,洪过是不是被邪魔附体了?” 站在门口的林钟几乎吐血,他之所以去寻完颜芷雅,就是因为洪过突发内热,胡医官医治无效下,村里人要请巫医官出手,洪过被吓得病情更重,惟有偷偷让林钟去寻芷雅带上药来救命,临走前洪过曾经抓住林钟的手眼泪汪汪的道:“快去快回,一旦那神棍动手了,我的小命休矣……” 谁想到,现在救命的变催命的,林钟开始为洪过祈祷了。 ****************************************** 已经上传了两周了,成绩不大好啊,小血在努力改进,也请诸位书友多支持下小血啊 首发 第一第三十章 青玉 不用羊蹄去掐林钟的脖子,林钟已经在用头撞墙了,眼见着完颜芷雅脸色不善的样子,任谁都明白,今天的洪过只怕很难收场了。 谁知道,洪过闭着眼突然说出一句“小雅”来,此话一出,登时火炕旁的小女人漫天的乌云开始消散,本是死死抿住的嘴唇也开始慢慢柔和起来。 孰料,洪过下一句竟是说的:“没料的小丫头片子”。 虽然不明白那含混不清的“没料”是个啥意思,但是,现在屋里的羊蹄和林钟已经可以感觉到屋里的周天气象大变,好似马上就要落下天雷似的。 羊蹄是第一次看到姐姐这般怒火,哆哆嗦嗦的凑到林钟身边,伸出同样哆嗦的手去拉扯林钟,吃惊的发现,原来身子打颤的人不止他一个。 何止他们两个,连那个带着鬼面的巫师也似乎发觉屋内气象不妙,这神棍竟是第一时间跳到火炕两丈范围以外,然后嘴里嘀嘀咕咕的念叨着不明所以的咒文,自顾自的开始向门口蹭去。 屋外正是响晴天,难得开春的好日头,而屋内竟是乌云密布马上就要天崩地裂一样的气象。 突然,小雅动了。 屋内所有人也随之牵扯着,在第一时间发出一声惊呼,巫师还好些,身形无比迅捷的向着早已看好的房门窜出去,登时在院子里响起一阵呼叫和暴打声,还有巫师的惨呼声间杂里面。羊蹄和林钟则是一齐扑向火炕,他们要拉住小雅,不能让这小姑奶奶暴怒下搞出人命来。 三个人奇怪的举止没有打扰完颜芷雅,小姑娘掏出一直揣在怀里的玉佩,小心翼翼的放在洪过头上,刚刚她摸过,那里热的几乎能煎茶,这时若是没有什么立即降温的东西,一时三刻间只怕就能将洪过烧傻了。 见到小雅的动作,林钟和羊蹄几乎就是一口气没有提起,同时扑倒在火炕边的地上。 “姐。我地姑奶奶。难道你不是想要收拾下这个混蛋么。”羊蹄几乎是马上又跳起来问道。 完颜芷雅一边小心翼翼地帮助洪过盖好被踢开地被子。一边头也不回地答道:“教训?凭什么?这个家伙一不是我们府上地奴隶。二没欠了府上地印子钱。三。三。”小姑娘顿了下。小脸微红马上扯开原话继续说道:“总之。我没道理去收拾他。不就是叫声师妹么。怕是那个女人真地很漂亮。听名字。好像也是个汉家姑娘呢。石瑶。瑶池仙子。多好地名字。” 话虽如此。小雅在为洪过盖被子地时候。还是在看不到地地方。偷偷捏住了洪过地皮肤狠狠地拧了两圈。这才飞快地松开。 羊蹄刚要说话。却听洪过在火炕上大喊一声。接着。洪过地眼睛猛地睁开。就如诈尸一样在炕上坐起身来。 啪嗒。随着洪过地动作。他额头地玉佩也跟着掉在身上。虽然是发烧几乎烫手。但是他依旧没有完全丢了神志。刚刚身上地剧痛不仅惊醒了他。更令他有了一种似乎回到后世地感觉。 洪过正要说话。忽听门口一声欢呼:“太好了。终于能说话了。这样就有救了。有救了。” 接着,山羊胡的胡医官扔下包东西后兴冲冲的扑到火炕前,抓起洪过的手腕仔细号脉,过了一阵神色黯然的坐到一边,“头热降了几分,可惜都是治标不治本,唉,还是缺几味主药啊,没有那些至刚至阳的主药,是无论如何不能把寒毒祛干净的。” 就在胡医官叹息的时候,他耳边响起一个惶急的声音:“什么药,我让人去拿,你快些开方子。” 在宋王庄里住的人,或许有人不认得南庄子那个王爷主人的,还真没几个不认得南庄子的账房姑奶奶的,见到小雅发话,胡医官眼睛一亮,立时手下飞快的写好三副方子交给了跟着小雅来的家仆。 几乎是用逼供的方式从胡医官口中确定洪过的病情再无大碍后,小雅这才注意到自己刚刚的失态,小心翼翼的收拾下微乱的发髻。 倒是洪过感觉着好似在身体里有一个火炉在烘烤自己,不过现下一股清凉有如山间小溪一样从手掌散出,缓慢但是坚定的向周身发散开去,整个人就如炎炎夏日里沉入深潭一般舒爽。 张开手一看,洪过发觉自己握着一块精美的玉佩,所有清凉感觉都是从这玉佩传来的。 “镇山青!” 就在洪过看着玉佩发呆的功夫,一边的胡医官惊呼出声,将屋子里的所有目光一齐吸引过去。 看到洪过也一转头望过来,胡医官好似想到什么,一下愣在原地。 “你认识这件物事?”小雅有些惊奇的问道。 “呃,不……” 不等胡医官否认,小雅立时变了脸色:“敢骗我,刚刚你明明叫出了它的名字,说,不然有你好看。” 胡医官是个文弱的读书人,加之完颜芷雅在整个宋王庄也算得上是恶名昭彰,积威之下竟是慌了手脚,只有不住的向洪过看去。 洪过这时也是心头狐疑,这件玉佩明摆着是宝贝,就是不明白为什么胡医官竟能一口叫出名字来,而且现在胡医官的样子,显是自己也应该知道玉佩才是。 已经从刚刚穿越的不适应中走过来,应对这种小场面洪过也有了心得,故意作出一副高深的表情,对着胡医官微微点头。说实话,其实洪过对手上玉佩的来历也是大感好奇的说。 见着洪过点头,胡医官总算是长出一口气,摇摇头无奈的道:“这块玉佩名叫镇山青,本是前代契丹皇帝的爱宝,夏日带在身上可以凉气环绕不惧炎热暴晒,后来被女真皇帝赐给了完颜希尹大人。有一年洪大人患了热症,完颜希尹大人用这块玉佩镇住了洪大人身上热毒,将洪大人救下后,就将这件至宝送给了洪大人。” 说罢,胡医官陪着脑袋自嘲道:“镇山青虽是洪家不向外示人的宝贝,总算当年洪大人治病时候我也在场,才见过了这件宝贝,唉,洪家有这等上品至宝,哪里还用小老儿我去寻什么冰块。” 说话间,洪过和林钟一起大笑起来,是啊,既然洪家有这个玉佩,怕是以后洪过母子都不怕什么发热发烧的毛病了,倒是小雅和羊蹄虽然也跟着咧嘴笑着,只是怎么看那笑容都很勉强。 ************************************************************************ 冯狗和严五带着人远远就看到了拴在门口马匹,这个情形让完颜秉德家的那些个家丁们有些畏惧,都是在宋王庄住着的,洪家的底细这些人多少知道一些,显见着洪家有贵客,自己这些人冒冒失失的冲进去,万一得罪了女真贵人,杀起他们这些作奴才的,可比杀条猪狗还容易的多。 冯狗和严五知道内情,他们两个走到现在这步已经是没了退步,虽然心头也不住的打鼓,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干下去。冯狗有些猥琐的缩缩头,被严五看到狠狠瞪了一眼,严五转身对所有家丁吆喝道:“哥几个,都是主子吩咐的差事,我们要是办不好别说回去向主子回禀,便是总管那一关也过不去啊。总管平日里待大家不薄,现在不豁出命,还等啥时候?” 严五这话水分太大,那些个家丁一听总管两个字,马上来了精神,赵顺一个阉人,自知平日里不太招人待见,连庄子上下都偷偷议论他,是以对待下人分外严苛,若是有个小错还好办,不过是罚些月钱,若是出了大错,赵顺使出当年在汴梁宫里见识过的手段来,光是在庄子地下的水牢里,就生生整死了十来个不大听话的下人,这些个家丁都是自打出生就落成贱籍的奴才,上面的总管主子们整死一个奴才就像是弄死条猪狗一般轻松,由不得家丁平时不小心用命。 看到家丁一个个神色不大自然,但是刚刚的畏惧之心已经没了,严五冷冷一笑,索性豁出去了,大步走在头里,迎着芮王府的家仆走上前。 这些芮王府的家仆,与完颜秉德的家丁身份多有不同,个个生的是膀大腰圆,胳膊随便一弯就有肌肉高高坟起,每次出门身上还挎着腰刀,顾盼之间神情肃然,他们与其说是家仆,不如说是家将。 都是在宋王庄这片地方居住,时候一久,南北两个庄子之间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大多数下人之间都认得,见到严五走过来,这次芮王府带头的家将撇撇嘴,他明白这严五是个什么货色,明明是生在宋王庄,父母爹娘死后靠着今天东家明天西家的吃百家饭长大,长大了却不去学好,一次和村里人吵架后就投靠了北庄子那个阉人总管门下,转过身耀武扬威的欺负起自己昔年的乡邻来。 故此,家将头也不给严五什么好脸色,见着严五带了一群人过来,伸手一栏:“严马脸,我家郡主和世子在里面,你想做什么?” 听芮王府家将头目这样一说,严五带来的所有人一起炸了窝,天啊,本来以为是芮王府的头目管事什么的来洪家,敢情竟是芮王府鼎鼎有名的小魔女大驾光临,他们这趟的差事真的能办好么?几个家丁想着自己个办不成差事后的下场,竟是不自禁的两个腿肚子直转筋想要瘫坐下去。 严五也是有些不知所以,但是从家将头目那不屑的目光中,他心中大怒,那种羞愤之情促使他将腰杆挺得笔直,大喇喇的道:“阿鲁带,你少他娘的拉大旗扯虎皮,老子今天是来抓我们庄子上的庄奴的,怎么,南庄子连这点烂事也要管管?” 听了严五的话,阿鲁带先是一愣,随后转身看看其他三四个家将,这些家将都是女真人出身,对严五这帮子汉人的事情本就不大关心,现在听到严五的话,更是无可无不可的摇摇头,在他们看来,反正就是汉人中间彼此对着咬,即便出了人命又能如何,他们的职司就是保护好郡主和世子,想来严五这群人,借他们几个胆子,也不敢伤了郡主和世子。 见到属下这般表情,阿鲁带也是慢慢闪身让开了道路,见着严五要进院子前,平静的警告道:“严马脸,记住你的身份。” 听到阿鲁带这话,严五冷哼一声,也不多话,带着一群人鱼贯而入,将个洪过家的破门堵住,听着屋里并没什么声音,严五捅捅冯狗,示意自己这个同伴:刚才的麻烦我都替你处理了,现在应该你出头了吧。 虽然是站到了所有人前头,冯狗总觉着一颗心蹦的几乎从嗓子眼里跳出来,身子也站不直,腰杆总是软的想要弯下去,天娘啊,屋里可是一位郡主一位世子,那比自家的总管要大上多少啊,在这些女真贵人面前,自己算个啥,连个屁都不是啊。现在自己应该做点什么?难道真的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找洪家小子的麻烦么? 见着冯狗憋了半天也放不出半个屁的样子,严五心中暗骂一句丢人,索性拉住了冯狗的胳膊,亮出嗓门使劲的叫喊:“林钟,你这吃里扒外的野种,给老子滚出来。” **************************** 小血现在三江推荐,请诸位多多支持下小血,多多收藏和投票 首发 第一第三十一章 械斗(1) 几乎就在严五叫出声的同时,房门一开,林钟跳到了门口,手中横着一支木棍,冲着严五大骂:“严马脸,你还敢回来,前次打了洪大哥的仇还没得报呢,今天你又来撒野,看爷爷我和你老账新帐一起算。” “哎呦呵,”严五怪叫一声,“小杂种,长能耐了,看来不打你是想不起自己的身份了,难怪呢,主子告诉我们来教训教训你,让你个小贱种想想高低尊卑。” 听着严五左一句贱种右一句杂种的叫着,别说是林钟,便是屋内的羊蹄都坐不住了,林钟是他朋友,自小就在一起到后山行猎,若林钟是个贱种杂种,他又是什么?到底是年轻人,一时怒火冲顶,身子一蹦就要冲出去。 谁知,突然伸过一只玉手拉住羊蹄的胳膊,芷雅平静的道:“你要做什么去。” “姐,这个王八羔子太他娘的过分了,我要去教训教训他们。”羊蹄已经是被气的青筋蹦起,林钟虽说比他大着两岁,可是两人那是打小的交情,如果现在不能出去帮助林钟,他羊蹄以后就真个不要再见面了,也是没脸和林钟见面了。 谁知芷雅冷冷道:“不许出去,人家是北庄子的内事,我们管不到。” 羊蹄惊怒不已,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家姐姐竟会拦着自己不去帮朋友,但是,芷雅说的也没错,林钟还是北庄子的庄奴身份,无论他和林钟的交情怎么好,只要这层身份没变,他就没道理去替林钟出头。 明白这个道理,羊蹄惟有忿忿的嘟囔几句,一屁股坐在了火炕上,双脚有一搭没一搭的踢着炕沿。 借着镇山青的功效,洪过的神志已经完全清醒,躺在床上冷眼看着芷雅处置羊蹄,心中闪过一道哀伤,芷雅说的没错,作为宋王庄所有人的拥有者,南北两座庄子在法理上拥有对整个宋王庄生杀予夺的权力,以前对人没有用过这个权利,但并不意味着这种权利已经失效。 如今北庄子要行使这种权利,而且明明白白在打完颜芷雅的脸面——林钟是跟着芷雅他们来回奔走,这才被完颜秉德点名教训的——可是芷雅却拿外面的严五毫不办法,难道说,要完颜芷雅为了一名庄奴,就去和现在大金国最有权势的人物翻脸?别说芷雅不肯,即便芷雅同意,芷雅身后的那个中年人,大金的芮王殿下也会同意么? 又一次,洪过感觉到了自己的无力和无奈,他的力量太小了,小到连芷雅那样的决断都没得去作,芷雅现在虽然无奈,可是她毕竟还有选择,而洪过自己呢,连芷雅这种选择退让的权力都没有,什么选择什么退让,如果真的被人欺负到头上,洪过只有一条路可走:默默忍受。 这是一种悲哀。一种亡国奴地悲哀。一种被征服后当奴隶地悲哀。 什么是奴隶?奴隶就是会说话地牲口。谁见过主人打牲口。还需要问问牲口乐意不乐意地? 洪过默默地闭上眼。不愿去看到下面发生地事情。那件事他无力改变也无法改变。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北庄子下令打林钟只是个引子。严五那些人如此气势汹汹。不就是为了连自己一起收拾掉么。现在地他自身难保。更不可能去救助林钟。 外面地林钟也意识到不好。他不想呼救。呼救只会把更多地人牵扯进来。实际上根本无助于改变现在地处境。‘难道说。这就是小爷地一道坎?’林钟咧开大嘴笑起来:“哈哈。严马脸。指望小爷乖乖让你们打。然后锁回北庄子去?我呸。想锁你林爷爷?自己来动手吧。” 林钟也不多话。木棍在手中一记横扫出去。将个悄悄欺上来地北庄子家丁们远远逼开。一身家传地棍棒功夫施展出来。指南打北地竟是隐隐间占了上风。 北庄子这些个家丁。虽是身强力壮地到底不是什么真正地练家子。只是仗着身子骨有把子力气罢了。这宋王庄虽然地点荒僻。背后地松蓬山上不仅有野兽。这些年还出了一伙土匪着实不大太平。可是。又有哪个不开眼地野兽或者土匪。敢下山跑到高强壁垒守卫森严地北庄子抢食?一群家丁平时拿着刀枪摆摆样子而已。还真没几个研究过如何使用手上地兵器。 到了现在的时候,北庄子的家丁哪里可能是有了某种觉悟,好似下山的猛虎一样威猛的林钟的对手,几个照面之间,便被撂倒了三四个,林钟本就力大,这根棍子又是洪过仔细挑选出来防身的,粗细正好不说韧性极佳,打在身上只一下就包准能伤筋断骨,那几个倒在地上的家丁,虽说没有性命之忧,偏偏抱着胳膊腿的大声惨嚎,这个样子更是将其余的家丁吓得心中愈加没底,连带着刚刚那点点士气都将要泄光。 看起来战局也就将是如此,等下看到的场面应该就是一群北庄子家丁,竟然被一个年级不大的壮小子追着落荒而逃,直到一溜烟的跑回北庄子去。 院外阿鲁带几人就是这样想的,看着北庄子呼啦啦几十号人,竟然被一个壮小子收拾了,几个女真家将脸上的不屑愈加浓了,甚至有个年轻点的家将悄声对阿鲁带道:“大人,这汉人真是不经打,难怪当年我大金起兵不过两千人,能打败契丹和汉人成百万的军队。” 阿鲁带没多说什么,他的目光自始至终没有离开洪过家的木屋,院子里那场老虎对上绵羊的战斗他一点不感兴趣,从头到尾他只关心自己的职责所在。 不用什么独到的眼光,屋内几人也都明了了现在的局势,芷雅脸色有些不知所措,她虽然不明白打斗的事情,可好歹也是女真贵人子弟,堂堂芮王之女,多少还是练过一些弓马武艺的,怎么都没想到,一群北庄子家丁竟会如此不堪的落败,真要是这样的话,刚刚的恶人她岂不是白当了?真不知道洪大哥会如何看自己呢?想着,芷雅偷偷瞧了一眼炕上躺着的洪过。 现在的洪过真真是哭笑不得,刚才还是一脸的绝望,以为会听到林钟痛苦的哀叫,谁能想到,这才多少时间,整个场面就完全反转过去,林钟似乎要获胜了呢。可是,如果现在为林钟高兴,刚刚自己心中隐隐闪过的那个念头,就实在太卑鄙龌龊了。 原来,就在刚才洪过无力的闭上眼功夫,他心中未尝没想过,是不是今天暂且牺牲掉林钟,换来的是北庄子暂且收手,免得将整个宋王庄都牵扯进去。说起来这个目的并不太坏,可是实施过程中,那个被牺牲掉的人又要如何想?要洪过在事后如何去面对被牺牲者的亲人?还有,有了这次的牺牲,下一次遇到这种事情,又应该如何面对?整件事最终的终点又在哪里,是真的有终点还是永无止境的用牺牲换得一点点退缩的空间? 现在去回想这一切,洪过就分外感觉自己的无耻,他那个想法,不仅仅是在背叛林钟这个最好的朋友,同时也是在背叛自己心中坚守的道义和良心,‘当自己身上的一切都被玷污和出卖的时候,连最后一点道德底线都不再坚守,那自己岂不是要在这黑暗野蛮的世界彻底沦落掉?是不是为了生存和活的更好,可以把自己的希望与理想也统统丢进垃圾堆?’ 洪过并未发现,现在的他,在精神上愈来愈接近这个时代的道德规范了。 严五和冯狗,是林钟最想揍的人,也是抡起的棍子首先寻找的目标。一开始严五还要说什么,没想到林钟动手前连个招呼都不打,那抡起的棍子几乎就是擦着他的头皮落下的,看看棍子的粗细,这下若是挨实了,怕是立时小命就没了,可以想见,林钟真是豁出去一切了。 遇到这个情形,严五哪里还敢继续诈唬,更顾不得体面,身子在地上一棍,又是一道劲风在背后擦过,连个喘气的时间都没有,严五整个身子再一滚躲到了人群后面。 待到这个时候,整个院子都乱了套,家丁们被林钟追着打,能找到路的还知道冲着院门跑,慌到顾不得这些的,干脆寻个人少的方向就窜出去,若是遇上院墙索性翻墙出去就是。 见到这个场面,冯狗是彻底傻眼了,他和严五本就是冒了天大干系忽悠这些家丁出来的,如果就此败了……冯狗突然想起,主子可是刚刚进了庄子,现在落败,那几乎就是当着主子的面被一个人打败,不要说主子的脸子立时被刮的干干净净,怕是赵总管都要跟着吃挂落,赵总管一生气……唉呀妈呀,冯狗全身一哆嗦,想想水牢里那些被泡出蛆的身子,他几乎跌倒地上。 不成,要是这样回去,自己即便不死也就是给水牢里加上一堆等着烂掉的臭肉罢了。生死关头,冯狗心中的凶念被激出来,看着院子里混乱的局面,悄悄的握了握手里的铁尺。 ***************************************** 小血现在正在三江推荐,希望喜欢宋伐的书友多投票支持小血,多宣传下宋伐 首发 第一第三十二章 械斗(2) 林钟这次真是威猛无匹,从小到大冻练三九夏练三伏,每次被老爹棒子教训都咬紧牙忍住不低头,不就是等着这一天么,枪挑八方,棍扫**,他就不信这个邪了,凭什么说武人就不能光宗耀祖,武人就不能显耀门庭? 胸中一口郁闷之气好似可以稍稍纾缓,林钟想要奋力大喊,手上木棍又一次奋力砸下,他猛地从胸口放出一道豪气:“啊——————” 这声音就好像是幼兽的嘶吼,虽然略显稚嫩却将那股子奋发之气凸显的淋漓尽致。 林钟的叫喊将个冯狗吓得几乎跌倒。 冯狗刚刚躺在地上靠着装死蒙混过去,偷眼看到那些跟着他过来的家丁们,被人好像撵兔子一样追着打,他则是小心的计算着林钟和他之间的距离:刚错过身子,不成,太近,只要自己一动,林家的混小子一棍子就能让自己脑袋开花,一步,两步,三步,差不多了,再远的话,那根棍子只消回身一扫,自己怕是肋条骨就要断几根了。 可是,冯狗刚刚爬起身子,林钟一声大吼,吓得他几乎又要躺下,还以为自己的动作被发现了,身子一颤几乎软倒,握着铁尺的手更是不争气,竟然哆嗦之下,将个铁尺远远的甩了出去,噗哧一下,铁尺重重的落在雪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这一下,林钟若是再不能发现,就真不要到外面说自己是练家子了。 眼见着林钟身形扭转,冯狗大叫不好,心中那股子无赖气发作:他娘的,老子就不信了,几十个还打不过你这个笨小子。 想到这里,冯狗也不完全站起,双脚一蹬地,整个身子猛地向前扑过去,双臂一张死死的抱住了林钟的双腿。 这边林钟听到动静,一回身发觉什么都没看到,正奇怪呢,就感觉腿上一股巨力冲撞过来,身子再也站立不住,倾了一倾后,扑嗵的来了个狗啃屎一样的狼狈姿势。 林钟心头大怒,刚才自己还是天神一样威猛,怎么一下子就被小人算计到这般狼狈,扭头一看竟是冯狗那厮,这下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自己胳膊够不到疯狗子,便掉过棍子狠狠砸将过去,“他娘的,疯狗子,你给老子放手。” 纵然林钟现在姿势不大对头。一根棍子砸下来怕也有百十斤力气。打到冯狗身上一声闷响。冯狗感觉自己个地骨头都要断了。又是一棍子。这下是打到了头上。噗地整个脑袋就是嗡地一下。而后大沽地鲜血冲出来。蔓地满头满脸都是。眼睛更是因为流过鲜血。看什么都是红通通地一片。 只是。冯狗纵然吃痛。却知道这是自己小命地最后一点转机。若是自己松手被林钟重新站起来。等下自己个不是被总管塞进水牢等死。那就只有跑上山投奔那群强盗过野人一样地日子了。 所以。冯狗一边双手死死抱住林钟地两腿。一边扯开嗓门可劲地叫喊:“他娘地。你们跑什么跑。林家小子也是人。老子现在已经制住他了。你们回来就是大功。都他妈地给老子回来。回来。严五。你个小娘养地王八羔子。你敢跑。敢跑老子就去总管面前告发你。让你不得好死。都他奶奶地给老子回来。不回来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这些小娘养地!” 说实话。在那些已经丧胆地家丁耳中。即便冯狗骂上天去。他们也不会搭理一下。吃香喝辣是兄弟。大难来时各自飞吧。要命地时候谁还去管什么义气啊。 可是。当冯狗提起了总管地大名。这些家丁就不得不好好考虑下了。如果冯狗说地是真话。这小子要是还能活着到总管面前告一状。管他妈地疯狗子能不能活。这条疯狗是一准往死里咬人啊。无论是谁。被疯狗咬上一口。让总管知道了他们二三十人被一个人追着打地“光辉伟业”。那几乎可以肯定了不是进水牢便是抽三百鞭子。他妈地。三百鞭子。怕是只要三十就能要了人地小命。 想到这些。北庄子地家丁停下脚步。还没跳墙地保持着逃命地姿势勉强转过头。已经跳墙跑了地又扒上木板子院墙向里看。如果疯狗子是撒谎。说不得。大家就算跑了。也要在半路等着他。料理掉疯狗子回去报个重伤不治就是。要是万里有个一地。疯狗子真地制住了林家小子。嘿嘿。大家是不是也能出一口刚才地怨气不是。 这伙家丁不看还好,一看竟真的吓住了,不是被林钟愤怒的表情,而是冯狗这时满头满脸都是血,甚至连眼睛里都是血,也说不清是渗进去的还是从里面向外淌出来的,总是看着狰狞的几乎就像是刚从下面回来,前来索命的恶鬼似的,就是这个样子,还不住嘴的大骂着,让所有家丁看着心中就是一毛。 到了这个时候,林钟似乎真的不能动弹了,本来已经消失不见的严五,突然也不知从哪里跳出来,抄起冯狗掉在地上的铁尺,几步跑到林钟身边,手起尺落,狠狠一下砸到了林钟头上。 “啊——” 林钟吃了这一记,额头瞬时就血如泉涌,抬头一看竟是严五,虽然身子还不能动弹,可并不影响他的双手,嘴里大骂出来:“严马脸,你这小人,有能耐咱俩一对一!” 一边骂着,林钟一边收了木棍,就要掉头去砸严五。 “小贱种,还敢打你严五爷,”严五冷笑着一脚踢在了林钟的手腕上,林钟吃痛扔掉了棍子,这下严五可是找到便宜了,铁尺狠命的打在林钟身上,“妈的,敢打五爷,今儿个就叫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尊卑,什么叫做马王爷三只眼,什么叫做老虎发威。” 林钟一方面受制于人,一方面被人夺了兵器,这时惟有不住的靠着晃动身子去躲避,可是严五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铁尺不仅用力打下来,而且专捡身子娇嫩的地方打,打得林钟嗷嗷直叫却毫无办法。 这些那些北庄子家丁们可看到了便宜,有便宜不占王八蛋,上啊,刚才这小子还横的要命,哈哈,这下现世报就到了,妈的,大家打啊,打死拉倒。 二三十个人围着林钟死命的拳打脚踢,有人嫌不过瘾,甚至找来了刚刚林钟抡起的棍子,好似不费力气一样抽在林钟身上,更有人捡来镐把子铁锨把子,好像打死狗一样没头没脑的打下去。 一开始羊蹄还在屋里跳跃着为林钟叫好,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这个朋友神勇如斯。到了林钟被冯狗暗算随即被严五欺负的时候,羊蹄叫不出来了,他又想冲出去。 这次芷雅依旧一把拉住了弟弟,满面冰霜的用眼神喝止了弟弟,这是北庄子的家务事,南庄子不仅没有立场说话,而且更不能由着自家的世子去和一群奴才对打,那岂不是丢人都丢到家了。 洪过没有去看两姐弟默默无声的较劲,他躺在炕上,仰面听着外面林钟被人毒打,一开始林钟还能破口大骂,到了后来,林钟的声音变成低低的怒喝,再后来就是含混不清的呜咽了。 自己应该怎么办?洪过瞪大了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屋顶,明明知道外面那些人就是冲着自己来的,只是看到了芷雅姐弟在场才勉强放过自己,难道自己要眼睁睁的看着林钟被人打死,而躲在芷雅姐弟的羽翼下瑟瑟发抖么,如果是那样,无论日后北庄子的家奴能不能放过自己,是不是芷雅姐弟就再不会正眼看自己? 林钟是什么人?他是洪过来到这个时代后的朋友,是死忠,是为了自己不惜去和北庄子拼命的哥们,这样一个人都不能去帮手,日后自己还有什么面目去面对自己的良心?还有谁会来和自己交朋友? 从穿越以来,洪过感觉自己与以前那个洪过差别真的很大,以前的洪过虽然身边无数的女真人,但是他能在碌碌生活中保持心中一股浩然之气,可以面对高官厚禄无动于衷,可以面对强权以死抗争,这些东西,洪过自觉都做不到,现在的洪过可以去骂以前那个人迂腐死脑筋没有亲情,但是在他们二者还是有一个共同点,就是良心,他们都有一颗自觉干净的良心。 难道说,就要从今日起,让自己的良心被玷污?洪过迷茫了。 就在这时,洪过感觉外面又有了变化,那边羊蹄再也忍耐不住了:“姐,你就让我出去吧,你听听,外面大林子已经没声了,他快挺不住了,再不出去就真的出人命了。” 芷雅冷冷的声音进入洪过耳中:“不行,你不能为了一个汉人庄奴去和别人打架。” 洪过脸皮抽搐下,芷雅的话为他下了一个决心。 洪过奋力从炕上坐起,那边芷雅惊呼出声:“洪大哥,你怎么起来了?” 就连缩在墙角用头撞墙的胡医官,听到了芷雅的声音也一下站起来,抬眼见到洪过眼中决绝的目光,他忽然心中了然,张口就是:“洪家小子,你不要命了!” 目光在羊蹄身上打个转,洪过在脸上挤出个笑容来:“你,不错,有点血性,希望这股子血性能伴随你一直到成为男子汉。”说完,洪过的目光用慢慢从芷雅脸上扫过,仅仅是扫过而已,那目光中没半点感情,看女孩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具没有生命的雕塑,不,怕是看雕塑还会有欣赏或者讨厌的表情,现在的洪过目光中连点感情波动都没有,直如平时一团空气,就这样将目光投向了胡医官,洪过扯扯嘴角道:“没啥,我的命是林钟这小子救得,现在不过是去还他一条命。” 首发 第一第三十三章械斗(3) 说完洪过也懒得去穿鞋了,索性就赤着脚在地上一瘸一拐的走动,每一次脚步落地,都带来一股钻心的疼痛,他本就是身上带伤下不得地,这个时候强撑着,走出刚刚五六步,脸上就带了大滴的汗珠。 望着洪过的背影,一直坐在炕沿的芷雅没有动一下,只是从她的眼中不知不觉的淌下两行清泪,她从没见过一向爽朗的洪过,竟会用那种目光去看她,不,那不是看她,那种目光中间就像是什么都没看到,是漠视,对,漠视,视若不见直如路人,为什么,难道就是为了自己没去救外面那个庄奴么? 看着姐姐流泪,羊蹄好似明悟了什么,突然猛地一摔芷雅的手,大呼一声:“不管了,我就是要去救大林子,我倒看看哪个敢笑话羊蹄大爷!”说完,身形已经窜到了洪过头前。 “站住!”芷雅冲着门口大喝一声。 羊蹄的身形一下顿住,回头看看兀自执着前行的洪过,又带着痛苦的目光去看芷雅,只是吐出半句话:“姐——” 谁知,芷雅并未对羊蹄说话,而是定定的看着洪过:“只要,只要你答应羊蹄,我就……” 洪过也慢慢站住身子,叹息一声:“今天不过赴死而已,没有只要,所有条件留着我活下来再说吧。” 听了这话,羊蹄要抓狂了,他这么冲出去,一方面是为了林钟,更多的还是为了自己那个傻姐姐啊,姐姐都十五了,平常人家的姑娘十三四就有婆家了,更何况被称为女真皇族一朵幽兰的完颜芷雅,那是从十二岁就有上门做媒的,可是姐姐为什么不嫁人,还不就是因为眼前这个傻子书生么,现在两人眼看就要撕破脸,自己为了当和事老这才冲出去,怎么这个傻子还要出去玩命啊。 突然,芷雅噗哧一声笑了,“这是你说的,只要过了今天你还活着,就不兴反悔。” 洪过,羊蹄还有那个胡医官一起愣住了,也不知道完颜芷雅这位郡主说的是个啥咪意思。 就见芷雅盈盈来到门口,指着站在院外兀自看戏的阿鲁带他们,对羊蹄道:“告诉阿鲁带,这个庄奴的一条命,我要了!” 洪过闻言立即反驳道:“他不叫庄奴。他地名字是林钟。” 芷雅笑呵呵地看着洪过:“好好。洪先生。就是林钟。今天我要定了林钟地小命。” 看着芷雅这般气势。虽然还是那个弱质小女子。偏偏身上散发着一股让人无法抗拒地气势。突然之间。芷雅好似变成了战场临危不乱地大将军。对着手下千军万马指挥若定。更是不容人抗辩反驳。 羊蹄欢呼一声。竟是一头冲出了屋子。也不去招呼阿鲁带他们。挥起不大地拳头。对着那边手拿铁尺打得正欢地严五径直而去。严五已经将个林钟打得皮开肉绽。冷不防一个拳头就到了眼前。噗哧一下正好砸在左眼上。那鼻子眼睛地一阵酸楚。霎时眼泪鼻涕就滚下来。手一松。铁尺也跟着掉在地上。 这下羊蹄可捡着兵器了。抄起地上地铁尺。学着方才林钟地样子。挥舞起来。左指右打。这小子下手之间可是半点顾忌全无。眨眼间就将五六个北庄子家丁彻底敲断了胳膊。 阿鲁带本是和同伴聊天。院子里一群人欺负个半大小子地游戏他才懒得看呢。突然那说话地同伴拉拉他地衣袖。指着院子里张大了嘴。阿鲁带回身一看。也立时吓呆了。怎么突然自家世子就窜进去了。还打地这叫一个痛快。我地天啊。要是世子擦破一个油皮…… 阿鲁带吓得魂飞魄散,忙不迭的拉着几个同伴就冲了进去。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凄凉的女人喊叫,紧接着十几个汉子簇拥着一个女人也一起涌进了洪家的院子,来的正是宋王庄的住户,那女人可不正是林钟的老娘么,他们正在破冰捕鱼,听到这边闹出天大的事情,林钟已经是被打得半死了,忙放下一切事情冲过来抢人。 就在这些人的身后,还有上百个老少体弱的跟过来,那气势,直入当年冲锋陷阵疆场厮杀了,也是,宋王庄建立少说二十年,还真没出过庄客被主人家活活打死的事情,今天林钟的遭遇激起了这些昔年大宋精英们心头的傲气,他们再落魄也曾是一个国家的官员精英,今日怎么能让一群恶奴如此欺辱! 阿鲁带几人还算是有目的,只为了帮助自己的世子,谁知道后进来的那些个宋王庄的庄客们可没那个顾忌,他们只是听说一群女真的恶奴在洪家逞凶,几乎将林钟打死了,这下过来见到的是两伙人一起围在那里,中间是林钟倒在地上人事不知,加上林中母亲那冲天的哀嚎声一起,瞬间点燃了挤压在这些庄客心中二十余年的怒火,抄起手上的镐头锄头铁锨草叉子什么的就是一拥而上。 这些个庄客一旦狠下心来,哪里还肯留手,一草叉子上去,就是两透明瓦亮的大窟窿,一镐头抡开,抡起放倒两,扫过去又放倒一个,本就是为了开春铲地已经磨的锃明瓦亮的铁锨,这时候抡下去可比战场上的大砍刀还要好用,斜肩头带背就将一个家丁放成两片。 仅仅半盏茶的功夫,院子里就放倒了不下十个北庄子的家丁,连带着也有一个南庄子的家将被镐把子抡倒,还好阿鲁带眼疾手快,将同伴从人群里拉了出来,不然的话光是这些个大脚丫子七下八下的踩上去,还不就让那小子咯屁了。 看着不好,阿鲁带急忙拉着兴奋不已的羊蹄,哧溜下溜进了洪家的房子,既然是你们北庄子惹得事情,还是不要我们掺合了。 北庄子的家丁从第一个人带着血光倒下起,就已经是被人打的晕了头,直到此时才算是清醒过来,转眼扫一圈,心中暗叫不好,左右前后竟是被人家围了三面,身后是紧闭的屋门,他们手里也只有几根木棍勉强充数,指望用这些东西去和对面一脸怒气的庄客对掐?他们还不如现在就自己抹脖子痛快点。 忽然,有个家丁发现不对啊,怎么严五和冯狗两个都没影了啊,瞧瞧那边一地的血污中间,也没见这两个小子的身影啊,“操他奶奶的,我们上当了,疯狗子和严五子都不见了,我们还他娘的打个屁。” 听到这家丁的叫喊,其余几个家丁一看,可不是么,主事的两个小子都不见了,难道就留下他们在这里拼命?这些小子立时不干了,纷纷丢下手上的家伙,七嘴八舌的叫喊起来: “娘的,都是他们两个干的好事,把人打成这样就落跑,谁他娘的再打下去,谁就是没卵子的种。” “可不是么,出来辛苦一趟连个赏都没看到,这要丢了命难保这两个小子还要在总管面前告黑状。” “就是,我们总归要有个活命的回去,到总管面前好好说道说道。” 见着这群人一副被人出卖的样子,冲在最前面的林猎户一下愣住了,怎么他们好像比自己这方还要苦大仇深的样子,回身看看那些邻居,这几个武将出身的庄客也是满脸的不屑,刚才是出于义愤才劈了几个太过分的家伙,现在要对这群人动手,实在太丢了自家的面子,到底当年都是禁军出身,欺负一群软骨头算什么本事。 想想今次的事情,林猎户现在一下惊出一身冷汗来,自己到底带着老兄弟们干了什么,这可是劈了好几个北庄子的家丁啊,北庄子岂肯善罢甘休,而且跟着过来的人中间还有好几个是北庄子的庄奴,要是细论,怕是北庄子杀了这些人都不犯毛病。 想到这里,林猎户立时没了刚才的杀气,手上的家伙慢慢放下,回身看看几个老兄弟,有些意兴阑珊的道:“诸位兄弟,是林某连累了大家,等下那北庄阉人总管派人过来,林某一力承担,绝不牵连大家。” “放屁,”一个身形高大年月四十多岁满脸络腮胡子的庄客高声大骂:“你他娘的放什么龟蛋屁,林正南,老子瞧不起你,不就是杀了几个人么,用得着你出什么狗屎头,老子一人做事一人当,用不到你在这里哭丧脸,有这功夫,还不快去看看你那宝贝儿子。” 望着大汉一边骂自己,一边搓着手准备去瞧瞧自己儿子的伤势,林猎户林正南眼睛微微湿润,好兄弟啊,他也不多矫情,扔下叉子抢到儿子身边,自家的婆娘已经哭成泪人相仿,他反是大骂起来:“号什么丧,这不还是有口气么,走,抬进去。” 就在这功夫,忽然北面传来一阵叫嚷声,远远看去,好似是一群北庄子的家奴冲过来。那些进不得院子的庄客么一看事情不对,故意堵在村中大路上,后面的人忙着让林正南赶快带着儿子走开。 谁知道,这些北庄子的家丁走的不是一路,就在林正南想要抬着林钟走人的时候,突见洪家的两面院墙被人一起推倒,呼啦啦涌进一群北庄子家丁了,在这些家丁中间,冯狗和严五嘿嘿冷笑着走进来:“站住,干什么去,打了北庄子的人,你们能啊,什么都别说了,赵总管要你们从这里跪下,一步一个头的到庄子跪门去,啥时候主子发话了,啥时候完事。” 首发 第一第三十四章 械斗(4) 若是平常的庄奴百姓,今天杀了主人家的家丁,除去逃亡之外能够有这样的解决,或者说主人家愿意给一个解决事情的机会,几乎就要千恩万谢了,中国几千年来的传统就是民不与官斗,百姓不与豪姓大族去争么。 可是,林正南他们不是一般的庄奴百姓,二十年前,他们也是一个国家的精华,身为大宋有品阶的文武官员,他们哪个不是有着铮铮傲骨,哪个不是曾经承载了家族和朝廷的希望,大宋制度,官员见了皇帝也不必下跪,现在要他们去在一群豪奴面前跪下,屈辱的到一个女真贵人庄子前跪门求饶,无论这些宋王庄的大宋精英们作了多少年的庄奴,他们骨子里的血性,都不能也不可能容许自己去干这样的事情! “呀呵,有面子好胆子啊,连赵总管的话都敢不听了,”冯狗可不是刚刚看到林正南他们冲过来时候的样子了,更不是扔下同伙自己跳墙逃命的时候了,有二三百名南庄子的家丁撑腰,现下的他恨不得把尾巴摇到天上去,说话时候都不是用黑眼仁看人了,一律翻着白眼对着宋王庄的庄奴,旁人连看他鼻孔里的几根毛都要抬头才成。 “弟兄们,看到没,这群小子想翻天,给老子打!”一边的严五更是不客气,直接挥手下令打人,刚才的事情闹大发了,如果不能马上弹压下来,怕是等下主子完颜秉德过问下来,连赵顺都无法收场。 “我看你们谁敢!”林正南今天是豁出去了,一横手里草叉,有如一尊神将般站在人群前面,怒视着冯狗严五,“冯德苟,严长顺,你们两个可都是宋王庄的人,是堂堂大宋子民之后,你们今天卖身投靠女真人,难道就不怕以后死了进不去祖坟见不得祖宗么。” 严五微一顿,倒是一边的冯狗跳脚的骂起来:“娘的,老子连自家祖坟在哪里都不知道,进毛个祖坟了。祖宗?祖宗要是有那个福分,倒是保佑我投个好胎,别在这荒山野岭的刨食啊,连这个能都没的有,以后还见他们干啥。” “嘿嘿,林大哥,和这两个败类罗嗦什么,我们宋王庄权当这二十年喂了两条白眼狼,今天就再把这两条恶狼捏把死。”刚刚那个高大的络腮胡子踏步和林正南并肩而立,笑呵呵的轻松道。 屋内,被扶着站在窗前的洪过,无论刚刚事态如何发展都不肯回到炕上,现在见到林猎户一群人已经被人围得水泄不通,纵然还没开打也知道林猎户怕是讨不到什么好。 刚刚那股子玩命的冲动已经过去,洪过左思右想,这个场面,即便再填进去一个他,也不过是在地上多上一具挺尸的,如果要扭转局势,怕是惟有一个办法了。 只是,那个办法,洪过心中极度迟疑和不愿,虽然在心里不是没有想过出头给女真人当官的心思,但那些还只是想想,不到真个行动的一天永远不会被人知道更不会犹豫,但是现在,马上要踏出这一步,将会是与以前那个洪过的心头底线完全违背,更与村中风气完全悖逆,可以说,一旦走出这一步,怕是洪过家以前所有的声名和威望,会一夜之间崩塌的干干净净,若是严重些,怕是洪过日后在这宋王庄都不必混了。 可是,真的要眼睁睁看着林钟一家子都陷在里面?眼见得越来越多的北庄子家丁涌进来,宋王庄的庄奴们已经变成了少数,等下一旦开打,怕是会将整个宋王庄上上下下百十口人一起扔进去,如果到了那个地步,洪过日后又要如何在这大金国立足?若是自己眼睁睁看着这场惨祸发生,怕是远在上京城里的完颜亮,也会对自己非常反感了吧。 想了很多。洪过长长叹息一声。转头对芷雅道:“现在林钟还没被救出来。你想想办法吧。” 看看外面地情势。再看看洪过决绝地表情。芷雅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几乎是用恳求地语气对洪过道:“我们。我们现在很安全。就不要……” 摇摇头。洪过淡然道:“即便今天我安全了。我也活不过一个月地。” 芷雅脸色立即转青。双眉一拧道:“我倒看看。谁敢动芮王府西席一根汗毛。” 没有去管芷雅地神态。洪过转过身看向外面。神态平和地道:“一个月后我身子应该能下地行走。那个时候。我会去北庄子为林家讨还这笔血债。” 尽管洪过地语气非常淡漠。可话一说完。就感觉一直扶着他地胡医官身子微震。而屋里更是一下没了动静。过了好一会。这才有粗重地呼吸声传来。继而羊蹄一拍大腿朗声道:“说地好。洪大哥。今天以后。无论你是死是活。我都把你当成师傅了。即使你死了。我也要帮你风光大……唔……” 羊蹄后面那没深没浅的话被芷雅给狠狠掐了回去,倒是阿鲁带沉声对芷雅道:“郡主,洪先生一身义气,是个好汉子,这样的汉子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帮帮手吧。” 芷雅心头暗恨,她恨洪过怎么还是这般榆木脑袋,一犯傻气就直说混话,现在连舍生赴死的话都说出来了,他以为他是书上说的高,高,哦,对,高渐离么,瞎了眼睛还要给好朋友报仇的那个?同时,芷雅还恨自己眼前这个弟弟太不知趣,怎的就被洪过几句话给打动了,别说是羊蹄,竟是连自家叔叔辈的阿鲁带都被说动了心,一股子邪火上来要和北庄子对着干,那可是完颜秉德的庄子,又是在完颜秉德眼皮底下,一个不好惹毛了这个权倾朝野的权相,怕是连父亲都要一起吃挂落。 但是,无论羊蹄还是阿鲁带的面子都不好驳,芷雅在心头权衡了一下,终于下了决心,但见她脸色整肃,道:“那好,就开打,”见着阿鲁带和羊蹄两人脸上欣喜,她突然掷地有声的道:“既然要打,那就不能输,光救个把人算什么,他完颜秉德要在我面前打死林钟,这是不给我们芮王府的面子,嘿嘿,左丞相,萧王,好大的面子啊,一个新进的王爷,也想试试我们芮王家的锋锐?” 羊蹄还好,毕竟年纪尚小,有些事情还是半懂不懂。阿鲁带可是听得头皮发麻,刚刚不过是想救个人罢了,怎么到了自家郡主嘴里,竟是一副气势汹汹的要与北庄子撕破脸全面开战的架势? 不等阿鲁带反应过来,就听芷雅开始分派起来:“阿鲁带你立即派人回去府上,禀明爹爹,就说我已经下了决心,请爹爹立即派人支援,至于你和羊蹄,现在就出去,不必等北庄子的动手,唔,他们已经动手了?也好,那就冲出去,救人要紧,只要坚持到爹爹派人过来,哼哼——”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站在窗子前向外看去,洪过自己都没想到,现在完颜芷雅的决心这么大,好似要给完颜秉德一个教训一般,他真的有些迷糊了,到底完颜芷雅出生的这个芮王府到底是个什么来头,怎的连当朝正红的大权臣大奸相都不怕上半分,难道说芷雅的父亲是个什么皇子么,怎的自己以前学到的书上似乎没人提到啊?不对啊,真要是皇子,怎么还会被撵到松蓬山这么个荒野山村来。 房门一开,羊蹄大呼小叫的冲出来,后面跟着三四个芮王府的家将,就如虎入羊群一样杀进了北庄子的家丁中间。 冯狗严五两人自从进了洪家院子后,就一直防备这一手,现在看到羊蹄这个煞星出来,忙不迭的躲到了人群后面,刚才这二位在羊蹄手底下吃了大亏,要不然也不会跑去向赵顺求救,只不过,临出来前,赵顺再三叮嘱,今次无论打了谁死了谁都无所谓,只有这南庄子的两个男女公子万万伤不得。 这等不对称的要求提出来,冯狗和严五再见到羊蹄,还不就像是老鼠见了猫啊。 救人?有了羊蹄出现,林正南几人很快就被从人群中解放出来,连地上人事不知的林钟都被送进了洪家的屋子里,在冯狗和严五看来,整件事到了这里就应该罢手,既然南庄子敢插手,以后的口水官司就要两个庄子的管事乃至主子去打了,与他们这些家丁再没关系。 可是,羊蹄几人偏偏不依不饶的,林家人都被救走了,甚至连宋王庄的人都撤了出去,他带着人还要追着冯狗和严五去打,这下可热闹了,北庄子的家丁们毫无士气,一心只想远远躲开那个下手不留情的南庄子小公子,可是羊蹄却像是撵兔子一样追过来,越打越有兴致,大有不追到北庄子大门不罢休的意思。 哪能真的让羊蹄追到自家庄园大门啊,冯狗和严五心中暗暗叫苦,今儿个整个事情到现在,那边赵总管已经有一笔账要和他们两个算算了,真要是被羊蹄追到了庄园大门前,甚至堵住大门叫嚣起来,他们两个怕是无论如何下半辈子都要在水牢里过了。 就在大群的北庄子家丁被羊蹄撵出院子的时候,严五终于想出了一个点子,这小子找了十个膀大腰圆的同伙,凑到耳边仔细叮嘱了一阵。 就见这些家丁们突然好想有了精神一样,竟敢回身与羊蹄和阿鲁带一票人打斗了,虽然架势不怎么样,可是那呼呼挥动的钢刀到底也是钢刀不是,一个不留神也会要了阿鲁带的性命的。 北庄子人多,几乎就是十个八个人伺候阿鲁带他们一个,很快的,阿鲁带吃惊的发现,自己竟然被人与羊蹄分隔开了,眼前影影绰绰的都是人,耳边还能听到羊蹄的怒喝声,偏偏就是看不到羊蹄的人影。 这下可要坏了,阿鲁带心头就是一翻,万一羊蹄出个大事小情的,他就算割了脑袋也不够赔的啊。 站在外面的冯狗和严五,得意的看着南庄子的几个家将一个接一个的被自己人放翻,而后用绳子细细捆好扔到一边,过了一会,就剩下了一个女真汉子和南庄子的小少爷在坚持了,不过两人无论声势或者气力明显大不如前,再过个一时半刻的也会累倒地上。 冯狗一拍严五肩头:“五哥,还是你主意多,我怎么就没想到,哈哈,这两条小狗,累都要累死他们了,他娘的刚才我们为啥要跑啊!” 严五自持的笑笑,在冯狗这个二愣子面前他自然是智计迭出,不过他现在可不是在想如何料理眼前这两个家伙,他现在是想是不是要砸开洪家的房门,把个林家人从里面抓出来?至于洪过,他今儿个是不指望了,如果南庄子的女公子打定主意要护着洪过,难道还要他们去和一个郡主拉扯么? 就在这时,只听自家弟兄们一阵骚动,严五睁眼细听,很多人在忙乱的叫喊:“不好,南庄子的援兵到了。” 严五心中一惊,不等他说话,就见冯狗惶急的脸已经凑到他眼前了:“五哥,怎么办啊,那南庄子一向能打,现在我们又困住了他们家公子,怕是南庄子要满窝出来报仇了,五哥,我们是不是应该立即回去请功了?” “请功?也不是不可以啊……”严五嘴上迟疑着,心里极度鄙视冯狗,请毛功啊,分明就是逃跑,嘴巴上说的这样冠冕堂皇的,不过他到底也是心里没底,急忙拉过两个个子高的家丁,一屁股坐在两人肩上。 这个时候天色已然黑下来了,严五他们带人来都是点着火把,南庄子的援兵自是也点着火把赶来的。 严五仔细数数远处疾速移动的火把,惶急的脸色竟是慢慢舒展开,嘴角也渐渐翘了起来:“他娘的,就三四十人,也敢来救自家主子?真当我们是庙里供的泥菩萨么?” 首发 第一第三十五章 械斗(5) 接到家将的报信,金国芮王爷正坐在书房里看书,身边是个如花似玉的小妾负责添水,真有一番秉烛夜读红袖添香的味道,只是,细看芮王手中拿着的书卷,虽是用漂亮的篆体书写,依稀还是能够分辨出来“尉僚子”几个字来,这仿佛带着几分杀伐之气的书卷,似乎也将屋内的气氛感染着有了几分杀气。 听了家将的禀报,芮王眉头微微皱起,却没有将书卷放下,反是用用书轻敲几案。见到他这副样子,家将和小妾一起紧紧抿住嘴唇,是凡对芮王有些了解的人都清楚,现下王爷正在思索,别说旁的东西一概听不进去,若是真要被听到屋里有了杂音,影响了他的思绪,嘿嘿,那个出声的人会很后悔来到这世上走一遭,谁让芮王爷这个时候性情最是易怒呢。 好在,这个时间并不久,芮王很快就停止了敲击,反手拿过一只茶盏轻轻泯上一口:“就听雅哥安排吧。” 听到王爷的话,家将和小妾神色一变,他们两个如何不知北庄子的那个主子如今正是势大,现在自家主子父女两个,竟为了一个汉人决定去招惹北庄子,难道他们父女两个就不怕往后那可能的报复么? 家将还好些,从踏入芮王府的一刻起,他的命就是王爷的了,既然王爷下令他只要遵令去办就是,日后若是真有人要对王爷不利,怎么都要从他的尸体上踩过去。可小妾不一样了,她风华正茂又识得字,现在的奢华生活足以让她安心,若是这种生活就此被打断,天知道日后迎接她的又是什么苦难?只不过,她究竟是个小妾而已,在金国,小妾仅仅是比奴隶高级不多的存在,听由主子杀剐责打,哪里有置喙的余地。 “不过,”忽然,芮王爷出声补充了一句:“只许你们带四十个人去,多了,一个不许出门。” 听到这话,家将猛地一抬头,见到的是芮王已经专心致志读书,似乎与整件事再无任何关系。家将可是非常清楚,现在宋王庄里有北庄子足足三百家丁,只带四十个人过去,这到底是去救人还是干架?刚刚芷雅郡主可是说了,要打就大打,一仗将北庄子打服,难道王爷的意思是,就凭四十个人去打服北庄子? 发觉家将并未离去,芮王似乎有些不快,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们怕了?” 那家将心头暴怒,单膝跪下竟是行了一个军礼,以头触地,然后腾地跳起来:“主子吩咐了,就等着小的们去给主子点了北庄子吧。”说完,也不再多话,腾腾的跑了出去。 小妾的目光一直追着家将,直到身影消失在门外兀自有些出神。 那芮王冷冷道:“看上了?” 小妾这才回过神来。吓得急忙扑倒地上。不住地用头叩击地面。这些个王爷贵人根本不把小妾奴隶当人看。兴许心里头一时堵地慌。就会杀个把人来消消气呢。 芮王微微摇头苦笑。随意地踢了小妾一下:“喜欢就直说。一会兀立牙办事回来就将你许给他。” “啊——”小妾听到这话一下呆住了。 ************************************************************************** 那个名叫兀立牙地家将尚不清楚。自己已经从个单身老爷们。一夜之间有了如花美眷。他现在是抱着一股子怒气从王府冲出来。 在王府外地小方场上。早已集合了数百名王府家将。芮王府地家将足有四五百人。这个时候能够抽调出来就不下三百。见到兀立牙出来。纷纷来了精神。好嘛。这些个家伙有地竟是背了大斧阔刀。有地身上早已披上了厚重地半身铠甲。有地挎着上了弦地长弓。有地更加过分。甚至端着一架早已搭上弓弦地神臂弓。也就是俗称地弩箭! 兀立牙龇了龇牙花子,娘的,这些家伙不是去打架,根本就是要去平了北庄子,自家主子说的没错,真要是把他们全带上,他自己都怀疑,方圆百里内是否还能有什么活物剩下来。 在数百道热切的注视下,兀立牙宣布了王爷的命令,他的话就像是一盆冷水浇在热碳上,发出了剧烈的响声,可是,王爷的命令不容置疑,当王府大管事出现的时候,所有人齐齐没了声响。 过了不到一刻钟,南庄子厚重的生铁大门,在绞盘的带动下缓缓打开,四十名气势汹汹的王府家将跨着骏马一溜烟的冲了出去,在他们身后是数百道遗憾的眼神。 待到慢慢接近了宋王庄,兀立牙心里有些发虚,按说自家的几个伙伴不应该这么不抗打啊,怎个村子里没了声息,只有不时的从村里传来的狗叫声,还在提醒他们眼前的村子并非死域。 “下马,”渐渐接近了黑漆漆的村子,兀立牙一声令下,四十名家将齐刷刷的跳下了骏马,那个动作之麻利让看到的人有些头皮发麻,这要多久的训练才能做到,连个下马的动作都是如此的整齐划一? 通向北庄子的村中大道上没有半个人影,隐隐约约间可以透过夜色望见北庄子,兀立牙握紧了手里的木棍,沉下一口气,大喝一声:“列阵,前进!” 就在出门前,这四十个人被大管事强令,换下了手里趁手的兵器,塞到他们手里的是一根根磨的溜光合手的木棍,再有就是一块木排,权充作盾牌,可是,无论兀立牙怎么看,都感觉这些个所谓的木排,倒像是家将们平时吃饭用的桌板…… 四十个人迅速分成了五排,每排站着八个人,人与人之间隔着大约半步距离,平静的注视着前方。站在第一排队首的兀立牙满意的看看自己的伙伴,嘿嘿一笑:“今儿个老子就当回蒲辇,不错不错,有点当年的感觉。” 蒲辇是女真话五十人长的意思,不过金国女真军中的蒲辇都不大满员,不少蒲辇也就是三四十人的样子。金制,女真兵上阵分正兵和辅兵,这阿里喜是女真话辅兵的意思,一般一个女真正兵上阵时候,有马,有重甲,有大棒等重兵器,而这一名正兵的阿里喜,则帮助正兵背负食物,和杂物,打理行军时候使用的坐骑,还有就是身穿普通皮甲拿着简单粗劣武器的阿里喜,在正兵杀死敌人后过去割下首级以备报功,另外,当正兵有病的时候,他的阿里喜就负责替补他上阵。 一下子,人群中发出阵阵大笑声,将刚才略微紧张的气氛冲的细碎,那些个家将纷纷打趣道: “兀立牙,你小子是蒲辇,那老子不就是正兵了,哈哈,多少年了,还能当回正兵。” “去他娘的吧,人家兀立牙是蒲辇,你至多就是兀立牙的阿里喜,当正兵,还要看老子。” “滚蛋,我们他娘的现在都是阿里喜了,哈哈,大管事真他娘的抠门,连件铁甲都不给。” 听了这话,兀立牙也跟着笑骂:“放屁,去收拾北面那些柴火棍一样的东西,也用的上铁甲,你个达鲁不花回去不要说是跟老子出来的,真给老子丢人。” 说话,兀立牙用木棍猛地一敲左手木盾,发出长长的啸声:“呀——呀——呀——” 这声音在夜色之中传的分外之远,转眼间竟是在松蓬山中也传出阵阵回响,咋听之下,就像是松蓬山里有千军万马在响应着兀立牙一般。 受了兀立牙的感染,其余的家将们也一起呐喊出来,声音响彻天地,在这一刻,他们终于从普通的人变幻成了战场上的虎狼,无论面前出现什么,他们都会恶狠狠的扑上去将其撕碎。 呐喊声兀自从松蓬山隐隐传出来,四十名战士已经迈开了步子向前行进,每踏出一步,手上的木棍就敲击木盾一下,本是极为单调的敲击声,因着四十个同样的声音一起发出,竟变成了一曲雄壮的进行曲,又好像是战场上督促士兵前进的战鼓,咚咚作响之间,战士们鼓起士气无所畏惧的冲向对手。 黑夜笼罩在整个村子之上,似乎没有半点声息的村中,隐藏了无数双眼睛死死盯住这群战士,盯着他们整齐的队列,盯着他们每一步都丝毫不差的步伐,即便这四十个人身上全无兵甲,只要是识货的人就无法将他们忽略掉。 “这,这,这竟是战阵,天,南庄子竟然派出了一群老兵!” 躲在洪家的林正南,此时嘴巴张得可以放进去两个拳头,刚才他带着十几个伙伴一起躲进了洪家,霎时将不大的房子塞得满满,就是在这里,他看到了南庄子的那位小姐,他开始隐隐明白自己的一条小命是怎么捡回来的了。现在,林正南所有精神没有放在自己奄奄一息的儿子身上,反是死死盯着窗外慢慢走过的军阵,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南庄子有一群军人出没,这是林正南早就知道的事情,虽然是在田间劳作了二十几年,可是从一个曾经禁军的下级军官的眼中,依旧能看得出进出南庄子的一些人,分明就是带着极重的军人气质,而且还是上过战场的士兵,那行动之间的动作与气势的迥然不同,都凸显了这些人的身份是如何的与众不同。 可他还是不能相信,南庄子竟然可以动员出整整一个蒲辇的老兵出来,要知道纵然是在金国这样以武立国的强国,一个蒲辇的老兵,都是可以充任整整一个满编猛安的军官了,每一个训练有素的老兵,在军队中都足以充任蒲辇,也就是俗称的五十人长,一个蒲辇四五十个老兵,足以让一个猛安的一千名新兵迅速形成战斗力,拉上战场走一遭,就可以变成一支能打硬仗的精锐。 而拿一个蒲辇的老兵出来械斗…… 不单是林正南,那些与林正南一起躲入洪家的村户,几乎都是当年的禁军中的军官出身,哪个没点见识,现在看到南庄子这种大手笔,都是咧咧嘴,一边看着外面那支全部由女真人老兵组成的军阵缓缓前进,一边偷眼去看独自站在洪过身边的完颜芷雅。 今晚的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基本脱离了林正南的想象,连看似一手促成这个局势的洪过,也无法预期下去了,北庄子已经将羊蹄和阿鲁带等人抓了,现在南庄子派出四五十个看似非常牛逼的手下,若是这些手下又败了,那是不是南庄子的那位神叨叨的中年王爷,就会亲自出马? 想到这里,洪过也不自禁的转头看看芷雅。 芷雅轻轻扭着衣角,明明是手心已经满是香汗,脸上却故作轻松的道:“都看我做什么,今晚的事情不会更大了,若是兀立牙带上四十人都不能解决,爹爹,呵呵,爹爹就只会收拾我一个人,不会再从庄子里派出一人一马。” 林正南因着并非南庄子的庄奴,对着芷雅的态度不甚恭敬的道:“对付一群乌合之众,四十人还少么,我看这已经是杀鸡用了牛刀。” “哦?”芷雅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看向林正南:“四十人已经很多了么?那多少人才合适呢?十八个?刚才我怎么看到的是,有那么十八个蠢蛋险险就被人弄死了,若不是我弟弟,怕是有人要变绝户了。” “呃,”林正南老脸一红,芷雅说的是实话,他虽是禁军出身,个人武力没的说,偏偏这战阵演练已经二三十年没碰过,与这些老兄弟若是对付个把毛贼自是没问题,若是说到彼此配合完美的去击败倍数的敌人,嘿嘿,结果早就看到了,他还真是有些无话可说。 见着旁人脸上不服还要争辩,洪过脸色一沉,第一次对这些邻居的叔叔伯伯冷声道:“够了,救了就是救了,输了已经很没面子,现在难道要打肿脸当面子么?” 说罢,洪过转头对芷雅道:“看起来你很自信,但是,我家这院墙可是被人毁的可以,这点损失想来堂堂芮王府不会在意,就包给王府好了。” 芷雅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洪过:“洪,洪大哥,你这也太无,无耻了吧,今天本就是为了你才弄出这些事情,不然你认为,为了几个庄奴,我一个堂堂王府会随便出面么?” 看着完颜芷雅惊讶的表情许久,直到芷雅脸色有些微红了,洪过这才嘿嘿一笑道:“你有你的计算,我有我的想法,刚才羊蹄不是说么,若是明天我挂了,他给我出大殡,也罢,这笔修院子的钱就当做是出殡节省下来的了,还帮你省下不少哦,说来说去,你都赚了,行了,我都帮你省下这么多,一点点小钱还在意什么。” 别说芷雅了,便是屋里其他人也一起糊涂了,这洪过怎的如此无耻了,以前没见到他这副无赖样啊? 就在芷雅想要出声抗辩的时候,那边的林正南突地叫出声,“来了!” 首发 第一第三十六章 械斗(6) 夜色中的兀立牙迎风而立,料峭的寒风既给他的脸上带来阵阵生痛,又为他带来的不远处的点点声息。 首发一阵粗重的喘息虽然听得不是很真切,但是已经足够了,这要是在战场上,光是这些喘息就足以要了那些隐藏者的小命。 大约能有十步?兀立牙心头暗自计算,稳稳向前踏出一步后,他小心的计算着,还有九步,八步,七步,已经不远了,只要再有一步,对方就必须攻击了,否则,一切都将暴露在自己面前,任何潜伏都将失去意义。 就在兀立牙的脚刚刚抬起还没落下的时候,冷不防,从他身子左侧冒起一阵冷风。他大叫一声不好,心中有些懊悔,竟是上了小贼的诡计,很明显前面的动静是诱敌的,这侧面的攻击才是对方的杀手。 想都不想的,兀立牙手中木盾抬起,右手的木棍甚至动都没动,依然保持着向前警戒的姿态。这不是兀立牙大意自负,就在他举起木盾弹开了那人高高落下的兵器时候,站在他身后的同伴已经递出了手上的木棍。 身后的同伴目光极准,一下就打在了那人的小腹处,身上最柔软的地方突遭重击,那个人立时吃受不住,已经腾起的身子用比刚才跃起还要快的速度,有如一块破布般重重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坠地声。 这下突袭掀开了正常伏击的序幕,就在兀立牙举起木盾的同时,整条土路前后左右四方,忽然亮起了无数火把,将整个宋王庄都照的好似白昼,影影绰绰的青色身形从各处冒了出来,手持兵器将兀立牙几人围个水泄不通。这些人也不多话,从出现开始就疯了一样扑向兀立牙等人,一霎时,青色衣服的人群就好似将中间的四十个人完全淹没般,只听到不住的女真话喊叫声,完全看不到南庄子家将们的身形动作。 身侧的偷袭者就好像是完全不要命一般,纷纷从隐蔽处冲出来,有的拿着铁尺,有的拿着草叉铁锨锄头,有的干脆就是拿了一根粗木棒,就像是见到了羊群的野狼,红着眼睛扑过来。 兀立牙见状冷静的大喝一声:“举盾,结阵。” 立时,小小的方阵立时情形一变,四十面木盾被高高举起,后方与侧面的家将立时侧过身子,将自己的后背朝向阵心,冷静的面对那些嚎叫着扑过来的对手。 兀立牙等了一下,又是大叫一声:“破!” 此时北庄子的家丁已经脱去身上皮袍,露出里面的青色窄袍,将个衣襟下摆在腰上一扎,挥着手上兵器冲上来,他们人多,就算是一个摞一个都足够将眼前的四十个人压的死死的,干嘛还要害怕他们。 谁知。兀立牙一声喝令之后。那些南庄子地家将手上木棍齐举。对着那些散乱地青衣家丁就是狠狠砸下。仅一个照面就打趴下了十来个青衣家丁。 这下。整个青衣家丁地攻势为之一滞。冲在最前面地青衣家丁们。看着地上躺着不住抽搐地同伴有些发傻。刚刚地一下子所有人都是眼前一花。然后就见到前面那些伙伴横七竖八地倒在了地上。现在已经是轮到他们直接面对这个由木盾组成地阵势。 前面地青衣家丁有些迟疑。可后面地人不管那些。反正自家人多怎么打都是个胜。后面人地只管一味地向前冲。那些前面地青衣家丁被人一推。不由自主地向前靠去。这个时候他们也是将心一横。反正自家人多。说不定自己个就能冲开那些破木板呢。 这些青衣家丁失望了。他们冲上去后。虽然手上乱七八糟地兵器打在了木盾上。也颇有些木盾因为吃受不住力气被打地粉碎。可是。还没等他们发出欢呼地叫喊。就见到那个失去木盾地南庄子家将。竟是身子一矮迅速消失在了背后地木盾阵势中。随后。又一个手持木盾地家将填补了那人地空位。 青衣家丁有些失望地看着依旧完好地阵势。他们地身子被人推搡着向前涌去。就见阵势最外侧地木棍有地举起。有地向前突刺。有地斜砍下来。每一下都是重重地打在青衣家丁身上。一股子巨力重重打下来。一些身子略嫌单薄地家丁立马膝盖一软。紧接着又是一下狠得打在脑袋后者脖子上。单觉着眼前一片金星乱冒。便毫无知觉地趴在了地上。 总有一些不要命地。一些个身子粗壮地青衣家丁。见到自己这方伙伴就像是自己个送上去被人打一样。心头那股子憋屈别提多难受了。明明是自己这边人多。偏偏只能围着那个好似王八壳一样地圆阵。每一次上去都只有二三十个人。被人家轻轻松松地收拾掉。自己这边更多地人除了能围在外面大声吆喝。别地什么都干不了。 有一两个青衣家丁脑子一浑,干脆舍了长兵器,整个人大喊一声扑过来,即便挨了一下半下的也死命坚持住,待到冲到了对方面前,双臂一张死死抱住一个南庄子的家将,身子就向着一边扭去,后面立时就有拿着长兵器的青衣家丁跑过来,从空出的缺口向里面狠狠刺去。 这时马上就有南庄子的家将从阵形里面递出木棍,先是荡开刺过来的兵器,而后又是重重打在起先的那个家丁后背,而被人抱住的家将更是毫不留情的用脑袋,冲着抱住自己的家丁狠狠一磕,立时就是头破血流晕头转向,随之扔掉木棍一拳砸在抱住自己那人的下巴上,而后身子一抖,就脱开了束缚。 即便是这一会功夫,整个阵形到底是出现了小缺口,那些青衣家丁好像见到了希望一样,又是鼓起了勇气,嘶喊着冲了上来。仅仅是冲杀的一阵,就有三个南庄子的家将被锐利的兵器刺伤,而不得不被人拖回了圆阵中心。 看着自家的人有了小损失,兀立牙眼睛赤红着,高喝一声:“进!” 随着兀立牙一声令下,刚刚还是有些散乱的圆阵,这时突地又是一肃,先是最外侧的人墙呼啦散开,再没了刚才的严密,每个人中间都空出了大约半个人的空隙,而后所有南庄子的家将们迈动步子,猛地向前踏出一步,木棍举起向前猛的一刺,然后也不管那些被击倒或者正半跪在地上的青衣家丁,大踏步的向前行去,当圆阵靠近了那些暂时失去抵抗的青衣家丁时,从两人间的缝隙中,伸出一根根木棍,狠狠打在青衣家丁的后脑。 噗,登时血光飞溅。 刚刚兀立牙还看着南北庄子的情面,不愿在打斗中太过分,可是见到己方的同伴受伤,那股子心头的傲气立时被激发出来,下令时候再不留半分余地。 随着圆阵每一次迈步,这些女真勇士们都努力从嗓子中喷发出一股激昂的气息:“杀——” 眨眼间,女真勇士们就像是回到了生死相搏的战场上,他们的对手也好似从一群乌合之众,变成了昔日对战的大宋将士,短兵相接狭路相逢,此时只有心头怀有那分悍勇之气才能活命,是以每个家将都在舞动木棍之间用上了全部心力,脸色狰狞的直如地狱的修罗:“杀——” 这股子悍勇之气立时感染了一边观战的人,看到那群女真战士渐渐从北庄子家丁中间杀了出来,而且愈战愈勇,到后来竟是有了战场上无敌勇士的气概,林正南无奈的摇摇头,一股郁闷之气堵在胸口,痛苦的阖上眼,当年,在东京汴梁城外,他遇上的不正是这样一批女真人们,就在那个出城劫营大战的夜晚,本已经占到优势的宋军,就是在一群悍不畏死的女真精锐的反扑下,竟是连正面对撼的勇气都失去了,纷纷扔下兵器转身逃走,无论林正南如何呼喊斥骂都不管用,到了最后,连林正南本人都被败走的士兵卷着一起逃出了女真人的军营…… 一想起这一切,林正南就好像又听到了那一夜的喊声,杀声,还有女真战士们身披重甲,踏着整齐的步伐从前方缓缓逼近时候的踏步声,从那个时候起,每次想到这些他的脑袋都会疼,也不知为什么,就是疼的无法忍受。 倒是那个年近四十的大汉无奈的摇摇头:“这北庄子有高人啊,只可惜了,他带着是一群乌合之众,不然,今天南庄子绝对讨不到好去。” 说着,大汉仔细分析下来,从一开始北庄子其实就在牵着南庄子的援兵的鼻子走,因为南庄子的援兵是来救人的,所以不愁那些南庄子的家将不肯进宋王庄,然后在宋王庄里沿着大路两侧布下埋伏,反正自己人多,无论怎样布置都不会出错,最后,接着细微的骚动将南庄子援兵的所有注意力都吸引到前方去。 可是,就在这里出了差错。那些北庄子的家丁都是乌合之众,在南庄子援兵如山的气势下怎么可能挺太久,那整齐划一的踏步声,每一下都好似敲在心头的大锤,即便是大汉和林正南这样的老兵,听到这股声音也会微微心颤,更不要说是那些年轻的家丁了。 终于,有一个家丁因为无法忍受这种心头的折磨而自行出击,将整个前后合围突然袭击的部署全部打破,给了南庄子援军从容布阵的时间,虽然北庄子从头到尾就没有赢的希望,可是现在这个样子,那大汉摇摇头啧啧道:“赢得太轻松了,到底是一群乌合之众,这才倒下二三十个人就转身开始跑了。” 洪过嘿嘿冷笑道:“高大叔,别说是这群没什么经验的家丁了,就算是大宋的禁军又能如何,现在已经是伤亡一成了,怕是放在正经军队身上,也会出现逃亡吧。” “呃,”那姓高的络腮胡子语气为之一窒,而后勇赞赏的眼神看了眼洪过。 洪过在心中暗自苦笑,他说的其实是古代冷兵器时代军队的通例,放在这里自然也是没错,在古代冷兵器的时代,那些个没有国家民族之分的士兵,通常是伤亡超过一成就会溃散,若是超过两成只怕就要崩溃了,若是没有受过训练的一群流民乌合之众,怕是连一成伤亡还没达到就要撒丫子了,也难怪历史上很多镇压盗匪的战斗中,会出现几十上百人撵着几千上万人跑的事情了。 如此一来,愈加的凸显了南庄子派出的家将的精锐,洪过心中狐疑,这南庄子到底是个什么路数,怎的会有如此勇锐的老兵当家将? 同时,从看到那些青衣家丁开始,洪过的目光就没从那件青色窄袍上挪开,这件衣裳,他怎么越看越觉着眼熟呢?好似先前在哪里见过似的,到底是哪里呢,头痛啊,穿越以后诸事繁杂,实在是有些不大容易想起来啊。 不过,无论怎样头痛,洪过心中暗自下定一个决心:回到宋朝,一定要回去。 从芷雅和羊蹄的身上,从阿鲁带的身上,从这些个高傲的女真人身上,他看到的是统治者的傲慢,他可不愿意继续留在这里,作一个二等臣民,一个随时随地要受人白眼,随时随地可能被打成奴隶的亡国奴,这种担惊受怕忍屈含辱的生活不是他想要的,他要作的是一个堂堂正正的人,一个在自己国家有尊严活着的人,那就只有到宋朝去,到属于自己的国家去,再不要去想给女真人当官,即便是女真皇帝亲自来征召也不愿意,在这样一个朝廷里,纵然你有天纵之资又能如何,那些女真人终究还是将你看做一个外人,一个奴才,一个可以随时随地扔掉的摆设,或许这个摆设比较好用,丢掉了比较可惜,但是,这种丢弃也不过是让坐在上位的那个民族微微心痛下,绝不会有什么留恋。 回到宋朝,这个信念从未如此强烈的充盈在洪过心间! 就在这边洪过下定决心的时候,那边的战斗已经接近了尾声。 兀立牙也没想到自己会胜得如此轻松,除去五个因为被刺伤而挂花的同袍外,当北庄子的家丁倒下了二三十以后,整场战斗就从伏击变成了一场大溃退,那些丧胆的青衣家丁们再也不敢去冲击圆阵,刚刚前面冲阵的下场在人群中一传十十传百的传开,南庄子的家将们也从一群打不动的铁人,变成了从天而降的金甲战神,是打不死杀不伤的,如此一来,青衣家丁们更是再无战心,纷纷扔下了手里的兵器,一转身向北庄子方向逃去,要他们去和一群天兵天将对打,那是白痴才干的事情。 没等兀立牙下令,一见到青衣家丁溃败,整个圆阵立即散开,见到便宜的家将们干脆丢了木盾,顺着村中大道追了上去,这个时候若是还不会追击扩大战果,那就是真的傻了。 兀立牙的心思没在这上面,他指挥几个守在身边的同袍,去寻找世子羊蹄还有失散的阿鲁带他们,才刚得到羊蹄的消息,北面就传来一阵马蹄声响。 “他娘的,这完颜秉德也太赖了吧,都到这个份上了,才派出骑兵?”一个在兀立牙身旁的家将破口大骂。 首发 第一第三十七章 械斗之余波 倒是兀立牙神色镇定,看到羊蹄和阿鲁带几个人已经被人搀扶出来,虽然身子因为被捆的时间有点长而微微麻木需要有人搀扶着,其他看起来总算还好,羊蹄更是塞嘴布刚被拿开,就忿忿的大骂起来,从完颜秉德到参与了今天这件事的所有北庄子家丁一个都没落下。 见到自家主子没事,兀立牙心头稍平,这才转头镇静的望向马匹驰来的方向。 转眼间,三十多骑在马上的女真骑士,就将兀立牙和阿鲁带等人团团围住,当先那个带头的圈住自己的马匹后,向内里一望登时脸色大变,忙不迭的要下马。 这个时候在场的话事权自是从兀立牙交到了阿鲁带手上,阿鲁带接着火把看看那骑士,嘿嘿冷笑起来:“胡土门,你小子长能耐了,怎么,是你那个主子要你来抓我们爷们?” 那个骑士这时几乎就是滚落下马,跪在地上单膝行了一个军礼,也不敢站起来,就那么答话道:“猛安大人,这怎么说的,小的无论到了哪里,可都是您手下一个正兵,谁敢冲您抄刀子,就先把小的宰了再说。” 听到自家头领这么说,其余的女真骑士大惊,纷纷跳下马来,虽不至于下跪也纷纷收起兵器小心的站在一边,我的天,他们的谋克大人还要向这个汉子下跪施礼,到底是哪里的猛安啊,这么牛? 阿鲁带摇摇头,随便在胡土门身上踹一脚:“滚起来,怎的在朝廷听差这规矩越来越多了,在我这里没这么些规矩,起来说话,说吧,北面那个要如何处置?” 胡土门闻言马上跳起来,规规矩矩的侧身站在阿鲁带身侧,小心的道:“那个,据说是萧王发话了,今晚的事情,就到此为止如何?” 阿鲁带回身看看一脸忿忿的羊蹄,知道问这个主子怕是今晚就没完了,既然芷雅郡主吩咐是打到北庄子怕,现在这情形就算借北庄子两个胆也不会来招惹自家的庄园了,想来也是完成了芷雅郡主的钧令,还是趁这个机会收手吧。 ********************************************************************************** 秉德是在晚饭后才知道整件事的,他很生气,怒火冲天的他竟失手打碎了一只南面宋朝进贡来的上品青瓷茶盏。 “一群废物。”秉德指着眼前地赵顺臭骂。“小三百号地人手。竟然打不过三四十个几十岁地老东西。我养你们什么用?” 事实如此。跪在地上地赵顺虽是诚惶诚恐。可心中一样地不明所以然。不过既然主人将怒火发泄到他地头上。等下他自是有撒气地法子。不过。眼前还有一件事要问清楚才是。 瞧着秉德骂地累了。赵顺小心翼翼地探头问道:“主人。那么。明天地晚宴。是否还邀请南面那位……” 啪—— 不等赵顺说完。又是一只青瓷茶盏砸在他头上。接着秉德冰冷地声音响起:“我有告诉你不去邀请芮王千岁么?” 看着赵顺屁滚尿流地跑出去。秉德慢慢喘匀乎了气。其实。他生气地主要原由不是自己家打败了。是凡在朝中混过十年以上地。谁不知道芮王府里地家将。个个都是当年追随前代沈王征战沙场地百战勇士。自家那些家丁。别说是三百。怕是一千个。拉上去也还是今天这个结果。 秉德生气的缘由,是这次实在败得不是时候,自己邀请来众多亲信以及许多女真世袭猛安谋克们举行宴会,偏偏在宴会前演了这么一出,真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感觉丢了脸面之余,完颜秉德想到一个问题:那位深居简出的芮王爷,是否是故意要演这么一出的? 示威?还是另有目的? *************************************************************** 次日傍晚,金国芮王爷,小雅的父亲神情悠闲的跨在马上,在百多名家仆的护从下穿过宋王庄,来到位于村北庄园。在正门处,完颜秉德竟是亲自等在那里,见到中年男子到了立时笑盈盈的迎了上去。 见到秉德走到面前打拱作礼,小雅的父亲脸上微现不快,随即飞速端上一副笑脸,翻身下马笑呵呵的与秉德寒暄。现在的完颜秉德位居左丞相,兼侍中、左副元帅,获封萧王,地位比之小雅的父亲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可是,偏偏小雅父亲还有另外一个身份,乃是本部猛安的勃极烈。 勃极烈是女真语长官的意思,猛安是女真人在起兵之初建立的一种亦兵亦民的制度中的一级,在其下面还有一阶叫做谋克,猛安谋克制度构成了女真人最根本的政治军事制度,这种制度类似后世清朝的八旗制度,闲时耕种为老百姓,一旦有战争就将所有男丁集中起来拉上战场。故此,每个猛安勃极烈不仅仅是本部女真人的行政长官,更是这些女真人在战场上的指挥官,具有生杀予夺的大权。 而秉德的名衔恰恰分属小雅父亲治下,这样一来,完颜秉德见到本部猛安勃极烈竟然只是拱拱手,反是太过僭越了。只是呢,秉德现在是当朝权相,大有当年其祖完颜粘罕的威势,这时与一个闲散王爷笑脸相谈又把臂而行,无论谁看到都要竖起大拇哥赞一声“好气度”。 这些私下的计较永远不会摆在台面上,当两人一起走进后园时候,秉德道一声“孛迭兄”,要将小雅的父亲让到主位坐下。 那孛迭乃是小雅父亲的女真名,按照女真习俗他也有个汉名,名唤完颜亨。这时的完颜亨早早掩起刚刚的不快,大笑一声:“乙辛兄是主,我完颜亨是客,哪有客人抢了主人位置的道理?” 秉德本就是随口谦让,这时更不再装样,大大方方的坐上主位。至于其余的客人,在两位王爷面前哪敢出头抢了完颜亨的位置,自是芮王坐在秉德左侧的首位。 说是头鱼宴,这群女真贵族哪里还会如契丹皇帝一般,真真在河上凿冰捕鱼,现在连河岸旁的野营帐幕都省了,所谓的头鱼更是化作流水价送上来的肥美鲜鱼,没什么人在乎这些鱼是否真的是凿冰后第一拨捕上来的。 看着自家宾客满堂,秉德心中畅快,似乎已经将昨日的尴尬忘却,频频举杯邀酒,自己更是杯到必干,几圈下来竟是满面红云,好似有些喝高了。 一阵节奏明快的歌舞响起,上来一群穿着女真传统衣裙的美貌女子,在场中翩翩起舞。 秉德弯腰持杯,向着距离自己不足三尺的完颜亨低声敬酒道:“素闻芮王世子勇力过人,颇有当年沈王遗风,芮王有此爱子真是令人羡煞。” 完颜亨暗道一句“来了”。秉德一句都不提昨日的尴尬事,反是大大夸赞自家儿子的所谓武勇,一个十岁娃娃又能有什么武勇,秉德自然是指的芮王府上那些百战余生的战士了。不知道秉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完颜亨在现出淡然的笑容却并未接话,只是举起手中酒杯回敬过去。 见到自己的话没有太大反应,秉德继续笑道:“但不知,那洪家小儿与芮王世子是个什么关联,芮王赐教小王,小王日后也好叫手下人如实称呼。” 对秉德如此直白的问出来,完颜亨微微皱眉。 女真人到底还是刚刚从深山老林里走出来不久的民族,心头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即便是完颜秉德这样的宦海沉浮人物,身上也少了些城府似的。不过,今天有些事情也必须完颜亨说清楚,否则,嘿嘿,总不成让宋王庄天天干仗吧。 举杯啜饮下,完颜亨似是随意的道:“那劣子最近拜在了洪家小哥门下,前日登门拜师,一时玩耍之心兴起便试了试身手,总算还好,没给我这个作爹的丢人,哈哈,不过那拜师束脩的大礼算是彻底废了,只有改日再来,嘿嘿,这倒不错,正应了洪家小哥的表字,哈哈,改之,改之,姑且改改吧。” 完颜亨的话看似轻松随意,秉德心头却是突地一跳,他住在庄子上足足两年,太了解完颜亨其人了,这位芮王爷当年跟随其父征战大江南北,将个宋朝皇帝追的不得以跨海出逃,谁知道竟然在回朝后对汉家繁华大加赞赏,自己更是心慕汉俗以至于家中处处遵循汉人的礼节。 在汉人礼仪中,最是尊师重道,不仅为子女选择老师的时候要慎而又慎,便是选好后也要派重礼选家中地位尊崇的人物,亲自上门请求老师手下自家子女为徒,这就是所谓束脩之礼。 完颜亨亲口告诉秉德,这样一个重要的礼仪被人装散了,秉德心头一叹,看起来完颜亨是在告诉自己“老子很生气,后果很严重”。秉德不是下面那些肤浅的女真户长,他心头清楚完颜亨的潜力,如果不能化解完颜亨心中的不快,怕是对他下一步的事情要有极大的阻碍。 想到此处,秉德举杯大笑道:“世子有拜师开蒙,真真是件了不得的大事,当胜饮,来来来,大家一起为芮王贺。” 不去看在场女真户长们茫然的举杯,完颜亨心中冷笑,他刚刚的话实际已经点明了自家与洪过的关系,更在最后点拨秉德:你们庄子对洪过的态度,也应该改改了。 看到秉德举杯算是同意了自己的提议,完颜亨好似刚刚想到似的,拍拍脑袋自嘲道:“唉呦,这人老了,脑袋就是不好用了,没个人提醒总是忘事,还有,村中林家的那个小子林钟,竟是与我那劣子投契,还要彼此拜了兄弟,被我喝止了,真是不成体统,堂堂大金芮王世子,拜什么人做兄弟不好,竟然找到个奴隶娃头上,真是丢人啊。” 秉德脸色古怪的看着完颜亨,酒杯慢慢放下,沉声道:“芮王好记性怎的还需别人提醒。不过一个奴隶娃而已,只要芮王与本王交好,便连同他那父母一家都送与了芮王便是。” 这么大方?完颜亨心头急转,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秉德绝不会平白无故的示好,那么,他的目的是什么?完颜亨不是瞎子,秉德这段日子的异动要说他不知道那是胡说八道,但是他对秉德的行事一向不感冒,是在用林钟一家要挟他?真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就连完颜秉德都希望拉住自己。不过,完颜秉德应该还没傻到,以为用一家子庄奴就能要挟或者胁迫自己,那秉德的底牌到底是什么?暂时想不出啊。 暗叹一声,完颜亨猛地捂住嘴,身子向后倒去,嘴里吐出些许酒水,接着就倒在了身后自家的仆役身上。 见到完颜亨拙劣的表演,秉德冷笑下:“芮王醉了,你们还不快扶芮王回府。” 望着完颜亨被人扶走,秉德招过赵顺低声喝问:“上次的事情查的怎样了,那个地方有没有消息回来?” 赵顺惶恐的摇摇头。 完颜秉德望着完颜亨渐渐远去的背影,犹疑一阵,“那件事到底是什么人干的,哼哼,真的要是南面做下的,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也罢,这里不安全了,你立即安排所有飞鸽去那个地方。” ******************************* 求票,求收藏 首发 第一第三十八章 束修之日 事情似乎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过去了,不仅是南北庄子上无人再提起那天的斗殴事件,便是宋王庄也好似被人下了一道无声无息的禁口令,说话的时候心有一致的绕开了这个话题。 要说整件事影响最大的其实还是那位始作俑者。 就在骑兵出现的时候,芷雅暗暗长出一口气,她才不信完颜秉德这样输不起,为了次斗殴就能排出精锐的女真骑兵参战,那样的话,怕是今晚完颜秉德就要头痛如何从他的庄园离开了。如果不是这个目的,那么北庄子派出骑兵的目的,就只有一个:求和。 转过略显僵硬的脖子,芷雅看向身侧的洪过,微微一笑道:“如何,洪,先生,人,我救出来了,可还满意?”言语中,她故意咬重了那个“先生”,其中含义不言自明。 林正南等人紧张的看着洪过,从刚才洪过等人的对话上,他们已经听明白,原来,洪家小子竟是用自己开价,换来了自己这些人的安全,这种交换让他们心里一阵阵的不舒服,甚至是脸红红的,不敢去看洪过,让一个孩子救出性命,这里谁不知道,当初洪过跳河不正是为了不愿作这大金国的官么,连高官都不愿意作,想让洪过去当个王府教书先生,去看一群女真人眼色生活,那还不要了他的命,可想而知,作出这种决定的洪过,内心中经过了多少挣扎…… 甚至,林正南眼睛红红的,死命盯着洪过,颤声轻叫:“洪,洪家小子,不能……” 听到这话,芷雅飞速扭过头狠狠瞪了一眼林正南,那眼神中充盈着威胁和愤怒,就像是火焰一般几乎能让人燃烧起来。 看着芷雅这个样子,一边的宋王庄的庄客不干了,他们今天已经豁出去了,难道还要让一个小辈为了他们而牺牲心中的大义么? 林正南当先踏出一步,紧接着,姓高的络腮胡子也随之踏步出来,逼视着完颜芷雅,看到他们两个站出来,其余的人也毫不犹豫的跳起来将芷雅团团围住,即便是文弱的胡医官也不例外。 “干什么,欺负个女孩子家算能耐么?”洪过这个时候说话了,虽然他心头下定决心,但是这个决定不必对人提起,在如何回到宋朝的步骤上,他已经隐隐有了自己的腹案,就如那一夜想到的方法般,虽然带着一定风险和血腥,可那终归是最快捷的方法了。 也不转身,洪过依旧看着远处阿鲁带与那个骑兵对答,嘴里淡淡道:“父亲常常教导我,男人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当心怀忠义恪守臣节,于朝廷守住臣节不失无辱朝廷威严,于己更要恪信守诺,不能用无义之举耽误了自己的清白。”说话,他转身看向林正南,“林大叔,我洪过清清白白的身子,难道就要因为今晚一时痛快,染上一块天大的污点么?你来说,这样做对得起天地良心么?” “可。可是。洪家小子。你地身子比不得我们这些已经污了地人。你还是清白干净地。不能去和那些女真人掺和在一起。让人在背后对你指指点点啊。”林正南磕磕绊绊地道。 芷雅脸色一敛就要发怒。谁知道洪过摆摆手止住了她。但见洪过轻轻笑道:“迂腐。父亲身为大宋命官。还能做那完颜希尹地西席呢。为啥到了我这里却是越来越迂腐了?” 一句话将个林正南等人问地哑口无言。 说通了这些邻居。洪过转身指着外面已经被人砸地一塌糊涂地院墙。旧事重提甚至是有些婆婆妈妈地道:“你家要负责给我重新垒一道墙。” “没问题。三天之内一准干好。”芷雅这时极度兴奋。哪里在乎一堵围墙。 “要青石地。” “好的。”芷雅依然没有迟疑的道。 “要你们家那么高的。” “……你去死吧!” ************************************************************ 既然答应了作芮王府的西席,这洪家善后的里里外外的事自然被芷雅全权包下。 洪过的母亲还在胡医官家里养病,死都不愿接受小雅的示好搬入王府养病,只不过所用的一应药材被芷雅换成了王府药房的收藏。 洪过家的木板地煞子房被整个推倒,王府派出的仆役在土地还没有开化的情况下,用了五天时间,愣是在原地建起了一座青砖瓦房。 院墙按照洪过说的用整块的条石重新盖起。 这还不算,后院里还盖上了一间大大的粮仓,洪过初次进来的时候诧异的望望粮仓,他家一向是吃蔓菁的,一年下来勉强填饱肚子就知足了,何时需要用到偌大的粮仓来? 走进仓房门,洪过立时惊呆了,整座粮仓已经被人装的满满,全是上好的麦子,堆起的小山足有两三人高。 这些还都不是芮王府的束脩礼品,仅仅算是芮王爷对西席先生的“一点心意而已”,至于这个心意到底是完颜亨还是完颜芷雅的,就只有当事人心知肚明了。 洪过的身子也真是奇了,一开始的不能下地行走,从被打算起也不过是五六天而已,刚刚好将一座宅子建起来的几天,他的身子就是大好,竟然就能走动如常不说,甚至是在院子里搬着一只石锁简单的打熬下筋骨了。无论胡医官如何号脉,就是说不出洪过如此神速的恢复到底是因为什么,到了最后只有长叹一声“吉人天相”。 既然身子骨没什么大毛病了,那边完颜芷雅就急嚯嚯的要行束脩之礼。 束脩,也作束修,所谓束带修节,是古礼之中对男子成年拜师的礼节,即便是到了唐宋,束脩之礼依然盛行。只不过呢,许多想读书的人家并不是有钱人,事实上,从古至今就有“穷学文富习武”的说法,这些穷苦人家的子弟拜师时候拿不出太多的礼品,干脆用一挂肉干送去,无论是对拜师的子弟还是对那个穷教书先生来说,都算是一份厚重的礼品了。 至于芮王府的束脩,真真是大出洪过意料之外,竟然,竟然,也是一挂腌肉! 当然了,要芮王府切一小块腌肉送过来也是脸面上挂不住的,至少羊蹄感觉脸上没面子的,所以芮王府干脆是从后厨拖出一口腌制好的整猪送来。 看着放在正堂中间的腌猪,洪过吧嗒吧嗒嘴,这玩意是好东西,尤其是在极北的上京府,别的不说,光是用来腌制的咸盐就价值不菲,可是,要他们母子两个吃掉这么一口整猪,怕是吃大半年都未见得能吃掉。 无奈的摇摇头,洪过对躲在门外的林钟招招手:“你去将这东西细细分了,务必要每家都送去一份,权当是我的一点点心意。” 林钟脸上现出难色,现在洪过在村子里的风评颇有些矛盾,村子里传着两种截然不同的评价:那些武将出身的庄客对洪过一诺千金的做法大加赞扬,这自然是他们骨子里的豪气在作祟;而部分文官出身的庄客,则是对洪过逼视到了骨子里,说洪过是出卖臣节有辱国体,他们也有他们的道理,无论有多少宋人投降,自汴京城破以来,还从来没有一名大宋宗室出来为女真人卖命,从洪过母亲的角度算,洪过也算是大宋赵氏皇族的远枝,他去给一群女真人当教书先生,简直就是不要脸忘记祖宗了。 这可要林钟作难了。 看着林钟脸上不佳,洪过哪里不清楚是怎么个事情,惟有苦笑的轻声道:“都送去吧,如果有人不要,就分给别家好了,大家都沾点肉腥。” 自己的想法不必去和别人解释,而且,现在空口白牙的去说,又会有谁相信呢?在这种情形下,洪过选择了默默的去做,他相信,村里这些大宋遗民以后终归会原谅他今天的所作所为。 分好了东西,洪过走到羊蹄面前,看着有些严肃的过分的小孩子,脸上笑笑,在羊蹄白嫩的小脸上掐了掐,“这么严肃作什么,前日打架时候的神勇哪里去了。” 羊蹄小脸憋得通红,偷眼看看身边的姐姐,没敢出声,一双小眼咔吧咔吧的望着洪过,不清楚眼前这个年轻的过分的“先生”,会不会再没了以往那般好相处。 见着羊蹄可怜巴巴的眼神,洪过哈哈大笑起来。 今日芮王府只来了两姐弟还有一众五大管事,这五大管事分别是负责王府内的庶务、刑责、仓房等等重要职司。正常来说,自家儿子拜师应当由父亲陪同一起送达束脩之礼,可是今次竟然只由王府内的一对姐弟出面,实在有些不伦不类,还好完颜芷雅是王府的管账人,带来的管事又都是府中担着一等一的要害职司,所以说,芷雅将这些管事一并带来未尝没有为洪过撑腰立威的意思。 洪过重新坐回正中的太师椅上,道:“羊蹄,呃,你就没大号么?算了算了,还是这么叫吧,显得亲切。”说话,洪过又拍拍手上的诗经道:“那百家姓千字文你已经背的溜熟,意思上也理解的**不离十,怕是我也比不得你了,倒是这本诗经,你虽然会背些句子,但是你又能懂得多少?” 一句话将个羊蹄问住了,他不过是十岁的孩子,虽然是王府世子锦衣玉食,但是要论对诗经懂得多少,他如何能回答?怕是他老子过来也答不出。 洪过心下小小的得意下,这个问题问的太过玄奥,试想,以诗经那千年以前的诗歌汇总,怕是再用一千年来研究,也不敢有人站出来说自己完全领悟了。他拉出诗经来,完全就是为了下一步计划打铺垫。 没有去看芷雅双眉皱起的娇俏样子,洪过看着苦着脸的羊蹄道:“唐代太宗朝名臣魏征有云,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旺,本朝的几次科举也多从史书出题,这史书要如何读?” 洪过这与刚刚毫不相干的话将在场所有人一起问糊涂了,不要说回答,怕是看洪过的目光也从刚刚的怀疑变成了审视,但等洪过下面如何说辞来决定日后对洪过的恭谨态度如何。 谁知道,洪过却不给答案,只是掐着手指算着:“今天是三月二十四,明日就是二十五庙会,不错不错,听说天庆寺的庙会是方圆百里内最热闹的所在,羊蹄,你明日带上弟弟们,与我一起去逛逛,记得早来。”说完,洪过扬扬手让所有人一起出去。 逛庙会? 回去自家庄园的路上,芷雅一直在狐疑着,洪过这是玩的哪一遭,怎么拜师后第一堂课就是带着弟弟出去玩耍?这是不是太过不像话了? “不行,”芷雅最终偷偷下了一个决定:“明天自己也要跟去瞧瞧,不能由着洪过这般折腾羊蹄他们。” 首发 第一第三十九章 庙会(1) 天将卯时,洪过就被一阵拍门声吵醒,睡眼朦胧的开门看去,竟是四五双兴奋中带着期盼的小眼睛。 天还没亮,就被一群眼珠子瞪着,饶是洪过感觉神经已经经受过锤炼,也不觉吓了一大跳,以为自己睡着睡着又穿越了,而且这次是跑到了荒草甸子草原上,还遇到了一群饿极了的小狼。幸好,这群小狼会说话,打头的嘴一咧露出两排白牙,道:“先生怎的还未起身?不是要求我们早到么?” 洪过吃了一惊,这才朦朦胧胧的看出,眼前说话的不正是羊蹄么。屋外凌晨的冷风吹过,将个洪过吹的身子一冷又是一惊,他这才完全醒过来,敢情,是这群小家伙已经到了。随即,洪过脑中一转发觉羊蹄的表情不对,看似恭谨之中却是带着几分的揶揄,心头转动立即明白了眼前小孩子的心思。 洪过转身回到屋里,一边探手在衣服里随意的抓着,一边懒洋洋的张着胳膊,看都不看门口的羊蹄等人,只是拉长声音道:“我辈读书当平心养气,酝天地浩然之气于身,泰山崩于前而不变,不过是去次庙会而已,就这样耐不住气,羊蹄啊,我看你今天就不要去了。” 羊蹄不懂什么是浩然之气,可是他真的对逛庙会十分憧憬,这个时候再顾不得捉弄老师,慌忙急声道:“不,不,老师,弟子懂了,弟子回来一定好好养那个气,这次就让弟子去吧。” 听了这话,羊蹄身后一人暗叹一声:完了。 果然,洪过闻言霍然转身,肃容道:“羊蹄,刚刚还在教你养气,看看你现在变颜变色的样子,可有半分气度?你就不要进来了,站直了,双手自然垂下,五个手指并拢,两手放在两腿外侧,挺胸,抬头,目视前方,就给我这样站着,等我出来吧。” 洪过每说一句,羊蹄就照着作一下,待到最后,这个十岁的贵族少爷完成了他人生第一次的“站军姿”。 在这个时代,纵然是所谓的强军,也没有站军姿的课程,如此对身体每一处细节的规范和要求是任何人都无法想象的,更没有人会明白这种姿势对人有什么好处。 羊蹄身后的家仆不干了,羊蹄是什么人,那是堂堂芮王世子,未来的王爷,天潢贵胄,怎么能任由一个汉人书生如此折辱? 几个家仆撸袖子就要冲进去理论,就听一个隐在黑暗中的人影厉声喝道:“撒野啊?这是老师管教学生,我看你们谁敢?” 几个仆人立时没了脾气。惟有乖乖地退到后面。那家将头子阿鲁带悄悄走过去。想要取下羊蹄马上地狐狸皮长袍。过去披在少主人身上。那个黑暗中地声音冷冷道:“阿鲁带大叔。羊蹄纵然年纪小。也是我女真地男儿。当年你追随玛法疆场厮杀地时候。也是这样娇气么?” 若是战场厮杀阿鲁带丝毫不怕。可是他平日里仅是个不善言辞地人。被这么一问便愣在原地好一阵。这才跺跺脚站到了一边。愣愣地看着羊蹄站在那里。 过了一会。洪过穿好衣服走出来。满意地看看兀自挺身站立地羊蹄。“不错。可以走了。” 听到洪过地话。羊蹄心头欢喜。迈动有些麻木地脚步刚刚走出一步。就听到洪过说:“以后每日都这样站上半个时辰吧。就在院子里。” 羊蹄迈出地腿险险没有放稳。几乎摔在地上。 所有人都是骑马而来。在别人地帮助下。洪过第一次跨上马背。那种高出地面许多地感觉。让他感觉有些兴奋地同时。又有些不稳当。总是害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会栽下来。 看到洪过明显不会骑马的样子,芮王府的家仆脸上流露出不屑的神情,更是没人过来帮手,任由洪过夹紧了马腹在队尾一步步的挪动。 便是羊蹄的那几个弟弟,这个时候也用奇异的表情去看洪过,在他们看来,一个男人竟然不会骑马,简直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最奇怪的事情了。 就在洪过有些艰难和尴尬的落到队尾的时候,本是走在最前面的羊蹄跑到洪过面前,探手拉过了缰绳,而后轻夹坐骑,让自己的坐骑慢慢跑起来,带着洪过的坐骑也随之慢慢跑动。 别看羊蹄才仅十岁,骑术上已经非常娴熟了,这倒并非所谓的女真人擅长骑射弓马,主要还是因为他的父祖都曾是征战沙场的老将,将门虎子,骑马不过是从小就要练习的基本功罢了。 事实上,其他的女真平民别说是骑马,怕是接触马匹的机会都有限,毕竟女真人还是以耕种为主,倒是接触耕牛的机会要远多于马匹。 羊蹄在一众家仆惊异的目光中,带着洪过渐渐走到了队伍前面,而洪过经过了最初的紧张以后,也慢慢摸到了一些诀窍,起码能够任由坐骑跑动起来了。 有弟子牵马,洪过自是有了心情做些别的事情,转头对一个披着皮袍甚至将头一并遮住的人低声笑道:“是你让羊蹄过去帮我的吧,实在谢谢了。” 那人冷冷的道:“我是看你走的太慢了,照你那个速度,怕是走到天黑也到不了天庆寺。” 听了这话,洪过尴尬的笑笑:“这不是不会骑马么,以前没这个机会啊。” 不等长袍人说话,一边的羊蹄嘿嘿笑道:“现在先生的机会来了,好好练习了,日后也好给姐姐牵马。” 长袍被人一下掀开,现出了芷雅满面羞红的小脸,狠狠瞪着羊蹄,“羊蹄,现在回去王府还顺路,要不要洪大哥将你送回去?” ************************************************************* 有山的地方就有庙,宋王庄背靠的松蓬山虽然地处极北荒原,依然在东面半山腰修了一个极大的寺庙。 之所以名唤天庆寺,是因为这座禅寺修建于前代辽国时期,据说是为了庆祝一位契丹皇帝的寿辰而修建,建成后竟然还有一名皇子在这里出家。 这些都是传说,不过,无论是否真有一名皇子曾经在天庆寺出家,这座寺庙的香火却是一直都很旺盛,连辽金之间朝代鼎革之时都没能坏了它的香火。 洪过的情报没错,这天庆寺果真是方圆百里最热闹的所在,尤其是每月初五,十五,二十五的庙会,更是引来四乡八村的人们一起赶过来。 一行人绕山而行,距离天庆寺还有数里的时候,就能看到三三两两的人们推车的推车,走路的走路,一齐向着天庆寺的方向走去,渐渐的在路上汇成了不小的人流。 坐在马上的羊蹄看到这个情形,也开始兴奋起来,他虽然贵为王子,却没多少机会走出自家的王府看看,每年或许有一两次机会去上京走走,也都是走马观花。 这天庆寺的庙会之繁华,羊蹄早就有所耳闻,无奈从未亲眼见识一番,今次能在洪过的带领下走出来领略一番,是以早就将出门前想要捉弄洪过的心思丢到了一边,整个心思都飞到了庙会上。羊蹄的几个弟弟也是一般,说起来他们还不如羊蹄呢,间中有两个连上京都未曾去过,这次出来逛庙会可说是平生头一遭,早就在马上跃跃欲试,若非有家仆拉住缰绳,怕是已经纵马冲到头里去了。 倒是芷雅没有太多的兴奋,或许是女孩子好静的缘故,她坐在马上与洪过并行,半晌没有出声。偷眼看看眯着眼好似睡着了的洪过,芷雅咬着嘴唇,眼珠转了几圈,却不知是否应该开口。 就在这时,一边的洪过突然出声道:“有什么话就说吧,别和母狐狸盯小鸡一样看着我。” 芷雅啐了一口,这才将心中的疑问说出来:“说是请你来当先生的,为什么你第一天就要带羊蹄出来玩?” “玩?”洪过心中嘿嘿一笑,真要让他坐到屋子里去摇头晃脑的解说诗经,怕是不出半天就要露馅了吧。他答应当这个西席是为了避祸还债,可不是为了掉脑袋啊。 不过这话不能真个说出口,洪过惟有继续保持那副迷迷糊糊一般的姿势,随口问:“那么,你的父亲,我那个王大哥可有反对?” 芷雅咬着嘴唇,回想起完颜亨听到洪过的决定时候的表情,摇摇头道:“这正是最稀奇的,阿玛竟然什么都没说,只是嘱咐羊蹄今天寅时起床过来。” 洪过暗骂一声:靠了,原来那个芮王还是个属狐狸,怕是羊蹄今次的问话都是那个中年狐狸王爷事先教好的。 稍一走神自己的身子在马上一晃,洪过险些栽下来,握紧了马鞍后,他全然不顾自己有些狼狈的样子,一脸高深的道:“小雅可听过一句话,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 求票,求收藏 首发 第一第四十章 庙会(2) 留下芷雅一人在后面思索,洪过慢慢放开缰绳,坐骑早被勒的久了,见到同伴一个个都跑到头前去,身子自己个开始按耐不住,这时被人松开了束缚,低低的嘶鸣一声,便撒开蹄子冲进了同伴堆里。 首发 由于要兼顾着洪过这个马上新丁,本是卯时初也就是后世的五点半左右出发的,待到了天庆寺下的镇甸,竟是到了辰时初也就是七点多些,不到三十里的路竟走了个多时辰,可是比两腿捣腾都慢。 大人好些,虽然路途慢了点也看不出有什么表情,倒是自羊蹄以下那些小豆丁们,因着是第一次出来逛故而分外着急,不住的用焦急的眼光去催洪过。这时见到洪过冲过来,几个小孩子欢呼一声,催动胯下坐骑向前驰去。 看着几个孩子独自跨马驰骋,身边的王府家仆们一个个没什么着急的样子,洪过心中感慨,到底金国才承平二十年,还远未到后世那般不堪,瞧瞧这些世家贵胄子弟,好似还没丢下祖宗的弓箭骑射功夫,想来日后长大了,至不济也是个可以统领数百上千人的武将。 由此,洪过突然在脑中升起一个问题:若是现在的金国遇上那崛起的成吉思汗铁木真,那个战争的胜负究竟属于谁呢?嘿嘿,若是能让现在的金人与蒙古人干上一架,怕是金人就再也没工夫去算计南面的大宋了。 这个想法很是让洪过在心中兴奋了一阵子,可是,待到他细算下计划实施的步骤时,一下就卡住了:计划不错,又要如何推动呢,就凭他现在一个王府教书匠的身份么?唉,罢罢罢,自己还是尽快回去大宋吧,无论有什么心智才华,贡献给自己母国那该多好。 怅然放下心思,洪过勉力抬头,入眼的是一个个往来涌动的人头,还有呼喊交杂的叫卖声。 一行人来的晚了,整个镇甸已经在晨光中现出了自己的活力,方圆百十里内的人们早就乘着夜色赶到这里,在镇子周围摆下自家的物事希冀有人能够买走,同时也在镇子上寻找自己急需的东西,一时间叫买叫卖声不绝于耳。 虽然不少人头上还带着皮帽看不出发式,但叫卖声喊叫声却是与后世东北话有些贴近的汉话,间中掺杂了些带了些许南面口音的汉话出来。 金国虽然在南部诸路实行着汉官制度设置州县,但是这时的京城上京府所在的上京路,却是安置了一个个猛安的屯田,猛安下面再有谋克。按照金制,一个猛安十谋克,一谋克三百户,而谋克之下又分十蒲辇,如此这些大大小小的半军事屯田户,在后世广袤的松嫩平原上形成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村庄。 上京路之内也有其他州县,但是,猛安谋克的勃极烈本就是上马统兵下马治民的职司,而且猛安勃极烈位在五品,堪比一个州刺史,谋克勃极烈也是堂堂的七品,比得上一个上县的县令了。加上猛安谋克管束的不是金国的国族女真人,就是那些最早依附女真人共同起兵打天下的部族,而且那些个猛安谋克的勃极烈不是世袭的国族亲贵,就是跋扈不成样子的武将后裔。这样的一来,上京路内的州县官地位就变得很是尴尬,猛安谋克的户口百姓他们根本管不了,所能管管的也就是上京路之内的汉人,契丹人,渤海人等部族。 漫漫冬日里能尚未天亮就巴巴地跑来赶集地。也都是那些生活比较艰难地汉人契丹人渤海人。这些人自是彼此交易地时候自是不会说不大普及地女真语。契丹语倒是可以使用。不过渤海人与契丹人乃是世仇。要他们平日里去讲契丹语恐怕难了点。于是汉话成了一个不错地选择。 洪过高踞马上观望这个镇子。说是镇子。不过是大家口中地说辞。实则是个有个两三百来户人家地大个村庄罢了。 因为每月三日地庙会。一开始有人摆摊卖些香烛。后来渐渐人气高了。就有人也来此地贩卖自家出产地物事。逐渐形成了一座墟市。也就是自发地市集。或者说是后世那种农贸市场。 除了羊蹄等小孩子感觉新鲜。一行地其他人其实对四下里摆摊叫卖地实在兴致缺缺。便是那个主导今次行程地家伙。其实根本目地也不在这个因着庙会形成地墟市。 说实话。洪过心头那股子冲动至今没有消散。反是因着几日来发生地许多事。而渐渐变得执著起来:他要好好地活下去。即使回到了宋朝也能活地有滋有味有尊严有地位。可是。无论古今中外。要想做到这些。没有钱是玩不转地。为了弄到钱。他地目光盯上了天庆寺。虽然洪过从未到过天庆寺。也从未见过天庆寺地寺主释檀图。但是。村子里人人都在说天庆寺有钱。人人都在骂那个贪心地寺主释檀图。更何况。他还见过那个偷出一大包金珠地胖和尚佛光谈。有了这些就足够了。 真地足够么?洪过心中其实还有一个迟疑地声音。 自从洪过穿越后,对于鬼神之说,他一下从无神论者变成了将信将疑。既然将信将疑,要去捣毁或者洗掠一座尊奉神佛的所在,这件事本身就令洪过心中打鼓:万一,万里有个一的,真有神佛,自己的行为是不是在亵渎佛祖,是不是要遭报应的? 所以,这才有了今天的天庆寺之行。虽然都知道天庆寺富有,洪过还是要亲眼来看看,看看那个大家口中贪心的寺主。 眼前镇甸有些破败,没有太好的房子,几乎都是洪过家以前住的那种泥板房,歪歪斜斜的堆积在一条大路旁边,镇甸周围是大片耕地,此时还未完全开化,自是谈不上铲地播种。 大路的两侧有十几家买卖铺户,从吃食店到住宿的店房倒是一应俱全。更多的还是贩卖香烛纸品的店脸,不过,令洪过惊异的是,在其中他竟看到了一家质坊,也就是当铺。 顺着大路望去,在半山腰是一片好大的房屋,正中的硕大宝顶泛着片片金光,端的一片宏大气象。 阿鲁带来到洪过身侧,用马鞭指着远处的金色宝顶,道:“洪先生,那里就是天庆寺了,前朝契丹皇帝下令建造的和尚庙,这里周围几万亩的上好土地都是这个庙的。” 听到阿鲁带嘴里对天庆寺没多少恭敬,洪过心中一笑,现在的女真人中萨满的崇拜还没有完全消退,很多从通古斯老林子走出来的女真人,是对佛教没太多好感。不过金国上层貌似很是信奉佛教,比如刚刚死掉的皇帝完颜合剌就极度信佛,只是现在这个时代女真人中间对萨满和佛教的分化很严重,也只有在昔年契丹人故地才能看到佛寺遍地的盛景。至于这极北之地,要看到更多的佛寺,怕是要到上京城里了。到了几十年后金国承平日久,金国境内道教也非常繁荣,成为继萨满没落后与佛教争锋的宗教,比如后世被某牛逼武侠作者吹上天的全真教,就是金末著名的汉奸门派,先一门心思拜在金国女真权贵门下,然后又去捧蒙古人的臭脚。 洪过真不明白,那位人称查大侠的作者到底是如何想的,能将这样一个汉奸窝写成抗金反蒙的英雄会?摇摇头扫掉脑中的杂念,洪过笑笑道:“不知那天庆寺是否欢迎我们?” 阿鲁带嘿嘿嗤笑一声:“只要洪先生出得起十枚铜钱,那和尚庙就欢迎你。” 啥咪?洪过吃惊不小,这话听起来,貌似天庆寺入寺还要买门票不成?洪过心中隐隐有种熟悉的感觉,于是马上确认着问道:“那个,如果我要烧香,是否可以?” 阿鲁带显然对天庆寺的事情很是熟悉,哈哈大笑起来:“烧香好办,天庆寺的香从细到粗,代表了洪先生对佛祖的心诚与否,细香五十个铜钱,粗的么,嘿嘿,” 阿鲁带用眼睛在洪过身上扫了一圈,“不是俺老阿寒碜洪先生,不要说最粗的佛抱腰,即便中等粗细的观音瓶,怕是洪先生都烧不起。” 佛抱腰?观音瓶? 洪过吃惊下细细询问后才明白,所谓佛抱腰,竟是一人的腰身粗细的硕大香烛,光是粗就有腰粗了,那要多长?洪过还真没敢继续问。至于观音瓶,顾名思义,就是一个瓶口粗细,至于这个瓶口,洪过比划了下,大约后世啤酒瓶的瓶口粗细吧。这观音瓶就要铜钱五十贯才可以点燃。 妈妈耶,洪过一缩脖子,五十贯铜钱!有宋一代铜贵的离谱,五十贯铜钱足抵后世晚清时候关平银七八十几近百两了,望最少的计算来说,也大约是后世的两三万块钱。 我操…… 洪过一哆嗦,一根中等粗细的香就要两三万块,妈的,这天庆寺简直就是钻钱眼里了!他娘的,那个贪心寺主释檀图真的是这个时代的和尚,能确认这丫的不是穿越的,穿越前不叫那啥释永信? 洪过正在心中盘算的功夫,就听羊蹄在前面惊奇的叫道: “希奇啊,和尚上街竟然拉着个小姑娘!” *********************************** 求票求收藏啊!!! 首发 第一第四十一章 庙会(3) 和尚?姑娘? 这两个绝不应该放在一起的事物,洪过一听到,心头首先的想法就是:不守清规! 洪过心下狂喜,哈哈,一个不守清规的和尚庙,老子这下师出有名了,就算是真有如来佛祖,老子是替他清理门户,不给老子发赏钱就算了,还能报复么。 抬头看去,可不是么,一个半大的小和尚,正拉扯着一个比他矮小许多的小丫头,从质坊中冲出来。看那小丫头身子扭动的样子,好似非常的不情愿。 可是,洪过感觉似乎有些不大对头。 这才多大的两个,呃,孩子,没错,无论是那个全身脏兮兮的小和尚,还是尚未干净些的小丫头,看着哪个都没超过十四五岁,就凭这么这么小的两个豆丁,也会干出伤风败俗不守清规的事情?别说是洪过了,怕是连羊蹄都不相信。 无论相信与否,那边羊蹄的好奇心已经驱使他纵马冲上去。这么个人来人往的道上竟敢纵马驰骋,只一动就将整个路面搅得人仰马翻,婆娘汉子一起破口大骂,管着羊蹄身份如何,这个时候先骂个痛快再说。 羊蹄一开始还要耍横,可他到底是个十岁的孩子,又没有欺男霸女横行过市的经验,才回了两句,就被几个婆娘围起来撕扯不已,那几个婆娘不仅动手,嘴里也不闲着,荤的素的一起叫嚷出来,将个羊蹄羞的一直红到了耳朵上。 芷雅无论怎样想磨练弟弟,这个时候也不肯看羊蹄吃亏,两眉一挑就要喝令几个仆人过去帮手,孰料,正要说话却被一边的洪过拉住。 “让羊蹄自己来。”洪过平静的道:“你这个姐姐不可能一辈子都跟着他。” 说完,洪过手臂一伸也拦住阿鲁带等人,从今早开始,芷雅就不遗余力的为洪过立威,此时效果显出来,没有洪过的应允,所有人只有勒住缰绳,呆站一边看着羊蹄被几个女人围住。 止住了所有人地动作。洪过地目光投向质坊。就在这一会。那边地情形出了变化:小和尚带着小丫头跑出没多远。就被质坊内冲出来一群人追上。 这群人各个衣着整齐膀大腰圆。惟有个干瘦地小老头。一身破旧补丁摞补丁地老羊皮袄。面色青黑双眼无神。虽是跟着那群壮汉冲出来。可无论动作还是神态上都好像一具活死尸。 一群人将小和尚两人围住。也不多话。直接将个老头推到小和尚面前。小老头刚说了两句。就见那小和尚两眼瞪圆。一口又浓又黄地痰吐到了小老头地脸上。 被人吐了一脸。小老头却不反抗。只是讷讷地退到一边。低下头望着地面。也不知小和尚在骂些什么。总之那小老头本就青黑地脸上此时已经几乎全黑了。 看着小老头再不说话。那小和尚将护在身后地小丫头向后猛地一推。这时洪过才注意到。两个小孩站地地方。背后就是两间房子夹成地巷子。那小丫头吃了小和尚一推。先是木讷地看看。然后撒开小腿向里冲出去。那群壮汉早就在防着小和尚。现下立即出手。三五个招呼那小和尚。还有两个冲过去追。 现在大家算是看明白了。敢情那小和尚与小丫头是一起地。至少是要帮小丫头。 事不关己,自然就没必要出手,洪过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思,转过头去看羊蹄。 就这么一会功夫,羊蹄终于按捺不住,也真是不由得他忍不住火气,那几个婆娘看着羊蹄面嫩好欺负,竟是一个个扯住了他的衣襟不肯放手,嘴上虽然不是如男人骂街那样爹娘爷爷姥姥的出口,可是用词更加阴损,尤其羊蹄这样没怎么出过门的孩子,往往要寻思一会才能明白骂的到底是什么。 别说是羊蹄,就是洪过身侧的芷雅这时也羞怒难当,洪过瞧瞧不好,羊蹄出事他可以用历练的名义拦住,要是芷雅冲上去他可就玩不转了。想到这里,洪过笨拙的夹夹坐骑,那坐骑稀溜溜的嘶叫一声,撒开四蹄冲过上去。 一条土道本就不宽,又被人群拥住,中国人的老传统,一群人吵架,更多的一群人围观,将整条道路挤得满满当当的。现在又冒出来一匹高头大马冒冒失失的冲过来,许多人措不及防下竟是被撞倒在地。 洪过本是要来解围,没想到闹了这么大的乌龙,惊得他头上冒出一层白毛汗,看着周围愤怒的目光,他心头打鼓,要是一个不好出点意外,怕是今天没法善了。 天幸洪过从一开始就勒紧缰绳,分给他的坐骑又是个口齿不大的母马,性子温顺的很,这次只是稍稍冲了几步,将一圈人撞倒而已倒未伤人。 长出一口气,洪过对着惊诧不已的羊蹄笑笑,又居高临下的扫视一圈,那些个围观的,吵架的,帮衬的,这时被人从高处冷冷的扫视着,又瞧瞧洪过羊蹄胯下骏马,尤其羊蹄华丽的衣着,终于耐不住心中恐慌,在洪过的逼视下纷纷低下头去躲避开洪过的目光。 见到洪过进来,早是被人围攻到头昏脑胀的羊蹄,好似看到了大救星,苦着的脸上现出笑容,而后一边将衣角从几个婆娘手里扯出来,一边要开口对洪过说话。 谁知,洪过冰冷的目光同样从他身上扫过,一下将羊蹄的话憋了回去,羊蹄只感觉心中阵阵烦闷,一肚子的牢骚苦闷和怨气没处发泄,让他急的几乎流泪。 心头满意这个效果,洪过嘴角微微扯动下,并不对羊蹄说什么,反是伸进马背上的搭袋里掏出一把铜钱来,这钱是早就放在马背上的,芷雅知道洪过没钱,出门前好心的为他准备了一贯的散铜钱,也好让洪过出来可以买点东西。 拿着一把黄灿灿的铜钱在手里颠了颠,洪过低头看看,又瞧瞧周围炙热贪婪的目光,冷笑更甚。他可以感觉到,随着他的手上下起伏,那一道道热流般的目光也随之上下挪动,如果不是自己高踞骏马衣着整齐,怕是这些人立时就要冲上来抢夺了,这不正是北地部族的习惯么:我没有,你有的,很好,抢来就变成我的了。 可是,北地部族除去抢掠的本性外,还有一个很好的习惯,就是臣服强者。若是对手太过强悍,这些北地部族的人们,也不介意低头弯腰屈膝下去,只要能换来好处,不过是些许脸面上的问题而已,不似中原那些皇帝大臣们,将个脸面看的比肚子和臣民还要重要。 上下颠着铜钱,将个周围的人们耍弄够了,洪过这才大笑一声,扬手将手上的铜钱哗啦啦的扔了出去,不止一把,从搭袋里又抓一把出来,再来一把…… 在周围的人看来,马上坐着的这个年轻的过分的书生,就像是一个散财童子一般,而他的搭袋就是传说中的聚宝盆,只要从里面一掏,书生扬手出去就是几十个黄橙橙的铜钱。 如此一而再而在三的,无论围观的还是骂架的,这时候早没了心思,仰头去抓空中黄橙橙物事的,低头趴在地上去找那美丽的孔方兄的,谁还去管什么撞人不撞人。 也只有那几个婆娘在铜钱刚刚扬出来的时候,会呼喊一声:“那是赔给我们的钱!” 可是,这个时候谁会管到她们? 羊蹄这个时候已经惊呆了,待到阿鲁带将他和洪过的马一齐拉到人群边缘的时候,这才回过神来,左右扭着头去寻找洪过。羊蹄无论如何都不明白,事情还有这么处理的,别说是他,便是芷雅他们也被洪过这一手吓到了。 平日里,女真贵人们,尤其是芮王府这般皇亲国戚们,包括府上的下人们出门,遇到事情只消报上王府的名头,哪个地方官不是小心伺候着,人前人后的只有别人给他们送钱,谁想到会有自己掏钱出去的一天? 洪过用马鞭敲敲羊蹄的脑袋,笑道:“记住了,能用钱解决的问题,永远不是大问题。” 羊蹄愣在那里无话可说,倒是阿鲁带不服气的道:“只要说出王府的头衔,他们哪个敢伤了世子?” 指着兀自抢钱的人群,洪过不屑的道:“对这帮愚夫愚妇说王府头衔,他们懂么?就算他们懂,你不觉着丢人么?” 一句话将个阿鲁带问的张口结舌,而一边的芷雅也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原来,阿鲁带的话,恰恰就是她心中想说的。 羊蹄正在琢磨洪过的话,忽然感觉胯下坐骑有些骚动,急忙拉住了缰绳,探身看去,吃惊的发现,一个大约**岁的小姑娘,一脸惶恐的屈身躲在了他的马腹下面。 ******************************************* 求票求收藏 首发 第一第四十二章 庙会(4) 羊蹄翻身下马走到小姑娘身前,用带着几分好奇的目光将其上下打量一番,小姑娘身量不高大约**岁孩子的体貌,面容污黑头发打着两个朝天髻,勉强看似是个双丫髻的样子,身上的衣服更是单薄到让人看一眼都为她担忧的地步。 虽然是王府世子,好在羊蹄久在松蓬山下的庄园居住,没有沾染上那些个上京贵人子弟的坏毛病。 见到有人站到面前,那小丫头就像是害怕的孤鸟一样,身子抖的不停,两眼之中流露着惶恐与乞求的目光。看到这种目光,羊蹄心头好似有一件东西被融化了,探手在小姑娘身上掐了掐,唉,自家烧的柴火杆都比她粗啊。 羊蹄尽量用最和气的语气对小姑娘开口道:“你是谁家的孩子,怎么跑到我的马下了,知不知道,这样太危险了。” 羊蹄下马的动作就已经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来,大家一起注意到了那个好像受惊小鸟一样的小丫头。 刚刚被一群婆娘围攻着,羊蹄自是没有看到在质坊门外发生的一幕,可洪过是看的清清楚楚,是以他一见到小丫头,眉头微皱,看起来今次的庙会之行不大顺遂呢。 果不其然,那边羊蹄询问了几句,小丫头都是惊慌的摇着脑袋,嘴唇抿的紧紧的,眼中现出警惕的神色来。 就在羊蹄的讯问无法进行下去的时候,马上的芷雅想要开口,被洪过轻轻拉住,顺着洪过指着的方向,芷雅看到了刚刚那群壮汉气势汹汹的闯过来。 没错,就是用闯的,虽是在人流涌动的土道上,这群汉子走路的时候也没去刻意避让谁,十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站在路中间就是好大一个群体,路上的人们就像躲避瘟疫一般忙乱的躲避,许多人甚至因为躲闪不及被推倒在土道边的田埂中。 没多大功夫,壮汉就闯到了洪过一行人面前。 看到这群壮汉,小丫头的眼神从惊慌变成了绝望,黑大的眼睛黯淡无光,整个人一阵天旋地转,就仰面朝天的向后倒去。幸好羊蹄就站在小丫头身后,不顾小丫头身上肮脏一把将其抓住,然后抬头看看那些身高体壮的家伙。 看着洪过一行人不是衣着华贵。就是面容肃然神情倨傲。而且个个高坐大马。这些壮汉也不敢太过冒犯。其中一个年纪稍长地汉子干咳一声。站了出来。抱拳道:“不知这是哪家贵人当面。小地们这边给诸位少爷小姐施礼了。” 所有都没说话。静静地看着这群壮汉。说实话。洪过心中也有些打鼓。他们一行不过十来个人。还带着五六个男男女女地半大孩子。外加他这个有个把力气但对打架不大擅长地文弱书生。真正地保镖家仆不过五人。 虽说芮王府地家仆——呃。或者干脆叫家将比较妥帖——比较地能打。上一次不就是四十收拾了三百么。可是。事到临头地时候。人往往将理智抛到脑后。更愿意相信自己看到地所谓“事实”。对面足有十来个壮汉。万一冲突起来。只有五名家将保护己方一群人。似乎只有纵马狂飙才是唯一地良策? 这边一个个都不说话。将个出来地汉子晒在原地。那汉子也不觉尴尬。又是恭敬地通禀一番。 这一次。羊蹄回头看看自己一方。歪着头张大嘴。用个极其惫怠地表情道:“不会吧。又是我?”继而。羊蹄转头看着汉子道:“这礼就不必见了。反正我又不认得你。哪管你是什么阿猫阿狗。说吧。平白无故地拦住少爷地路。你是个什么居心。” 洪过在马上低低一声轻笑。想不出。一样看着没多大心眼地羊蹄。拿出恶少地样子来。还真是有模有样。难不成。他这个学生平日里对恶少这个职业还是很有生活经验地? 见到洪过嗤笑,一边的芷雅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她实在不明白,自己个的弟弟怎么突然就弄出这么一副面孔来,瞧瞧,让老师笑话了,怕是以后有的他吃受的。 那个汉子也是见多识广眼面极宽的人物,并不以羊蹄的样子而生气,看着眼前这几个主一个个鲜衣怒马的,还有几个家伙虽然孔武有力貌似保镖家将,偏偏耳朵带着硕大的金银耳环,身上左衽开衫的袍子,根本就是女真人啊,由一群女真人保护的贵人?是以这小子没有半点不满,反是愈加的恭敬,将整个事情详详细细的解说了一番。 这么一说,洪过可是吃惊不小,没想到啊,只以为天庆寺是个有钱的和尚庙,没想到还有这么一面: 事情并不复杂,这个小姑娘是天庆寺佃户的女儿,父亲叫刘老四,平日里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所以又被叫成刘老实。刘老实叫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年前刘老实死了婆娘,为了给婆娘治病办丧事,刘老实不得不向天庆寺借了三贯铜钱。刘老实一家是个无土的佃户,全靠租种天庆寺的二十亩地过活,本来一家人省吃俭用加上刘老实自己肯卖力气,已经开了十亩的荒地出来,本来想着用去年的收成还上拖欠天庆寺的印子钱。 谁想到,天庆寺的印子钱竟然翻番蹦高的涨,一年前还是三贯的铜钱,到了今年竟然就是五十贯了,可怜刘老实辛辛苦苦一年,三十亩地的出产还不足四十石粮食,去掉还给天庆寺的二十石租子,余下的部分贱价卖了,又东挪西凑了一些钱,也才勉强还上二十几贯钱。 接下的自然就是肥皂剧戏码了: 刘老实先是将自己的儿子交给了天庆寺当个干粗活的小沙弥,本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再过个十年八年的,自己凑些钱还能将儿子赎出来。 谁想到,刘老实被人诳去玩了几手,就这几手,他输掉了足足五贯钱,这下可好了,没等开春,接了刘老实赌债借据的质坊派人过去,将刘老实的女儿也押了出来还债。 至于剩下的,自然就是洪过亲眼看的了。 羊蹄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一时间有些摸不清头绪更不知应该如何去问。 芷雅坐在马上抿着嘴没有出声,天庆寺是个什么名声,或许远些的善男信女不清楚,她这个和天庆寺前后山作邻居的可是太清楚了,那质坊根本就是天庆寺的老虎口,进去了哪有不给扒层皮的? 见到又有些冷场,那边的汉子依旧恭谨的弯腰施礼,这边总要有个说法不是?偏偏羊蹄对这些俗务是个两眼一抹黑,芷雅不好插嘴,洪过呢,是个二迷糊不敢随便说话怕漏了怯。 几个主事的都不吱声,不得以,阿鲁带硬着头皮沉声问道:“你们准备将这个小姑娘弄到哪里去?” 那汉子闻言乐了,“不敢向诸位爷隐瞒,我们哪里是要将她弄到哪里去,我们是送她去享福,也不远,上京城里天香苑,保证不出十年,这小丫头就能出落成头牌清倌人。” 虽然没去过几次上京城,羊蹄还是一下惊叫出声:“天香苑?那不是上京城里最大的勾栏妓寨么!”话一出口,羊蹄就感觉背后猛地出现两道凌厉的视线,一起恶狠狠的盯住了他。 芷雅做梦也想不到,自家还不到十一岁的弟弟,竟然还能知道上京城里最大的妓寨,这说明了太多的问题,一面恶狠狠的盯住了羊蹄,她一边在心中盘算着,回去要如何拷问羊蹄。 洪过看着羊蹄啧啧感叹,没想到啊没想到,到底是吃人的旧社会,这才多大的孩子啊,竟然就知道妓寨的名字了,也不知道羊蹄这小子是否去过,呃,不过,这小子下面的鸟长成了么,现在就逛妓寨,貌似对小孩子的生长发育不好。 吸溜一下口水,洪过看着羊蹄的目光愈加的炽热:嗯嗯,有机会要好好宰一下这小子,有前途啊,自己去过,怎么也应该带着老师去见识一番吧。 在两个人的注视下有些瑟瑟发抖的羊蹄,勉强回过身,“多少钱?” 那汉子明显一愣,以前那些个贵人一听这些罗烂破事,第一个反应就是将人交出来,怎么这个小少爷还要开价?看着那边威武的阿鲁带脸色开始不快,汉子眼角一跳,立即回了数。 羊蹄想都不想,掉头对阿鲁带吩咐给钱,径直将小丫头放上马背,就要翻身上马。 芷雅从头到尾没有制止弟弟,一来数额不大,刚刚洪过当着她的面用一贯现钱玩天女散花,都没见她哼一声,现在还能在乎这三瓜两枣的,二来,既然洪过是要带弟弟出来见见世面,就应该尊重弟弟的决定不是,一个佃户家的丫头而已,王府上上下下还能缺了这个小姑娘一口吃食? 眼见着那边阿鲁带拿出一块金子在手上掂了掂,甩手扔给了那个汉子。 宋金时代虽然苦于铜矿稀缺,市场上的铜钱远远不足,但是金银确实没有成为正式的交易货币,惟有在官方记载账目或者是行商计算大宗货物交易的数额时候,才会使用金银来记账,目的是方面书写计算,至于真正的入库或者交易,还是使用铜钱。金银不成为货币的原因很多了,其中最主要的,就是白银的数量在中国古代也一直非常稀少,直到明代中期,葡萄牙西班牙的大三角贸易开始,将他们从美洲掠夺来的白银源源不断的输入中国后,白银才逐渐占据了货币流通的主体。 虽然金银在宋代还不能作为货币使用,但是这块金子按重量卖出去,比照现在上京的市价也要不少铜钱,比刚刚汉子报出的数目是只多不少。 突然,洪过开口了:“慢着!” ****************************************** 马上就要下三江了,求票求收藏啊!!!! 首发 第一第四十三章 庙会(5) 听到洪过叫停,芷雅第一个不干了,她轻声对洪过道:“洪大哥,羊蹄已经决断了,况且钱都给了,还是不要……” 这话说出来,不仅是羊蹄阿鲁带等人一**头,便是那边的汉子也非常赞同,刘老实家的丫头虽然被他夸得好像朵花一样,实则卖到天香苑根本不值刚才他说的价,现在这群冤大头既然肯出钱,等下除去交回柜上的部分,自己还能落下不少,要是真的被这个不开眼的书生打断了,岂不是让自己平白少了笔进帐? 回头白了芷雅一眼,洪过不屑的撇撇嘴,“我什么时候说不让羊蹄买人了?钱是你们家的,想扔河里听响都和我没关系。” 说着,他看看身边一众微微出了口气的人们,尤其是那个正欢欢喜喜要跳上马的羊蹄,洪过冷笑一声:“我倒是对一个知道天香苑名字的小孩子不大放心,这丫头不能放在羊蹄身边。” 芷雅白了洪过一眼,自家弟弟不过是买个人罢了,回去王府还真能将这小姑娘放到羊蹄身边不成?那岂不是显得芮王府太没规没矩了。不过,对洪过前面那半句话,她也留意了,脸上现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来。 羊蹄脸色大变,正要说话,被洪过拦住了话头,“你小子不要着急,我也没别的要求,这个小丫头我就帮你代管了,等下送到我家里去,权当在你来我这里念书时候多个使唤的丫头。” 芷雅闻言翻翻白眼,什么代管,什么使唤丫头,只怕使唤丫头是真,给羊蹄预备的是假,身边这个洪大哥怎么变得这般无耻了,明明就是在用王府钱给他老娘买了个丫头么,还说的这么大义凛然。 孰料,洪过下一句话几乎让芷雅从马上栽下去:“哦,对了,既然是给羊蹄预备的丫头,这每个月的份子钱可不能少了,也罢,就让羊蹄每个月捎过来,反正他每天都要来我院子里站个把时辰。” 那对面的汉子在心里偷偷竖起大拇哥来,高,实在是高,看看人家,到底是读过圣贤书的人啊,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明明就是我们干的那套坑蒙拐骗是一路货,还说的这般文邹邹不带一个骗字,唉,果然是念过书的坏蛋才最可怕。 将那群壮汉打发了,一行人的兴致却是大减,遇到这档子罗烂事怕是谁都会心情不好,惟有羊蹄的几个弟弟,用好奇的目光把小丫头上下打量过后,随即将兴趣重新放到了庙会上。 在洪过的印象中,既然是庙会就少不了说书唱曲打把势卖艺的。走到这偏远北地的草市上他才发现,自己的印象完全错了。这早春还带着清冷的寒气,能在这个光景跑出来都是些苦哈哈,目的无非就是要将家里的一点剩余换成急需的物事。看了一路,整个镇子一条土路两侧,满是摆着各式粮食毛皮草药的摊子,看货色也就是些粗制滥造简简单单加工下而已。 别说羊蹄芷雅这般在王府里见惯了上好皮毛地女真贵人。便是阿鲁带这样地护卫家将们过去看看。也都是摇着头回来。 洪过什么都不懂。自是不愿出手买什么。再者。他囊中羞涩。仅有地一点铜钱也都在刚刚洒了出去。这个时候要买东西怕是还要向芷雅张口。这恰恰是他不想地。 说到底。洪过还有自知之明。从自家受伤开始。芷雅全家上下救难扶危。不知帮了自己凡几。虽说自己违背以往地良心跑去作了王府教书先生。这到底欠下了太多地人情。若是不知好歹地一味开口索要。无论脸面良心。还是人情世故上都是太说不过去。 既然没了太多地欲求。洪过地心态就清淡起来。看着周遭也渐渐变成了审视地目光。 他没去过南面地宋朝。甚至是连现今被金国占据地开封汴梁城也没去过。不知道后世被称为“宁为汴梁守门小兵也不作同时代欧洲小国王”地繁华是个怎样地景象。 打着补丁地皮袄满是灰尘。即便这样。僵硬到动一动都好像板子一样平整地皮袄。怎么看都是因为反复穿已经将内里地毛磨秃。再看那人冻得乌青地脸。也应证了洪过地判断。许多人头上别说是皮帽了。连后世书上说到地包巾都没有。不过简简单单地有木头簪子随意穿住发髻。洪过甚至在一个上了年纪地男人头上看到地不过是一根削地比较平滑地木棍而已。 所有的一切,以他一个后世人的目光来看,现在松蓬山下这个墟市中老百姓,怕是生活的不大好,都见不到太多的富足样子。 不过,最让洪过吃惊的,是他看到这里的人大多是梳着金钱鼠尾的法式,偏偏嘴里说的是一口流畅的汉话,看身形和神态,似乎也都是汉人的样子。 那,为啥他们要留着女真人的发型呢? 突然,洪过脑中闪过了后世一个很著名的事件:易服剃发! 瞳孔微微缩起,后世的满清入关后,就强迫整个汉民族易服剃发,从而在服饰上彻底阉割了整个汉民族。这个做法造成的最大笑话就是,到了后来二十一世纪,海外华人参加所谓全球华人祭孔大典时候,穿的是汉人的峨冠博带,反是在自诩继承祖宗文化衣冠的大陆自己派出的代表,竟穿上满人的长袍马褂,真真是天大的讽刺。 洪过嘴角扯动下,他忽然想起来了,金朝女真人建国后,也曾经推行过一阵子易服剃发,不过效果不大明显,造成的破坏更和他们那五百年后的子孙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不过,女真人终归还是干过。 这种行为不是女真人或者满人的自大,恰恰相反的,这种行为所反映的,正是这群从通古斯冰原走出来的野人的自卑,因为民族本身的弱小,在文化上极度的匮乏,他们害怕自己被所征服的汉人孤立起来,而他们自己又不愿意去改变传统融入被自己武力征服的汉人中间,所以他们最后选择了让汉人反过来融入他们的民族之中。 这种可笑的心态和作法,最终的结果就是让女真人和满人几乎整体灭亡,从文化到民族上的毁灭,但是,在这种无知的行动之初,也很是有那么一群人去热衷这种做法得。 这边洪过在心中鄙薄女真贵人们的无知,那边羊蹄正小心翼翼的偷看他,刚刚被洪过收拾了一番,羊蹄现在感觉自己应该加倍留心自己这个老师,说不得,还要小心的奉承下才好。见着洪过摇头,羊蹄立时带着媚笑凑到洪过身边,“先生可是饿了,不如我们休息下吧,正好吃点东西。” 洪过顺着羊蹄手指看去,确实有个饭馆子,他是个习惯一日三餐的人,到了这个时代才知道,这北方农闲时候,为了节省粮食多数是一日两餐。虽然不知道南宋是个什么习惯,可是要他一天吃两顿,两顿喝稀,真的受不了啊。 已经不吃早饭许多时候,更不要提下馆子了,每日被蔓菁吃的嘴里能淡出鸟来的洪过,此时一见到饭馆,立时口中大咽唾沫。 饭馆不大,能来饭馆吃饭的客人,多是到天庆寺上香的信众,有钱人自家带着干粮,到了天庆寺又有素斋招呼,苦哈哈们又有几人能吃得起馆子? 一行人呼啦啦进去后,立时将整个馆子占个满园,将个掌柜的乐得是见牙不见眼,心中盘算着:这可真稀罕啊,就现在的光景还能来这么一伙客人,意外之财,意外之财啊,看来昨儿个给善财童子上的香真真成效,不成,今晚还要给他老人家敬香才是…… 无论掌柜的如何思量,羊蹄一进饭馆就开始张罗起来,也难为他一个王府世子,还是个十岁年纪,就这般前后殷勤,招呼了姐姐招呼先生,安排了先生安置弟弟们,临了还没忘记了那个小丫头。 看着羊蹄在那里瞎忙,洪过轻声对芷雅道:“什么叫越帮越忙?看看,多鲜亮的解释。” 芷雅白了洪过一眼:“那是你的弟子,哪有你这样做先生的,看自己个的学生献殷勤还在一边说风凉话。” 洪过抓抓自己没有半点胡须的下巴,吧嗒吧嗒眼睛道:“就因为是我的弟子我才要说么,明明给先生献了殷勤就够了,凭啥还要分薄了给姐姐弟弟的,最最可气的是,竟然还要算上先生家的丫头,真是没大没小。” 芷雅瞪圆了眼看向洪过:“我看你是没心没肺才对,这才多大光景,那个小丫头就成了你家的,天底下还有这样的道理么?” 洪过施施然喝了一口茶水:“有啊,这就是我老洪家的道理么。” 芷雅还要说话,忽听门口响起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施主,我看你与佛有缘,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在这里剃度了吧。” 洪过诧异的抬头看去,就见一个慈眉善目的大胖和尚,站在饭馆门口,背对着他冲着羊蹄的道。 见到这个光景,洪过霎时恶漾胆边生:“他娘的,橇行不是,这年头竟还有出来和老子抢生意的!” ************************************** 三江马上就要结束了,成绩不好,小血还要继续坚持下,努力!!! 首发 第一第四十四章 似曾相识的背影 自己这个西席先生还是新鲜出炉带着热乎气的,就有人出来抢自己的买卖,无论洪过心中多么不愿成为这个教书先生,现在为了尊严或者说面子,都不得不跳出去抓住那个胖和尚左右开弓抡上百十个耳刮子,再掏出刀子狠狠弄出几十个透明窟窿,这样才能维护自己的师道之尊。 这些东西也就是想想而已,真要在天庆寺脚下宰个和尚,怕是连芮王府出头都不能随便摆平的了,但是,无论如何洪过现在都不能在一边作缩头乌龟,若是现在由着和尚把羊蹄拐走,北庄子的总管赵顺,怕是明天就能带人把洪过的新宅拆了。为了生计他必须出头去打这个擂台。 没想到,洪过刚要站起身,不防一边伸来一只玉手拉住了他的衣袖,耳边传来芷雅低低的声音:“洪大哥且慢,不用急,你看羊蹄的吧。” 洪过先是一愣,随即悄悄坐下偷眼去看那边的胖大和尚与羊蹄的对话。 和尚一身华丽的袈裟外面罩着件小绵羊的皮裘,这时背对着芷雅等人笑呵呵的对羊蹄道:“小施主,佛曰有缘,看小施主步下生花头顶祥云,脸上凛然不可欺,活脱脱我佛三千宝相中的如意相,若是小施主有意,可否随贫僧去天庆寺歇息一晚,容贫僧向小施主请教一二。” 那羊蹄也不惧怕,偏着脑袋,用一种非常无辜和天真的眼神看向胖和尚,“贫僧?你没钱么,怎么你身上的这身衣裳不错?” 大胖和尚语气一顿,然后继续笑声道:“呃,此乃身外之物,我佛法相万千,肉身不过臭皮囊罢了,更何况这身臭皮囊之外的俗物,呵呵,小施主不必在意这些身外之物。” 羊蹄嘴角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这样啊,你说了半天,弯弯绕的太罗嗦了,一句话,你是不是在说我像个和尚,好像还是你们寺庙里供的那个?” 大胖和尚这次有些尴尬的身子微微一僵,这才抹抹脸道:“小施主话虽不错,只是呢,施主是有宝相身,人有生而知之者,小施主身具我佛法相,定是我佛转世,于佛法多有领悟,贫僧,呃,和尚我这才要小施主回去留宿一夜……” 羊蹄大为不耐的一摆手:“行了,我明白了,不就是去你那个天庆寺住上一夜么,有什么大不了的,说的这般罗嗦。”见着那大胖和尚脸上似乎有了笑意,羊蹄又是一副天真的表情道:“回去你们庙里有肉吃么?” 大胖和尚估计是表情一木,那神色,看的站在羊蹄身边的阿鲁带忍俊不已。大胖和尚过了一下,这才缓过来道:“这个,那个,我佛以慈悲为怀,不忍见众生受苦,更不忍杀生,寺中自是无有如此死物,不过,我天庆寺的素斋还是很有名的,不比肉食差……” 羊蹄猛地一指大胖和尚。打断了他地话。道:“你说谎。你是个骗子。什么不许杀生。那你身上地皮裘可不是死物么。可不是杀生来地么。既然连肉都不许吃。为啥你还要将这皮裘穿上?你们那个佛爷不是慈悲么?” 和尚有些目瞪口呆了。一时之间竟是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孰料。羊蹄摆摆手大度地道:“说谎也无所谓。我就经常撒谎。可是阿玛每次只要我认错就原谅我了。想来你只要认错就能被原谅地。”说着。他用一种试探地神情问道:“那个。我要是去住你们那里。能不能带上个小姑娘。她是我地同伴……” 大胖和尚现在只求能尽快结束这场谈话。被一个十来岁地小孩子用一种怜悯地目光看着。用一种无可置疑地口气说自己说谎骗人。怎么看大胖和尚都不能继续站在这里。还是要尽快离开地好。甚至。他开始怀疑刚才进来笼络这个小女真贵人地决定是否正确了。是以他急忙道:“没问题。我天庆寺历来都有女眷进香后投宿。后院专门有一进地房子是安排给各位女眷地。” “哦?”羊蹄有些兴奋地看着大胖和尚。目光里带上了热情地神情。 这种眼神看地和尚心中一翻。感觉着背后凉飕飕地。直觉告诉他。现在就此落跑应该会是个明智地决定。可是。此地就在天庆寺脚下。如果被寺主知道自己竟是让一个小孩子吓跑了。怕是回去寺中也没他地好果子吃。 就在大胖和尚犹豫的时候,羊蹄状似扭捏的道:“那个,我那个小姑娘是我的贴身丫头,要住进我房间伺候的,那个,也可以么?” 大胖和尚感觉自己要崩溃了,满脑袋黑线的看着羊蹄,天啊,这么小个东西,就能有那个本事么,可如果不是那件事,这个小子为啥说起来这么吞吞吐吐的?大胖和尚几乎是麻木的点点头,他现在是无话可说了,反正是两个小孩子,难道真的指望眼前的小女真贵人干出什么事情来?这谁都不可能信啊。 “哦,太好了,”羊蹄一阵欢跃,拉着有些糊涂的阿鲁带跳了几下,忽然好似明白了什么般对着大胖和尚道:“哦,我明白了,别的女人到了你们天庆寺,也是可以住进男人房间里的,不然你不会这么痛快答应我的,不要撒谎哦……” 大胖和尚扑嗵坐到了地上,他怎么都没想到,一个小女真贵人竟能把他绕了进去,最后在这么个最最不能打马虎眼的地方,给自己设了个套等着自己去钻,现在他是有口难辩,尤其是当着那些看热闹的村夫村妇面前,难道要自己去抢着解释么,若是一解释,反是变成了小孩子口中的撒谎,若是不解释…… 大胖和尚不敢去想,若是回到寺中,那位严厉的寺主会怎样收拾他…… 好在一边的洪过终于看不下去了,事实上,他是乐得几乎憋不住了,这个羊蹄简直太,太那啥了,这是生生把和尚调戏了一番啊,而且从头到尾他扮着天真可爱,愣是逼着和尚自己跳进去套子里,一想到这里,洪过心头又是微微凛然,羊蹄这个小子如此油滑调皮,怕是日后自己这个西席先生也不大好当啊。 故而,洪过趁着羊蹄还在那边欢呼的时候,使出自己做先生的身份,端坐在椅子上,也不去看那边的羊蹄与和尚,仅是微微喝令道:“好了,羊蹄,闹够了,还不向这位大师赔个不是,我们吃饭。” 听了洪过的话,羊蹄这才嘟囔着嘴不情不愿的,向着自己手下败将抱个拳,算是行了个礼赔了不是,然后飞快的跳到洪过身边,对着几个弟弟扮个鬼脸。 洪过也没太多管教羊蹄,仅是沉吟下才道:“庙会也看过了,感觉如何?现在不用告诉我,回去自己写下来,明日早饭前交到我家里。”看着芷雅和羊蹄一齐愕然的样子,洪过心里小小得意下,嘿嘿,老子这算是留作业了,还是命题作文,哈哈,从来都是别人给我留作业,没想到穿越一次还能过过当老师的瘾,不错不错。 倒是那大胖和尚这时终于注意到了这边的洪过等人,刚刚他是跟着一群女真人来到这间饭馆的,在他看来,既然是来到天庆寺的女真人,想来就是进香许愿的,这些年来天庆寺的达官贵人少了许多,寺主急的不顾一切的想要招徕贵人们来进香,难道寺里那些置备多年的巨香,还能指望方圆百里连吃饭都困难的苦哈哈们烧掉么?不卖这些香烛,寺里的和尚哪里来的进帐,若是靠着田产的入息,怕是整个天庆寺就只能混口饭吃了,哪里去穿金戴银啊? 一开始,大胖和尚只是想在寺主面前立下一个大功,如此一来,怎么都能挽回下自己在寺主心中的印象,自从上次他将寺主的事情办砸了,眼见着自己在寺中的地位每况愈下,这才不到一个月的辰光,连寺里的火工头陀都能用言语寒碜他几句了,整个天庆寺上下,怕也就是那些个被人当着佣人使唤的小沙弥,对他不敢说三道四。 可是,大胖和尚怎么都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到了一个词锋尖锐的小子,不仅没能拐个女真贵人徒弟上山,反是将个天庆寺的脸面丢的精光,这下可坏了,大胖和尚想想如果自己脱下这身华丽的袈裟,去干那些扫地担水的粗笨活会怎么样? 大胖和尚顺着那边洪过的声音看过去,他想再试试,看看有没另外的机会挽回一下,好歹骗个女真人回去敬香,到时寺主的惩罚也能轻几分不是? 谁知,大胖和尚这一看可好,仅瞄了一眼就将他吓得是魂飞魄散,身子几乎要当场尿出来:天啊,怎么会是他! ************************************* 三江还有一天,小血虽然基本已经绝望,但还在坚持,大家多投票支持下小血啊!!!! 首发 第一第四十五章 远山的守望者 那胖大和尚一见洪过,惊的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脑门子上立时挂了水光出来,活脱脱一副见了鬼的样子,身子瘫在地上好似没了骨头似的,全身半点气力全无。 倒是一边站着看热闹的掌柜见着不是个事,眼前的胖和尚以往可是这镇子上横的不行的人物,虽然庙里传出话来最近这家伙不受待见,可是,庙里那些光头的事情谁能说的清楚,今天若是贸然开罪了他,说不定哪天这个胖和尚又成了寺主面前的红人,那自家的买卖不是要等着关门? 掌柜的招呼过伙计,指指胖和尚,嘱咐了句:客气点。那个伙计也是机灵人,答应一声来到胖和尚身边,小意驱寒送暖的恭维一番,然后鼓起全身力气将那胖和尚扶起来,一边用白手巾打扫着胖和尚的皮裘袈裟,一边好似不经意的将胖和尚往门外送。 那和尚就像是个傻子一样任由伙计摆布,与刚刚走进吃食铺子时候的样子完全相反,愣愣的走出了铺子。待到他出了门被冷风一吹,脑子激灵一下清醒过来,心中暗道一声:不好,今天不是见了鬼,那只怕是那个傻书生真的是洪福齐天大难不死,心中一阵懊恼,当初自己个豁出性命才跑出山,躲开了那群野人的追捕,还没敢去宋王庄送信,摸着黑绕山走了几十里路,身子都快冻僵了才跑回庙里,结果还被寺主狠狠抽了一顿脆生的,谁能想到,一个被自己推下山崖的穷书生,没有丢了性命不说,怎的才个把月光阴,就像是混的风生水起的样子,好似比着自己还要风光? 回头看看已经落了帘子的大门,胖和尚跺跺脚,他奶奶的,人活一世不就图个吃喝玩乐,老子前三十年挣扎下来的福分被你小子败个精光,真是个十足的扫帚星,也罢,看起来佛爷后三十年的福分还要着落在你身上了。穷小子,你就等着吧,佛爷这次就算是刮地皮也要把你翻出来。 这和尚不是旁的,正是当日将洪过从山道上推下的天庆寺和尚佛光谈,当日为了拉上洪过逃命而许下的允诺自是没可能兑现,他回到天庆寺去禀报了当日山上的情形,谁想到那个寺主释檀图一百个不相信,倒是以为佛光谈污了庙里的金珠细软,将个胖大和尚吊起来好顿打,最后认定了佛光谈并未撒谎,可惜,以往的信任也随这顿打付诸东流,佛光谈再没了当初在天庆寺里的威风,现在的他不过是在戒律院下暂时收管的待罪身子,整日在寺里寺外窜来窜去骗吃蒙喝。 现在佛光谈见了洪过,心头似乎有了什么想法,偏偏这个想法又有些渺茫不可触摸,反正这和尚认定了,以后他能否咸鱼翻身就指望洪过了,既然有了这个想法,佛光谈自是不肯放过洪过,怎的都要找到洪过的住处和身份才是。眼睛四下扫了几番,佛光谈不敢再进吃食铺子,怕被洪过认出来的他,干脆猫着身子躲到了一边两个屋子中间的狭窄弄堂里,不眨眼的盯着吃食铺子的门。 那边洪过为羊蹄能教训下抢生意的和尚感到高兴,自是没注意到那个只看到背影的和尚是哪个,虽然曾经有一瞬感觉那个背景似乎在哪里见过,可惜这个光景他也没时间去思考这些东西,脑子里完全是被明日的授课如何打发所困住了。 但是,洪过没注意,可不意味着没人去注意那个和尚。 从佛光谈开始诱拐羊蹄开始,芷雅的眼睛就不转神的看着那胖和尚,作为隔了一座山的邻居,芷雅对天庆寺的手腕还是很明白的,欺凌周围的佃户寺奴就不必说了,每每有富家豪姓子弟来到天庆寺,总会有一些法相端庄的和尚出头,鼓动花言巧语将那些个不缺钱的主拐成天庆寺的俗家弟子,不求每年真的能布施,只求一次可以将这些个“俗家子弟”身上穿的带的“世外俗物”刮的干干净净。 羊蹄的表现不仅令洪过意外,就是芷雅也大为惊叹,这才是年余没和弟弟一起出门,怎么自家这个不大点的弟弟就会这样巧嘴了,而且巧嘴之后露出的更是心思的精巧和缜密。为着弟弟如此露脸大感欣慰的同时,芷雅也发觉了那个和尚不对劲:刚才被羊蹄整的几乎将天庆寺的里子面子都丢光,和尚也不过是一屁股坐在地上,怎得大胖和尚一瞧向自己这边,就变成了个傻子? 看着和尚被伙计礼送出门。芷雅悄悄地对阿鲁带招招手。指着消失地和尚低声说上几句。阿鲁带眼中凶光迸射。点点头一猫腰也从后门出了吃食铺子。 这一切做地极为隐蔽。羊蹄那群人热热闹闹地笑话刚才地和尚。洪过心里揣着心事。通通没注意到。惟有芷雅回身地功夫。看到那个新近收进来地小丫头。见到她转身。急急地低下头将整个笑脸几乎要埋进那碗热汤冷淘里。 所谓冷淘。就是冷水面条。面条实际从唐代就有。不过那时还不叫这个名字。只是俗称汤饼。到了宋代。这汤饼是越做越细。不过称呼还是没变。宋人国子学和太学地伙食饭里。夏天就供应冷淘。算是很好地待遇了。 芷雅笑笑。轻轻拉过心思满不在饭食里地小丫头。轻声问了小丫头地名字。果不其然。穷人家地孩子哪会有什么名讳。只是随便叫个二丫。刘家二丫。芷雅眼珠一转。又是满脸带笑地道:“以后在先生府上规矩大地很。这二丫名字不好。要改改。姐姐帮你起个名字好不好?” 看着一脸狼外婆模样地芷雅。小丫头刘二丫虽然还不知道什么是狼外婆什么是小红帽。可也是不自觉地哆嗦下。哪里还敢说个不字。 芷雅得意地道:“不如这样。念芮。刘念芮。你就叫刘念芮吧。” 小丫头还在细细品这个有些拗口的名字,一边的洪过不干了,靠,念芮,这不是念着芮王府,我家的丫头还念着你们芮王府做啥?现在的他已经完全将刘二丫看作洪家的东西了,岂能让芷雅这样打下不良的种子。 于是洪过急忙出声道:“什么念不念的,到了洪家没啥可念的,一个丫头家叫个名字还不简单,看她单薄的好像一片叶子,不如就叫叶子吧,嗯,不过这丫头生的倒是真水灵,在这北方实在难得啊,也罢,就叫水叶子好了。” 刘水叶子?芷雅几乎要瞪眼了,有给姑娘家这么起名的么,洪过这不是起名,分明就是来搅局的。 没等芷雅说话,那边的刘二丫怯生生的说话了:“我,我想哥哥。” “哥哥?”芷雅和洪过一起吃惊,难道就是刚才那个小沙弥,这对兄妹倒是同胞情深,两人一起在心中叹口气,有了今天的事情,二丫的哥哥回到了天庆寺,还不被打死啊,怕是两人日后再难见面了。 “水叶子,这个,你以后,会见到你哥哥的……”说这句话的时候,洪过的脸几乎要红透了,在一个眼神清明透彻好似水滴的女孩面前说谎,他真的有些无以为继啊。 “真的?”刘二丫眼睛一亮,马上追问道:“那要什么时候?” “这,这……”洪过侧过头去,真的不想去欺骗这个小姑娘。 一边的芷雅这时突然出声,“念芮,听我的,只要你听话,我保证不出两年就叫你见到哥哥,哼哼,一个天庆寺,还敢和堂堂芮王府作对不成?” 刚刚因为洪过的话而有些惆怅的刘二丫,这时一听芷雅的话,立时要跪下般,眼中含着泪带着哭腔道:“主子,主子,只要你能让我见到哥哥,你就随便叫二丫吧。” 洪过和芷雅闻言一对眼神:得,敢情两人都被这小丫头扣住话了,谁能让她见到哥哥,她就听谁的话。 洪过和芷雅又同时转头扯离了眼神,这太无稽了,无论洪过还是芷雅,现在都是刘二丫的恩人和主子,天底下还有奴才翻到主子头上的道理么? 眼见着羊蹄他们将面前的吃食一扫而光,早已填饱肚子的洪过微微一笑:“小子,今日收获如何?” 一见洪过看过来,羊蹄马上放下饭碗,端坐那里听先生教诲,这时见洪过问话,羊蹄的眼神立马看向那边的小丫头刘二丫,其含义不言自明。 羊蹄这动作真是将洪过气得半死,他带羊蹄出来难道真的是为了玩耍么,要是这样的话,只怕那位芮王爷三天半就要解聘了。 他的本意是带着羊蹄出来见识下民间疾苦,以金国的制度,羊蹄这种贵胄出身的完颜氏子弟,以后无论允文允武怕是都要进入朝堂的,搞不好还能登堂拜相,今天让一个女真贵人子弟多了解点民间汉人的痛苦,以后即便自己回去南宋了,是不是也能给金国的汉人留下点可能的好处? 再者,这了解过民间的官员上了朝堂上,无论施政还建策,都能比那些只会夸夸其谈的贵人们强出百倍,再加上羊蹄显赫的出身,一旦出仕做官那就会坐喷气机一样飞升,想来这就是芮王爷请他来教导羊蹄的原因吧,洪过自己分析后如此认为。可是,洪过也在心头窃喜,若是羊蹄真的能坐上大官,自己未来岂不是有了一条影响金国朝政的渠道,而且这个渠道怕是比完颜亮那条要安全可靠的多,如果这件事真的能办成,距离自己心中的抱负不就更近一步。 可惜,现在的羊蹄全然不明白洪过的良苦用心,傻愣愣的看着洪过在那里脸色慢慢变得铁青。 若说这里所有人中间,能够理解洪过部分心思的,怕是只有芷雅了,见到洪过脸色不善,小姑娘苦笑下,她能说啥呢,羊蹄还小,正是贪玩年纪,不能理解先生做法是正常的,洪过其实也没说明白,又不愿多解释,现在想要发火还找不到由头。想来想去,芷雅惟有自己出来打个圆场:“好了,羊蹄,今晚不写出先生要求的习作不许吃饭,明早就给先生送去,改到先生满意才可以吃明儿个的中饭。” 听到这话,羊蹄的脸一下白了,看看洪过稍微好看点的脸色,又瞧瞧自家姐姐,这小子犹豫下,突然伸手就抢过了桌子上所有人的餐碟:“姐啊,等我一会,让我吃个饱再说……” 这么一番耽搁下来,洪过一行人慢慢向回走的时候已经近了午时,好在大家伙刚刚吃饱,浑身都是热乎气就是走的慢些也没什么问题,而羊蹄被姐姐拉到队尾悄声提领一阵,这才明白了洪过的用心,可是,理解归理解,距离真正领悟还是有极大差距的,这下子他可乐不出来,只有坠在队尾冥思苦想,去回忆刚才在镇子上看到的一切。 见着芷雅策马追上来,洪过回头看看羊蹄,平静的道:“都告诉他了?” “那还能有差,反正我想出来的都告诉他了,至于没想到的,就等明日你去教训。”芷雅有些无奈的道:“你这先生,怎的话都不愿说清楚,现在已经如此,那羊蹄日后还不是有苦头要吃了。” 洪过微微一笑,却没说话,他就那么点底子,多说多错,还不如这样时不时高深下,再接着羊蹄的习作试着去了解这个时代,这也是他想了半宿才想出来的学习法子,为了生活下去,为了能活着回去南宋,他也不得不用上全部手段去学习这个时代的一切。 就在这个时候,阿鲁带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对芷雅点点头。芷雅一见阿鲁带立时脸色沉静许多,“走了?” “刚走,我亲眼看着他回了去天庆寺的路。”阿鲁带的话让洪过有些迷糊,看着洪过的样子,阿鲁带这才将事情始末解说一番,最后,他点破了,原来佛光谈一直追在队伍后面,很多时候干脆是爬到半山腰去观察洪过一行人,显然是要看看自己这些人到底要去哪里。 “还有这事?”洪过听完诧异不已,刚才那种熟悉的感觉有浮上来,难道那个和尚竟是为了自己么,可,这和尚到底是什么人?自己从穿越过来只接触过一个和尚,难道,难道…… 洪过猛地抬头,他心头惊怒不已,那个和尚佛光谈险险就要了他的性命,要说不想报仇那是假话,现在若是能找到佛光谈,他会什么都不顾,先吩咐羊蹄将这个贼秃宰了。 眼光在四周转了一圈,洪过的身子猛地定住,有些吃惊的看着一侧的半山腰,就在那里,有个小小的黑影正在向这边张望。 首发 第一第四十六章 刘水叶子 芷雅一早在注意洪过,见他的样子奇怪,也顺着目光望去,立时也是一愣,她感觉很奇怪:不会吧,那个胖和尚胆子这么大,连躲都不躲了? 倒是阿鲁带因着跟踪胖和尚佛光谈一阵,远远望了下,肯定的道:“不是那个贼秃,人不大,好像是个孩子。 首发” 洪过心中微动,又思索下,虽然觉着那种可能性不大,不过总归弄清楚不是,是以悄声请阿鲁带过去将那人带过来。按照阿鲁带的原意,既然这人如此在意大家的行踪,显然有了歹意,不如一刀宰了放心。只是洪过制止了他的躁动,只吩咐将那个孩子带过来。 见到阿鲁带飞奔过去,那个人影似乎没有躲避的意思,倒是洪过在心中哀叹:娘的,这个女真蛮子以为自己是神行太保么,就这么冲过去,对方要是有半分逃跑的意思,这山道难行还能让你这傻大个追上? 一行人本是对洪过芷雅停下马有些好奇,过了一阵见到阿鲁带夹着那个孩子渐渐变大,早先的刘家二丫先是无聊的望望,然后就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敢置信。待到阿鲁带跑到还有二三百步的时候,二丫已经按耐不住的在马上扭动起来,羊蹄哪里能挣的过小丫头,仅仅三两下就被二丫摔下了马。 幸好羊蹄的马匹不是成年公马,不过是匹尚未成年的小马,二丫身上又被裹了身皮衣,这一下总算摔的不狠,小丫头仅仅跌到地上就立马爬起来,飞也似的冲向阿鲁带。 即便是二丫无事,那个被阿鲁带夹着的人也发出一声惊呼,看见二丫满脸是泥水的跳起来,那人也跟着扭动起来,到了这个地界,阿鲁带索性将这个小人也放下来,任由两个人影冲到一起紧紧抱住。 “二丫,二丫——”来人可不正是二丫的哥哥,那个小沙弥么,现在虽然脸上身上有些淤青,总算还能看得清相貌,只是皮肤被冻得乌青僵硬,先是身上那件破麻布衣裳过于单薄了。但是这个小沙弥并不在意,张开双臂死死抱住了妹妹,好像生怕妹妹就这样飞走了一样。 二丫也是同样死死抱住了哥哥,两个小人现在终于重回一处,满是尘土泥水的脸上,随着一阵呜呜的声音而淌下几条水道,又在对方身上狠命的厮磨几下,登时变成了花脸猫一样。 洪过后世看过太多的肥皂剧,这样的镜头不知见了多少,总算心如铁石没有当场也随着流出点什么液体来,侧过头好似去观察芷雅实则用来避开这个镜头的他,忽然发觉芷雅眼中似乎透着同情又好像带着一股不屑,反正芮王府郡主的脸上没什么晶莹的东西,倒是那边羊蹄连同几个小孩子被这份感觉打动,也带着洒了几滴热泪。 洪过扫视一圈,自芷雅开始,阿鲁带等人甚至是冷漠的看着眼前一幕,这是为什么?洪过心中首先打消了心如铁石的想法,如果这些人都还是有感情的人的话,那他们现在这样冷静的原因,应该是因为看的太多了,是生离死别看的多了,还是这种落难重逢看的太多,还是汉人之间的落魄看的多了? 洪过不想去继续思索了。因为这样想下去。只会让他感觉自己现在满身污秽。跳到黄河长江里都洗不干净。愈加地坚定他立马回去南宋地想法。 羊蹄抽搐着鼻子下了马。走到那小沙弥身边。猛地擂了一拳。带着鼻音道:“哭个毛。男人大丈夫。学女人哭哭啼啼地。你下面没长那个把么。” 小沙弥抬头看看似是认出了羊蹄。紧张地脸上勉强挤出一点笑表情。又转头看了一圈才大步走到芷雅马前。扑嗵跪下去。小脑袋好像捣蒜一样咚咚咚磕在地上直响:“好心地小娘子。就收下俺吧。俺有力气。能给你们家干粗活。只要不让俺和二丫分开。干啥都成。” 不等芷雅说话。那边洪过马上开口了:“只要不让你和二丫分开么?” 芷雅玲珑心思哪里还听不明白洪过话里地意思。立时杏眼怒睁瞪向洪过:这人也太无耻了。拐了一个便宜丫环不说。现在还要继续诱拐这个小男丁。他难道就不知道什么叫做脸皮么? 谁想到。洪过那边没有丝毫被人怒视地自觉。只是俯下身子尽量凑近了小沙弥。笑嘻嘻地问道:“你妹妹现在跟了我家。真地是只要能让你妹子和你在一起。你什么都肯干?” 小沙弥显然看到了羊蹄帮二丫赎身的事情,这时诧异的回身看看妹子,二丫微微点头算是认可了洪过的话,小沙弥这才转头用他那与脸上的稚气炯然不同的郑重表情道:“没错。” “干粗活你也认可?干脏活你也不怕?伺候人你也乐意?作无间道你同意么?” 洪过一连串的问题从嘴里滚出来,那小沙弥听到一个就点下头,惟有最后那个问题,小沙弥愣住了,何止是他,周围所有人都迷糊了,啥是无间道? 洪过懒得解释,在马上坐直了身子,冲着天庆寺方向手臂一指,淡淡道:“回去,以后每月庙会我都会在刚才的吃食店等你,无论在寺里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记下来告诉我。” 小沙弥兀自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低下头缩着手脚,他实在不明白马上这个人的意思,回去天庆寺么,为什么要回去,他今天逃出来太不容易了,若是再跑回去,还不被监寺那个老贼秃活活打死啊。 洪过没有多解释,事实上,要他对一个金代的小孩子解释什么是无间道,什么是卧底,什么是情报工作,怕是他还没解释清楚,就先把自己绕进去了,这些东西他也说不明白啊,现在所能依靠的也就是小沙弥的领悟了,还有就是自己的运气。 倒是一边的阿鲁带明白了,哈哈大笑起来:“没毛小子,洪先生是让你回去当细作,记得每月庙会时候出来向洪先生报告。”阿鲁带虽然不明白洪过弄这么个安排有什么用意,但是这些不妨碍他暂时对这件事生出点好奇心,所以才会出声帮助洪过解围。 那小沙弥终于明了了,点头想要应允,马上又抬头看向洪过,脸色有些作难的不知应该如何说,犹豫了好一会才跺跺脚道:“俺,俺妹子,要好好的,只要妹子好,我就好。”他也是心中忧虑不止,连个囫囵话都说不明白了。 洪过却明白了他的意思,大手一挥说了些安抚的话,这些都是应有之意自是不会吝惜好话,至于小沙弥到底能做的如何,他其实心里也没数。 待到小沙弥点点头,又回身看了看二丫,一步三回头的慢慢走开了,洪过这才想起一件事来:“喂,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俺家里叫俺大郎,到了庙里赐了个法号叫做明镜。”小沙弥回身答道,说完又转身上路而去。 “明镜,明镜,刘明镜”洪过在嘴里嘀咕几句:“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倒是个好名字,呵呵。” 对于洪过这种奇异的行为,芷雅并没有多问,事实上,她深知一个女人应该在什么时候做些什么,现在这种男人做事的时候她就要暂时收敛自己的好奇心,免得惹男人厌烦。 可是芷雅有这种分寸,那边的阿鲁带却没有,他笑着凑到洪过身边一起并骑而行,嘿嘿道:“洪先生为什么对那个和尚窝感兴趣啊?” 洪过一愣,这话要他如何回答,难道去说,因为他想回去南宋却没路费,所以整天想着去洗了人家天庆寺,所以想事先布上一枚棋子?想了下,洪过这才郑重的看向阿鲁带,低声道:“你知道么,上次我被人从山里救出来前,就看到一个和尚与一群长得像是长毛人熊一样的家伙在一起,那个和尚还偷偷摸摸的送了包金珠给那些个人熊。” 阿鲁带一听脸色立马变了,连旁边的芷雅也是双眉敛起面色凝重起来。 松蓬山上最近出了一群土匪强盗,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以前这些土匪还只是抢点粮食不大伤人,所以住在山周围的人也就懒得去搭理,松蓬山算不上大可也不小,若是真想把那些躲起来的家伙找出来,也不是几百个人就能做到的,怕是要山脚下所有村子、谋克、猛安一起整合起来,派出所有人手和壮丁才有可能成功。这还是有可能而已,具体是不是真的能做到,谁都不敢担保。 现在听到那天庆寺可能与土匪有瓜葛,若是这样的话,土匪的来历就很可疑了,难道是……天庆寺里有些人不安分,想要弄点夜草外财的? 阿鲁带越想越像,慌忙对芷雅道:“郡主,不如我们报告王爷,抄了……” “不行,”芷雅想都不想的就拒绝了,别看天庆寺在女真人中间没多大市场,可在本地的汉人契丹人渤海人中间广有信徒,别的不说,光是芮王府那座小城一样的庄园里,芷雅自己知道的,怕是就有十来户全家到过天庆寺进香的,那些她不清楚的就不知有多少了,要知道芮王府的庄园里,还是女真人居多,真正使唤着的奴隶也就是三四百户,占了不到一半呢。 放到旁的普通女真人家庭,哪个家里没有一两个汉人渤海人奴隶,这里面就有许多人是天庆寺的信徒啊,还有那些散居这里的契丹人谋克,契丹人当年在大辽时代就非常信佛,这些契丹人组成的谋克本来就是女真人要监视的对象,安抚都来不及呢,难道还要无缘无故的激怒他们? 芷雅想了好一阵,这才谨慎的低声对洪过道:“洪大哥,你确定?” 洪过有些轻浮的耸耸肩:“就是不确定才派人进去么。” 芷雅微微吐口气,对着阿鲁带严厉的道:“告诉所有人,刚刚发生的事情,绝对不许说出去,要是公子们说了,我打折他们的腿,要是你们护卫说出去,就自己去二管事那里吧,我多给安家费。” 听了芷雅的话,阿鲁带心头一跳,什么是多给安家费,娘的,这是要他们自己去二管事那里领死啊,这件事竟然真么严重? 见着阿鲁带匆忙跑到同伴身边一一通知,芷雅转头对洪过刚要开口,洪过自己举手道:“成了,我明白,这件事就是我布置的,还能自己抽自己耳刮子不成?” 见到洪过知趣,芷雅微微一笑,孰料,洪过忽然凑到她耳边低声道:“这次,可是我把小丫头的哥哥弄来了,也见面了,嘿嘿,小丫头以后还是叫水叶子吧。” 芷雅急怒攻心,这个洪过可真是不要脸到家了,明明就是自家的护卫将小沙弥刘明镜带来的,怎的变成了他赢了?这分明就是混赖么! 芷雅正要说话,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转头一看,就见一名女真装束的男子跨在一匹快马上,好似有急事一般飞快的从她面前一闪而过。 望着疾驰过去的女真男子,阿鲁带面色不善的过来:“郡主,是急脚,方向好像是冲着王府过去的,难道是王府出事了?” 宋代的驿传分为三等:步递,马递,急脚递。急脚递最快,日行四百里。而后急脚就成了指代快速传递书信者的名词。 首发 第一第十二章 完颜迪古乃 后世曾有人传言,满清入关前是靠着一本《三国演义》来行军打仗,虽然只是戏言却也能看出三国对女真人的影响极深。这宋金之交,那本后世赫赫有名的战争读物虽然还没有成书,但是三国的故事已经以及基本成型,在东京汴梁勾栏中的说书艺人口中开始传播起来。金国女真人自是对三国的故事也绝不陌生。 贵人能猜出诸葛亮让洪过不感到惊讶,他微笑着道:“这味主菜就是诸葛菜了,也就是蔓菁。” “蔓菁?”贵人显然不大清楚这个蔓菁到底是什么东西。 “嗯,蔓菁,古名葑,大宋江南诸路也有人叫它盘菜,此地人称它芥蓝。”洪过坐到贵人对面笑呵呵的道,“诗经有云,‘爰采葑矣?沫之东矣。云谁之思?美孟庸矣。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宫,送我乎淇之上矣。’这里就是说的蔓菁了。” 那贵人低头看着木碗中的菜羹半晌,才抬头笑道:“每次到改之这里都让我有不虚此行的感觉,刚刚还在为改之没有为我端上好饭好菜感到惊奇,现在看来,改之是有意教我。” 这话一出,着实让洪过心头一阵后怕加侥幸,急忙打个哈哈指着木碗道:“这道菜趁热吃极为爽口,还不快吃。” 直到这时,洪过还是想不起来眼前吃饭的贵人到底是谁。如果说这人因为在以前的洪过心里没什么地位所以才记不住,刚刚发生的事情显然已经推翻了这个想法,可是,师出同门,关系又极为亲密的朋友,怎么就会在以前洪过的记忆中没留下半点印象呢? 洪过正在烦恼,那贵人却是吃的畅快淋漓,转眼间就将整整一碗的诸葛羹吃下去,洪过急忙拿过木碗出去为他添菜。 刚刚走到灶前,却听到火炕上的洪过母亲轻声道:“那迪古乃今日来了是为了何事?” 听到迪古乃的名字,洪过只觉着脑中好像有万根钢针扎他一样的刺痛,整个人也一下呆住了。 洪过母亲不知他的身体出了小状况,见到洪过面无表情的坐在灶前,等了一阵后又轻声道:“他完颜迪古乃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封你做官?难道迪古乃就不知道,你是宋人不会作大金国的官的?” “谁?完颜迪古乃?”好容易缓过神来。洪过吃惊地看着母亲。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书房里坐着地那个贵人竟是这般贵气。看来还是女真皇族中人。 谁知道。洪过母亲竟诧异地欠起身子看过来。“过儿。难道来地不是你那个同学迪古乃么。也就是汉名叫完颜亮地那个?” 女真人地名字翻来覆去就那么几个。经常是一个部族能有十来个阿鲁带。二十几个阿里虎地。若非后来学着汉人给自己起了汉名。还真就会出现一喊名字十来个人应声地事情。 洪家妇人只是为了帮助洪过区分下这个迪古乃是何许人也。谁能想到。那边洪过地反应竟是空前绝后地。 啪嗒。木碗掉落在地。洪过腾地跳起来。什么。屋里地贵人叫完颜亮。那个金国历史上有名荒淫皇帝。那个杀了自己叔叔将婶母纳为妃子地完颜亮? “母。母亲。你没看错?他就是完颜亮?”洪过不敢置信地低声问道。 这次轮到洪过母亲吃惊了:“是你将他接进来的,我怎么会比你看得更清楚?再说了,迪古乃每年都会来我们家几次,我怎么会看错?” 洪过还要说话,却见书房的布帘被人一下挑开,那个女真贵人探头出来笑道:“改之,一点点饭菜你也可惜么?还是你又有什么要教我的?”说完,他见到躺在炕上的洪过母亲,不急不缓的抱拳道:“婶婶,小子完颜亮见礼了。” 这下洪过没啥可怀疑的了,整个女真金国历史上,能叫完颜亮的人只有一个,不会出错的。 洪过怎么都不会想到,这个女真金国的皇帝竟然好像一个哥们一样出现在他的家中,那神态举止,怎么都不会和史书上荒淫无道暴虐成性的评价联系在一起的。 再联系到刚刚到来时候的那个天德年号,他不由得暗骂自己一声蠢,天德,不就是完颜亮在杀死前一任皇帝金熙宗完颜合剌以后才改的年号么。天德二年,那就是说,去年,就在去年的十二月里,眼前这个人刚刚靠宫廷政变夺取了大金国的皇位,从而加冕成为皇帝! 天德二年!完颜秉德! 突然,洪过脑中灵光一现,对啊,他终于想起来在哪里读到过完颜秉德的名字了。那完颜秉德不正是完颜亮篡位的最大帮凶么,只可惜,完颜亮上台后不久,便将这个最大帮手满门宰光光,好像时间就是天德二年! 啊哈,完颜秉德倒台,那北庄子的冯狗和严五还能豪横的起来么?到时候自己这种担惊害怕的日子,可就算是过到头了。一霎时,洪过几乎要泪流满面了,杯具啊,完颜秉德的人生杯具啊,那不就是老子的喜讯么。老子现在只要老老实实的等着,自然就能躲过北庄子那两个奴才的威胁了。幸福什么?现在自己的心情不就是幸福么。 盯着完颜亮,淌着口水的洪过就像是盯着一座金山似的,待到完颜亮实在受不了这种热情,干咳几声后,他才惊醒过来,尴尬的笑笑:“一点东坡羹我怎么会心疼,锅里还有,你想吃随便盛。” 完颜亮愣了一下,看着黑乎乎的灶台,这次是真的迟疑了,他生来就是王子,从小锦衣玉食的日子过来,能吃下一大碗诸葛羹已然不错了,要他亲自去添菜,说实话,从小到大他还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 见到完颜亮的样子,洪过终于出了一口闷气,刚刚见到大金国皇帝的激动和后怕也稍稍消散点。他拿过一个木碗一边从灶膛上的铁锅中盛出一碗满满的东坡羹,一边背着身子对完颜亮道:“可惜了,今天没做炊饼,母亲生病,我这个笨人更不会做胡饼,你今日只有敞开了吃东坡居士的名菜充饥了。” 说着,洪过好似完全不知道完颜亮就是当今大金国的皇帝似的,笑笑道:“还好,诸葛菜有个好处,旁的青菜野菜的吃多了会有菜色,一准面黄肌瘦的,这诸葛菜吃后竟然与吃了黍米麦子一样红光满面,等下回去上京,就不会有人知道我用一锅诸葛菜招待你了,哈哈。” 所谓炊饼,其实就是后世那种内里不带馅的白面馒头,本名叫蒸饼,在宋仁宗时候,要避着仁宗赵祯的名讳(蒸zheng,祯zhen,音相近),改叫了炊饼。 至于胡饼,是后世的馕,是用发酵后的面掺入咸盐摊成圆形,大约直径十几二十公分样子烤制而成,由于烤好后的馕在温度很高的地方存放都不容易坏,所以深受新疆地区少数民族的欢迎。 听着洪过在那边随意的打着哈哈,完颜亮的心中却是掀起一阵波澜。 他从小就生在完颜皇室,出生那年祖父完颜阿骨打已经建立了大金国,正追着辽国皇帝满草原的跑,当他不到十岁的时候,完颜金国就兵出燕京逐鹿中原,灭亡了立国百多年的南方大国——宋国。完颜亮的父亲是完颜阿骨打的庶长子,爵位是堂堂的宗室亲王,而他虽非父亲辽王完颜宗干的长子,但是当他十八岁成年的时候,就被封为奉国上将军。 自小被人围着奉承伺候,吃喝再没父祖一样的粗糙难咽,虽不算是锦衣玉食也是精致之极,身边所有人不是怕他就是防他又或者要利用他。唯独洪过这个同门小师弟好像从不在意他的身份,每每用对待平常人的礼仪对待他。 为了这件事,完颜亮以前不是没有生过气,气归气,无论他使用什么方法总不能让洪过折服,更不可能收为己用。一连串手段使下来,唯一的成效,就是洪过在招待完颜亮吃饭的时候,是尽量用家中最好的食物。这个成就反而令完颜亮郁闷不已,他知道洪过这是在用一种敬而远之的方式来对抗。 这一次,洪过突如其来的热情,还有那全无芥蒂的行为,以及拿上来粗茶淡饭一样的吃喝,令完颜亮心生疑窦,若非在考究中洪过一如既往的才思敏捷,完颜亮真的怀疑眼前的人是否就是那个从不屈服的小师弟了。 从敬而远之到招待如常人,这种变化是完颜亮一时之间不能适应却又倍感新鲜的,好像一个普通人一般被人看待,是完颜亮一生都没有的体验,今天有幸在小师弟家中体会到,让完颜亮心头有些矛盾,因为,他下面想要做的事情,恰恰是打碎这种新奇的体验。 首发 第一第十一章 他是谁 闻声洪过心头一惊,原以为,前几日林钟说到那北庄来了无数贵客,上上下下忙的鸡飞狗跳,严五和冯狗两个恶奴没心思过来骚扰。谁能想到,今日竟然还真的打上门来,他娘的,欺负人也要有个限度不是?那日老子身虚无力,还真以为老子怕了你们两个狗东西么,嘿嘿,洪过左右看看,大步走到屋子一角抄起立着的锄头。 他这几天忙活家里事情才发觉,洪过虽然是个书生文人,可是身子骨一点没有现代文人身上那股子弱不禁风。或许是因为家境贫寒需要自己劳动补贴家用的缘故,洪过的身子纵然没有林钟那般壮实,也是一用力胳膊足有碗口粗细的样子,晃动下膀子能抄起五六十斤的物事。 他曾经实验过,在院子中晃动着林钟送来的半袋粮食反复两百下,才因为膀子上的伤口有些酸胀才不得不放下来,这样的气力真的让他吃惊不已,能晃动四五十斤的东西两百下,几乎就是后世专业运动员的水准吧? 有了这些,洪过才觉着心底有了依靠,沉下心深吸一口气后,拉开木门冲到院中。 在院子里,洪过没看到严五和冯狗领来的恶奴,只是见到自己的院子外拴着十几匹雄俊的马匹,另外有十几个护卫模样的人四下站着,若是仔细看就能发觉,这十几个人竟是隐隐将整个院子团团围住,不容任何人随意进出。 院中独立一人,手拿马鞭正笑盈盈的看着洪过。 这人披着雪貂皮裘,头戴紫貂皮帽,腰间还挎着一柄两尺来长的短刀,短刀装饰华丽异常,一看就知道不是寻常人能佩戴的起的。 见到这人,洪过诧异的放下手里的武器,不知所以然的瞪视过去,心头萦绕一个问题:他是谁?是到北庄的客人路过这里么? 见洪过张目结舌的愣住,华服贵人扬手止住随从们的呵斥,反是踱着步在洪过身边绕起圈子来,一边走一边道:“改之,你这是在防备谁,究竟是什么人这样大胆,逼得你这个圣人门徒也抄家伙动粗了?” 洪过这才看清,这个华服贵人年纪并不大,纵然留着不长的胡须,看上去也仅仅是刚过而立之年,勉强算得上是人到中年,而且见他与洪过如此随意的谈吐,想来必是洪过当年的好友。 是谁呢? 洪过勉力想了一阵。全然没有头绪。看着贵人站在面前笑盈盈地没有继续开口。他索性不再去想。毕竟脑中地那些个记忆并不属于他。自然不可能好像计算机一样随意调阅。 不过。就这样杵着也不是办法。一时半刻就会被人看出破绽。洪过情急之下。索性一把抱住贵人地肩头。顺势勾住了贵人地脖子。“哈哈。我当是谁。竟然是你大驾光临。难怪今早就听喜鹊叫。果然是有贵客临门。” 洪过背过身子。没有看到身后一群随从瞪圆了眼睛。几乎把眼珠子掉出来地样子。更有几人手放在腰刀上。只待一声令下就挥刀而出了。 倒是那个贵人先是一呆。抬头看看院子里兀自挂着积雪地树木。这样地天气。竟然有喜鹊出没?只怕就是有。也不是什么天降吉兆。那应该是天生异端邪物了。 那贵人没有点破某人地鬼话。眼中地先是现出一股子戏谑。随即转成一阵热切。背在身后地手悄悄做个稍安勿躁地手势。自己跟着洪过地步伐走进了那间低矮地木屋。 一进屋子。那股子发霉地味道令贵人微微皱眉。好在这人虽是天生贵胄却并非完全没有在外历练过。脸色转瞬间回复了自然。扫视一眼倒在炕上地洪过母亲。眼中现出迷惑地眼神来。洪过没有管这些。对母亲轻声说了几句后。撩起书房布帘。邀请将贵人进去叙话。 贵人似是并非第一次来,背着手扫视一圈书房,道:“这间屋子也能有浮灰,数月未见,改之竟然变懒了。”说完也不容洪过让座,自己就坐在了主位上,那贵人摸着肚皮嚷嚷道:“好香的味道,来的匆忙错过了饭时,正好在改之这里打尖休息,改之快快给我上点吃食过来。” 洪过心中暗自苦笑,也不知这位贵人到底是洪过的什么朋友,怎么说起话来如此不客气,哪里还是什么客人,完全就将自己当成此间的主人,而本来应该是主人的洪过倒像是个伴当亲随了。 不过,贵人越是如此,洪过越发不敢小觑,这样的朋友往往都是极亲近的人,非常了解洪过才是,若是稍有异动就会被他看出破绽,如果那样又要洪过如何解释什么是穿越?到时候最大的可能,却是被人当成邪鬼附体,被一群大仙二仙围着跳到人不人鬼不鬼的。 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洪过微微一笑,也不多说起身出去盛了一碗饭菜进来。放在贵人面前,笑着道:“东西不多,你我吃喝尽够,你的那些从人只怕要吃干粮了。” 贵人没有搭茬,只是呆呆的看着木碗里的饭食,过了好一阵才有些呆滞的抬起头,指着木碗道:“这,这是什么?” 洪过暗笑,他就知道这个贵人只怕没见过这些东西,虽然不知道以前的洪过是如何招待眼前的贵人的,今天么,就按照今天的章程办。 洪过指着碗中的东西笑嘻嘻的道,“这个么,叫做东坡羹,乃是前朝东坡居士创出的名菜,难道你不想尝尝么?” 那贵人听到东坡居士几个字,立时眼中冒出神采,竟好像有了跃跃欲试的感觉,微微搓手道:“竟是东坡居士亲创的菜品,东坡居士最好美食,东坡肉东坡肘子都是一时的绝品,既然是他亲创的菜品我可要好好尝尝才是。” 忽然,那贵人抬起头直盯着洪过,“你我师出同门,既然有前朝先贤佳作在前,改之何不赋诗一首,来点文气,让你我也附庸风雅一番?” 不知为何,洪过看着贵人的眼神,感觉这贵人心思并非要他赋诗那样简单,在眼神中似乎带着一丁点的试探。不过他又暗自庆幸,原来这贵人竟是洪过的同门,唉娘喂,好险好险,希望这贵人没有看出什么破绽才是。 略略思索下,洪过才笑着道:“其实,这东坡羹有味主菜却是大大的有名,你可知道是什么?我在这里聊作一段,且让你猜上一猜。”说着,他在屋内略一踱步,开口吟道:“将星落后,留得大名垂宇宙。老圃春深,传出英雄尽瘁心。浓青浅翠,驻马坡前无隙地。此味能知,臣本江南一布衣。” 贵人脸色肃然,略一思索,抬头看向洪过道:“竟是诸葛武侯?” 首发 第一第十章 脑中的记忆 林钟失望了,他竟然不是第一个送粮食来的,“若不是因为那些女真贵人耽搁了……”他只能将这个想法藏在心里,若是被父亲知道自己因为贪玩耽误了时间,回家后估计又是一通好打。 第一个送来吃食的是那老者身边的孩子,东西不多,用一个小篮子挎着,装着是一块腌肉,足有三四斤份量,用那个孩子的话说,这是他们家仅存的一点腌肉,他求了爷爷几年都没能吃上一小块。 挥动粗壮的胳膊,撵走了兀自盯着腊肉的孩子,林钟看看洪过有些不忍的表情,笑了笑,也不用洪过说话,自顾自的将粮食放好。就在这功夫,村子里几乎所有人家都送来了粮食,少的只有一两斤,多的竟然足有小半袋,很快将灶台堆的满满。 有林钟在,无事可做的洪过索性抱着膀子在一边悠闲的围观,嘴里随意的和这个小牛一样壮实的大男孩闲聊。几句话间,没多大心眼的林钟就被洪过套出话来:“什么,一群女真贵人,啊,不是来我家的?去了哪里,什么,北面庄园,天还没亮,他们去那里做啥?最近要过节么?没有。奇怪了……唉,管他们呢,都是一群贵人的事,和我们这些老百姓没多大关系。” 林钟在灶台前忙活没有注意到,正和他聊天的洪过,脑门不经意间渗出一层白毛汗。洪过那是后怕啊,以前这副身子靠什么维生他还能不清楚么,知道归知道,真的要他自己做那种四骈六骊的文章,还不如一刀把他宰了还来的痛快。他是什么水准自己还能不清楚么,诗词歌赋换他来做,不抄袭古人的情形下,估计只能做点“远看长城锯锯齿,近看长城齿锯锯”的东西出来,遑论那种以文辞华美著称的词赋。 悄悄的抹去额头的冷汗,洪过在心头暗道几句:万幸万幸,万幸那些女真贵人不是来找他的,虽然孔方兄可爱,不过自己的小命实在更重要,如果真的是上门求文的,说不得,只能用病后失忆来答对了。 林钟走后,洪过呆坐在灶台边,想了很久,脑中闪过无数个发财的念头,又一个个被他否决掉。不仅仅限于财力,更让洪过为难的是,不管那些穿越小说中提到的大炼钢铁造玻璃也好,还是著书立说扬名立万,现在的他都无从做起,文科生,不会化学物理生物基因工程,自然做不得大炼钢铁造玻璃造枪造炮造导弹,又不能将宋词元曲倒背如流,更不会在脑中好似电脑存档一样,存下一大本的对圣人著作的系统评述,这要他如何去发财出名? 肩不能扛手不能挑,琴棋书画一样不通,洪过叹口气,难道说,这就是百无一用是书生?若是这样,日后要他如何生存,难道他真要把账房那个很有前途的职业做到底么?在这个时代的金国,他的出路到底在哪里,他又要如何去实现那个回到南宋的梦想? 最终,洪过无奈的摇摇头,算了,想这些做什么,一步步来吧,现在要做的,就是操持好家务,让自家老娘能安心养病。至于做自己心中那个遥不可及的理想,也只有放到一边了。 为了自己的母亲能更好的养病,身体渐渐好转的洪过,拖着一条不大利索的病腿自己摸索着用灶台煮饭。也是天幸,他从峭壁上跌下,被几支枯树搪住了下落的力道,虽然身上外伤无数,偏偏没真个伤了腿上的筋骨,总算可以下地走路干点轻便活计。 可是,用惯了后世煤气灶电子打火的洪过,如何会用柴禾烧饭? 不是柴禾太多把灶台添满。冒出地黑烟把他满头满脸熏地乌黑。就是柴禾太少不够烧饭。又或者柴禾堆放地不是个地方。险险被从灶台里蔓延出来地火苗将整个房子点着。一时间。为了个烧饭。竟是搞得洪家屋子里鸡飞狗跳地。 忙了几日。洪过总算摸索出一点心得。不过。就是这几日地折腾。看着儿子笨手笨脚地样子。着实让兀自无法下炕地洪过地母亲一阵阵地心疼。撑着身子直喊着“君子远庖厨”。 急急将母亲扶着躺下。而后看着妇人躺在火炕上关切地眼神。洪过腼腆地一笑。反是朗声吟道:“礼记有云。君子远庖厨。凡有血气之类弗身践也。” 不是洪过古文底子有多好。实在是最近几天慢慢融汇这副身体地记忆地结果。每当他慢慢入睡地时候。脑中总是闪过无数地文章词句还有训导。这些东西一股脑地涌过来。容不得他半点迟疑地钻进脑中。但是要他能完全体会理解明白。所需地时间估计不会比当初这副身体学习时候花费地时间少。 “幸好是昨晚学过地”。洪过背着妇人吐吐舌头。“现学现卖勉强及时。就不知道以后会不会还有这般凑巧地事情”。 见到儿子如此爽朗地样子。妇人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刚刚她喊“君子远庖厨”其实是曲解了原文。而洪过摘了一段礼记地原文。来告诉她。为什么要君子远离厨房呢。其实因为凡有血气地东西都不要亲手去杀它们。这是上古贤人对于仁地一种恪守。在无法避免杀生地情况出现时候。就只有眼不见心不烦来逃避了。鸵鸟心理?或许吧。 看到妇人有些郝然的样子,洪过知道自己从脑中那股记忆中摘取的句子用的对了,索性又大声说了一句:“子曰:今之孝者,是谓能养。至于犬马,皆能有养;不敬,何以别乎?” 这句话解释起来就是:孔子说,什么是孝道,那是要能赡养父母,就连畜生都能赡养自己的父母,如果身为人子不能做到赡养父母,岂不是和畜生没有区别么?这句话一出,更是让洪过的母亲无法说出话来。 虽然此时孔子还没有被后世的蒙古皇帝封为“大成至圣文宣王”,但是早在北宋真宗朝,孔子就已经是被封为“至圣文宣王”,地位高的不可动摇。 现在洪过引用论语中至圣先师对孝道的解说,等于是将洪过母亲下面的话全部堵住,无论这个女人心头如何不愿,贸贸然去反驳先圣的语录还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的,纵然是这种反驳只在自家房中私下进行,不也要防着隔墙有耳不是,况且,在反驳之前也要有这个勇气,是以她再无法阻止洪过拖着伤病身子为母亲操持做饭。 谁能想到,这泥板房子的墙还真是个有耳的,这边屋内洪过的母亲没了说辞,屋外却是传来一声喝彩:“说的好!” 首发 第一第九章 村子里的奇怪客人 林钟今天起的很早,事实上,这两天闹哄哄的事情让他有些激动,先是前一天他和父亲进山查看早先布下的兽夹子,吃惊的将昏迷的洪过救回来,那个时候的洪过整个人都被冻僵了,身上七七八八的伤口,一看就知道是从山梁峭壁上跌落的。然后刚刚消停一夜,昨天傍晚又在洪大哥家吓走了疯狗和严耗子两个混账行子,整个村子都去洪家探望。 他的脑子着实兴奋不已,回到家过了子时末临到丑时,也就是后世的一点左右,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不到卯时初刻,即五点钟时候,有人在他身上扒拉下,就将这个壮实的犹如小老虎一样的汉子惊醒,身子腾坐起,带些血丝的双眼瞪圆了看向那个惊扰他睡觉的人:“爹?” 林钟的父亲,林猎户看着儿子眼中的血丝心中叹息下,脸上没有太多表现,指着屋角的一袋粮食和几块冻肉柈子道:“去趟洪家,把这些吃食给你洪家婶婶送去。” 一听是去洪家,林钟立即窜下地麻利的披上皮袄,几步过去将东西拎起来就向外面走去。 看着儿子出门,林家女人不大放心的叮嘱一句:“快去快回,要是洪家大娘有什么活计不能做,记得拿回来。”直到林钟走远,林家女人还在碎碎的念叨:“唉,这娘俩,平时就是衣食无靠,现在洪家嫂子倒下了,要他们两个可怎么过下去。” 听着婆娘念叨,林猎户没有搭茬,只是将目光投向了洪家的方向,或者,是在注视着渐行渐远的儿子的背影也说不定。男人的关怀总是默默无闻,成天把关心挂在嘴上,那是婆娘才作的事情。 东北节气,这个年月外面还是漆黑漆黑的,大半袋粮食加上三块冻肉足有四五十斤,林钟拎在手上却是轻松无匹,迈开大步几乎是蹦跳着走着。 要说林钟也是异数,从小在这辽东极北长大,身子骨壮实的像小老虎,每日里跟着父亲刷枪弄棒的没个消停时候。 大了一些,林猎户要教儿子识字念书,却吃惊的发现,无论他打也好骂也罢,林钟是盐水不进死活不肯读书,只爱学武艺。林猎户不知打折了多少根木棍,每次林钟被打的嚎啕大哭,声音整个村子都能听到,可一问他愿不愿意读书,答案还是那个:不学。 为这事,林猎户险些气得吐血,要知道,在大宋读书习字考状元郎才是天下好男儿,一个只会耍刀弄棒的军汉走到哪里都被人看低,更不要说真的从军的话,还要在脸上刺字,那真真就是一辈子都洗不掉的疤痕了。 若是作官,大宋朝廷有名的不杀文臣,学文做官,若是栽进啥子有如水门,情报门,津贴门,摸奶门,脱裤门,艳照门,插笔门的政治漩涡阴谋里,也能多一条保命的路子吧,作武官,那就只有自求多福喽。 即便是不能做官。到大街上混口饭吃。那些代写书信。看相摸骨算卦忽悠人混饭吃地。看着不也比东京勾栏瓦肆里耍力气卖大力丸地武夫高档几分不是? 打打骂骂地日子过得挺快。从五岁要为林钟开蒙。一转眼就是到了林钟八岁那年。有一天林猎户突然发现。整天爬树掏鸟下河摸鱼练石锁打熬身子骨地儿子。竟然能随口背出几句唐诗来!这个发现不亚于让林猎户在三伏天喝下一碗冰镇酸梅汤那般舒服。儿子是天才。是神童啊。生而知之。没人教。竟然就能习字背诗! 不过。林猎户也不傻。村子里会写字作诗地人多了去了。会不会是自家地小子偷偷地向别地先生学地?跟了儿子几天。林猎户吃惊地看到。那个心目中将儿子教导成才地“老先生”。竟然是比儿子仅仅大了两岁地洪家小子。洪过! 更让林猎户瞪圆了眼睛地是。平日里在自己面前七个不服八个不忿地儿子。到了洪过面前。老实就好像个小猫。哪里还有个村中小老虎地样子? 无论林猎户心头如何狐疑。洪过这份恩情太大了。要知道。小孩子一旦过了孩提时代这个开蒙最佳时间段。日后再要弥补必须花费百倍千倍地功夫才能弥补上这段时间地差距。每次想到这些。林猎户就对洪家地好感更厚一层。他时时告诉儿子:“洪家对我们林家地恩情。只怕是这辈子都还不清喽……” 林钟心里头如何想地林猎户不大清楚。孩子大了终究有了自己地心思。可是十几年下来。林钟惟有一样没变:就是对洪过言听计从。这次给洪家送粮食。林钟自是从心头里乐意。若是早知道洪家几乎断粮。他早就将家里地半袋谷子送过去了。哪里还需要等到今天自家老子吩咐。 正走着,林钟突然听到从村口传来一阵低低的马蹄声。 洪家的屋子在村子边缘,正好距离村口不远,一条三丈宽的大路从村中穿过,连接着村北的庄园,而马蹄声正是从南面的村口传来的。 林钟站在房舍后面探头看去,黑乎乎的一个马车影子在他面前呼的跑过,而后几个骑马的扈从也跟着驰过,其中一个扈从诧异的向林钟看了一眼。 看着马车消失在夜幕中,林钟古怪的望了一阵,这般仪仗进来村子,通常就是找村中的三个地方,一南一北两个庄园自是不必说,都是女真人的贵人的庄园,往来的自然都是女真蛮子的大官显贵,最后还有一个地方,就是洪家了。 若是在以往洪过的父亲没有走的时候,洪家也经常能有女真贵人的马车停留。 当洪皓走了以后,林钟虽然也能看到几辆马车去洪家,不过次数可就太少了,即使去了,通常也是向洪过求取一篇词赋碑铭,嗯,林钟摇摇头,他必须承认,洪过平日里最大的生计来源,就是给别人写那些个一起带到坟墓里的铭文! 可是,这一年似乎女真贵人死的也太少了,连带着找洪过写墓志铭的人也少了,几乎就是门庭冷落车马稀。 洪家收入锐减之下,吃饭自是成了问题,前些年过冬还不至于发愁,今年都闹到要别家接济的份上。 一想到这里林钟心头有些酸涩,拳头捏紧暗自懊悔,自己平日里怎么就没注意到洪家已经快要断炊了,同时又不住祈祷着:女真的那些个脑满肠肥的贵人多死几个吧,这样洪大哥的润笔也能多些。 若是有女真贵人知道,在这边远山村里有个大男孩,只因为一点点小钱就希望他们多挂掉几个,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就此吐血。 马车消失的方向正是村北,那是一个女真大官的庄园,不过这几年,无论是村南还是村北的庄园,似乎都很少有客人上门,遑论是坐着豪华马车的贵客。 在这个时代,装饰豪华的马车,就好像后世那些高级豪华轿车跑车一样稀罕,即便是住在通城大邑里的人平日里也是很少能见到,若是能亲眼看到自是不应该放过大饱眼福的机会。 林钟从小到大就生在这座小山村里,自然是好奇心大起,翘着脚看了一阵,无奈茫茫夜色中间啥也看不到,才无奈的晃晃头,正要迈步出去,忽听村南的路口又传来一阵马蹄声响。 心头一惊,身子下意识的缩回阴影中,就在他身子藏好的下一刻,又是一阵马蹄声从他身前驰过,这次的来人没有坐马车,一色骑着骏马疾驰,十几名扈从拥着一名衣着华贵的贵人低头而过。 平日里一年到头不见女真贵人过境,今天是怎么了,连着两拨人马,都是向北面庄园去的,村子里出了什么事么?林钟在心里仔细盘算了一阵,要说出事,也只有前一天洪过打了北面庄园的两个恶奴啊。 “啊?”林钟惊叫一声,难道这些人都是来收拾洪过的?随即他打消了自己可笑的想法,如果不是这样,又会是什么原因才将这些平时高高在上的女真贵人吸引来的呢? 林钟刚刚穿过大路,就听到又是一阵马蹄声传来。天啊,是第三拨了,一向冷清的村子,何时变得这般繁华了?好奇心很重的林钟,抑制不住刚刚父亲那句快去快回的吩咐,终于还是躲在一边偷偷的看过去。 这一次,林钟真的被吓到了。来的竟然是整整一队士兵! 一色的单人双马,身披半身重甲,背携弓箭,腰跨长刀,有的人在马身上还带着长柄大斧,虽然在火把下看得不真切,不过从装束上看,这些士兵竟是女真人组成的猛安谋克骑兵! 这些金国最勇锐的兵士高踞马上,手持火把,用不快不慢的速度纵马前行,在不宽的大路上拍着两列长队,远远望去,两列火把好似看不到尽头一般。 在队列中间,是一群身着华美皮袍的女真贵人,以林钟的眼力无法分清这些贵人到底能贵到什么地步,可是,最让林钟吃惊的是,这群女真贵人好似众星捧月一般围着一人。 看着女真士兵仔细的扫视道路两旁的阴影处,林钟不得不向后退出五六丈,在这里远远看去,那名最最尊贵的女真人虽然一身袍服不见得多华丽,但是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股子让人慑服的气度,在心头由衷的生出惧意。 饶是林钟平日里自负勇力,见到了这个男人,竟也在心中生出微微的惧意。 或许是因为那些猛安谋克骑兵的煌煌军力,又或者是这最中间的女真贵人的威压气度,总之,林钟这个半大的猎户之子,盯着远处缓缓而过的人,身子微微颤抖起来。 林钟不知道,这其实是一种久居上位的气质,非一般人能够培养出来的,除了要从小就生在大富大贵之家,还要久居人上甚至千万人之上,才会有这种不经意之间的气度来。 也不知这队人到底有多少,林钟只觉着时间好似过了足足一年,自己的眼睛都看花了,整队人才从他眼前消失。 最后一个持着火把的女真骑士走过,林钟再不敢停留,迈开已经僵硬的身子匆匆向着洪家跑去。 首发 第一第八章 怎么办(下) 中国古代一向是制钱和绢帛通行,都可以作为货币进入市场流通,但是洪过压根没指望在家里找到一匹半匹的绢帛。是以,一叠绸子的发现着实让他意外而且兴奋不已。 这东西可是稀罕货,虽然不清楚这些丝绸是金国出产的还是南宋进贡的,放在市场上,丝绸就是硬通货,无论怎么低估这些丝绸的价值,用来换上十几斤小米总可以吧。 当洪过摊开这些丝绸的时候,就立即失望了,这些丝绸,或者说是丝绸块才对,分明就是被人一针一线的从衣服上拆下来的,又被仔细的浆洗干净,虽然用途不明,但是眼前一堆大大小小的丝绸块,却大大降级了这些丝绸的价值。 ‘值不了几个钱’,最后,洪过无奈的下了一个结论。 随手拿起下一件物事。 这件黄灿灿外皮的东西,洪过瞧了好半天,从实质上说,这就是个折子,和那些个在电视剧里见到的奏折区别不大,不过,这个东西有个黄灿灿的外皮,摸上去,感觉外皮似乎是用绸缎或者丝线蒙着的,上面隐约绣着腾云飞龙。 洪过脑中一激灵,这东西,不会是那个吧…… 摊开折子,上面写着几行漂亮的字体,比起刚才某人弄出来的人手狗爬字体,强的简直就是天上地下。 阅读古文不是非常困难,洪过试着念道:“今国兴四海,万民待平……”念到这里,洪过的一颗心有如坐过山车一样跌宕起伏,最激动时候几乎从嗓子里蹦出来:‘妈的,这竟然是一封圣旨’! 想到这里,洪过捧着黄色折子的手就开始微微颤抖起来,圣旨啊,家里竟然能够找出一本圣旨来,难不成那个便宜老子临走前,竟然从南宋朝廷给自己讨了什么封赏不成? 若是那样,自己明天就打包走人,乞讨也要回南宋,靠了,在南面有福不享,躲在北面喝凉风,这作风怎么看都不像是个穿越过来的后世人作为。 待到洪过看完整段圣旨。虽然里面文邹邹地话让他半通不通地。大概意思还是可以理解明白。就是这理解出来地意思。却让洪过一个哇凉哇凉地。 这不是南宋地圣旨。开出这张圣旨地竟然是大金国地礼部!内容是让洪过进京去当个八品小官。 当官。但是不当宋朝地官。是给女真人打工。面对眼前窘迫地生活。洪过心中开始犹豫了。 出于良心。无论是后世穿越人还是今生这个北朝大宋孤臣。都不允许洪过跨过这一步。到现在。他终于明白了以前那个洪过为什么要选择跳河自杀。原来。竟是为了抗拒这封圣旨。为了维护身上最后地尊严。不惜以死抗争。 这需要何等地勇气和决心。尤其是要抛弃从小将他抚养长大地母亲。任由已经白发苍苍满脸皱纹地母亲。日后孤苦伶仃地生活。 洪过甚至感觉以前这具身体地主人。实在太残忍了。为了骨子里地忠诚竟然连人性都抛弃掉。 当官,领俸禄,一步步升迁,虽然自己不是什么天才,但是混进官场,好歹也是个公务员不是,吃公家饭,就不必面朝黄土背朝天,就不用像现在这样为生活算计了吧。 可是,真的要去给女真人打工么?去将自己的头发也梳成大小辫子,戴着皮帽,在耳朵边挂上一对貂尾? 有些想法看似容易,真的要作起来就千难万难了。比如现在,洪过真的犹豫了。 将那道圣旨放在手里反复摆弄着,抛弃了一开始的利欲熏心和功利主义,他开始重新审视整件事的始末。 很显然,发出这道圣旨人明白以前那个洪过的才华,甚至说这个人应该认识以前的洪过,与以前的洪过是很熟悉的熟人,否则就不必到松蓬山脚下这么荒僻村子来找人当官,金朝的官帽子又不是多到需要随便抓个人就去当的地步。 如此一来,自己这个穿越过来的家伙,一旦进入上京城,是不是就要面对以前那个洪过的熟人朋友,到时候自己认不出来会出现什么状况? 还有,当官就要写文章,这古文自己读起来还不大利落,真的要拿自己那笔狗爬的字出去献丑么?一个洪过无论怎么改变,都不应该出现这样大的变化吧,到时候万一被人瞧破…… 一想到这里,洪过悚然一惊,只觉着背后凉飕飕的,竟是出了一身的白毛汗。 随即,他又想到,刚刚还为了这道圣旨寻死觅活的,现在就贸然出去要当官,切不论上京城里的官怎么去想,光是这座村庄里的邻居们又要如何去看自己,在背后数自己的脊梁骨?那样一来,自己的名声还不立马在这里顶风臭上几十里。若是那样,自己别搞得官当不成,在家乡也呆不下去,可就真是无处容身了。 长叹一声,洪过扔掉了那封具有无比诱惑的圣旨。 或许他可以去当官,即便是当金朝的官,给女真人打工,也不是不可以。但绝不是现在,现在,唉,时机还太早啊。 说不得,既然不能当官,这封圣旨就是个废物了,眼不见心不烦,洪过晃晃身下摇动着的桌子,干脆一弯腰,将个圣旨垫在了有些摇晃的方桌下面,还别说,不高不低的刚刚好,这下日后写字就不怕桌子晃动了。 再看下去,就是几件农具了,有锄头,有铁锨,还有几件洪过压根不认识的工具,之所以能进了洪过的法眼,实在因为这些东西上都带着铁块。 这年头铁也值钱,虽然价值大大不如金银甚至黄铜,好歹也是硬通货不是。不过,洪过还是无力的摇摇头,如果外屋的妇人知道自己将这些农具都卖了换钱,会不会吐血?那可是典型的农村二流子行径啊。 最后,只剩下一件了,洪过的目光最后投在了桌子上,那里摆着一根二尺来长的镇纸。 这可是好东西啊,通体黄铜制造,刻着一些极为精细的云纹,在镇纸的一头还镌刻了一些很小的篆字,当然了,现在的洪过也是有看没得懂。 洪过从史书上知道,无论在北宋南宋还是金国,限于每年出产的铜矿石数量远远跟不上铜钱的消耗量,铸造铜钱永远都是一门赔钱的买卖,政府铸造一文钱的铜钱,所花费的价值要远远高于一文甚至达到两文钱,所以,造就了有宋一代铜价的高昂不下。 掂量掂量铜镇纸,洪过脸上终于浮现了笑意,这家伙的重量不低于二斤,如果卖掉的话,怕是能换上一贯两贯吧。 洪过想好了,自己不会写字,呃,或者说,是还需要大把的时间去练字,那就想办法去上京城里谋一份当账房的差事。因为即使不会写字,自己的小九九总还过得去,况且,后世的乘除法和阿拉伯数字用出来,比珠算虽然慢点也好歹能对付一阵子,嘿嘿,混口饭吧。而这支铜镇纸,就将是自己前往上京的路费。 从上京城开始一点点的攒下路费,找到个机会就跑回宋朝去,呃,对,还要带上自己的母亲,不仅仅是因为需要妇人作自己的身份证明人,洪过在心中竟一点点的开始接受这个名义上的母亲了,亲情,是任何时代都无法泯灭的东西啊。 只是,洪过心头依旧疑惑,自己去上京打工挣钱,那要多久才能凑足了回去宋朝的路费,十年,二十年?还是到了自己蹉跎一生临老闭眼的那个时候都无法攒足? 再者说了,宋朝那是个准商品社会的地方,一切都随着金钱的拥有量而改变着,皇族宗室可以为了一点点嫁妆钱出卖自己的女儿与豪富之家联姻,纵然朝廷三令五申也屡禁不止。 民间的百姓对于金钱的追求初次爆发出来,那股子动力是后世一千年内的中国人都望尘莫及的,惟有,惟有数百年后的欧洲大航海时代的冒险家们,或许才可以与这个时代宋朝人对金钱的追求欲相媲美吧。 “穷困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啊,”洪过低低的感叹一声,自己纵然攒了路费回去宋朝,难道还要在宋朝遭人白眼继续过这种蹉跎日月的生活么? 如何一夜暴富,成了困扰洪过的艰难课题。 不知怎的,洪过脑中老是想起穿越过来后反复听到的几个名词:“天庆寺”“释檀图寺主”“去年大熟”“仓房”,眼前晃动的是那个白胖和尚佛光谈偷带出来的金珠细软,那灿烂的珠宝光芒仿佛映花了他的眼睛,渐渐的,在洪过脑中升起一个念头:杀人夺财?抢他娘的? 一想到这个东西,洪过自己都吓得一哆嗦,他前生今世都是个读书人,别说没干过那种杀人越货的事情,便是想都想不到,更不要说去真个杀人的胆子了。 可是,这个念头一生成,就好像是无法控制一样肆意生长的毒草,很快就填满了洪过的心头: 没有钱啊,他娘的,天庆寺随便一个和尚都能掏出一包金珠细软,要是能带上一伙人冲进去,还不是挖金山啊,到时候钱也有了,粮食也有了,他娘的别说回南方宋朝去,怕是插旗造反,呃,错,是闹革命,都不是没可能么。 什么没人手,人手,人手,庄子里这些庄户似乎不大可靠,要干这票买卖怎么都要找些职业的才好,职业的,等等,似乎后山上不就有一票么,一想起那些满头满脸都是毛好似个野人的强盗们,想起那个粗豪的孙大当家的,想起那个动不动就要宰了自己的大嗓门,洪过不知为何没了早先的恐惧,反是一股子窃喜,要是能将这帮子笼络住,或者干脆就是拉到自己手下,是不是日后也就可以吃香喝辣的,若是干的不如意,就奔着南面跑,到了宋朝去接受招安,大小也能混个官当当? 这股子想法越来越重的,一下就迷住了洪过的心窍般,搞得他心神不安,长长嘘出一口气,总算暂时将这些疯狂的念头压下去,这时的洪过突然感觉一阵后怕,惶恐的仔细静听周围的动静,深怕有人窥伺到他的念头,立时将他抓去见官。 周围静悄悄的,估计整个村子都进入了睡梦之中,哪里会有什么人。 洪过反复站起坐下,坐下站起,他终是无法放弃那个疯狂的念头,终于,当油灯自己熄灭的时候,他发觉,似乎时候真的不早了,无论自己是否要去干那杀别人脑袋的勾当,现在的时候似乎都来不及了。 直到这个时候,洪过终于感觉到了一丝困意,抱着铜镇纸一刻不愿放手的他,小心翼翼的侧躺到床上,脑中还在谋划日后的出路,慢慢的,脑子开始混沌起来,整个人也逐渐的涌上了睡意。 就在将睡将醒的功夫,突听有人用力的拍门,将个洪过吓得激灵一下坐起身,惊慌失措的看向大门,心头闪过的唯一想法就是:怎个这金国的官府比后世警察还厉害,我只是想想,这一会就被官府知道了?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门外有人低声呼叫道:“洪家哥哥,你可醒了?” 首发 第一第七章 怎么办(上) 所有人离去,一直浑浑噩噩的洪过才有些明白过来,感情家里一点吃的都没了,躺在炕上望着灰暗的茅屋他苦笑不已,现在情形貌似用家徒四壁食无隔夜粮来形容简直再贴切不过了。 首发 人人都说穿越是回去解放受苦受难的古代人民的,是改变中国五千年悲惨命运的。可是,现在洪过无论如何都看不出来,自己这家境家世,到底能改变谁的命运? 是自身的命运么,如果这么一说,倒是改变了不少,穿越之后两度生死关头都让他闯过来了,无论这身臭皮囊中包裹的到底是谁的灵魂,至少说本应死去的洪过又活了,还活的不错,能骂人,能打架,就是不能回到自己来的时代。 挣扎着爬起来,洪过开始为自己的生计问题发愁了,今天的粮食可以靠村里的邻居们帮衬一下,难道一年到头都要靠人施舍么,那与乞丐有什么区别了? 家里有个小书房,平时用布帘子遮的严严实实,后面是间四五平米大小的空间,在四壁上钉着一排木格,放着好些书籍。 洪过在书房中间的桌子后坐下,小心的点燃了油灯,灯捻子也不知用什么做成,举着从灶膛找来的木柴费了他好半天的力气才点着。 看着如豆的灯光将书房慢慢照亮,洪过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自嘲的笑笑,光是一个点灯的小事都做不好,嘿嘿,看起来,要想在这个时代生存,只怕没有那些网络小说上讲的那般容易啊。 从木格子上取下一本泛黄的线装书,洪过没有马上翻开,而是摩挲着已经发脆的页面,双手已经有些发颤了,这可是正经八百的宋代刊印本啊,光是自己身后的木格子上,怕不下三四十本,随便哪一本放回后世哪一个不要几万大洋! 仔细翻翻,竟有七八成是后世完全没有见过的,余下的七八本,似乎也和后世流传的本子不一样。想想也就释然,眼前这些可是没有被乾隆,那个中国历史上最大的文贼,篡改过的原著。 想当年,呃,后世,乾隆那个大文贼借着办四库全书的名头,将所有能弄到手的古书通通篡改,大多数的书籍改都不改直接就是毁掉,不容许世人继续品读。 后世不是有人统计过么,乾隆编四库全书后,公开刊定颁行天下允许存世供人阅读的不过三千,留下名字但被焚毁的有七千多本,至于那些被毁弃在历史上完全没有留下名字的书籍,就不晓得有多少了。要知道,仅仅在明代天启朝就有两万多种书籍刊行天下。人人都说秦始皇焚书是文化倒退,那乾隆这个所谓大清的明君,搞得岂不是文化毁灭?毁灭的还是汉人的文化道统。 洪过再次无奈地抚摸着面前地线装书:唉。可惜。不能带回后世。否则自己何止是小发一笔横财啊。 随便扯出一本。书不厚。事实上。一本论语也厚不到哪里去。摊开书。洪过一目三行地浏览过去。与他后世上大学时候看过地文献资料区别不大。没有标点句读。竖版。繁体。因为是真品地原因。看着比那些影印下来地东东清晰多了。 很好。有以前上大学读史料地底子。看书没有多大问题。 洪过拿过笔墨纸砚。小心翼翼地抓起桌上被磨得光滑无比地狼毫笔。用那掉毛掉到羸弱无比地笔尖沾饱了磨。按照书皮地字。在一张发黄地纸笺上下来一个论语地“论”字。 这下出问题了。先是那纸笺被墨汁一沾上。瞬间变成一滩大大地污迹。 污迹将洪过看傻了。反复打量下纸笺。又用手搓搓。最后无奈地承认。也不知这发黄纸笺是如何制成地。总之比后世地宣纸差地不是一星半点儿。 又一次沾了墨,这次洪过小心很多,笔尖几乎是在砚中一掠而过,仔细看了一阵才心惊胆战的下笔。 还好,这次纸与笔的亲密接触没有出现太多意外,纸笺上沾着的墨汁被笔尖的狼毫带着小心翼翼的流动。 从下笔开始,洪过就感觉脑门冒汗,双手僵硬,胸口甚至好像有一口气透不出来,还没写上两笔,整个手臂就完全不受控制的哆嗦了。 好不容易将一个论字写完,洪过的脑门上的黑线几乎可以当门帘用了,这哪里是中国字啊,就是一只小狗按个爪印可能都比这个漂亮: 一尺见方的纸笺上满当当的填充着一个论字,即使这样,还是有大堆肉眼看见的波浪状墨迹。若是放在后世或许还能挂起来自夸是印象派作品,可在宋金时代,一名刚开蒙的六七岁孩子写出来的字,都比这漂亮一万倍。 再试一次,洪过感觉好了很多,起码波浪状的墨迹已经比刚才少了一半,但是,这次的字还是难以拿出手。 再试,继续试,试到底…… 终于,洪过突然发现,手边的纸笺已经一张不剩了,而他的字迹,才刚刚没有波浪而已,距离成型成体还差了十万八千里,找出以前那个洪过的诗稿,看着一片规规整整的蝇头小楷,洪过惟有将毛笔丢到一边无奈的放弃。 看起来,想靠着读书写字混口饭吃,暂时是指望不上了,没有人会聘请一个连字都不会写的先生的,哪怕这个先生讲经讲的再好也不会,更何况,要洪过讲解孔孟经书,他也没那个能耐啊。 那个……剽窃? 突然,一个念头在洪过脑中划过,想想前世那些穿越众,哪个不是剽窃的大师,也不管念出来的诗词是否符合身处时代的韵律和习惯,顺嘴胡柴。这种荒唐到极点的事情,偏能博得举世词名,无数美女贵妇艺妓千金争相投怀送抱,无数士子书生文官武将宰相争着要斩鸡头烧黄纸换帖拜把子,无数商人哭着喊着要送钱过来,不干还不成,不干的话那些人就去上吊喝毒药。 天,这种生活,才是人过的日子啊…… 哇塞,洪过猛吸一口嘴边的哈拉子,低头看看因为沾上口水而显得模糊的“墨宝”,又无奈的低下了头。唉,没有一笔好字,就算能吟北国风光又能如何,难道一个诗人竟然要别人代为抄录自己的诗句,那岂不是天大的笑话么? 不用别的,光是士林那些书生,就能将自己当做无耻的剽窃者揪出来狠狠批斗到死,不要以为批斗只有后世那些革命小将才会,这个时代的所谓封建文人练就的是用文字整死人的真功夫,一经他们出手,保证不死不休,死了还会在书上帮你留下绝世臭名,迎风臭上几十里那种。 眼看着最有钱途的职业离开自己翩翩飞走,洪过心头那个不甘啊。 现在的他与以前那个榆木脑袋大不相同,自杀前的洪过,做事之前首先想到的是气节,是清名,是流芳百世。 而穿越过来的自己,带着极重的后世现代人的利己主义实用主义思维,为了能活下去,为了能吃饱饭,为了能活的更好,自己可以与那些穿越众一样,无耻的利用手上一切资源,只要能帮助自己活下去,活的更好更舒服。 在宋金的时代,什么人能活下去还受人尊敬?自然是读书人。 那句“东华门外以状元唱出者方为好男儿”可不是随便说说,在这个时代,文人已经将男人一生中所能得到的荣耀完全包揽,只有成为一名文人,才会受到尊重,从而活下去活的更好。 在洪过的内心深处,不排除还有一个隐隐的念头,虽然这个想法尚未完全显现,也没有上升到他的思维意识中,但是,如果有钱了,他未尝不想离开这个穷地方,回到南方,回到大宋那个真正令他心仪的国度去。 只可惜,就凭洪过现在的一笔烂字,以及家里的现状,想要从头供养一个读书人想来不大可能了,有母亲需要赡养,还要为母亲抓药治病,这些都需要钱,可是,家里有什么值钱东西呢? 若是能有几件值钱的东西拿出去当掉,说不定可以换几个钱先为母亲抓点好药调养调养,想到外屋那位还在昏迷的妇人,洪过就感觉心头一阵酸楚,唉,既然回不去了,就将妇人当作是自己后世的父母一般供养吧,母亲,儿子不孝啊…… 洪过抹干眼角的泪水,起身首先将书房翻找一圈,除了几十本发脆发黄的书籍外,这间屋子再无什么看着值钱的东西,有些不甘心的他又悄无声息的溜到外屋,看看妇人好像还是人事不知,他开始一点点的搜索起来。 这间屋子很多地方根本不需要翻动,一眼就能看清楚的地方还用得着翻么,饶是如此,在昏暗的光线下,他也花费了近一个时辰才仔仔细细的将屋子搜刮干净。 呆呆的看着桌面上摆着的东西,洪过半晌没有动作。 知道家里穷,谁想到竟能穷到这个地步,十枚铜钱,有政和通宝,也有靖康通宝。 放在后世,政和年间的宋代制钱实在不值钱,毕竟那个时代大量铸币,存世的数量极为丰富。 但是靖康通宝则不然了,靖康这个年号拢共才用了不足三年,还赶上了北宋被人灭亡天下大乱,从东京汴梁府到各地能铸造出来的制钱少的不能再少,任何一枚虽然不能说是价值连城也可以说是价格高不可攀。 不过,放到现在,铜钱就是铜钱,没有半点附加价值,十枚铜钱,放在上京城里,能买十几二十斤的谷子就到头了,回到家自己脱壳,估计能剩下十七八斤的小米。 首发 第一第六章 古怪的邻居们 看着洪过向下滑去,那个叫做林钟的年轻人慌了,忙不迭的要将他扶起来,忽听不远处响起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吼:“笨小子,还不快将洪家小子送回炕上。” 林钟答应一声,双臂一用力,竟是将并不瘦弱的洪过一下拎起来,腾腾几个大步来到火炕前,方小心翼翼将之放好。 这个时候,洪过的眩晕感正慢慢消失,看着兀自趴在炕沿的洪家妇人,急忙对林钟求道:“快,小哥,快去将我,我,娘亲,也抬到炕上。” 林钟转身一看洪母,心里暗自叫声惭愧,这么半天闹哄哄的折腾,洪母都没能苏醒过来,只怕被伤的不轻。 手忙脚乱的将洪母抬上火炕安置好,这时屋内挤进了一群老少男女来。 一名身穿布袍留着山羊胡的老人抢到炕前,抄起洪过的手臂,三指轻搭双眼微眯,“咦,过小子,你的脉象平稳,竟是身子骨大好的迹象,不至于啊,昨日你还是脉象疲弱中气不足,怎么一日之间……” 看着山羊胡还要研究自己的脉象,洪过一下急了,指着火炕里面的洪家妇人道:“既然我没事,就看看我娘,她为什么一直没有苏醒?” 山羊胡这才发现了洪家妇人,赶忙为妇人号脉,过了一阵,长叹一声:“中气虚弱,脉象无力,被打只是诱因,最关键的是寝食不好,再加上过度惊吓,这才昏厥不醒。” 洪过吃了一惊,山羊胡的话放在现代就是营养不良休息不当,还有外力刺激导致的暂时昏迷,乖乖,这可不是小病,这种病一个不好会做下隐患成为积年累月的慢性病,活活能把一个正常人折磨成废人的。 不等洪过说话,一边的林钟将铁叉用力在地上一磕,恨恨道:“那终归还是严五和冯狗那两个龟蛋搞出的事情,”说着,他转身就要出屋。 一个猎户模样的中年汉子一把拉住林钟,“孽子,你干什么去?” “当然是追过去宰了那两个龟蛋。用他们地心肝为洪家婶子补补身子。”林钟地铁叉一挥。煞是威风地道。 这话听得洪过胃里一阵翻滚。妈呀。这个林钟看上去憨憨厚厚地。怎么说起话来就像是山上那群野人。端地是个杀人地魔王。难道这个时代地人都是如此么。比现代社会地职业杀手还冷。还酷。 那林家猎户气得满脸通红。巴掌挥起冲着林钟就是一个耳刮子。“孽子。你是不是觉着今天地祸事还不够大?非要将洪家母子从这宋王庄撵走你才甘心?” 林钟捂着脸退到一边。委屈地看着自己地父亲:“我。我是要替洪家哥哥出口气么。那疯狗子和严马面不就是因为北庄子是完颜秉德地庄园么。狗仗人势地东西。以前就是村里地泼皮。现在竟然欺负到自家人头上。再不教训教训然后还不要把我们欺负死……” 不等林钟说完。林猎户已经指着他地鼻子大吼:“闭嘴。”继而。转头对山羊胡道:“胡医官。洪家大娘需要吃什么药?” 听了林钟地话。洪过心中一动。完颜秉德。这个名字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好似以前上学地时候听到过这个名字。看起来此人并不是在历史上籍籍无名地鼠辈。但是。现在脑子太乱。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完颜秉德到底是个怎样地人物了。就在这时。那边胡医官地话将洪过吸引过去。暂时抛却了对完颜秉德地回忆。 那山羊胡郎中先是摇摇头,而后取出一张发黄的纸笺与一支几乎秃了毛的毛笔,随意的将笔尖伸进嘴里沾口吐沫开始写方子。 “倒是不必吃什么良药,我看看那后山上的草药尽管足用,唯独这寝食不好,需要多吃一些肉类补补身子,再不能吃那个诸葛羹了,而且要多睡觉,最好夜间还是住在火炕上,如此三五个月就能好转,用个一年半载的也就能将养过来。” 睡在炕上?洪过心头一紧,难道说,这么冷的天,每天夜里妇人都是睡在地下,让自己一个人享受火炕? 天,且不说外面还是天寒地冻,仅仅这间屋子的地面比平地低了将近一米,屋内的地面潮湿阴冷可想而知,纵然是在建房时被人用重物反复夯实,也挡不住地面的阴冷潮气啊。 后世解决的办法是用三合土铺地夯实才能挡住潮气,看看家里的条件,即便这个时代有三合土只怕也用不起。 洪过虽然知道妇人的关切都是用在这具身体前一个主人上,可他还是无法忍受眼中发酸的感觉,为了不让自己当着所有人的面留下眼泪,只得抬头去看屋里的其他人,试图分散下注意力。 屋子里一下涌进许多人,让本来就狭小的房子好像变成了沙丁鱼罐头,刚刚听到山羊胡的话,这群男女七嘴八舌的议论开: “吃肉?这后山上雪没化,还封着山呢,要想抓点东西可太难了。” “山里倒是可能有些狍子兔子什么的,可是听说最近山里不太平,山阳面很是有些客商进了山就再没出来。” “就是,山里太危险,要不鱼汤吧,河里的鱼虽然还没肉,好歹也是点荤腥。” “前阵子刚刚凿冰抓过,现在一时半晌的哪里还会有啊。” “听说那天庆寺去年是大熟,很是有些存粮,洪家大娘不如去向那寺主借些来,也好熬过这一阵,等开春了后山上有些走兽河里出些鱼虾就能进补了。” “天庆寺?就凭释檀图那老东西,怎么肯将仓房里的东西平白外借,与其让洪家娘子去求那个色迷迷的秃驴,还不如大家上山去试试,说不定就能打到几个饿急了的兔子狍子什么的。” “也是也是,唉,说不得,还是回家把剩下的那点腌肉拿来吧,好歹解了眼前的燃眉之急再说。” “子曰,肉虽多,不使胜食气。别说肉啊,五谷杂粮也要多吃一些,这样才能将养身体么,当家的,回头把家里剩下的半袋黍米送过来,好歹让洪家妹子吃上几碗黍米粥。” “嗯,在理,不用回头了,我现在就去拿。” “婆娘,听到没有,家里还有点粟米,你去拿来,洪家大娘多好的人,怎么也要让她多吃几碗小米饭。” 听着一群村人杂七杂八的要向自家送吃食,洪过感觉心头微热,什么叫远亲不如近邻,什么叫守望相助?眼前的一切不就是最好的诠释么。 在课堂上,老师总说宋代世风日下,人的头脑被钱串子灌满了,为了钱可以出卖良心,现在看起来,这些话距离事实还是有出入的。这就如后世研究前代的历史学者们,观察历史事件的时候,总好似有一种隔着毛玻璃的感觉,看的不够真切。 洪过听着邻居们七嘴八舌的议论,心头始终有个疑团萦绕不散,他可以理解村中男人们是不是冒出一句文邹邹的话,毕竟洪皓曾经在村子里住了十几年,要没点“教化之功”,洪皓就不是那种传统的儒家文人了。可是,看着大手大脚的农村女人嘴里也能说出子曰诗云来,洪过感觉自己要崩溃了,洪皓再大能耐再乐意教化蒙昧,也不至于跑到人家屋子里去教化女人吧?可是如果不是这个原因的话,又要如何解释一个乡下山村里,出了百十多号知书达礼的男女呢? 一时间,洪过感觉自己的头比后世的南瓜还大上几号。 “好了,”一个上了年纪须发皆白的老人,被一个年幼的少年搀扶着走进来,看到老者,整个屋子里一下没了声音,所有人齐齐闪开一条通路,让老者颤颤巍巍的走到炕前。 老者先低头看看洪家妇人,然后正色对洪过道:“过小子,你今天不错,我等均是圣人门徒,虽然身陷这膻腥之地却也不能失了气节,更不能向两个无礼家奴低头,很好很好。” 说着,老者语气一顿,沉默了很久,才叹气道:“过小子,我们指望不上了,若要彰显这极北之地的气节,全靠你一个人了。”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的,让洪过听得是一头雾水,什么圣人门徒,难道说,这个村子里的读书人还不止他一人?倒是那句“身陷膻腥之地”可以理解,这里是金国的都城上京附近,纵然建国三十年,在很多南宋士大夫眼中,金国女真人也还是与野人无异,既然被拘押在上京,也算是身陷膻腥之地了。 不过,这个身陷也就是洪过和他的母亲吧,与村子里的人有什么关系?还有,什么彰显极北的气节,为啥又是落在他洪过一个人头上了?要说气节,怕是已经被那个便宜老子洪皓彰显的差不多的,还能轮到他洪过什么干系? 老者没有解释,只在说完话后慢慢转身离开,洪过清楚的看到,比起来的时候,老者这时的身子愈发的佝偻。 与刚才的热闹相比,屋里的人们也一起沉默下来,继而,这些村人接二连三的走出屋子,就如他们来的时候呼呼啦啦一下将整间屋子填满一样,走的时候也是几乎一瞬间,让屋子变得空荡荡的。 只有山羊胡没有动,轻轻的将手上发黄的纸笺吹干后,才小心翼翼的递给洪过: “过小子,这份方子你拿好,等下去老林家取药,所有的药都是在山上能采到的,估计老林家里还有存货,足够你母亲吃上两个月。唉,我走了,一会我让我那个不争气的丫头给你家送点柴草,今天的开春来的可够晚的。” 首发 第一第五章 日你娘,老子叫洪过 从门外吹进来的冷风激的他身子一颤,整个身体好像重新回到了那个寒冷刺骨的冰窟窿里,一点浮雪卷过,又让他想起了光滑如镜的峭壁之上飘过的几片白色,一股子冷风刺激的他双眼微微眯起。 经风雪一吹,灶膛里的火苗腾的旺盛起来,整间屋子里明亮不少,至少可以微微看清屋内几人的轮廓了。 进来的两人身子都很臃肿,头上带着外皮内毛的狗皮帽子,身上一袭平滑的皮裘直到脚脖处,腰间用一条束带随意系着,脚踩一双皮靴。 这样一身真皮行头,若是放在后世,怕是要几千上万大元才能置办下来。如此一来,他还真不好判断来人的身份了。 两个人没有马上说话,而是先在屋里猛跺脚,驱除身上的寒意,而后一个圆圆脸的家伙扯着公鸭嗓子,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跑到灶膛边上:“哎呦,洪家娘子,日子过的不错么,这么香的肉味,我来看看,” 圆圆脸掀起锅盖用大木勺在锅内搅和几圈,看到的除了一点清的好像白水一样的肉汤,再有就是巴掌大的煮的飞烂的肉块,圆圆脸失望的扔下木勺,这块肉实在太小了些,实在出乎预料之外。 即便如此,圆圆脸也不想放过洪家老妇人,从袖口抽出一件物事在妇人眼前晃晃,“洪家娘子,这个物件是你拿去质押的吧。” 看到那件物事,策明显感觉老妇人的身子颤抖下,身形向横里微微挪动,正好挡住了他的视线,屋内光线实在不好,他只能接着灶膛的火光朦朦胧胧的看出那是一个不大的长圆形物事。 老妇人虽然挡住了他的视线,可并不惊慌,放下木碗缓缓起身,“没错,正是我拿去质押的,你们庄子上开着几十里内唯一的一家质坊,不去你们庄子质押,难道还要我去上京城么?怎么质押一件玉佩也犯了王法不成?” 玉佩?策微微一愣,直觉脑中似乎有一种冲动,好像有一种情感想要找到宣泄的突破口,刺激的他全身血液涌动双眼微酸。 感觉到他的异常,老妇人伸手在他身上轻拍几下,这才转身镇定的面对两个不速之客。 “呃。”被老妇人地气势吓住。圆圆脸竟是一时不知应该如何继续说下去。 见到圆圆脸受挫。一边地长脸马面男子嘿嘿笑道: “洪家娘子。我们赵总管说了。你们洪家是远近有名地财神爷。这质押玉佩地小钱想来也不会放在你们心上。听说洪家公子生了大病。赵总管让我们哥俩过来瞧瞧洪家公子。炕上躺着地就是洪家公子吧。哎呦呦。洪家公子是远近闻名地才子。是文曲星下凡地人物。可不要就这么病死才好……” “放屁!”老妇人早被气得全身直哆嗦。没有一个母亲能忍受外人当面说自己孩子要死掉地。她指着来人地鼻子大骂:“冯狗。严五。你们这两个没有祖宗地泼皮。不要以为投靠了南庄子地大管家。就可以欺负到我们洪家门上。告诉你们。如果你们再敢放一句狗屁。小心老身不客气。” “呦……”圆圆脸拉长了声音。脸上地横肉抖动着。本来拢在袖子里地双拳伸了出来。向前迈出一步。竟是要对老妇人动武。 那马脸一把抓住了圆圆脸地胳膊。低声道:“老冯。还记得总管大人是如何吩咐地么?” 圆圆脸冯狗听到这“总管”二字,竟是比听到他亲爹的话还管用,立时收了拳头,脸上挤出笑容来站到一边。 马脸的严五皮笑肉不笑的对老妇人道:“洪家娘子,赵总管说了,” 不等严五说完,老妇人又一次暴怒,这次的怒火竟是比刚才还要剧烈,猛地一跺脚大喝道:“他也配姓赵?不就是以前汴梁宫中的一个小阉人,竟敢僭用国姓,不知羞耻的东西,无父无母的奴才,少在我面前提那个奴才。” 这些无论冯狗还是严五的脸色都变了,老妇人的一段话,算是把他们两个连同那个没见面的什么赵总管一起骂了,一个庄子上的阉人总管都是无父无母,那他们两个给阉人奴才当奴才的家伙又是什么? “老东西,给脸不要脸,看来今天不给你点教训,你这老不死的和小不死的也不知道你家严大爷的厉害。”马脸严五恨声骂着,竟是从袖口中抽出了一根鞭子来。 那圆圆脸冯狗也带着狞笑,握起碗口大的拳头慢慢逼近了老妇人。 老妇人有些惊慌的看着两个恶奴逼过来,“你们好大的胆子,还敢在这里伤人不成么,别忘了,这里虽然是金国,也是个有王法的地方,难道你们就不怕我去告官么。” 马脸严五冷哼道:“老乞婆,也不看看你们娘俩的德性,还告官,呸吧,自从你那个便宜男人跑了以后,有几个官愿意来你们家?你还真以为现在是你那便宜男人在的时候?哈哈,老子今天就是要教训教训你,让你以后在这个宋王庄里也知道知道什么是王法尊卑。” 说着,严五手上的鞭子劈头盖脸的抽过来,猛一鞭子下去,就在老妇人脸上留下一个大大的血印,再一下,竟然卑鄙的冲着炕上不能动弹的洪过身子抽了过去。 看到这个情形,老妇人赶忙转身扑到洪过身上,任由鞭子落在她的头和后身上。 两个家伙并不因为洪家妇人放弃抵抗而停手,相反的,这种全无抵抗的肆意凌虐感觉更让他们兴奋。 不仅是鞭子,就连赤手的冯狗也慢慢靠上前,脸上挂着残暴的笑容,准备好好享受一下欺凌弱者的快感。 眼见妇人因为保护自己已经被人抽的衣衫破碎,整个人明明已经撑不下去,却依然咬牙苦苦支着,为躺在炕上的策支起一片暂时安全的天空。 这就是母爱啊,为了自己的爱子,母亲宁愿豁出性命去默默付出,在这个世界上不可能还有比这种爱,更无私,更伟大。 策的心中好似有一股火在燃烧,脑中轰的一声,顺手抓住手边能抓到的一件长条物事,就在马脸严五又一次挥舞鞭子的时候,身上一冲动,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然坐起身子,用手里的家伙对着严五的头狠狠砸下去。 “啊呀,妈呀——” 严五捂着额角血流满面的喊叫着向后倒去,直到这时候,策才发现,原来手里握着的竟然是一根长条的黄铜镇纸。 这东西一尺来长,足有半寸厚一寸宽,快赶上公门里的兵器铁尺了,严五挨了一下狠得,估计伤的不轻,一时半刻别想再撒野了。 一边的圆圆脸冯狗先是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然后猛扑上来,碗口大的拳头对着他的脑袋就是一下。 策刚想躲避,却感觉身上好像被人抽干了力气似的,刚刚的劲道气力一齐消失,眼睁睁的看着拳头落在自己身上,躲都躲不开。 吃了冯狗大力一击,策顿时感觉眼冒金星,两手一松仰面倒在炕上,但手上不甘心的抓向冯狗的脖子。 见到这个样子,冯狗索性发起狠来,也死死卡住了他的脖子,几乎是三四秒之间,策便感觉到全身呼吸困难,力气好像被抽干一样,两手无力的耷拉下来。 眼前的冯狗那张圆圆脸,变得好似阴曹地府的勾魂小鬼一样可怖,不仅满是凶煞的黑气,嘴里还在不断的一张一合的叫喊着。 策在心头一叹,纵然坠下悬崖大难不死,自己的穿越之路只能走到这里了,真真是命运多桀躲都躲不开,冲动啊,前后两次都太冲动。 不过,策心头却再没坠下悬崖时候的急躁和懊恼,双眼冷冷的望着距离不到两尺的冯狗。 当一个死过不止一次的人,用一种全无生机,怜悯,诅咒的目光看过来,内里含着无数的咒怨和阴毒,若是需要形容的话,怕是只有地狱里死神鬼怪的目光,才能与之相提并论了。 这道目光看的冯狗一阵阵心悸,手上愈发的加重了力道,不知为啥,看着躺在床上的洪家小子的眼神,冯狗就感觉心头慌乱阵阵害怕,若是不能杀死这个小子,自己就好像永远无法睡好觉似的。 双手用力,冯狗看着洪家小子的舌头慢慢吐出来,心头那种暴虐的快感,又一次逐渐充盈,那种亲手扼杀了危险的兴奋让他更加用力。 眼睛已经渐渐失去焦点,策只感觉自己又一次失去力气,这一次没有慌乱,没有七手八脚的瞎扑腾,静静倒在炕上,好似一种轻飘飘的感觉要将他的身子托起来。 力量越来越强,从一开始微微的拖动到后来的生拉硬拽,似是要将他的身子从炕上拉起来似的。这种形容也不对,策感觉整个身子还是软绵绵的全无着力之处,根本就是没有力量在拉动身子,偏偏那股力量又是越来越强的拉扯着。 到底是在拉什么呢? 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的意识,根本无法解决这种高难度的问题,事实上,策已经无力思考,耳边好似响起了一种缥缈的音乐,在遥远的天际,竟像是有一股仙乐在歌唱,渺渺而来,似有似无。 策脑中忽然生出一个念头:好美的乐曲啊,真想到音乐响起的地方去看看…… 就在这时,一声断喝将策的所有意识重新拉回来: “住手!” 不仅如此,断喝声也像一盆冷水,瞬间将冯狗心头的兴奋浇熄。 冯狗扭头看去只见一个光头不戴帽连皮裘都没披的年轻壮小伙子站在门口处,手里一柄插草的铁叉正指着他,看着年轻汉子眼中冒火的表情,冯狗完全相信,只要自己继续打下去,这个汉子就敢把那根铁叉塞进他的后背。 但是,刚刚的骄横与恣意,容不得冯狗就这样放手,另外,来的这个人他也不大害怕,于是气哼哼的道:“林钟,你这奴隶娃子少他妈管闲事,他们洪家欠了我们质坊的钱,我们只是来要账的……” 不等冯狗说完,就觉着脸上被人猛地一抓,立时出了五道血印,只见老妇人脸色狰狞的张着两手,十指对着冯狗的脸上抓过去,恨不得每一下都能撕下一块肉来: “放你娘的狗屁,谁欠你们的钱了,你们这两个腌臜奴才,给我滚出去,滚出我家!” 看着老妇人不断挥动的十指,无论冯狗还是倒在炕上的他,都毫不怀疑,如果冯狗稍有迟疑,就真的会被人从脸上撕下一块皮肉。 这种情形冯狗哪里还在乎什么脸面,更不要分辨了,倒退两步被身后倒着的严五一下绊倒后,忙不迭的从地上扶起哀叫不已的严五,两人飞也似的跑出了洪家的门。 稍稍跑出百多步,冯狗这才想起自己的面子,当着村道两边不断走出屋子的村人的面,对着洪家大喊:“臭小子,你等着,你冯爷爷还会回来的。” 被年轻汉子扶到了家门口,策对着渐渐远去的冯狗与严五二人,突然用尽全身力气,放声大喊:“日你娘的狗奴才听着,你家爷爷叫洪过!” 长长的声音在村子上空回荡着,久久不能散去。 可是,待到策吐出最后一个字,已经是全身无力的瘫在年轻汉子身上,脸上却是露出了一个无奈的苦笑: ‘以前的策已经已经随着以前的洪过死掉了,从现在开始,我就是洪过,洪过就是我,过去的一切已经与我再无干系’。 首发 第一第四章 姓洪,名过,字……改之!?? 耳边又是一阵阵的吵杂声: “胡医官,怎么过儿还没醒,你不是说他的热已经退了么。”说话的是一个略显苍老的女人。 “希奇,以脉象看,过儿早就应该苏醒才是,难道,是因为浸了河水,又从高处跌下,被山中邪神侵体?若是那样,就不是老夫擅长,要巫医官出手才成。”说话的是一个语气慢悠悠的男子。 此话一出,又听旁边响起了七嘴八舌嗡嗡的议论声,天知道有多少嘴巴在一张一合的: “对对对,要论驱邪祛病,还是巫医官最拿手。” “如果不成,只怕要请天庆寺的法师过来驱魔了。”一个人怯生生的提议道。 “天庆寺那班和尚?他们没有个二三十贯肯来我们这个穷地方么?”另外一人反对道:“还是巫医官吧,又便宜又可靠。” “是哦,巫医官不仅驱邪拿手,到了这极北所在与那蛮人学了些萨满,神力大是提升,恐怕那些钻进钱眼的和尚法力也要大大不如呢。” 正在那些人七嘴八舌的功夫,策的心头却是大惊失色,‘萨满,我靠,跳大神?晕死,跳大神的能当医生使唤?治病到了要跳大神的神汉大仙出场的地步,那就不是救人是坑人了,不成,不能由着这些家伙在自己身边开跳。’ 再也躺不下去,即便千难万难,策还是奋力出声:“啊,啊,啊……” 屋内众人一时皆惊,齐齐盯向躺着的策,稍稍寂静的功夫过后,又是一阵惊呼: “巫医官神力通玄。这还没开始跳。过儿就醒了!” **************************************************** 策疲乏地躺在火炕上。火炕是东北特有地取暖方式。用砖土在屋内砌出一个比正常床铺还要高些地土床。下面烧火。坐在火炕上整个身子热热乎乎地。 一般地家庭为了节省柴火。通常将火炕地烟道与灶台连接。这样烧饭地时候就顺带将火炕烧热了。 虽然身体已经没了那种刚.电脑看小说访问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从冰水中爬出来时候地彻骨奇寒。也不曾有在山中逃命时候地冰冷感觉。但是依然没有丝毫力气。而且因为从高处坠下山崖。虽然有山中枯树左支右挡。身子还是弄出不少外伤。连带胳膊腿也摔断。病歪歪地软软倒在炕上。 感受着身下传来地炽热。策知道。那个善良地妇人又一次将灶台烧地通红。只为了能让自己早日从冰寒中脱离出来。全然不顾家里地柴火已经不多地事实。 妇人就是这具身体的母亲,但不是他的母亲。而他来到了一个他熟悉又不熟悉的年代。 说到熟悉,因为这一年正是大金国天德二年。金国,这个雄踞中国北半部的国家,已经立国超过三十年,就是灭亡了北宋的靖康之变也过去了二十多年。 整个中华大地上的三个国家,正慢慢进入一个相对平和的时代。这些东西,都是这具身体中残存的记忆告诉策的。 如此的话,仔细计算下来,南面的宋朝应该还是绍兴年间,那个历史上褒贬不一的宋高宗赵构,还没有禅位给后来的孝宗皇帝。 但是,所有的这些都距离洪过,也就是他现在占据的这具身体实在太远了。洪过,这个年轻的书生,生在金国长在金国,却从小就被人灌输了一个郑重的观念——生为宋臣。 没错,宋臣,一个生在金国长在金国的宋臣,造就这个奇迹的正是洪过的父亲,那个被金国扣押了十三年的大宋使臣,被后世比为宋之苏武的洪皓。 洪皓来到金国时候的正式官职是“徽猷阁待制、假礼部尚书、大金通问使”,用现代的官职说,就是外交部长级别的出访大使。 这些看似荣耀的光环背后,无法改变的是一个血淋淋的事实:一个上两代皇帝被金人掳走,一个向金国称臣自请降为藩国,连皇帝之位都需要由金人册封的国家派出的使臣! 国事如此,让臣子感觉茫然了,前途在哪里,人生目标又在哪里,家国天下到底应该向谁效忠? 在没有民族观念的时代里,于是乎,向金人投降或者是为金人做事,似乎并非是什么太大的过错: 曾经的大宋宰相,却被女真人立为“大楚”皇帝的张邦昌如此;作为一城知府却偷偷杀了守将,而后出城投降女真人的刘豫如此;被南宋派去金国议和,在扣押后就顺势投降了金国的所谓名臣宇文虚中如此;从一个小军官起家,先是祸乱一方又被南宋招安,最终又投降金国的孔彦舟如此;就连洪皓出使的副手也在被扣押后不久投降了。 一时间,宋朝的名臣武将们纷纷失节,有的还寻找些理由挡在前面,为自己的面皮增加点比纸还薄的厚度,有的干脆就是**裸的屈膝下去,宁作儿皇帝自甘为鹰犬,沉落下沦,只为换得自己的高官厚禄乃至虚无缥缈的至尊之位。 就在这一波接着一波的投降浪潮中,洪皓被金国扣押十三年,始终能以一名宋臣自居自守,无论金人如何诱降威逼都始终保持了一名大宋使臣的气节。 终于,在离开临安的第十三年,洪皓找到一个机会,跨马逃回了宋朝,整个过程十分惊险,惊险到当洪皓登船渡淮河的时候,金朝皇帝派来抓捕的追兵堪堪追到淮河北岸。 有这样一个父亲,洪过从小读书写字时候,学到的第一个字,就是“宋”。 策对洪皓并不了解,若非洪皓在回到宋朝后写过一本《松漠记闻》,是读宋金之交这段纷杂历史的宝贵史料,他怕是连洪皓这个人都记不住了。 只不过,唉,读过心头的那段记忆后,躺在床上的策无奈的感叹一声,有这样的父亲,难怪这具身体满腹心思以忠臣自居,不过,话说回来,有这样的父亲,也难怪这家的日子过的如此艰难。 稍稍撩开眼皮,整间屋子的样子就能一目了然,四壁是用整片的木板夹成的,顶棚用桦树皮盖上,估计在棚子上面铺着茅草,而整个屋子的地面比外面低了将近一米。 这样的建筑方式在东北俗称“地洒子”,乃是东北女真人的传统建筑方式,利用土地来防止屋内的热量散失太快,起到保温的作用。 屋子里由于太久没有空气流通,弥漫着一股子奇怪的味道,激的策不由自主的抽*动下鼻子。 抽鼻声惊动了屋内的老妇人,她慌忙掀开锅盖盛出一碗热气腾腾的东西,端到火炕前关切的道:“过儿,你醒了,来,喝碗肉汤吧。” 这块狍子肉是前几天一个姓林的猎人送来的,妇人反复熬煮了数日,早已没了滋味,可是,他清楚的知道,在香喷喷热腾腾的肉汤前,妇人哪怕尝都没尝一口,每一滴的肉汤都被妇人小心翼翼的喂进了他的肚子。 看着妇人关切的面容,他不由得心头一阵酸楚,看见妇人就不由得想起了后世的父母。 来到这个鬼地方,也意味着再也无法见到自己的父母,老来丧子白发人送黑发,真不知当父母得知自己的噩耗时,将是一个怎样伤心欲绝的场面。策不敢想像,善良的母亲能否经受得住这种打击。 看着眼前的妇人,他眼前渐渐迷朦模糊,慢慢的,似乎眼前的妇人竟然与记忆中母亲的容貌慢慢融合起来,令他不由得在口中喃喃道:“母亲,父亲,儿子,不孝啊……” 见到他伤心流泪,妇人一下慌了神,忙不迭的放下肉汤抓起一块手巾轻轻的为他擦拭着眼泪,口中不住的道:“过儿不哭,过儿不哭,有娘在,过儿,有娘在,不哭,不哭。” 策终于忍不住自己的情感,用微弱的力气探手抓住了夫人的手臂,任由眼泪倾泻出来,用自己所能发出的最大声音恸哭:“母亲,母亲,儿子不孝。” 被他的哭泣打动了心中的忧伤,妇人抱住他的手臂,她同样不敢去想,当丈夫一去不复返后,若是再失去了唯一的儿子,本来就已经是灰蒙蒙的世界又会变成什么样子?是以她也激动的留下苍凉而且心悸的眼泪:“过儿,过儿……” 过了不知多久,窗子缝隙中的日头已经消失,整个屋子里只有灶膛里的火焰发出的光影,他渐渐止住心头悲痛,经过一番发泄过后,那股堵在心头的悲伤消散不少,已经可以静静的躺在炕上,由妇人给自己喂汤。 “过儿,来,最后一口了。”妇人用木勺将碗底的一口肉汤递到策的嘴边。 微微抖动嘴唇,他终于对妇人开口道:“母,母,亲,吃。”不知为何,他总不能将那句“母亲”,对着眼前的妇人完整的叫出来。 妇人的眼睛一下变得雾蒙蒙的,强忍着不让自己的泪水再次留下,心里好似喝了蜂蜜一样甜美,可是手上却依然将肉汤递到他的嘴边,“母亲吃过了,过儿吃。” 听多了妇人“过儿,过儿”的叫,他突然痛恨起那个便宜老子洪皓起来。 妈的,这老东西是不是也是穿越过来的,给儿子起名用一个“过”字也就罢了,为啥还要提前为儿子留下个表字,叫“改之”! 真不知这丫的是不是以前看过金大侠的本子,对那个把妹把上自己师傅的神雕大侠崇拜到了极点?如果不是,他就只有感叹历史的恶趣味了。 稍一失神的功夫,他突然发觉,自己竟是与妇人僵持住了,木勺放在他嘴边,一点肉汤已经微凉,两个人却有志一同的都不愿去吃。 “呃,母亲,” 就在他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只听砰的一声巨响,转头看去,房子的木门竟被人踹翻在地,顺着屋外的风雪,滚进来两个身穿皮裘的男子。 首发 第一第三章 出逃 听到策的话,小马丢了和尚,大步走到策的面前,一脚踹在他身上,“什么老大,这里只有一个老大,就是俺们家的孙老大,你敢提旁的,老子宰了你。 首发” 倒是孙老大没什么怒意,扬声喝住了小马,盯着策道:“一个和尚而已,什么狗屁老大不老大的,难道他们的老大是天庆寺的释檀图那个老秃驴?” 全身酸软的策鄙夷的看看小马,心中骂道:娘的,老子现在没力气,要是让老子恢复气力,一样放倒你。 嘴巴上策可不敢这么说,惟有硬着头皮道:“和尚么,老大自然就是佛陀释迦摩尼了,它法力无边,天地鬼神阴阳三界可都在它的法力之内。” 古人很少有人不信鬼神之说的,即便这些杀人如麻的强盗,其实在心中只会更加崇信,别看平时杀个和尚道士什么的全然不当回事,可真要提到明明中的仙佛鬼神,他们心中一样会害怕。 听到周围一阵阵的吸气声,身上小马的力气也没那么大了,策连忙补上一句:“就这么杀一名佛门弟子,怕是日后要遭报应啊,不如留下他,收点赎金然后放掉,总比这么白白杀了强。” 那个孙老大与白胖和尚,同时用一种古怪的目光看向策,两个人虽然立场不一样,这时候心中都是一般心思:这个书生怕是脑子得病了吧,自己都是自身难保了,怎么还这样努力的救个和尚? 孙老大眼珠转了一圈,冷笑一声:“也好,既然杀和尚会遭报应,不如用你这书生的命来换,怎么样?” 策全身激灵一下,立即把头摇得好像个拨浪鼓一般:“不,不,不……” 谁都没注意到,听到策的回答,白胖和尚眼中立时现出怨毒的目光。倒是那个老大仰头哈哈大笑起来:“原以为你是个傻子,幸好还知道点进退,也罢,就把这贼秃和你一起关起来,等明天派人去趟天庆寺,叫那释檀图老秃拿钱来换。” ******************************************************** 夜已经很深。连山洞里地火堆也渐渐熄灭。早已将身子烤地火热地策渐渐陷入沉睡。虽然还是饿着肚子。好歹吃了几口地上地冰雪。暂时解了喉咙地火燎燎地感觉。这个时候自是分外渴睡。 就在策感觉将要陷入深度睡眠地时候。身子被人捅了几下。摇摇头没去搭理。接着又是被人捅了几下。这才勉强睁开眼。那个白胖和尚正凑到他面前。 “小子。谢谢你帮忙。我佛光谈来日一定要好好谢谢你。” 听着白胖和尚在这里聒噪。策摇摇头。嘟囔一句:“谢谢就免了。还是让我好好睡一会吧。” 听着策地话。白胖和尚脸色变了。急忙又晃晃策地身子:“不能睡。睡到明天我们谁也活不了。” 一句话将个策惊醒。那白胖和.电脑看小说访问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尚苦笑道:“我是偷跑出来地。偷了庙里很大一笔金珠银钱。寺主正玩命要找我算账。怎会用钱赎我出去。怕是明日来地不是交钱地使者。而是附近地官兵啊。那个时候。玉石俱焚……” 听到这,策一下慌了,忙抓住白胖和尚佛光谈的手道:“那怎么办啊,我可不能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 佛光谈咬着牙根,脸色狰狞的道:“还能怎么办,跑呗,跑出去就是松蓬山,荒山野岭的,他们没的追我们。” 策的脑子完全不够使唤了,想了下便点点头答应下来。 两个人也不多说,悄悄的从山洞中溜出来。 这个强盗团好像不经常干绑票的买卖,老巢里连个专门关人的监牢都不曾有,关着两人的山洞不过是整座山洞中的一个小洞,门口派个人守着就算是牢房了。 那个看守也是累了,又喝了点酒,早就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别说是他,整个强盗老巢里已经鼾声响的震天,怕是一个清醒的都没了。 悄悄跨过那个看守,策正要前行,突见那和尚佛光谈无声无息的抄起了看守的武器——一根木棍前头绑了把菜刀,而后竟是将菜刀用力砍到了看守的脖子上。 那看守猛地吃痛,眼睛突睁,嘴一张就要大喊出声。不防一边伸过只手死死捂住他的嘴巴,令他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法呼喊出声。 捂嘴的自然就是策了,直到那看守再没了声息,直挺挺的倒在地上,他的手还是死死捂住看守的嘴巴。 前世连只鸡都没杀过的他,今天竟然能杀死一个人,策神情呆滞的瘫坐在地上,木然的看着早已死去的看守。 那个先动手的佛光谈也好不到哪里去,早在砍完第一下后,手里的兵器就丢到了一边,身体倒退着直到撞上了山壁,眼睁睁的看着策将看守闷死。 过了好一阵,一个火堆中的爆响将两个人惊醒,彼此对望一眼,齐齐脸色惨白,他们心中明了,先前还有可能苟且偷生,到了现在若是不逃,怕是两人都没什么生路了。 幸好山洞极大,两个人跌跌撞撞的跑到洞口也没人发觉。 待到一股寒气吸入肺中,策这才感觉脑子一清,不对啊,自己似乎上当了,好似那个和尚根本就是害怕一人无法逃脱,这才忽悠着他一起跑,如果自己留下的话,似乎也没什么危险。现在可好,不跑都不成了。 说到跑,自己又要跑去哪里呢? 佛光谈看出了策的犹疑,“施主现在与贫僧是同路人了,不如暂且向西走,出了山到河边有个村庄,我与村中人相熟,可以暂时躲避。” 策哪里还有主意,唯有点点头一起开跑。 跑出不到两三里,就听身后响起一阵喊叫声,还有火光涌动,竟是那群强盗被惊动追了出来。 原来,那看守并没被闷死,刚刚只是被策闭住了呼吸暂时晕过去,策与和尚都是杀人的新手,一时心慌意乱的就急忙跑了。 等到看守苏醒过来,自是大声呼痛喊救命,将整个强盗团一起惊醒,哪里还肯罢休。 夜色荒山之中,跑的时候本就是一脚高一脚低的,雪路更滑,两个人对方向和山路也不熟悉,很快就被人发现了逃命的方向。 这下两人更是不堪,走不了几步,策就感觉脚踝剧痛,竟是崴了脚,立时行进的速度就慢了下来。 那和尚一开始还是拉扯着策一起奔走,不多时就渐渐不耐烦了,到底是带着一个行动不便的人,无论如何都是走不快的。 到了这时,和尚心头就转过一些其他想头了,目光四下打量着,好像在找些什么。 就在两人经过一道山梁的时候,和尚目光一亮,原来前方出现了一道狭窄的山坡,山坡一侧是立直的峭壁,岩石光滑可鉴,摆明就是条绝路。 策还在闷头跑路,时不时听着身后渐渐追近的喊叫声,心中更加惶然,他现在已经完全后悔跟着那个和尚跑出来,心头更明白,自己完全就是被和尚骗了,和尚之所以拉上自己跑,不过是害怕他走后自己通风报信而已。 一想到和尚,策转头看去,正发现佛光谈已经绕到自己身后,心中一惊,就见到那和尚脸上现出一股子青气似的,双手冲着自己用力一推。 策感觉自己的身子不受控制的向一侧滑去,几个打滚下刹不住身体,身下一空,竟是落下一道悬崖,双手胡乱去抓,幸好被他抓住了一棵枯树。 “救命——”策对着和尚呼喊着。 和尚低头看看那棵枯树,枯树无法承受一个人的体重,依然渐渐被从土中拉出来。转头看看身后的火光和叫声,和尚跺跺脚,飞也似的消失在夜色之中。 策绝望的看着渐渐被拉出来的枯树,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穿越之路似乎就这样走到了头,自己竟然还不知道来到了什么时代,附身到了一个什么人身上呢,就这么一命呜呼,真的不甘心啊。 哗啦,那棵枯树终于被全部从冻土中拉出来。 “啊——” 策惨叫着坠下了悬崖。 首发 第一第一章 松蓬山的血 早春二月,若是在江南地方已经是春风拂过绿芽微吐,万物复苏生机勃勃,一派春江水暖鸭先知的景象,勤快的农人开始拾掇地里的活计,准备蓄水下种了。 可是在东北地方,虽然天上的日头很大,依旧不能给人多少暖意,反是一阵北风吹过,令人不得不裹紧了皮裘,步下紧上几分,巴不得立即回到家中坐在火炕上才好。 春天的气候冻人不冻地,这不,松蓬山上的积雪已经慢慢消失,露出了点点松柏那老绿色的面孔。 放到后世松蓬山地处松嫩平原,向西百余里外就是哈尔滨。此时自然没有什么哈尔滨这般的城市,松蓬山也只是一座很是荒凉的山林,没有诸多绺子胡子留下来的遗迹。 松蓬山对面是按出虎水,“按出虎”是女真语“金子”的意思。赫赫有名的女真完颜氏就是世居在这按出虎水岸边,当女真的铁蹄踏破了大辽的镔铁王朝后,女真人就将自己建立的王朝起名为——“金”。 此时按出虎水的河面上冰封依旧,但是有谁能知道冰面下的暗流是不是很快就能将看似牢固的冰面融解。 一山一水之间,松蓬山脚下有个村庄,背山面水守着大平原,当真是个兴旺发达的好地界。 看庄子里的农舍,怕也有百多户人家,在庄子一南一北更有两片面积比庄子还大上几分的庄园。 东北的节气向来比中原晚个多月,这时别说是下地干活,怕是铲土都铲不动呢。 天刚中午时分,天寒地冻的,村子里的人们都躲在屋子里猫冬,却见一个身影从村子里蹒跚而出。 身影动作灵便,但不知为何步履沉沉,从村子中到按出虎水河边的一段不长的路,竟走了足足两刻钟。 随着身影渐近。可以看清此人年纪不大。身高么放在现代大约是一米七十多。披着一件用鼠皮叠缝而成地皮裘。 内里地衣服厚实地近乎臃肿。当年轻人脱下皮裘后。依旧可以看出这人身材还是比较壮硕地。似乎平时也经常下地拾掇活计。 偏偏是在这个经常下地地年轻人脸上。竟然看出一股与普通农人决然不同地书卷气。皮裘下裹着地更是一件儒衫。领口向右。也就是俗称地右衽。 儒衫已经是洗地发白。有些地方更小心地被人用布块打上补丁。不过。整件儒衫与皮裘一般。清洗地干干净净。没有一丝一毫地污垢。 年轻人先将皮裘脱在地上。后又细心地将皮裘捡起叠好。这才转身面对冰封地河面。迟疑了一阵。迈步向前。稳稳当当地踏在冰面上。 踏出第一步后。年轻人不再犹疑。大步向前行去。在年轻人脚下地冰面看似坚固。其实早已被春天地气息以及底下地河水融薄了。 就在年轻人走过的地方,冰面发出了仿佛在抗议似的吱吱声,任是一个小孩子看到这个情形也知道,怕是冰面随时都会破裂坍塌开。 年轻人仿若未觉,大步走到河中心一处冰窟窿前,这里是前阵子人们破冰捞鱼后留下来的,因为时间不久,所以整个河面上以这里的冰面最薄,现在已经是薄如纸片,不消用力去砸,只要稍用些许力量就足以将此处破开。 望着冰窟窿,年轻人抬起头,现出年轻人国字型的面堂,因为激动而有些发白的脸上这时竟微微扭曲起来。 再次环视了周遭一圈后,年轻人收回依依不舍的眼神,仰天大喝出声: “宁为异域鬼,不为虏廷臣。” 言罢,这个年轻人脸色苍白的身子向前猛地扑倒下去。 那冰口很快就将年轻人淹没,再也不见任何踪影。 在这个年景,一切还都未受到破坏,更不要说有什么温室效应,这松蓬山附近,冬季最冷时候怕是要有零下四五十度。 即便是现在早春季节,温度也不会超过零下二三十度,人跌入冰窟窿只要三五分钟上不来,几乎就可以肯定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 策是个后世的历史研究生,毕业后没找到合适的工作,索性跟着老同学去了野外考古队。今天正好挖掘将一座保存完好的金代古墓,谁都没想到,他竟是一不留心翻进了隐藏着的金井。 脑中一阵翻滚,策感觉着浑身冻得几乎没了感觉,这是金井么,怎么好像寒冬腊月玩冬泳似的,身边还有冰碴流过似的。 也幸好在学校期间,策为了强身健体练过几天散打和游泳,虽然到头来一事无成,这个时候总算能勉强睁开眼,在浑浊的水中向上看去,似乎一道圆形光影在头顶渐离渐远。 顾不上思索为什么会掉入冰水中,策狠命的蹬水,让身子向上浮起,渐渐的,那道光影越来越大,也渐渐清晰起来,似乎是个不大规则的冰窟窿。 挥手砸开薄如纸片的冰层,策一个窜起把头从水中冒出来,狠狠吐出一口带着冰渣的水,双手拍在冰沿上,大口大口的吐着浊气。 也真难为他了,一个没有潜泳经验的人,能在冰层下的河水中漂出很远后,又靠自己的力量逃生,放到报纸上又将是一则吸引眼球的新闻了。 喘了几口气后,策笨手笨脚的爬上冰面,这个时候的河面冰层已经不大结实了,不得以,他唯有四肢并用的慢慢爬走。 到达河岸的时候,他好似全身力气一下用光,整个人扑倒在地,脑子也渐渐迷糊起来,昏昏然要睡过去了。 不好,不能睡,这里不管是哪,明摆着是个冬天,策不住的提醒自己,刚刚他撩起眼皮看过了,四下里除了一座荒山就是面前的大河,冷风吹的呼呼作响,如果在冬日里的荒郊野外睡过去,和自杀有什么区别? 脑中乱的好似一锅粥似的,策也没力气去顾及脑中不断涌来的那些人影词汇,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仅仅这会功夫,双手就被冻得发紫,若是躺下,保证不超过两个小时,地上就只会剩下一具僵尸。 要找到一处取暖的地方,然后再打电话告诉家里人,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手机信号,不过固话总应该有吧…… 策身上万分疲劳的站起身,突然愣在当场,“这,这是什么?” 身上再不是什么T恤和牛仔裤,怎么会变成了一身古代人的长衫,脚上更不是常穿的旅游鞋,也变成了一双不知名皮子做的便鞋。 策慌忙将全身上下摸了一圈,不好,自己原来明明梳着板寸头,怎么现在变成了长发,还披散着,我靠了,大男人的留这么长的头发,这要是大半夜被人看到,当成变态的几率应该远大于当作鬼吧。 身子一软,策跌坐在岸边,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痴痴的望着远处的青山,策不敢置信的又抬头看看蔚蓝的天空,这里的天可真美,别说是自己在城市里看不到,就是考古队去的山村里,似乎也看不到这么漂亮的天空白云,可是,这里到底在哪里? 呼呼的冷风吹过,将策冻得全身一哆嗦,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脑中又是一阵迷糊,“娘的,这温度,可真够受的,怕是总要有零下二三十度吧,这个地到底是哪里?可是,无论到了哪里,自己怎么不能在这里等死吧,好歹找个地方躲躲,把身子弄干再说。” 肚子里咕噜噜的叫出声来,更是在提醒着他,应该找点什么吃的祭祭五脏庙了。 就在这时,不远处好像有个东西唰的跑过,策定睛看去,貌似是个兔子哦,灰色的毛身在冬日的雪地上并不显眼,可惜了,这地方连枯草都没多少,它挪动几下就十分乍眼了。 身上气力渐渐消失,若是再不能吃点热乎东西,自己距离横尸当场也就不远,策也顾不上什么,跳起来向着兔子跑过去。 兔子很警觉,发现有人过来,立时噌噌向前扑走,眨眼功夫就跑出三五米。 策顾不得什么虚弱了,此时的他眼中只有那只可怜巴巴的兔子,用上全身的气力扑上去,活命的一点点希望可就全在兔子身上了,由不得他不肯冲刺。 在策的眼中,这兔子就是现时全部生的希望,若是错过了,他甚至连后悔都不必了,因为渐渐强烈的寒风足以在一时半刻之间要了他的小命。 一兔一人,就这样在地上一跑一追,其实在不知不觉间,被迫运动起来的策身上发出一层薄不可见的雾气,身上被已冻的就僵住的血液也运动开来,身体重新获得了宝贵的热量,令他足以在这冰冷的季节暂时生存下去。 不过十几分钟时间,策就追到了山脚下。兔子几乎是笔直的上了山,策也没犹豫,跟着就奔上山去。 可是,这山上哪里有路,在树丛和草窠里到处都能躲藏起来,策眼睁睁的看着,兔子三钻两钻的就在视线中失去了踪影。 四下看看,已经是半山腰地方,闪并不太高,估计是平时没人走动缘故,林木很是繁茂,追着兔子上山的策,身上那件长衫已经被刮出无数个大小口子,冷风顺着口子就向身上钻,冻的他直哆嗦。 就在策寻思着找个地方篝把子火暖暖身体的时候,猛地听到不远处山林中间响起一声凄惨的叫声: “啊——” 听得这声音太过凄凉,策忙不迭的跳进草窠中间,小心翼翼的向前爬动几步,隐隐约约看到一群披着破烂袍子的人,正围着两个家伙在说什么。 被围住的两人,一个已经倒在地上,大沽大沽的血流出来,在这么个季节,这样的伤只要一时半刻不救治,便是个必死无疑。 另外一人好似是个光头,一顶漂亮的皮帽落在一边,身上同样华美的皮袍沾上了血迹和污水也顾不得,正跪在那里不住的向周遭的人磕头。 策还要看下去,就听到背后一阵哗啦的响动,而后就觉着后脑一痛,整个人便失去了知觉。 在策身后站出两个同样穿着破烂皮袍的汉子,一人好似拎小鸡一样拎起策,大口一张,现出恶心的黄牙板:“嘿,张哥,还是个书生崽子,怎么办?” 另外一人脸上涂着厚厚的油脂,看不太清年纪,只是身子比前一人略略矮上一些,随意的拍拍策的长衫,道:“书生么,都是天上的星宿下凡,若是能考上进士,那就是文曲星附身,得罪不得的,不如带回去交给老大处置吧。” 首发 第一发个更正 前面搞错了, 完颜宗翰,也就是粘罕, 当初是领云中行台尚书省, 而非是燕京行台, 这里说明一下。 以上,血裔 首发 第一金国语解 今文《尚书》辞多奇涩,盖亦当世之方言也。《金史》所载本国之语,得诸重译,而可解者何可阙焉。若其臣僚之小字,或以贱,或以疾,犹有古人尚质之风,不可文也。国姓为某,汉姓为某,后魏孝文以来已有之矣。存诸篇终,以备考索。 ○官称 都勃极烈,总治官名,犹汉云冢宰。 谙版勃极烈,官之尊且贵者。 国论勃极烈,尊礼优崇得自由者。 胡鲁勃极烈,统领官之称。 移赉勃极烈,位第三曰“移赉”。 阿买勃极烈,治城邑者。 乙室勃极烈,迎邪之官。 札失哈勃极烈,守官署之称。 昃勃极烈,阴阳之官。 迭勃极烈。倅贰之职。 猛安。千夫长。谋克。百夫长也。 诸飐“详稳”。边戍之官。 诸“移里堇”。部落墟砦之首领。 详稳、移里堇。本辽语。金人因之而稍异同焉。 秃里。掌部落词讼。察非违者。 乌鲁古,牧圉之官。 斡里朵,官府治事之所。 人事 孛论出,胚胎之名。 阿胡迭,长子。骨赧,季也。蒲阳温,曰幼子。 益都,次第之通称。第九曰“乌也”,十六曰“女鲁欢”。 按答海,客之通称。 山只昆,舍人也。 散亦孛,奇男子。 散答,老人之称也。 什古乃,瘠人。 撒合辇,黧黑之名。 保活里,侏儒。 阿里孙,貌不扬也。 阿徒罕,采薪之子。 答不也,耘田者。 阿土古,善采捕者。阿里喜,围猎也。 拔里速,角牴戏者。 阿离合懑,臂鹰鹘者。 胡鲁剌,户长。阿合,人奴也。 兀术,曰头。粘罕,心也。畏可,牙,又曰吾亦可。 盘里合,将指。 三合,人之靥也。 牙吾塔,疡疮。 蒲剌都,目赤而盲也。 石哥里,溲疾。 谩都謌,痴騃之谓。 谋良虎,无赖之名。皆不美之称也。 与人同受福曰“忽都”。以力助人曰“阿息保”。 辞不失,酒醒也。 奴申,和睦之义。 讹出虎,宽容之名也。 赛里,安乐。 迪古乃,来也。 撒八,迅速之义。 乌古出,方言曰再休,犹言再不复也。 凡事之先者曰“石伦”。以物与人已然曰“阿里白”。 吾里补,畜积之名。 习失,犹人云常川也。 凡市物已得曰“兀带”,取以名子者,犹言货取如物然也。 ○物象 兀典,明星。 阿邻,山。太神,高也。山之上锐者曰“哈丹”,坡陀曰“阿懒”,大而峻曰“斜鲁”。 忒邻,海也。沙忽带,舟也。 生铁曰“斡论”,釜曰“阇母”,刃曰“斜烈”。 婆卢火者槌也。 金曰“桉春”。 银术可,珠也。 布囊曰“蒲卢浑”,盆曰“阿里虎”,罐曰“活女”。 乌烈,草廪也。 沙剌,衣襟也。 活腊胡,色之赤者也。 胡剌,灶突。 物类 桓端,松。阿虎里,松子。孰辇,莲也。 活离罕,羔。合喜,犬子。讹古乃,犬之有文者。 斜哥,貂鼠。 蒲阿,山鸡。窝谋罕,鸟卵也。 姓氏 完颜,汉姓曰王。乌古论曰商。纥石烈曰高。徒单曰杜。女奚烈曰郎。兀颜曰硃。蒲察曰李。颜盏曰张。温迪罕曰温。石抹曰萧。奥屯曰曹。孛术鲁曰鲁。移剌曰刘。斡勒曰石。纳剌曰康。夹谷曰仝。裴满曰麻。尼忙古曰鱼。斡准曰赵。阿典曰雷。阿里侃曰何。温敦曰空。吾鲁曰惠。抹颜曰孟。都烈曰强。散答曰骆。呵不哈曰田。乌林答曰蔡。仆散曰林。术虎曰董。古里甲曰汪。 其后氏族或因人变易,难以遍举,姑载其可知者云。 金国语解终。 首发 第一满江红 岳飞《满江红#8226;写怀》: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首发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 臣子恨,何时灭?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 **** 岳飞《与祝允哲述怀》(调寄《《满江红》》: 怒发冲冠。想当日、身亲行列。 实能是、南征北战。军声激烈。 百里山河归掌握。一统士卒捣巢穴。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励臣节。 靖康耻,犹未雪; 臣子恨,何时灭? 驾长车、踏破金城门阒。 本欲饥餐胡虏肉,常怀渴饮匈奴血。 偕君行、依旧奠家邦,解郁结。 **** **** 祝允哲《和岳元帅述怀》(原调): 仗尔雄威,鼓劲气、震惊胡羯。 披金甲、鹰扬虎奋,耿忠炳节。 五国城中迎二帝,雁门关外捉金兀。 恨我生、手无缚鸡力,徒劳说。 伤往事,心难歇; 念异日,情应竭。 握神矛、闯入贺兰山窟。 万世功名归河汉,半生心志付云月。 望将军、扫荡登金銮,朝天阙。 首发 第一第四十七章 完颜宗弼 阿鲁带一句话在所有人心头蒙上一层阴霾,这个光景正是年初无事的时候,究竟会有什么大事需要用到急脚来传达呢? 芷雅想不透,索性一夹马腹又加了一鞭子,坐骑吃力长嘶一声向前猛地窜出去,几个眨眼功夫就跑出去七八个马身远,见到姐姐这般,羊蹄也是急忙抽鞭子跟上,如此一来整支队伍也都是匆匆加速,神色之间再没了方才的轻松。 这下可苦了洪过,他是初学骑马,仗着坐骑温顺老实总算能跟上大家,现在这般飞奔起来,不要说他能不能让自己这只温顺到极致的小母马跑动起来,就算能撒开四蹄飞驰,洪过还要担心自己一个不留神再栽下来,这从奔马上摔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稍有不慎就会送了小命。 眼见着芷雅姐弟跑的远了,洪过坐在马背上犹豫着是不是也要抽几下鞭子,一只大手探过来抓住了他的缰绳,跟着旁边这匹成年马慢慢跑动着,洪过的坐骑也得以跑起来。 抬头一看,竟是阿鲁带,只见阿鲁带脸上憨憨的一笑:“放心吧,洪先生,忘了谁也不会忘记你的,这荒郊野外的把你一个文人扔在这里,回去郡主还不扒了我们的皮。” 洪过心中大定也有了开玩笑的心思,“你是王府护卫头领,小雅无论如何都不会拿你怎样吧。” “这可不见得,府里行的是军法,有功赏有过罚,前次护卫世子不利被擒,郡主回去就罚了我们一个月的月钱,那还是因为,呃,郡主那话是怎么说的来着,非,非什么过来着?” 洪过心思一动,顺口接上:“非战之过。” “哦,对,就是这个词,你们汉人真是奇怪,能编出这么多乌七八糟的话来,听着还蛮是个道理,可为啥你们汉人的骨头就那么软,当年随着老王爷杀到杭州,那大江可真宽,俺老阿长那么大都没见过那么宽的水,洪先生你也知道,俺们女真人要说过个沟沟汊汊还可以,那几十里宽的大江怎么可能过得去,若非是你们汉人的官投降,带了战船送大军过去,我这辈子也到不了杭州啊。” 这话阿鲁带说的无意,听着洪过心里蛮不是滋味,当年宋金交战,宋军从黄河边退守汴梁城,又从汴梁城退守淮河,退过了淮河去守长江,最后竟是连长江这道天险都守不住,竟然连临时首都建康都丢了,几十万宋军就像是后世那支得了恐XX症的足球队,见到金**队就麻爪,也不管金军里面到底是女真人还是汉人契丹人,只要看到金军过来,甚至是没等看到,仅仅听到风声就丢下兵器转身亡命而逃,甚至创造了金军还在百十里之外就宋军就开始逃命的笑话。 更大的笑话就是,那南宋的皇帝赵构逃跑逃成了阳痿,真是中国几千年历史上的奇闻了,让人在哭笑不得的同时,未尝不在心里偷偷骂上一句:活该。 在洪过看来。宋代地军人也是很有战斗力地。当年柴荣赵匡胤一手打造地那支禁军。是从全**队中精挑细选出来地骨干组成。经过几次整肃军纪后拉出去也能足以一战。不然宋军如何藉此扫荡**统一中华? 只可惜。赵匡胤死地太早也太冤。经过银烛斧声后离奇上位地赵光义就是个大流氓。在军事上连个白痴都不如。一边急着把自己几个侄子弄死。一边为了控制军队也为了清除哥哥赵匡胤在军队中地威望。对大宋地禁军展开了一系列地阉割手段。这个政治流氓地后代们也无不奉行这种办法。本来在北方边境与契丹这个游牧国家还能一战地军队。到了百年以后。生生从虎狼变成了一群绵羊。赵光义后代们地帝位倒是稳固了。可就毁了整个中华文明。 也难怪在宋金交战地时代。会有人喊出把帝位还给赵匡胤后代地口号来。连徽钦二帝地所谓北狩。也算是为赵光义这个流氓祖宗还债吧。只是。这次还债行动地代价实在太高了。 阿鲁带在那边兀自说话。到底说了什么洪过是一概没听进去。他地神思已经回到了靖康年间那次浩劫中。虽然整个大宋都几乎毁灭。可是在那场战火中成长起来地宋军。却是一步步地发展壮大。最终能与金军在疆场一战。岳飞。韩世忠。张俊。刘光世。还有四川地吴家兄弟。带出了几支在当时极有战斗力地军队。只可惜。宋代那种自赵光义阉割过地体制。实在是最能破坏军队地战斗力。待到岳飞死后二十年。由岳家军韩家军这些精锐组成地南宋禁军。又是暮气沉沉望风南逃地一群绵羊了。 洪过地紧紧握起拳头。南宋啊。难道真地就是北伐无望么? “……嘿嘿。那次可真爽快。从建康过江。然后俺跟着老王爷直下杭州。明州。那一路上撵着赵构地屁股追。可惜啊。这家伙他娘地是兔子。跑地也太快了。我们大金地铁骑都没追上。就被他跳上船跑了。洪先生。你也知道。我们女真勇士都是马上威风。到了海上可玩不转。俺跟着上了海船漂了一天就吐得昏天黑地了。还是回到岸上安生啊。” 那边阿鲁带还在口若悬河的说着自己过往的光荣战绩,洪过听到他几次说到老王爷,想来那位宗王应该就是芮王的父亲了,暂时熄了心头的哀叹,洪过有些好奇,这位宗王到底是什么人,竟会有宋徽宗亲自送画过来? 瞧住一个空当,洪过打住阿鲁带的话头,“阿大哥,你们家老王爷到底是哪个,他带着你们去过江南大宋?”这话一出口,洪过就后悔了,他这么问实在太直接也太鲁莽了,难道以前的洪过会不知道芮王府的来历么,现在这么问岂不是露了马脚? 阿鲁带是个粗人,对洪过这种低级错误倒是没注意,或许也是因为这个女真勇士已经完全陷入了往事的回忆中,这时脸上带着自豪的表情道:“俺们家王爷可不就是大金太师,天下兵马都元帅,沈王兀术老千岁么,呃,老王爷的汉名好像是叫宗弼的……” 再下面的话洪过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他的脑子已经完全空白了,天啊,宗弼,完颜宗弼,那不就是金兀术吗,说书的嘴里的大金国四太子的那个,历史上完颜阿骨打的第四个儿子,曾经独力支撑了金国十数年之久的人物,更是迫使宋国上表称臣自降为藩国的那个人物,嘿嘿,也是岳飞一辈子的重要对手那个。 事情来的太过突然,也太离奇了,阿鲁带的话就像是天上打了一个霹雳炸雷般,几乎是将洪过的脑子霹晕了,整个人有如在梦中一般,身子晃了几下险险从马背上摔下去。 幸好阿鲁带探手一扶,憨厚的笑道:“洪先生,你身子不好么?” 洪过扶了下头,感觉脑子还是有些晕,索性伏在马背上点头道:“嗯,有些晕,趴一会或许能好些,老阿,你们老王爷那是大金国威名赫赫的人物啊,怎么芮王现在会到这个荒山野岭的来住呢?” 听了洪过的话,阿鲁带脸色有些不好,沉默了一阵才低声道:“按说这种事不应该对外人说,不过洪先生和郡主关系好,又是世子的先生,说说也没什么。我们家王爷那是被老王爷亲手撵来的,”看着洪过吃惊的表情,他细细分说了一下。 原来,当年完颜宗弼一手握着兵把子,一手掌控着金国的朝政,权势滔天比今天完颜秉德强出何止百倍,甚至他入朝见皇帝的时候,皇帝完颜合剌都不敢坐下等,要毕恭毕敬的到寝殿门口去恭迎。可就在这种时候,那完颜宗弼也就是金兀术,找了因头就狠狠打了儿子也就是现在芮王完颜亨一百军棍,然后请动圣旨将完颜亨撵出了上京城,这还不算,金兀术甚至是剥夺了完颜亨身上一切职司,只保留了一个世袭的猛安头衔,就这样给撵到了荒僻的松蓬山脚下。 一说到这事,阿鲁带就是愤愤不已替完颜亨打抱不平,完颜亨不仅仅是金兀术的独子,更是从十岁就随金兀术从军征战,那个世袭猛安头衔可是完颜亨十几年来一刀一枪在军中杀出来,当年在军中也是官拜都统,可以率领数万军队手下管着好几个万户,腰挂金牌虎符的人物,金国女真皇族年轻一代中的翘楚,为什么因为一点小错就给撵回家? 洪过也没琢磨透整件事,还好这时南庄子芮王府的高墙已经在望,先前打马如飞的芷雅和羊蹄已经到了庄子大门下,也没下马就在和一个管事说话。 隐隐望过去,阿鲁带希奇的道:“是大管事,他一向都是在内宅跟着王爷的,怎的到了大门外?” 两个人很快跑到了庄子门前,那大管事看见洪过拱拱手算是见礼,又继续对芷雅禀告道:“……这些强盗闹得太不像话,王爷怕一开春又腾不出人手,索性在春耕前剿了他们,以绝后患,这不么,急脚来来回回的总算是协商的差不多,约莫后日就要由王爷亲自带人进山了。” 点点头,芷雅见到了洪过,脸上突地现出怒色来:“这群强盗太可恶,必须尽快剿除,不然还不知要祸害多少蒲辇的庄子。” 洪过在旁人搀扶下几乎是滚下马来,这个时候听了芷雅的话,心头一动:土匪强盗,难道是要对付山上那些人么?可是,如果把那些人清剿干净了,自己以后还要靠谁去端了天庆寺,要靠谁去帮助自己凑足路费啊? 想到这里,洪过好似随意的问了大管事一声:“敢问大先生,王爷现在府里么?” 虽然芷雅吩咐了所有管事要好生敬重洪过,可洪过毕竟只是个还没到二十的半大小子,王府的大管事已经跟了完颜亨三十几年,要他去对着洪过陪笑脸,还真拉不下这个脸子。现在洪过跟着府中下人一起尊称他一声“大先生”,叫的大管事这个舒坦,当着芷雅的面不敢露出得色,反是慌忙抱拳道:“洪先生客气了,王爷就在后园,正在与几个猛安谋克的户长们商议这件事。” 洪过点点头,又对大管事尽了礼数,这才扭头对芷雅道:“我想见你老子。” 这句话将在场人吓得不轻,芮王爷什么个身份,眼前这个洪过竟然如此称呼,难道他不要命了?就连芷雅也是诧异的看了过来。 洪过这么说话自是有他的用意,上次挨了完颜亨一顿乱棍可是打得不轻,再者说,行束脩之礼的时候完颜亨自己不到场,也太不给自己这个西席先生面子了,在任何人家,西席先生都顶半个主人了,既然完颜亨要学汉人不是,那好了,老子洪过也要拿出点汉人傲气,别以为女真人刀子快就能让汉人屈服,老子的爹就是那个不卑不亢的样子,自己还年轻,傲气一点自然没人指指点点,倒是如果自己太贱了,还不等着被宋王庄上下戳脊梁骨啊。 正待迈步走进去,洪过忽然想到什么,转身对那傻坐在马背上的羊蹄招手道:“过来一起去,这件事和你有关。” ********************************* 给小血无限打击的三江结束了,虽然书扑了,但是小血还要继续写下去,这一周由于存稿不足,暂时放缓下,变成每天一更,国庆当天自然是要双更的,嘿嘿 首发 第一第四十八章 进山 听见洪过要见自己,还是带着自家的宝贝儿子羊蹄,完颜亨眉头微微皱起,本来自己是要请个大儒来教导羊蹄的,谁想到自家闺女竟然提出来请洪过这个书生,洪过才多大年纪,嘴巴上连毛都没有呢,也能当先生?可是小雅提出来,洪过好歹也是当初汉人大儒张用直的弟子,来为羊蹄开蒙当个启蒙老师完全够用了,再说了,从洪过还能与张用直拉上关系,在汉人子弟中不也有了些影响力么。 可是,无论完颜亨多么欣赏洪过,这个家伙实在是有些不识相,前次见面顶撞自己不说,这次竟然还搞得宋王庄上下风风雨雨,最后是自己亲自出头才算帮助洪过摆平了事情,自己是什么身份,那是堂堂大金国的王爷,父亲更是曾经权势煊赫的完颜宗弼,竟然要给一个汉人小辈擦屁股,这种事情让完颜亨要多憋屈就多憋屈。 虽然完颜亨迫于芷雅的意思不得不出头,可是呢,芮王爷自然有自己的办法找回面子来,后来羊蹄送束脩拜师,完颜亨索性有着芷雅操持,任芷雅说破了天自己就是不出面,好好敲打敲打那个不知好歹的汉人小子。 今天洪过不是带着自家那些小豆丁出去玩耍了么,怎么这个光景就回来,还要见自己?完颜亨心中疑惑,不过现在的洪过可是芮王府的西席先生,在汉人家中,这西席先生也是当了半个智囊的人物,无论自己多么不乐意,出于礼仪,完颜亨都必须见见洪过。 故意溜达几步整理下刚刚烦琐的思绪,完颜亨这才慢慢踱到后院花厅,现在已经过午,连未时都快过去,完颜亨吩咐大管事去开一桌小宴,他要和洪过喝几杯,正好问问羊蹄日后的学业。 待进了花厅,完颜亨愣了下,但见洪过坐在椅子上迷迷糊糊的打瞌睡,而自家的世子羊蹄却是站在了洪过身后,悄然连个大气都不敢出,这副样子要是放在拜师年余后海说得过去,可现在…… 完颜亨干咳几声将个洪过惊醒,他矜持的与洪过打个招呼,继而脸色有些难看的面对羊蹄:“先生在此与我叙话,你还不快快回去后面读书?” “等等,”洪过急忙叫停了,解释下是自己叫羊蹄留下的,见到完颜亨脸色稍稍好看些,他又问了下出兵剿匪的事情。 完颜亨有些奇怪的看看洪过,怎么一个书生对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还感兴趣?不过既然是西席先生动问,又不是什么机密,他自然简单解说下,基本与刚才大管事说的没有两样,不过就是后山上的强盗已经有两三年光景,从一开始不过劫道抢点翻山越岭的庄客,到现在竟然是仗着胆子下山去打劫了,前几天还洗劫了山南面一座契丹人谋克的庄子,杀了几个人抢了许多粮食上山。 洪过听了并不吃惊,他在山里时候就注意到了,那些野人一样的强盗人数不少,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怕是总有百多口子,全数躲在山洞里居住,连个正经房子都没有,怕是更不要指望他们能种什么粮食,这么一群人要说不愁吃喝才真见鬼。不过洪过有些想不通,所谓兔子不吃窝边草,这些强盗如果真的要抢劫粮食什么的,为什么不去更远点的地方,怎的会下山来洗劫松蓬山周围的庄子?这不是逼着松蓬山周遭的女真人联合起来清理他们么? 不过这个问题暂时压下,洪过继而又问了这次出兵的具体布置。 完颜亨诧异地看看洪过。沉吟下才开口说了个大概:松蓬山周围大约八个猛安。六十多个谋克。共计有女真契丹男丁约莫一万一两千人。另外还有汉人渤海人奴隶地男丁两万多人。将这些人悉数动员起来。以三万人按照谋克分队把守住进山地大小路口。将松蓬山团团围住。然后精选出两千壮丁分成十队。分十路进山。逐步向山顶合围。一点点将土匪挤压到山顶最后全歼。 洪过看看完颜亨。这个计划看上去很稳重没有大纰漏。用三万多人收拾百多号土匪。击败不算本事。能全歼才是真地胜利。就是用大炮打蚊子。以重兵犁庭扫穴。几乎算得上是毕其功于一役了。在松蓬山这种小地方。能有这种气魄和决心地人。也就是眼前这个带过兵打过仗地芮王爷了。 可是。在这种情形下。如果想让土匪活着跑出来。怕是不难吧。洪过心中转过万千心思。下意识地抬头。忽然看到完颜亨脸上挂着一股神秘地笑容。 嗯?怎么回事。这个计划没有什么错误啊。可是。为什么完颜亨会用那么古怪地表情看自己?洪过心中一跳。难道说。这个计划还有什么遗落或者是……其他目地? 按照这个思绪想下去。洪过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在这个季节出兵。劳师动众地上山守山。无论是那件事怕都不会一天就完成。而且这干架地事情必然要吃地好些。如此一来。即便按照五天计算。三万多人五天人吃马嚼可就是不少数目。从宋王庄地情形来看。那些个庄客奴隶家里到这个时候已经没多少余粮了。再要组织这么大地动作。怕是要从女真人家里补充不少。这笔损失谁来支付? 另外,七八个猛安,大家都是平级,纵然有完颜亨这个王爷居中指挥,难道其他人就真的能安心听命么?这么大的动作,只要有一个猛安或是一个谋克在其中拿奸使滑,这事就做不成,更不要提七八个猛安六十几个谋克,如此一算,这胜算怕是要大大缩水了。 可是,明知道要做的是个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为什么完颜亨还要如此积极主动的,把所有附近的猛安谋克们拉在一起做这件事呢?忽然,洪过想起刚才大管事的一句话:主子明后天就要亲自带人上山。无论完颜亨如何想的,今次他来可就是为了这句话。 想到这里,洪过不再去想完颜亨的心思,反正又不是芮王肚子里的蛔虫,知道了又能如何,现在的自己不过是想要如何更好的当老师混日子。 所以,洪过微微一笑,并不去评论完颜亨的整个计划,反是轻轻的一拳砸在掌中:“既然要带人上山,想来王府是要自组一队,何不让世子领队上山围捕,世子乃是女真勋戚功臣之后,若是能早些见识些战阵搏杀,想来对以后也是大有裨益。” 完颜亨心里愣了下,洪过到底是西席先生,刚才还是事无巨细的打听了整个计划,怎么现在却是轻巧的一拐,就要自己的儿子带队上山?这个洪过打的是什么算盘? 一时间,整个花厅里没了声息,完颜亨与洪过彼此对坐,大眼瞪小眼的盯着对方,想要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他的用意来。过了一会,就听一股鼻息声渐渐粗重,两人转头一看,齐齐微笑起来,原来是羊蹄。 羊蹄第一次听到父亲策划这个围剿计划,一想到几万人的大动作他心头就有些兴奋,继而又听见洪过为他争取带队上山的机会,这股子兴奋好似火堆一样一下窜上天去,眼见父亲与洪过两人彼此对视却没了下文,一开始还能屏住呼吸忍住了不去打搅两人,到了后来,羊蹄一颗心乱跳的厉害,呼吸更是无法抑制住,自是扰了两个人的沉思。 微笑下,不待完颜亨出声,洪过首先训斥羊蹄:“怎么还是这样沉不住气,今早教导你的浩然之气哪里去了?出去,到外面站着,我不说话不许回来。” 因着洪过在为自己争取进山的机会,羊蹄脸上一点脾气都没有,老老实实的走出花厅,按照早上洪过要求的姿势,在花厅外的园子里站起了军姿。 远远可以看到儿子挺拔的身子,完颜亨完全诧异了,自家儿子他还是了解的,虽然平日里显得惫怠实则也是个鬼滑头,怎的才跟着洪过出门一天,就老老实实的好像个小猫一样听话,看这个架势,好像洪过说话都要比他这个阿玛说话要来的有用呢。 暂时放下心中疑惑,完颜亨沉吟下才慢慢开口:“洪先生既然有这个意思,本王倒是不反对,可是,羊蹄这样累日玩耍,他的学业……” 洪过把脸一板,严肃的道:“难道王爷以为今日洪某是带着世子出门玩耍么?王爷可明白,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道理,世子天真烂漫聪慧绝顶,书是一读就能朗朗上口,可是,这书里圣人之言的意思,世子可真的明白么?洪过在屋子里说破天去,哪里比得上让世子自己走出去看看大千世界?” 这通歪理却也说得像模像样,看到完颜亨微微点头,洪过这才将小心肝慢慢放回肚子里,暗道一声:过关了。 其实,完颜亨也有自己的打算,他们女真人当官不难,以羊蹄这样皇族子弟,只要满了十八岁就可以出来作官,若是能放到军队里有些军功,几年就能做到三品四品的高官,他让羊蹄读书不过是为了多些教养和底蕴,和那些粗鄙不堪的女真人区分开,难道还真的指望羊蹄去参加科举考试么?既然目的不在科举,那么洪过这种因材施教的方法倒不是不可以试试,大不了过上一年半载的感觉不满意,就将洪过辞退了。 完颜亨再没其他意见,反正当年他就是在羊蹄这个年纪,开始跟随父亲宗弼出征的,现在羊蹄带兵上山清剿土匪,在他看来也实属平常,既然羊蹄要上山,洪过这个作老师要跟着去也就没什么问题了,二百多芮王府的家将,还会两两个人都保护不来么? 出了花厅,洪过看着满脸渴求的羊蹄,微微一笑,背着手检查了下腆胸叠肚的羊蹄,这才平静的道:“后日早起,记得多带铜锣铜盘。” “啥?”羊蹄听得愣住了。 首发 第一第四十九章 重掌大权 佛光谈心里就像踹了头小鹿一样,脚下用力飞快的窜上一百零八级台阶,那动作轻盈的和他不久前出去的时候完全不似一个人,看的门口知客僧一时傻了眼,直到佛光谈哧溜从他面前冲过,带起的凉风才将个知客僧惊醒,忙不迭叫住了佛光谈。 佛光谈万般不耐的站住身子,若是放到一个月前,他哪会将面前的知客放在眼里,知客僧到了他面前,从来都低低的弯下腰小意的陪着笑脸说话,他只要用鼻子哼一声就成了,根本不用回话。现在年节不同了,经过一个月的磋磨,佛光谈已经彻底明白了什么叫做世态炎凉,便是心里有一百个不乐意,还是暂且站下来听听知客说些什么。 知客僧好像不大愿意和佛光谈多说话,也是,这佛光谈以前是寺主面前的红人,现在已经是过气的红人了,寺里只等着寺主最终发话,看看将以前傲气的佛光谈打发到哪个院子去,一旦事情到了那个份上,就算是尘埃落定再也没半点波折了,可就是到了有仇报仇的时候,别看现在佛光谈还能大大咧咧的寺里寺外闲溜达,到了那个时候,嘿嘿,既然这样,知客僧怎么会轻易接近这个倒霉的扫帚星? 知客僧用鼻孔对着佛光谈,大声大气的说了几句后,便甩甩袖子忙不迭的打发他走人,知客的位置油水不少,还不用整日去念经上早中晚课,全寺上下眼热的很,他花了不少手段才上位,如果话说多了,万一被哪个混账告诉了几位长老和首座,怕是下场会比眼前这个佛光谈更惨。 事情不大,不过是戒律院的首座发现佛光谈又溜出寺去,命令知客僧见到佛光谈就让他去戒律院报到,在知客僧看来,这一次佛光谈怕是没法全乎着从戒律院出来了,戒律院的首座早看佛光谈不顺眼,以前就憋着一口气要下手,现在被他抓住小辫子,还不要往死里整佛光谈啊。这几日寺主忙的连人影都不见,所以才将发落佛光谈的事情耽搁下来,这样一来,也正好给了戒律院首座个机会…… 哪知,听了知客僧的话,佛光谈大大咧咧的点下头算是知道了,又是自顾自的向寺里走去,那个方向分明就是二进院子,不是去戒律院。 知客僧吃了一惊,忙大声叫住佛光谈,这声音太大了些,正好将一群作午课的和尚吸引过来。知客僧顾不得这些了,有些恼怒的指着佛光谈大喝:“你去哪里?戒律院首座在等你。” 佛光谈脸色轻蔑的一笑,大袖一甩,“那就让他继续等吧,反正已经等了十几年,不在乎这一时半刻。”说完,这个胖和尚继续走向二进院子。 佛光谈的话将所有和尚一起吓住,都知道戒律院首座与佛光谈有仇,却哪里想到都这个光景了,佛光谈还敢藐视戒律院的权威,这是在向戒律院首座**裸的挑战啊。 看着那群和尚慌慌张张的跑去戒律院,佛光谈心头不屑,他吃了一个月的瘪已经足够了,今次如果不能翻身,那他就只有立刻离开天庆寺另谋出路了。 脚下愈加飞快的来到一座精致的院子前,佛光谈看看那守门的两个沙弥,暂且停住脚步,深吸一口气后又是头一低向前冲去。 早见着佛光谈过来。那两个小沙弥心里已经戒备。这时立即伸手将佛光谈拦住。佛光谈以前来这两人都是笑脸相迎。现在这个态度登时将他惹火了。脸一冷左右开弓就是两个脆生地赏过去。那两个沙弥眼里可不揉沙子。别说佛光谈已经过气地一个红人。便是现在还当红。眼前这个当口被他闯进去。回头寺主还不活活打死他们两个?是以。这三人竟是在院门推推搡搡地闹了开去。 眼见着势头不对。院子里突然想起一个沉稳地声音:“什么人。” 三人以下安静下来。两个小沙弥抢着答道:“禀告寺主。佛光谈想闯门。被我们两个拦住了。” 佛光谈大惊。急急叫道:“寺主。佛光谈有要事禀告寺主。寺主。是一月前那件事啊。” 寺主沉默了一阵。竟是让佛光谈进了小院。 跌跌撞撞地闯进了寺主地静室。佛光谈随意扫了一眼。虽然地上收拾地干干净净。寺主地几案上也仅仅摆着一杯清茶。可是他抽*动下鼻子。一股淡淡地熏香味道进来。心里就是一动:来外人了。还是个很讲究地贵人。希奇啊。这些年寺里不景气。怎地会有贵人前来。而且好像还不是走地前门? 寺主释檀图身形瘦小,坐在蒲团上就好像一个半大的孩子,见到佛光谈贼眉鼠眼的样子就是心中不耐,低喝道:“到底什么事,是不是最近内内外外溜达的太过清闲了,想找点事情做做?” 佛光谈闻言心头一跳,大家都以为寺主是太忙,所以将他的事给忘了,谁知道,敢情寺主对自己的情形了如指掌。有个这个想法,佛光谈心思一凛,凑到寺主耳边,细声细语的将自己在镇子上看到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释檀图听了眼睛一紧,盯着佛光谈追问了一句:“你确定?” “确定,我敢拿脑袋担保,和那个书生混在一起的女娃,可不就是宋王庄南面芮王府的郡主,那书生是芮王府的人。”佛光谈慌忙拍着胸脯道。 寺主眼睛慢慢合起,转着沉香木做成的手串,过了好一阵才慢声道:“芮王府现在态度不明,主子说了不要去招惹,那个书生,”他睁眼瞟下恭敬的佛光谈:“那书生也要尽早除掉,这件事你去安排吧,越快越好,主子的大事要开始了,这件事做成了,我们天庆寺可就要换个地方了。” 听到寺主的话,佛光谈大喜过望,既然寺主说让他去安排这件事,那岂不是将他的处置取消了,重新拿回权力的他总算一颗心落了地,再不用流落到荒郊野外,这种舒坦感觉登时将他乐得是见牙不见眼,急急作揖道:“那样一来,寺主可就是护国禅师了,小的提前恭喜寺主了。” 释檀图脸上不见什么喜色,仅仅是眉毛挑了下,这才淡淡的道:“护国不护国的只是小事,能弘扬佛法才是我最大心愿,一会你出寺一趟,把小凤姐接进来,唉,老了,稍微忙一下就累了。” 佛光谈心中鄙夷:狗屁弘扬佛法,你净在女人肚皮上弘扬佛法了,都这个时候了,还敢去找老相好,也罢,只要能让我重新掌权,管你是不是死在女人肚皮上。 想到这里,佛光谈故意面露难色的道:“禀告寺主,刚刚进来的时候,戒律院首座大师还要找我去报到呢,况且,现在小的手里也没什么人手……” 释檀图撩起眼皮瞧瞧佛光谈,眼中精光一闪道:“你和戒律院首座的事情今天我没听到,至于人手,也罢,就恢复了你副寺竂的位置,这次用心些,再敢出上次的纰漏,自己去戒律院报到吧。” 副寺竂是庙里负责仓库采买以及收取地租这类俗务职司,等同现在的后勤部长,是整个庙里极为显赫的职司。 释檀图一番话将个佛光谈说的心惊肉跳,忙不迭的在地上跪了谢恩,这才悄无声息的退出静室。 到了寺主的小院门外,就见刚刚那个知客僧带着一伙手持木棍戒律院执法僧跑过来,一见佛光谈,知客僧忙对领头的那个和尚大声吆喝起来。领头那个高壮和尚手一挥,那群执法僧呼啦一下将佛光谈围在中间。 不屑的瞟了眼这些杀气腾腾的和尚,佛光谈傲然的抬起头:“什么事啊,这么兴师动众的。”话语之间俨然没了一月来的晦气,完全就是以前那个手握大权的大和尚。 领头那个和尚冷笑一声:“佛光谈,首座请你,你还敢让首座等着,吃了豹子胆了你,走吧,回去请首座发落你。” 佛光谈摇摇脖子,用更加冷淡的声音道:“首座?就凭他也敢抓本座?回去告诉你们首座,要请本座,要他自己去寺竂院。” 这句话出口,将在场所有人一下惊住,别说是一边躲着的知客僧,就连领头那个执法僧头目也呆住了,那寺竂院乃是副寺竂平时处事的所在,难道说,眼前这个家伙竟然咸鱼大翻身了?有了这个想法,每一个执法僧都不敢再有动作,惟有小心的去看那个头目,可是他们的头子也没了半点主意,惟有眼睁睁的看着佛光谈挺胸叠肚的迈着方步走了出去,经过寺主小院门口的时候,那两个守门的小沙弥陪着笑脸哈着腰小心恭送着他离开。 转过一个弯子,佛光谈那股子兴奋劲还没消散,就见一个黑影噌的从暗处窜到他面前,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喊道:“大师,求你收留我吧。” 佛光谈低头看看,依稀认出来,眼前的小沙弥好似是前阵子进寺的小子,法号叫做明镜的那个,这小子进来后不久他也倒霉,这两人倒是同命相连,成了寺里最惨的两个,经常一起被人欺负…… ****************************************************************************** 听了洪过的话,羊蹄的嘴巴几乎能塞进一个拳头,带上铜锣铜盘上山?还要多带?这是为什么啊? 见到羊蹄的样子,洪过也不多解释,只是懒洋洋的道:“你是不是想带人上山耍耍?是不是日后还想和我去庙会逛逛?是不是还想在我家见到那个水叶子吧?” 羊蹄忙不迭的点头,脸上马上露出了讨好的神色,那样子活脱脱就像是一只正在讨好主人的小哈巴狗。 洪过拍拍羊蹄肩膀:“那就按照我的话去做。”说完,他施施然的溜达出了铜墙铁壁一样的芮王府。 洪过和羊蹄这段对话自然没逃过完颜亨的耳目,听了二管事的禀告,他坐在书房里没有出声,他有些不大相信,难道那个书生真的看出来什么? 首发 第一第五十章 燕京大行台 看阅兵,真是威武雄壮啊,小血在这里祝各位书友国庆快乐,晚上加更一章,吃存稿就吃存稿了,庆祝国庆么。 ******************************************************************************* 就在洪过带人逛庙会前几天,也就是宋王庄斗殴事件的隔日,上京城来了一支马队。 此时的上京虽说是大金国的都城,但是比起那些中原的历代国都来,从金太宗完颜吴乞买时代才刚开始营建的上京城,就像是一个草台子,不要说汴梁,洛阳这般巨城,便是当年的幽州,现在的燕京也是比之不及,怕是中原一个大些的州城都比这上京要繁华些的样子。 当然了,现在的大金国在名义上正是整个天下的主人,东边的高丽西面的西夏甘心成为金国的鹰犬和两翼,南面的大宋是金国册封的属国,要说能给女真人添点堵的,也只有茫茫草原上的那些蛮子,时不时的来金国边境骚扰一下,谁让大金国继承了北宋的边界呢,现在也要连当年宋国的边患一齐继承下来,只不过这时的边患从北宋时候的契丹人,变成了大草原上的各个游牧部落。 现在的草原上还是游牧部落之间彼此打冤家,看不出有谁能占到上风,于立国不久兵锋正盛的金国而言,这些蛮子的威胁怕是连个皮毛都算不上,没人会知道,八十年后,从大草原上席卷起的旋风,会将大金国刮的轰然倒塌。 完颜蒲阿是女真皇族出身,父亲就是现在上京城里名义上那位人臣第一的宗本王爷,宗本以前在合剌时代已经是太保领三省事,到了完颜亮杀死合剌自立以后,又将宗本向前进了一级,封为太傅依旧领三省事,说是总领尚书中书门下三省人臣第一,不过这朝中大事都是听完颜秉德一言而决,基本没人去看宗本脸色的,还好宗本没有什么太大能耐,以前就是当牌位当的习惯的人物,现在还是被摆上作牌位也没什么不舒服的。这完颜蒲阿与他父亲一般,虽然没有什么能力,却胜在听话,所以在完颜亮登基后保住了自己的官位:上京留守,会宁尹,兼上京路兵马都总管。 说实话,完颜蒲阿这个官当得没多大意思,若是放在外面,他一个堂堂正三品的留守,怎么都要是一方诸侯上马统军下马治民,威风八面自是不必去说,每年任上的孝敬也不会少了他的,可三品官放到了大金都城的上京,那就啥也不是了,旁的不说,光是上京城里林林总总几十个王爷,就足够他一个小小的三品官头痛的。而且在上京之内,不要说政务不好处置,便是打个官司他都要小心再小心,慎重再慎重,天知道这官司背后站着哪位权臣大佬。不仅如此,他这个上京留守司手里握着两万武卫军,也就是上京的城防军,这支武装足以让有心人眼红到下绊子把他搞下去,蒲阿这才上任三年,就已经是白了大半的头发,比他老子显得还要老些。 自家老子靠不上,这三年之中,蒲阿是靠着自己的主子才战战兢兢的躲过了无数明枪暗箭,跳过那些暗中设下的陷坑绊马索,在上京留守的位置上坐的稳稳的。要说蒲阿的主子,就是现在朝中正红的拥立功臣之一,尚书右丞相兼中书令唐括辩大人。 这位唐括辩可不简单,他是完颜合剌的女婿,在合剌朝就已经作到了参知政事、尚书左丞,却与完颜亮完颜秉德等人合谋,进宫宰了自己的岳父,共同拥立了完颜亮登基。在宵衣殿那个夜晚的变局中,有三个因素是促成整个政变得以顺利实施的关键,其一是完颜秉德控制了朝政,或者说是控制了朝中大多数的朝臣,其二是完颜亮收买了禁卫军的将领,使合剌多达五千人的禁卫军反成为政变的帮凶,最后,就是唐括辩手里掌握的这支武卫军,令整场政变过后,上京城内局势迅速平定下来,完成了这次皇位的交替过程。 所以,自知自己权力和地位来源的唐括辩,更加不会放弃对武卫军的控制,对一向低眉顺眼的完颜蒲阿非常满意之余,决定将自己的女儿嫁给蒲阿,丝毫没注意到自己实际上比蒲阿小了一辈,自己的姑娘就是要嫁给一个爷爷辈的人,不要说唐括辩没注意到,便是想到了也是一笑置之,他们女真人还真不大在乎这些东西。 今天地完颜蒲阿有些紧张。刚刚有人传来急脚。当朝左丞相。侍中。左副都元帅。完颜秉德大人返回上京。已经到了城外十里。 听闻这个消息。蒲阿心里先是一翻个。然后深吸两口气稳住心神。慌忙指挥着属下布置。自己匆匆忙忙地带着一票属官。跳上马赶往东门去迎接了。 远远地望见一支马队。带着漫天地尘土赶过来。蒲阿有些狐疑。这真地是完颜秉德么。五日前秉德出京时候地车队他可还记着。比起那时地浩浩荡荡。现在这支小小地马队。连轻车简从就算不上。怎地五日时间会有如此变化? 不容蒲阿细想。那支马队已经冲到近前。当先一人可不正是当朝权臣第一人完颜秉德么。看着好似个土人一样地秉德。蒲阿顾不得那满地地尘土泥浆。连忙带着身后一众留守司属官跪在地上。连个大气都不敢出。 若是平常时候。完颜秉德回京那可是件大事。满朝大臣不说是倾巢出迎。那些惟秉德马首是瞻地大臣们也要一个不落地赶到才是。今次实在是秉德回地太突然了。能赶来地也只有这些留守司地官。只是。怕很是有些留守司地官在心里庆幸呢。这样一个出彩地机会。可是平日找都找不到地。以秉德现在地权力与威势。若是能在秉德心中留下一星半点地印象。日后还不要前程无量? 可惜了。秉德这次并未多作停留。仅仅在马上对众人温言抚慰下。便匆匆进城而去。只派了自家地卫士谋克下马代他安抚这些留守司地官。那亲卫谋克走到蒲阿身边时。用轻微地仅能两人听到地声音低低道:“晚上亥时。王府。” 蒲阿身子微震,随即面若无事的站起身,身后几百人竟是无人发觉他们两人的小动作。 与此同时,就在上京南城的皇城内,完颜亮也得到了秉德回京的消息,现在的他没了在洪过家的写意和轻松,身着黄袍站在稽古殿中的他脸色阴沉无比,旁边的侍从连个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一个不好又惹来这位新君的暴怒,个多月来,完颜亮的脾气非常不好,已经打了十几个侍从廷杖,至少都是一百下,一顿好打下来,最轻的也要在炕上趴几个月。 完颜亮慢慢走到书案前,拿起一本奏折,对着下面躬身站着一人,冷冷道:“我们那位左丞相大人的奏章你可看过了?” 下面那人抬起头,竟是个浓眉大眼面容俊朗的中年人,那人嘿嘿笑道:“看过的,这奏折原就是先递到了尚书省,大家公议没了结果,这才送到陛下这里,嘿嘿,秉德要出镇么,嘿嘿,燕京,好地方。” 完颜亮冷声道:“进太保,领燕京行台尚书省事,左副都元帅,他完颜秉德倒是会选地方,自从撤了开封的行台,燕京已经是唯一的行台尚书省了,掌控河北,节制河南、河东、陕西,一应税赋民事听任行台调派,又驻了两万人的猛安谋克,还有八万的汉儿军,这些可都是当年跟过宗弼老王爷攻伐江南的精锐,他领了行台事又加左副都元帅位,军民统管,有兵有粮有地盘,秉德是想当我大金国的中原王啊。” 在辽代,汉儿是指生活在幽云地区的汉人,即便是广而言之,也是在辽国境内生活的那些胡化的汉人,并非是指南面的宋朝人。到了金国初年从辽代契丹人那里继承了这个称呼。事实上,在金国初年跟随金兀术南征的大军中,已经有很多就是幽云汉人,女真人的比例比起当年攻灭北宋时候很是减少许多了。 至于行台尚书省,是金朝的一种创新,金朝攻灭辽国的时候,感觉身在上京对南部新占领地区的统治过于遥远,有些鞭长莫及的感觉,所以在河北就设置了行台尚书省,作为中央朝廷尚书省的派出机构,统管一个地区的民政税收,又为领行台尚书省事的大将身上加都元帅或者副都元帅的官衔,作为管理本地区兵马的职司,如此一来,这行台尚书省就成了兼管军民的一方诸侯,威势最强的时候竟是权臣对抗中央的重要位置,粘罕,挞懒,金兀术这些金国初年的权臣都曾经作过领行台尚书省事。当燕山、汴梁这些行台被撤销后,仅存的燕京行台既是对宋进攻的大本营,又成了对抗中央的策源地。 到了后来,行台尚书省由于权力过大被撤销,直到金国末年,在面对蒙古汹涌而来的攻击时候才重新设立。蒙元立国,给金国这行台尚书省改了一个字,变成行中书省,在全国设置固定的行中书省,也就是后世所谓的行省,朱明和满清也一体继承了元代的行省名称和地区划分,是以,金国的行台尚书省就成了今天各个省份的雏形。 俊朗的中年人突然膝盖一软跪在地上,以头触地道:“陛下,秉德图谋不轨,这是要造反啊,现在他反迹已露,请陛下早下决断,不可继续姑息下去了。” 完颜亮走到那人面前,索性坐在了厚实的地毯上,拿着奏折抬起俊朗中年人的下巴,“我说乌带,你和秉德有仇,这个我知道,你们平日里在下面斗我不管,不过,这话可不能乱说啊,造反那是多大的事,况且,秉德造反,他图什么,他已经不是皇族了,坐不上庆元宫位置,要说扶立别人,他还会比今天更显赫么?” 乌带心头一急,今天他豁出去了才在完颜亮面前告这个御状,要是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没了结果,怕是等下出了稽古殿,就会被自己的党羽所唾弃,那些人见到自己没有能力与秉德对着干,还不弃了自己去投秉德啊? 可是乌带刚要说话,完颜亮那边已经说话了:“好了,要说造反,秉德在上京多近便,干嘛要舍近求远去那燕京,你想的太多了。”说话,大金皇帝站起身,好似很随意的道:“既然秉德自请出镇燕京大行台,这左丞相的位子不能空了,也罢,乌带你就多担待下,当当这个左丞相吧。” 乌带身子巨震,不敢置信的看向完颜亮。 ****************************************************************************** 就在完颜亮与乌带商议的时候,秉德正在家中接待一个神秘的客人。 那人依旧是用风帽遮住了脸面进来的,依旧是躲在灯光的黑影中,连口茶都不肯喝,生怕露了自己的面目。 看着神秘客人的做派,秉德很是不屑,但是眼前这人可是他的重要盟友,至少在推倒完颜亮以前是,所以他温言道:“你倒不怕脏,我这一身尘土的还没梳理就找上门了,说吧,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那神秘客人有些焦急的问道:“你要出镇燕京?为什么先前不告诉我,这么大的事情都不肯通个气么?还有,你走了,这上京怎么办?要干大事,哪有比上京更方便的了,去什么燕京?” 秉德斜睨下惊慌失措的神秘客人,脸色慢慢变冷了。 这时那个客人也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长长吐出口气,慢慢坐下来,笑声道:“以前跟在宗弼大人军前,什么样的辛苦没吃过,这些尘土算什么。对了,你回去松蓬山,可见到了我那位贤弟,他散居有些年头了,可还好么?” 见着神秘客人转了话头,秉德这才冷冷的道:“刚刚简直就不像你,若是再有这般样子,上京的事情我就交给别人来办好了。” 神秘客人一愣,随即有些不满的回道:“我似乎并非萧王殿下的部属吧。” 听着神秘客人对自己抗议,秉德也不反驳,仅是淡淡道:“事情千头万绪的太多了,上次成功纯粹是运气好,这次事情不一样了,不到半年内连换两个皇帝,下面那些小子无论怎么镇定都会惊慌,我必须去镇住局面。至于上京,”他看看神秘客人,“我们的计划还不够周详么,无论有没我,这里都可以成功,到时候你我里应外合,整个朝局马上就能稳定下来,而且你有了这首义大功,众臣工看在眼里,日后你登基不就是水到渠成了。” 那神秘客人呼吸急促了下,然后慢慢变得平缓,用尽量淡然的声音道:“真的是我?” 秉德忽然大笑起来:“舍你其谁!” 首发 第一第五十一章 敲锣打鼓上山去 一大早,洪过还在懒洋洋的睡回笼觉,就听到院子里一阵吵闹,随口骂了声他便翻个身又睡了过去,院子里的声音微微有些高昂,过了不久慢慢低落下去,逐渐没了声息。 待到洪过舒舒服服的睡足了开门出来的时候,就见宽大的院子里只有羊蹄一个人,羊蹄这时站的笔直好似一杆标枪,小脸因为站的太久有些微微发青,可是他依旧神情自若的望着前方。 这个情形让洪过暗道一声惭愧,不过,想要伸个懒腰的他一抬眼,见到的是院子外面黑压压的一片人群,领头的是在南北庄子械斗中带队冲散了北庄子伏兵的兀立牙。过百号女真汉子一齐盯着洪过,那眼神真是恨不得将这年轻书生宰了,他们的心思也是一般:竟敢让自家世子站在院子里等他起床,这个汉人是不是不想活了? 干咳一声,洪过忙不迭缩回了屋子里,当他再次走出来时候,已经衣装整齐随时可以出门的样子,就是这样,他嘴里还在不住的嘟囔着:“羊蹄啊,我可是个病人,还是个伤患,不要动不动就来的这么早好不好,病人是需要休养的,睡觉也是一种修养……” 看着洪过一边拿着羊蹄带来的肉馒头猛劲向嘴里塞,一边抄起自己腰上的水袋的样子,兀立牙气得直咬牙,怎么以前没看出来这个洪先生是这般人物,什么先生,呸,简直就是个酒囊饭袋。 坐在马上的洪过好容易吃饱喝足,拍着肚子打个饱嗝,又懒洋洋的看着羊蹄道:“那些东西带上了?” 羊蹄有些留恋的回头远远望下洪过家的院子,这才道:“禀先生,铜锣倒是有几面,铜盘实在不多,只有十个,都装了带在后面,我怕数量不够,还带了两支牛角号。” 洪过眼睛一亮,抓起羊蹄送上来的牛角号,不住的乐道:“这是好东西啊,不错不错,比得上十面铜锣了,徒弟这次干的不错,很聪明啊。来,徒弟,让你的人,把那铜锣铜盘敲起来,这号角也吹起来哈。” 羊蹄闻言瞪大眼睛,吃惊之下连话都是说的结结巴巴的:“师,师傅,我们现在,干,干什么?” 洪过不满意的重复了一次,羊蹄这才知道自己没有听错,脸色有些古怪的看着洪过,他虽然年纪小,总还是感觉着,进山剿匪的队伍,这样吹吹打打大张旗鼓的似乎有些不大对劲。 那兀立牙可不给洪过半点面子,立马当面指出来洪过这个命令何止是乱鸣,简直就是乖张到了极点。 洪过笑嘻嘻地反问一句:“这次进山谁领队?” 就这么一句把个兀立牙问地没了词。名义上这次进山是羊蹄领队。可是谁不知道羊蹄才十岁怎么会真个领队。那领队地职司自然而然地就落到了羊蹄地先生。眼前正笑嘻嘻看着他地汉人书生身上。可是。要兀立牙去听一个汉人书生地话。还是这般胡闹一样地命令。简直就是在挑战他心里地骄傲和自尊。 喘着粗气等着大眼地兀立牙死盯着洪过。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来:“我不服。我不能听这个胡闹地命令。” 洪过耸耸肩。轻松地道:“好啊。你可以不遵令。你也可以去向王爷告我。不过。你记好了。”说话间。就见洪过脸色一变。刚刚还是和颜悦色地样子有如翻书一般变得铁青无比:“芮王府行地是军法。你在告我之前。应该去向王爷问问。不听军令是个什么罪过!” 一句话将个兀立牙问地张口结舌。芮王府行军法这一条就足以要了他地命。在完颜亨看来。军旅之中最讲求听令。若是有人敢违抗军令。没二话那就是个死。在王府里也是一样。要他现在回去王府追问王爷。怕是完颜亨首先要治他一个违抗军令之罪。 有些丧气地兀立牙无奈地摆摆手。无论洪过地命令有多荒唐。那二百名王府家将也一起将手里地物事耍了开去。反正他们是遵命行事。如果事情办砸了。事后自有那个嬉皮笑脸地汉人书生去向王爷解释。 这下可好,还没走出宋王庄呢,这支队伍就变得热闹无比,叮当叮当的敲锣声夹杂着有些沉闷的敲响铜盘声音,时不时的还有呜呜的牛角号声,把个原先极为肃杀的气氛冲的精光,这般样子倒是一队耍杂耍的或是迎亲的,任谁都想不到他们是去上山剿匪。 那锣声号声响起,登时将宋王庄吓得是鸡飞狗叫,尽管天气依旧不大热乎,庄客们还是笼着袖子吸溜着鼻涕,缩头缩脑的站在自家院子里看这支奇怪的队伍。 见到一群带着大耳环梳着金钱鼠尾的正宗女真人,骑在马上做出这般事情来,将个庄客们看的是目瞪口呆,许多人心头升起一个问号:这些女真人别不是傻了吧? 可是,庄客们又在队伍头前见到一个笑呵呵的汉人,那模样不就是洪过么,都说洪过最近性情大变,和女真人打得火热,现在看,只怕不是打得火热这么简单,难不成女真人里有什么瘟病,得了就发疯的,也把洪过给染上了?要不以前那个面容严肃谨慎的洪家小子,怎会跑来和这群女真人一起胡闹? 那些个武将出身的庄客还好些,笼着袖子站在院当间看这出西洋景,时不时的还冲着洪过吆喝一嗓子,虽然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总能臊臊女真人的面皮不是?那些个以前当过文官的庄客们,可就不这么想了,见到以前被尊为北地节气楷模的洪过,现在不仅仅与女真人打得火热,还如此不自爱,青天白日的跑出来被人当做耍猴的一样围观,一个个险些把鼻子气歪了,远远的冲着洪过就是老大一口吐沫,跺跺脚背着手气哼哼的转身走回屋子里,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就在这支队伍好似游街一样,慢悠悠的从宋王庄里穿行的时候,迎面走来四五个穿青衣的家丁。见到这支奇异的队伍,那几个青衣人有些迟疑的放慢了脚步,待到走的近了,内里有两个小子一看领头的几个人,跑是跑不掉了,于是吓得就是直往同伴身后躲。 洪过眼尖,远远已经见到了那两个小子,可不就是前阵子到他家耀武扬威的冯狗和严五么,他在心里暗叫一声异数,这连个小子前次惹出好大的动静,让完颜秉德狠狠削了面皮,怎的还没送命? 正迷糊着,那几个青衣家丁已经被南庄子的队伍迎面堵在路上,洪过高踞马上,眼看着冯狗和严五两个左躲右闪的想要掩盖身形,可他们几个同伴实在过于单薄,哪里能挡住他们,惟有就这样的偷偷瞧过来。 洪过冷冷一笑,故意装作看不清的样子,向一边的羊蹄问道:“学生啊,师傅眼花了,怎么分不清面前到底站了几个人,怎的有两个像是乌龟王八似的,还背着大盖子。” 今天在宋王庄里大大的丢了个人,兀立牙在心里恨透了洪过,偏偏听到了洪过的话还是忍不住哈哈大笑,何止是他,只要是看到了几个北庄子家丁的人,都忍不住仰天大笑起来。 冯狗和严五被笑得一阵头皮发麻,知道躲不住了,冯狗吓得几乎瘫倒地上,心想着,怎么今天好容易被总管从地牢里放出来,发落着出来办事,就遇上了这个家伙,这还要不要人活了? 倒是严五有些光棍气性,知道今次躲不过,索性豁出来大大方方的站出来,对着洪过抱抱拳:“洪少爷,前次是我们哥们眼拙了,没看出洪少爷的深浅,多有得罪,洪少爷是天上文曲星下凡,日后一定金榜高中披红挂彩游街赐宴的人物,想必不会和我们这些猪狗一样的东西计较。” 洪过在心里暗自笑笑,到底是宋王庄出来的,说话之间还能带上些文气,不过,想要自己就这么放过他们两个,这个严马脸是不是想的太轻松了?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见着洪过脸色不善,严五心里也打起鼓来,他刚才不过是一股子光棍气,勉强支撑着把话说完就算是泄干净了,这下也是双腿打转腿肚子转起筋,盯着洪过结结巴巴的道:“姓洪的,爷们好歹是北庄子的人,你要打要杀的尽管来,可是要想好后果。” 严五这话一出,羊蹄不干了,嘿嘿冷笑一声,用带着童声的口音道:“就为了你们这两个腌臜货色,想来赵顺还不敢拿我怎么样。来人,给我打。” 洪过一下拦住了羊蹄,盯着冯狗和严五,淡淡道:“对付你们不是和北庄子作对,别把自己看高了,癞蛤蟆就是癞蛤蟆,就算会下粑粑蛋,也永远上不了天当不成轰炸机。至于收拾你们,老子要亲自动手,今天就饶了你们回去报信,告诉赵顺,老子洪过来找他了!” 严五不明白啥是轰炸机,可是洪过这番话还是将他吓得几乎是魂飞魄散:怎的?洪过这小子仗了南庄子的狗势,还要去北庄子踹开庄子抓人不成? 见到严五还呆在原地没动,羊蹄小眼一瞪,大喊出来:“滚!” 得了羊蹄的话,严五身子向后一倒,竟然是脑袋先碰地,然后身子软的再站不起来,惟有前后四条腿一起用力刨地,这才勉强跑出去几十步,被同伴搀着飞也似的向着北庄子跑去。 见着冯狗和严五跑远,洪过心中微微失落,现在的他已经不再害怕着这两个恶奴,可是,自己也是付出了偌大的代价,从刚才村子里的反应就能看出来,大半个宋王庄的人都在唾弃自己啊…… 正想着,就听羊蹄在一边兴奋的叫嚷:“先生先生,下面我们是不是要去北庄子?” 洪过慢慢抬起头,脸上没了刚才的失落,看看满脸通红的羊蹄,还有一脸无所谓的兀立牙,他淡淡的笑下:“当然了!” 首发 第一第五十二章 耀武扬威 南庄子派了大队人马来寻仇! 这个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样飞进北庄子,从守门的壮丁到庄子里打杂的仆役,无不吓得脸色惨白身体打颤,前次南庄子只派了十个人,就打败了自家五百家丁,这一次派了大队人马过来,难道是要推倒庄墙踏破全庄,杀个鸡犬不留不成? 前次的大败,经过几百张嘴前前后后添油加醋的描绘,自家的人数没法加了,索性凑个整变成五百,南庄子的人手,从一开始的百十来个,到四五十个,到二三十个,并最终锁定在了十个,几百张嘴一起说出来,那十个南庄子的家将,就像是庙里供着的怒目金刚一样,仿佛是身高十丈腰围十丈,大嘴张开能吐火,手掌一伸能放雷的金甲战神,听得庄子大小婆娘们变颜变色手脚乱动,直说这一仗输得不冤。 赵顺现在是这个后悔啊,前次为了自己脸面威望,便由着那些猴崽子们在庄子里胡吹大气,把个一场打败仗吹成胜仗相仿,好像这一仗不输就对不起诸天神佛万物苍生似的,谁能想到,这南庄子明明讲和了,怎么的不出半月时间又要打上门来?现在可好,要自己这边如何调遣人手,看看那些变颜变色的家丁仆妇们,明明就是还没开打就丧了胆气。 别说这些不顶用的东西,怕是那些曾经打过前次一仗的家丁,这次也没了心思,不要说上次一战丧胆,就是这半月来胡乱吹嘘,想来这帮小子是骗了别人的时候,也连自己都骗了进去,要不怎的一个个连手上刀枪都拿不住了? 赵顺长叹一声,不等他下定心思,那边探听消息的冯狗已经滚了进来:“总,总管,来,来了——” 北庄子的院墙可没南面芮王府那样坚固,墙顶上站不得人,惟有院墙内侧沿着院墙修了一溜两步宽一人多高的矮墙可以站人,赵顺爬上一个不大的瞭望口,脸色苍白的看着外面的队伍,他自是不会相信狗屎十人战五百人的谎话,可他也会计算,上次南庄子四十个人就打败了自己这边小三百号家丁,这次,这次怕是来了将近两百南庄子家将,他粗算下,自己手里可没一千三四百人填进去。 不等赵顺说话,外边芮王府的家将已经吆喝,庄子里如临大敌的壮丁们仔细一听,竟不是来为洪过找场子的,原来是要赵顺出去答话,喝问赵顺是不是私通山上土匪。 赵顺一听心里就毛了,刚刚只不过是害怕南庄子来为洪过找场子,大不了把冯狗和严五两个混账扔出去完事,自己这个总管的位置依旧坐的牢靠,现在南庄子要责问自己与松蓬山上土匪私通,这事干系就大了,万一有半点风声进了自家主子耳朵里,别说总管位置,怕是自己的小命都难保。为了小命,赵顺再顾不得躲避,慌忙命人打开院门,现在的他不露脸是不成了。 眼见着北庄子的院门缓缓打开,马上就要见到那个把自己害的险些没命的太监,洪过眼睛微微眯起,在旁人看不到的瞬间,眼里闪过一道凶光,嘴唇更是被咬到几乎流出血来。 见到洪过这个样子,羊蹄和兀立牙一起闭嘴,这是属于洪过的时候,是该了结一下的时候了。 赵顺到底不放心。出来时候身边带上几十个家丁。一路小跑地来到羊蹄马前。膝盖一软扑嗵跪在地上。带着媚笑磕头道:“世子。奴才给你见礼了。” 用厌恶地眼神瞥了下赵顺。羊蹄头一扬没有吭声。旁边地兀立牙也没说话。加上洪过冷着脸不出声。场面一下冷下来。竟是将个赵顺晾在原地。 那赵顺是干什么地。这种只算是小场面。见到羊蹄和兀立牙都不搭理自个。倒是一个年轻地汉人眼睛死死盯住了自己。心中一叹知道这就是洪家地那个小子了。脸上绽开洋溢地笑容。身子自己爬起来。几步走到洪过马前。伸着袖子小意地为洪过打扫起靴子。嘴里用尖尖地嗓音道:“呦。这不是改之贤侄么。前阵子听说贤侄落水。小地这老说着去看看贤侄。唉。忙啊。一直没倒出空。今次倒让改之贤侄自己上门了。罪过罪过。改之贤侄进来坐坐。喝杯热酒?” 洪过地目光从上到下就面前地人看个仔细。挺平常地一个小老头模样地人么。除了没胡子外。整个人与宋王庄里地老头没啥区别。凭啥一月前他就能把自己弄死。现在就要给自己擦鞋?心中叹息一声。洪过地目光有些散乱。 见着洪过不说话。赵顺有些慌了。是打是骂怎么都好。别不吭声啊。到底是怎么个章程。总要划出个道道吧?一边想着。脸上不敢做出懈怠表情。手上更是加紧了给洪过打扫靴子地动作。 冷不防。洪过地脚慢慢抬起。竟是勾在了赵顺地下巴上。将个赵顺地脸慢慢勾起来。仰面对着马上地洪过。他用一种平淡地声音道:“赵总管。芮王地钧令你没接到?如果没接到。我们现在立刻回去砍了那个传令地急脚。若是接到了。”他突地脸色一变。厉声喝问道:“若是接到了。你为什么不派出人来。你眼里还有芮王爷么。还有世袭和速录猛安大人么?” 赵顺脸上现出了豆粒大的汗滴,双手急摆想要说话,却不防身后一道鞭子抽下来,劈头盖脑的将他的头皮几乎撕开,光溜溜的后脑勺一下就腾起一道血印来,接着兀立牙阴阴的声音响起:“洪先生,不用问了,王府的急脚还没人敢哄骗王爷,一定是这条汉人的阉狗故意坏事,他准准与山上的土匪有瓜葛,行军法,宰了他。” 赵顺吓得魂飞天外,妈呀,这群家伙不会就是为了把自己骗出来宰掉吧,这下可上了大当了,女真人要杀汉人,就像是宰一只猪狗,不要说自家主子远在上京城里,就算是面对面站在当场,也不会有什么微词,大不了事后去和芮王爷打官司,自己的小命现在可全是落在眼前这些人手里了! 赵顺这下真的害怕了,膝盖再也撑不住身子,整个身体扑倒在地上,将洪过的脚顶在了他的头上,痛哭流涕的喊出来:“我为王爷尽过忠,我为党国流过,”呃,错了,是“我为大金流过血,不能杀啊,我是大金的忠臣啊——” 洪过胃里一阵恶心的翻滚,狠狠踹开眼前这条不知家国廉耻的畜生,就是一条野狗也比这只畜生来的干净,双眼看向前面颜色大变的北庄子壮丁们,努力克制心中的厌恶和恶心感觉,尽量平静的道:“将你们庄子上所有男丁都调遣出来,听候兀立牙大人命令,跟我们上山,另外,庄子里等下准备齐备这些人十日的口粮,自己送上山去。” 说完,洪过一夹坐骑,头也不回的从北庄子门前跑开,虽然南北庄子都是女真贵人的庄园,可是与南庄子相比,这座阉人统管下的北庄子就像是散发着腐臭味道的棺材,让他无法忍耐片刻。 见到洪过跑开,羊蹄也不想继续看这里恶心的一幕,惟有兀立牙不得不留下来指挥着北庄子的家丁,这个时候的赵顺脸面丢个精光,哪里还有胆子违抗兀立牙的指派,只有暂时忍耐下来,他的心思倒是简单,只要忍过这些日子,过阵子自己就要高升,到时候一定要找回今天的场子。 洪过不知道赵顺的阴私计较,带着芮王府的家将远远离开了北庄子,这才长长呼出一口气,眼前距离松蓬山已然不远,忽然感觉似乎少了什么,回身看看,就见家将们一个个兴高采烈的纵马跟上来,他眉头一皱:“怎么回事,敲锣啊,吹号吹号,怎么都歇了,谁告诉你们停下来的?” 羊蹄看看松蓬山,有些迟疑的道:“先生,这,这马上进山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停了?要不会打草惊蛇的。” 洪过脸一板,严肃的道:“谁告诉你进山就要停下来的?我们进山也要敲打起来,这样才有威势,才能让我们从这十队人马里凸显出现,这样才威风么。” 听到洪过的大论,别说是那些百战余生的家将们几乎晕倒,便是没上过战场的羊蹄也有些发晕,这洪过难道就是为了威风,便如此吹吹打打的上山去?他到底是来剿匪的,还是来给熊瞎子娶媳妇的?怕是这土匪没看到,漫山的野兽都要给惊跑了,到时候土匪远远躲开随便钻进哪个山坳坳,可要到哪里去找啊? 但是,众人见到洪过不容置疑的神情,心中苦笑:他娘的,全当陪这个汉人兔子出来野游了,反正弄砸了这次围剿,自然有王爷收拾他,自己犯不着去违抗军令。 于是乎,芮王府的二百人家将,重新恢复那吹吹打打的热闹动静,就这么热热闹闹的进了山,还别说,他们这队人走的真顺,一路上什么都没遇到,就这么慢悠悠的走到了傍晚时候。 兀立牙早带上了北庄子的家丁跟了上来,洪过在山脚下留了三百多家丁,其余的一律被兀立牙带进了山,就在兀立牙向洪过和羊蹄禀告的时候,末了有些吃惊的道:“真没想到,北庄子里竟然凑了将近千的家丁,也不知他们是到底怎么住下的?” 洪过神情淡然,不过眼底却闪过一丝欣喜,随即淡淡道:“安营吧,走了一天也够累的,安营安营,生火,烤猪肉,我饿了。” 兀立牙抬头看看天色,这时才刚刚擦黑,山路也就走了三四里就要安营?那按照这个速度走下去,一直合围到山顶的话,还不要小一个月?真不知道这个汉人书生还要闹出什么幺蛾子出来? 可是,现在的洪过大权在握,连威逼北庄子的事都做下了,还有什么是他不敢的,兀立牙也只有长叹一声去传了命令。 羊蹄虽然也不大明白洪过的意思,可是这次能够出来到底是洪过帮助争取的,临出来芷雅还在叮嘱他,一路要听洪过的话,现在哪里还有什么话说的,安营就安营呗。 到了半夜,羊蹄睡得正香,忽然有人轻轻推他,迷迷糊糊的听见似乎是洪过的声音:“嘿,小子,还想不想去天庆寺转转?” 首发 第一第五十三章 天庆寺的黑影 月色拂过的林子中,一阵山风吹过,带着枯枝哗啦啦的作响,野营的篝火已经渐渐黯淡,北庄子的家丁被单独安置在营地一侧,在山路上奔波了一个下午的家伙们,早合着皮衣倒在地上呼呼的去和周公下棋,丝毫没有半点警觉,若非是有芮王府的家将守夜,怕是这些家伙被人在梦里挂掉也不会知晓。 冯狗也呼呼睡得正香,忽然感觉有人推他,迷迷糊糊的嘟囔一句,翻了个身又继续睡了过去。过了一会,冯狗就感觉耳边有人在低声说话:“……再睡,我们小命都没了。” 这句话虽然低微,却如惊雷般打在冯狗心头,猛地睁眼一看竟是自己的老哥们严五。这时的严五用一个后世看来极其暧昧的姿势趴在冯狗身上,压低了声音道:“今天那个赵顺吃了洪家小子老大的瘪,也就是赶巧我们被撵上山,如果回去庄子里,你以为赵顺那条阉狗会怎么对待你我,怕是回去地牢都是轻的!” 冯狗的脑子从刚醒过来时候的一片浆糊,到现在已经是完全清醒了,虽然他平时脑子不如严五转得快,这个时候也能明白严五所说的形势,以赵总管,呃,错,是赵顺那个阴狠性子,还不是一股脑的把火都撒到他们两个身上,到时候扒皮抽筋也不是没得期待。一想到这里,冯狗的身子就开始颤抖起来。 严五冷笑下,拉着冯狗坐起,小心的爬过人堆,见着守夜的家将只说去拉屎,就这么从营地混了出来。直到躲进一片阴影,冯狗才反应过来,拉着严五慌乱的道:“五,五哥,那个,我们是要跑么?这荒郊野外的还没带粮食和水,我们能跑出去多远,到了天亮一准就会被人逮住啊。” 严五撇撇嘴,扒开一支枯枝,指着不远处压低声音道:“你看那里。” 冯狗凑过去一看,不远处几个人影晃动,山路没有骑马,看上去好像是五个大人一个半大孩子,他脑子一转,这个地方的半大孩子还能有谁,一准就是芮王府的那个魔王世子啊,想来其余五个都是王府的家将了?可是,这深更半夜的他们不睡觉,溜达出来做什么? 严五也不吭声,见着羊蹄几个人渐渐走远,一拉冯狗也随着跟了上去。 山道虽然难行,不过这松蓬山里本来就有一条粗浅的山路,是以前庄客们前往天庆寺庙会时候踩出来的,只是最近两年山上有了土匪才渐渐没人走了。走这条路,从宋王庄到天庆寺只要个多时辰,还是走路。 借着月色,冯狗和严五两个小心翼翼的跟在了羊蹄他们身后。一面要留意不能被前面几个人发觉,一面又要小心不能在路上崴了脚,这一路下来可着实要了两个家伙的命。几次冯狗都想放弃了回去睡大觉,都是被严五威逼吓唬哄着骗着逼着上路的,当那边山路终于看到山口的时候,冯狗几乎就要欢呼出来了,幸好严五在一边看得真切,一把捂住了这小子的大嘴巴,才没让两个家伙暴露行踪。 这座山口就在天庆寺的边上,甚至不用下山就有条小路直通庙里,只是,不知为什么,羊蹄一行人就躲进了山口附近的枯林中,害的冯狗和严五也不得不躲到远处。 “我说五哥。怎么前面那几个兔子好死不死地躲在山口了。娘地。这山口地风最硬。他们不怕冻死。老子可受不了。”冯狗一边蜷缩着身子一边嘟嘟囔囔地抱怨着。“还有。五哥。你坠着他们几个。是不是想回去和赵总管禀告。求个头功啥地?” 严五狠狠踹了一脚坐在地上地冯狗。“站起来。他娘地。知道山口风硬还敢坐到地上。你不要命了。妈地。别和老子提赵顺那条阉狗。老子今天出来是为了保命。不是给那条阉狗卖命地。” 冯狗这时才注意到。从今晚出来前。严五嘴里地“赵总管”就变成“阉狗赵顺”。这种变化背后意味着什么。冯狗又不是傻子。转念一想就能明白。可是明白归明白。那个意义一下就把他吓傻了。结结巴巴地指着严五道:“五。五。严五。你。你要。背叛。庄子?” 严五没去搭理冯狗。背着他小心翼翼地扒开枯枝向外看去。忽然低呼一声:“咦。真他娘地怪了。那群和尚怎么还在这里把守上了。是为了堵住土匪?” 原来。就在羊蹄等人藏身地向山外大约二十几步远地地方。竟然有火光一闪一闪地。显见地有人在哪里守着。现在山里不太平。似乎天庆寺派人守住山口也不是什么怪事。 严五和冯狗不认为怪异。并不意味着洪过没感觉到奇怪。按照阿鲁带所说地。天庆寺有大小和尚三四百。练武地僧兵不下百人。就凭这过百地僧兵也会害怕山上地那些野人?若说这群僧兵不去上山找他们地晦气。孙大头领地那伙子野人就要烧香还愿了。他们有什么实力来骚扰天庆寺?如果这处哨岗不是为了天庆寺。难道是因为山下镇子里地寺奴和佃户么? 或许有这个可能,洪过望着哨岗里的两个光头,到底是在火堆旁边啊,连皮帽都省了,嘿嘿,想来他们衣衫也不会太厚,正好,方便了我们递刀子。 本来就没准备开开心心皆大欢喜的回去,洪过对着兀立牙点点头,那边的兀立牙老大不愿意的撇撇嘴,若非是洪过把羊蹄拐了出来,兀立牙才不会去搭理洪过所谓夜探天庆寺的荒唐念头。只可惜,现在的羊蹄正是跃跃欲试,如果兀立牙自己不冲上去,他敢肯定,羊蹄一准会自己冲过去一刀一个宰了眼前那两个倒霉光头。 兀立牙对着其余三个女真家将点点头,其中一个身形矮小的家将抿下嘴,噌的从靴子里拔出一柄锋利的匕首叼在了嘴里。这个动作看的洪过直皱眉:靠了,从鞋里抽出来叼嘴里,这些通古斯野人,忒不讲究卫生了。 兀立牙没洪过那样心思,对着矮个子满意的点点头,两个人揉身就要外冲出去,正在这时,一个望风的女真人突然伸手拉住了他们两个,对着岗哨指了指,众人心中一惊,急忙趴下身一看,长长呼出一口气,原来是又一个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影窜进了岗哨。 两个和尚正舒舒服服的坐在地上打瞌睡,人影冲进他们的窝棚,带进去一股子凉风,霎时将两个人激的身子一哆嗦,刚刚的瞌睡虫溜的干干净净,这时两个家伙才意识到不好,抄起手上朴刀冲着来人一指,颤声道:“谁,谁——” 来人低声回了一句:“我,不要熄火,别大惊小怪的,我就是来烤烤火。” 来人显然与两个值守的和尚很熟,听见他的声音那两个和尚立时放了朴刀,笑呵呵的站起来帮助那人脱下皮衣皮帽:“嘿嘿,这大半夜的突然窜进来一个人,怎么都要小心下不是,对了,大半夜的,你怎么出来了?” 来的那个人也是个光头和尚,脱了外衣舒舒服服的瘫坐到地上,抓起一张胡饼在火堆上反复烤着,嘴里抱怨道:“他娘的,还不是寺主那个老不死的,大半夜都不叫人消停,说是要送信,就把我们折腾起来,非要这深更半夜的出来送信,娘的,老子才没那么傻,索性来你这里躲上半晚,等到天亮了再走。” 两个值守的和尚对视一眼,神情紧张的道:“这个,既然是寺主要你送信,在这里随便耽搁能成么?” 后来的和尚大大咧咧的道:“没事,他想当官想的发疯了,我们还要继续混日子不是,你们不用担心,这阵子老是深更半夜的出这种狗屁差事,我也不是第一次来这里躲着了,放心吧,一准没事,谁让我去的庄子最远呢,娘的,勿那安谋克,离这里将近五十里呢,我就是下午回来也没人怀疑。” 听到和尚说给寺主送信,洪过已经是眼睛眯起:他妈的,难道是误打误撞真的撞上大鱼了? 待到等那个和尚说出来勿那安谋克的时候,旁边的兀立牙身子一动,对着洪过低声道:“洪先生,事情很奇怪啊,勿那安谋克离这里五十多里路,属于移剌纳罕猛安,是个契丹人的谋克,怎么着天庆寺竟然会和契丹人偷偷摸摸联系。” 洪过嗤笑声,指着岗哨里的三个光头问兀立牙:“想知道?”见兀立牙点头,他轻松的道:“抓住,问问就是了。” 整个过程非常快,就在三个和尚还在说笑的时候,兀立牙带着两个手下已经扑到他们面前,三两下之间就将三个和尚一股脑的打翻在地,结束了正常战斗。 洪过带着羊蹄施施然走进窝棚,把两个值守的和尚带到一边,只是将后来的和尚提到面前,洪过大手一伸:“交出来吧。” 送信的和尚低着头脸上乌青的就是不去看洪过,那边的羊蹄大怒,唰的抽出腰刀指着和尚:“交出密信,不然砍了你。” 送信的和尚还是不吱声,这下羊蹄有些下不来台了,别看羊蹄平时在洪过和芷雅面前老老实实的,到底是女真皇族的世家子,哪里肯受这份窝囊气,见到和尚不吭声,脸上挂不住的他小手一举就要真个砍下去。 就在这时,窝棚外响起一个略带慌乱的声音:“那个,如果是逼供,交给我吧。” 首发 第一第五十四章 成功要靠谁? 闻声洪过猛地抬头,兀立牙更是脸色剧变,好似一头豹子般窜了出去,随后在窝棚外响起几下不大的动静,就见兀立牙提着一人腾腾腾走过来。 借着窝棚的火光,洪过立即认出来那个被兀立牙提着的人,他眼睛微眯下,一道狠戾的杀气从眼中迸射出来,随即将手探到羊蹄腰间,唰的抽出了羊蹄从不离身的那把尺余长弯刀。 就见洪过身子一猫,一个跨步窜到了那人面前,左手一探抓住了那人衣襟,右手的弯刀带着道寒气在火光中划过一道冰冷的弧线,搭上了那人的脖子,噗哧,刀刃入体半分,大沽的鲜血流出,几乎就割破了那人的气管。 “投降,投降,我是来投降的——” 兀立牙拎着那人从洪过身子一动就扯着脖子叫喊起来,可是谁都没料到,现在的洪过的身手竟然这么快,那个家伙才喊出一句,就已经被洪过用刀子割破了脖子。 还好这一声喊叫阻止了洪过进一步动作,洪过手上的弯刀停住,刀刃上的寒气好似能将伤口冰封住,洪过脸上带着一种奇异的,狰狞中掺杂了笑意的表情,冷冷道:“你敢跟踪我们,好胆,老子早就想收拾你们,还敢自己跑过来,今天老子就送你们去见祖宗。” 死到临头,那人再顾不得一切,扯着脖子死命喊着:“不要啊,我是来投靠你们的,我能帮你们,完颜少爷,我投降,我愿意投靠芮王府,我愿意投降……” 洪过眼中射出的怒火几乎要将那人的身体洞穿,弯刀一寸一寸的划动,那平滑锋锐的刀刃在那人脖子上,慢慢将伤口扯大,几乎就能看到脖子里的气管,这个时候的洪过仿佛忘记了这是他第一次动刀子杀人,平时连杀只鱼都要抖半天,遇到杀鸡的事情别说自己动手,连看都不敢看的他,已经完全不记得什么叫做恐惧,内心整个就被那刻骨的仇恨与憎恶充填着,他不单要眼前那人死,还要那人痛苦万分的死,痛痛快快给他一刀实在太便宜他了,一边划开那人的脖子,他一边淡淡的道:“严狗子,你也有今天!” 突然,站在洪过身后的羊蹄轻声道:“先生,停手,他已经投降了。” 洪过身子一顿,随即手上的速度不停反快,“羊蹄到一边去,这里听我的。” 羊蹄似乎并不肯听洪过的安排,微微提高声音道:“先生,停手吧,他已经投降了。”见着洪过仍然没有停下的意思,羊蹄几步走过来拉扯着洪过的胳膊,“先——” 就在羊蹄拉动地时候。洪过猛地一转头。两眼就像是在血里泡过一样。红通通地盯着羊蹄。那眼神直如传说中地狱妖魔相仿。目光中掺杂着暴虐。仇恨。冷酷诸多神念。就是盯着羊蹄地功夫。就将羊蹄吓得一哆嗦。身子不自禁地倒退几步。险险跌倒在地。 洪过转过头看着严五。嘴角慢慢翘起。这个表情看在严五眼里。整个心有如坠入无底深渊。连挣扎呼叫地力气都没了。整个人软软地瘫倒在兀立牙手上。 就在洪过要继续地时候。兀立牙突然扔下严五。一把拉住洪过地手腕。另一只手扣住了洪过地脖子。低呼一声:“洪先生。洪先生!” 洪过被人制住自是不甘。双手奋力挣扎起来。可是他地力气到底比兀立牙小了太多。兀立牙只是手上猛一用力。洪过便手腕一松。将弯刀扔到地上。而后兀立牙伸手对着洪过左右开弓。噼啪地三四个大耳光。用力之狠竟是令洪过地嘴角流出血来。 在场所有人被这种变化惊呆了。都不.电脑看小说访问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明白。为什么兀立牙放着严五不揍。怎么还打起洪过来了。难道就是因为洪先生将羊蹄吓跑了?人家怎么说都是先生教训学生。从哪论。都轮不到你兀立牙替羊蹄出头啊。 羊蹄见到这个情形。立时翻了脸。跳着脚斥骂起来:“兀立牙。你反了。敢打我先生。我要你地命!” 兀立牙没有马上说话,抓住洪过的肩头左右摇晃起来:“洪先生,洪先生,你醒醒。” 洪过吃了这顿打,整个人从刚才那种极度疯狂的状态里慢慢醒过神来,神志虽然还有些昏沉沉的,整个人总算是明白过来,回想起刚才的经过,他自己也有些后怕,怎么突然之间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不单要杀了严五,竟然还敢亲自动手去虐杀,这还是他自己么? 见到洪过眼神不再迷乱,兀立牙这才放心的将洪过扶到一边坐好,对羊蹄解释了自己的行为,原来,他是老军旅,军中很多新丁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就有人会出现这种状况,平白无故被鬼神上了身,变得极度疯狂和暴虐,可以做出平时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这个时候只有狠狠打几下才能让被上了身的人清醒过来,否则的话,这种经历过后,那个被上身的人就算是毁了,十个有**个都会变得痴痴呆呆的。 羊蹄这才明白,原来刚才的洪过是被鬼怪上身,才变得那么让人害怕,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的同时,见着洪过还在一边发呆,有些关切的看看兀立牙。兀立牙经历的多了,微微摇头,示意羊蹄现在的洪过已经正常了。羊蹄真的放心下来后,慢慢走到早就瘫在地上的严五面前:“你说,你要帮我们?” 兀立牙的解释洪过都听见了,别看他现在发呆,只是对刚才发生的一切感觉后怕,倒不是被吓傻了,兀立牙说的鬼怪上身他不信,不过若是将这种疯狂的样子用精神极度的亢奋来解释,似乎也能说的通,看起来,刚才的他就是被那种仇恨和报仇的极度快感冲昏了脑袋。 待到洪过自己恢复过来,那边羊蹄和严五的对话已经接近尾声,羊蹄答应了严五的投靠,前提是要严五将北庄子的一切都说出来,事无巨细只要是他知道的都必须说出来,而且,严五为了邀功,还主动提出来帮助羊蹄审讯那个不开口的和尚。 有严五自然就有冯狗,这两个人简直就是秤不离砣,严五投靠了羊蹄,那边冯狗从黑影里窜出来扑在羊蹄脚下,全然不顾几个女真人眼里厌恶的神情,死命的表着忠心。 经过刚才那一遭,洪过心头对杀死严五和冯狗的心思淡了不少,也是,就刚才的情势来说,在洪过的心里已经将两个家伙宰掉了,那股子怒火发泄出来,心里的仇恨虽然依然在,但杀心总算不会强烈到见到两个混蛋就要操刀子了,或者说,那股子杀心被他很好的隐藏了起来,旁人一时看不大出来。 对于严五和冯狗的投靠,以及两人可能发挥的作用洪过嗤之以鼻,在他看来,今年是天德二年,就在这一年的上半年,完颜秉德就会倒台,完颜亮圣旨一下,完颜秉德所拥有的一切,地位,名望,权力,财富,都会和秉德说byebye,对一个已经必死无疑的人,无论秉德和秉德的家奴们闹得多欢,过阵子不过就是一群死尸,严五和冯狗这种投靠,不过是在落水后抓住一条新船,免得被漩涡卷进去而已,他们两个能在不久之后的巨变中逃脱就已经很幸运了,根本不必去指望他们两个会有什么作用。 倒是羊蹄和兀立牙很兴奋,在这对主仆看来,既然芮王府和完颜秉德干过一架,那多了解些北庄子的情况总归是有好处的,汉人的兵书上不是也讲: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么。 看着兀立牙高兴的直搓手,洪过坐在一边真想过去告诉他们,完颜秉德马上就要死了,而且就算芮王府能压住北庄子一头,那又能怎么样,这场变故真正是在上京城里发生的,对决的两个人也是完颜亮和完颜秉德,而非完颜亨和秉德互相掐,可以说,以秉德现在拥有的权力和地位,完颜亨与秉德并不是一个重量级的对手,大家又何苦多浪费脑细胞去算计秉德呢,不如躲在松蓬山下舒舒服服的坐等秉德败亡就好了。 洪过仰头算计着,这次拉上芮王府的人出来溜达一圈,自己找个机会再找到那些野人,就凭山下这数万人,吓都能把孙老大的那群野人吓死了,自己给他们指一条生路,这些野人对自己还不是千恩万谢啊,然后等到完颜秉德倒台,这边北庄子一准要乱上一阵,自己拉上孙老大的那些野人先去抄了天庆寺,制造出点动静把大家的视线吸引过去,最好能把芮王府的注意力也吸引过去,到时自己找两个可靠点的宋王庄的庄客,嗯,就是林钟一家好了,找一辆马车悄悄的溜走,呃,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不清楚这金国有没有关所,若是和明朝那样出行几十里就必须带保长开的介绍信,怕是要有些麻烦。 洪过这边正算计着,就听窝棚那里响起一声惨叫,虽然被人捂住了嘴,但是在这漆黑的山林里,这一声叫唤还是让人听得心里发毛。 首发 第一第五十五章 大事 昨天上传的时候突然发现,原来自己搞错了章节,把没有修改的发上来了,前面竟然少发了一章,所以昨天多发一章就此补上。下周恢复正常的双更,一般是第一更中午11点到12点,第二更晚上6点到8点 *************************************************************************** 或许是在赵顺那个阉人手下待得久了,严五和冯狗两人逼供的手段很是血腥,上来就切手指断胳膊的,送信的那个和尚不肯开口,严五对冯狗努努嘴,刚才还被洪过吓的尿了裤子的冯狗,这时熟门熟路的抄起一柄朴刀,拉过一个站岗的和尚,也不多说,手起刀落,一股血箭喷射在窝棚壁上,站岗的和尚吃痛不过喊叫出来,谁知,刚一开口,就被冯狗反手一刀背砍过去,站岗的和尚不防备,登时被打掉了半口牙下来。 洪过皱皱眉,虽然心底厌恶这两个奴才相的家伙,只是现在这两个人投靠了羊蹄,若是一味叫喊着杀了他们两个,怕是羊蹄会增添对自己的恶感,好歹自己日后还想着用这层学生老师的关系,来影响下羊蹄不是? 是以洪过远远站在窝棚口,静静看着严五和冯狗施展手段。 见到送信的和尚身子一抖,而后还是不吱声,严五嘴角露出个果然如此的表情,又对冯狗递个眼色,那冯狗迈步走到刚刚被砍断手指的和尚面前,这和尚兀自倒在地上呼痛,眼见冯狗就像是见了地狱的罗刹恶魔一般,身子下意识的向后退去。 可是,无论那和尚如何退缩,终究比不过冯狗,但见冯狗大脚狠狠踏在这倒霉的和尚胸口,抓起朴刀,对着和尚的手掌哚哚哚几下,地上登时多了四根断指,而和尚早就连疼都喊不出来便昏了过去。 冯狗有些意犹未尽的直起身,不经意的瞟了眼送信的和尚,吃了这道目光,送信的和尚已经是软在地上,腰间湿乎乎的竟然尿了。在送信和尚的上下身扫了几眼,冯狗拎着朴刀缓缓走过去,目光在送信和尚身上扫了几圈后,最终定格在了和尚那个尿湿的地方。 送信的和尚再也吃受不住,他到底不是后世**考验的****战士,也不是受过严格反审讯培训的特工,纵使他的意志比较顽强,也无力忍受冯狗这个好像疯子和虐待狂的合体,精神再也绷不住下断裂开,竹筒倒豆子般将他所知道的大声喊了出来。 羊蹄越听越吃惊,越听脸色越难看,别看他年纪小,毕竟是芮王府的世子,有完颜亨平日里调教着,这军国大事上怕是在场几个人都比不得他知道的多,堪堪听完那个和尚的陈述,腾地站起身看向洪过:“先生,事情不妙。” 洪过扬手止住了羊蹄的话,吩咐严五反复将送信的和尚讯问了几次,确认没有疏漏和谎报后,这才把严五冯狗两个家伙一起留在窝棚,让女真护卫看管着,自己带着羊蹄和兀立牙走到几十步远的地方,看看窝棚里的火光,洪过低声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羊蹄到底是个孩子。遇到大事有些慌乱。站在原地想了好一阵才吞吞吐吐地道:“这个天庆寺。竟然和周围几十个谋克地户长都有联系。这个小子要去地勿那安谋克是距离这里最远地。包括勿那安谋克在内。整个移剌纳罕猛安都是契丹人。只有猛安勃极烈。每个谋克地户长。还有所有地每个蒲辇地户长才是我们女真人。为什么天庆寺要和他们联系。而且似.电脑看小说访问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乎这种联系已经很多年了。这个小子从前年就干这个急脚地活计。所以才有些大意被我们逮了个正着。今天这个小子就是去传一个口信。要勿那安地谋克胡鲁整理人手。除了这句话就没别地了。” 洪过看看羊蹄再说不出什么。他一个十岁孩子能说出这些已经是很厉害了。现在也不能指望羊蹄再有什么自己地分析。洪过抬头看看兀立牙。兀立牙既然是女真将领。又曾经是金兀术地亲兵猛安中人。想来会有点见识吧。 兀立牙见到洪过望过来。却是有些退缩地躲开了洪过地目光。饶是在晦暗地月夜树林里。洪过也能看出来这个女真汉子满脸通红地样子。洪过苦笑下。看起来也指望不上兀立牙了。那个。整件事就要他自己来决定。 天庆寺很不简单。这是毋庸置疑地。可是。一个和尚庙要联络那么多地女真人作什么。还是这么神神秘秘地进出。释檀图那个大和尚到底在搞什么鬼? 弘扬佛法?洪过摇摇头。这个可能他自己都感觉可笑到极点。 聚敛钱财?有可能。毕竟女真人刚刚打劫了整个中原地财富。现在地女真户长们。哪个家里没点积蓄。可是。仅仅为了骗钱花花。用得着这么神秘还要二半夜地出来么? 一不为财二不为名,洪过的脸色越来越严肃了,世上没有不图财不图名的**主义战士,既然这两者都沾不上,那么可以肯定,这个释檀图是图谋不轨。一想到这里,洪过的脑子一下开拓起来,对啊,天庆寺本来就是辽朝贵族盖的庙,即使没有什么皇子出家,这座庙也一定与契丹人的贵族有极深的瓜葛,所以天庆寺的释檀图才努力和一个契丹人组成的猛安谋克勾结,至于目的么,难道说…… 想到那个可能,洪过自己都呆住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运气这么好,跳进了一桩谋反的案子里?虽然仅凭这些东西还无法解释,为什么释檀图要与其他的女真人谋克联络,但是无论洪过如何去推翻自己的判断,偏偏整件事愈来愈明确的指向了那个结论。终于,洪过痛苦的蹲在地上,放弃了继续思索下去。 见到洪过的样子,羊蹄和兀立牙都吓了一跳,想要去探问下,就见洪过猛地又站起来,低声对兀立牙道:“我要三匹马,现在就要,兀立牙你去给我弄来。” “马?现在?”兀立牙有些措手不及的看着洪过,这都眼看四更天了,荒郊野岭的要他去哪里弄马啊? 羊蹄不满的催促兀立牙,他刚才驳了洪过的意思,一时心软把洪过的大仇人冯狗和严五保了下来,现在不去打洪过溜须,难道要等到洪过和芷雅说清楚以后? 兀立牙没有办法急急的跑出去找马了,羊蹄有些迟疑的凑到洪过身边,现在的洪过正抱着脑袋去想下面要如何去做,忽然听到羊蹄低低的道:“先生,对,对不起。” 洪过抬头看了眼羊蹄,刚才虽然是自己一时失心疯,但是对于没能亲手宰了严五和冯狗两个,他心中要说没遗憾那是谎话,现在羊蹄肯道歉,无论洪过如何不高兴,都要给这个芮王世子一个面子,是以他长叹一声,“这件事,就算过去了,或许该着他们两个命大,不过,若是有机会的话,不要拦着我宰了赵顺那个王八蛋,他才是主谋。” 羊蹄见到洪过没有骂他,高兴的点头道:“没问题,只要先生乐意,我亲手帮先生宰了那条阉狗都可以。” 洪过笑笑,没有说什么,倒是心里面在羊蹄的话之后自己加上一句:找到机会,老子还是要宰了那两个王八蛋。 过了一阵,就有女真护卫过来禀告,还真让兀立牙找到了三匹马,洪过不再和羊蹄多说,只吩咐两个女真护卫看好连同冯狗严五在内的几个人,他带着兀立牙和羊蹄上马就走。 到了路上,看着行进的方向,兀立牙有些不确定的道:“洪先生,你现在是去调兵么?”在他看来,既然天庆寺这么可疑,索性将那些已经召集起来的丁壮拉过来,一起剿了就是。 洪过摇摇头,“我们去王府见王爷。” 个多时辰疾驰下,到了王府的时候,鸡才叫头声,远远就有门楼上的家将回去通禀管事,洪过几人一路直闯到王府门前,抓住大管事问清了完颜亨的所在,竟是不顾大管事的阻拦,带着羊蹄就向里走。 完颜亨昨夜很晚才睡,临睡前小酌了一杯,最近他颇有些心事郁结在心,梦里经常被惊醒,临睡前若不能喝一杯整夜都睡不踏实。 这天还没亮,完颜亨正昏沉沉的时候,就听房外一阵吵嚷,身边侍寝的小妾悄悄出去了,过了不多时那吵嚷声不仅没消停,反而有愈来愈大的样子。 完颜亨烦闷的睁开眼,一边犹豫的小妾低声禀告:“是世子和洪先生吵着要见王爷。” 洪过?完颜亨心里不快,这个家伙不是带着羊蹄上山喝凉风去了么,怎的大半夜跑回来作什么?本想不见,可是一想到心里的烦心事,这觉算是睡不成了,索性起来听听那个年轻的书生又闹什么幺蛾子吧。 当完颜亨随意的披着一件白熊皮大氅走进卧房小厅的时候,等候了一阵的洪过张口就道:“王爷可知道,这里有人要谋反。” 完颜亨迷迷糊糊的仰头看着屋顶,仿佛根本没听到洪过的话。洪过等了一会,又重新说了一次,完颜亨这才低下头看向他,懒洋洋的道:“就这点事?” 首发 第一第五十六章 古怪的安排 “就这点事?”洪过脑门有些发懵了,谋反是“这点事”,那什么才算大事啊? 洪过的心里颇有些不耐的在心里撇撇嘴,江山是你们这些通古斯野人的,我犯得着替你们着急么,造反又能如何,完颜亮那样强势的皇帝,连完颜秉德都是下道诏书就轻松宰了,什么样的谋反会摆平不了么,我又跟着操什么心,你们女真人自己窝里掐,掐成两败俱伤才好呢,至少可以熄了进攻南宋的野心。 正在洪过愣神的当,完颜亨打了个哈欠,拉长声音问道:“听说洪先生这次上山,嗯,队伍极为雄壮?” 听见完颜亨的话,洪过嘴巴咧了下,不知应该如何回答才好。雄壮?是指一路吹吹打打么,还是说进山前逼着北庄交出一千家丁,一起跟着上山摇旗呐喊么?洪过有些吃不准完颜亨的想法,索性坐在那里装疯卖傻,哼哈的含混几声糊弄过去。 见到洪过的样子,完颜亨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生气,反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慢声慢气的道:“先生这次进山人手可还足够?若是不足,我还能从附近抽出几百人,这样进山了声势能更加雄壮。” 洪过愈加的吃不准完颜亨的意思了,小一千人汇成一个队伍进山去,别说是围剿,怕是一步步的翻草叶搜山都足够了,就这样的队伍还说不够雄壮,这完颜亨还真把这次剿匪当成了野游啊? 洪过刚要说话,完颜亨已经挥手在赶人了:“先生定是忙了一夜,快些回去休息,下午也好尽早上山,嗯,就这么说定了,我让羊蹄过午去寻先生一起上山。” 啥咪?!洪过有些要抓狂了,现在外面眼看天亮是不假,可是完颜亨竟然要自己上午回家睡大觉,甚至规定了他午后才能上山继续剿匪,我靠了,等自己午后上山,怕是用不到两三个小时,就又要安营扎寨了,这不真成了游山玩水了么?完颜亨的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药? 眼见得完颜亨不等客人离开,已经急着走回后堂,洪过真是满头雾水的走出书房,见到外面等着的羊蹄惟有苦笑一声:“你老子让你去睡觉,快滚去睡吧,一会过午去找我。” 好不容易将羊蹄打发了,洪过刚刚走到后院的月亮门,就听到身后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在召唤他:“洪,先生……” 不用回头洪过就知道来人是谁,虽然一脸疲惫,还是换上一副笑脸回身迎过去,自己已经决意不久后就离开这里,怕是今生今世都不会再见这个小姑娘,要说不可惜那是假话,既然这样不如珍惜下现在的时光,少去干点耍酷装逼让自己后悔的傻事,好歹给自己这宅男生涯留下点美好回忆不是。 “小雅起地真早。好习惯啊。” 听到洪过地话。小雅脸上微红。心中有些嗔怒地暗道。若不是为了你。我现在还睡着呢。脸上勉强做出平静神态。她淡淡道:“洪过你怎地到了也不说一声。还要来次不辞而别。连碗热乎地麦粥都不肯喝么?” 听到麦粥。洪过顿时感觉肚子里有些咕咕叫。这样忙碌一夜要说不饿是假地。只是山上还有不少事情需要他安排。总不能自己乖乖回家睡觉。就由着山上近千号人放羊吧。如此一来。洪过脸上不免有了犹豫地表情。 见得洪过犹豫。芷雅微笑着唤来了兀立牙。指着洪过道:“且听他分派清楚。你去了就不必回来了。” 兀立牙哪里还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听了洪过一番安排后。赶忙抽身跑掉。笑话。自家郡主要会男人。自己不赶快跑。难道还要呆在原地碍眼么? 洪过这下轻松下来。索性跟着芷雅来到那片静雅地书房。芷雅也明白洪过绝对是饿了。也不多说直接唤来热气腾腾地麦粥。递给洪过后。就坐在一边静静地看着洪过狼吞虎咽地将四碗麦粥一扫而光。连带着还有几张胡饼被洪过送进了肚子。 摸着溜圆的肚皮,洪过打个饱嗝,颇有些志得意满的感觉,这时才想起来旁边还坐着个郡主,刚才那副好似饿了半个月的吃相还不要将处尊养优的郡主吓坏了? 洪过回头看去,就见芷雅静静看着他,双眼中带着一丝的迷离,整个人都走神了,也不知是在看着自己还是想些什么。探头过去,小姑娘还是没有回神,洪过心里迷糊,不知自己是离开还是继续在这里枯坐,说实话,在马上颠簸小一个时辰,这样的经历于他来说不过是第二次,刚刚精神紧张还没觉着什么,现在静下来还真的全身骨头像要散架似的,不仅是骨头,似乎身子上每一块肌肉都在疼,那种感觉真想就这么倒下去呼呼大睡。如此一看,完颜亨还真了解自己,以自己现在的状态,即便回到山里那片营地,也绝对是要睡上一个白天才能恢复。 心里分外渴睡,洪过的耐心也就差了些,不想继续等小雅发呆了,伸手到女孩子眼前晃了晃,以为可以吓吓小姑娘,谁知道,小雅姿态不变的轻声道:“洪,洪大哥,你,一定累了,不,不如,在这里,沐浴,休,休息吧。” 吞吞吐吐一段话说来下,小雅竟是自己站起身跑出了书房,只留下洪过一个人满脑门子问号的呆坐,沐浴,休息,在这里?转头看看,周围不是圆凳就是小几,难道要自己把这些东东拼起来搭铺位?要了命了,说说话跑什么啊? 正寻思着,房门被人敲开,一个书童小心的请洪过出来。跟着书童,洪过稀里糊涂的绕了两圈,来到一个被厚厚皮帘子遮住的门外,那书童是说死也不再走一步,指着房门请洪过进去,竟然又是自己先溜了,将个洪过撂在原地颇有些不知所措。 撩起帘子,洪过小心翼翼的凑到门前,侧着耳朵听了一阵,内里没什么声音,又仔细听听,好像真的没声音,见着四周无人,洪过胆子略大些,伸手推了推门,对开的木门悄无声息的在他面前敞开,向里张望下,屋子很是宽大,火墙烧的热乎乎的,别说穿着厚重的衣服,怕是再脱下两件也不会觉着冷。房间被一扇珠帘隔成内外两间,外间支着一幅极大的丝绸屏风,内间因着珠帘的原因除了隐隐约约有张大床外,再就看的不清了。 洪过小心翼翼的踏进房间,不知道这完颜芷雅卖什么关子,只是绕到屏风后面吃惊的看到,那里放着一只硕大的木桶,里面盛着大半下的热水,正散发着腾腾的水汽,这水汽之中还掺着丝丝香气,闻起来一点都没有后世那些劣质香水的难闻味道,反是让人脑子一清,有股沁入心脾的舒服感觉,仔细一看,原来木桶的水面上飘着无数花瓣,或许这种香气正是因为花瓣而发出的? “喂,有人么?”一看到木桶,哦,估计这东西在古代叫做吕风,洪过身上立时感觉痒痒难忍了,是了,在现代洗澡是个很正常的事情,回到了古代,出去一开始在冰窟窿里好好“洗”了一次,以后即便洪过再爱干净,也只能小心的用水擦擦身子,一来天气太冷屋里温度太低没办法赤身**的好好洗洗,二来,这烧热水也是要废柴火的,自己和老娘两人顶不上旁人家一个壮劳力,哪里还敢把不多的柴火用在烧水洗澡上? 随便吼了一句,反正没人答应,洪过这下开开心心的脱个精光,好像个猴子一样一脚扎进齐腰高的浴桶里,那略微烫手的水温不仅没有让他感觉难受,反是舒服的让他一阵阵轻声呻吟,这个情形若是放到旁人眼中,几乎和在做某种爱做的运动时候发出的声音一样了,也难怪,以现在洪过的心思,这泡澡的机会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现在就算是用个漂亮姑娘和他换他都不干。 吃饱喝足再泡个热水澡,这简直就是神仙过的日子啊,将身子慢慢躲在水面下,连脑袋也大半没入水中,洪过一边在心里批判这吃人的旧社会,一边闭上眼美滋滋的感受着整个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都慢慢张开的快感,赶明个回到宋朝了,自己也一样要制备这么个东西,让家里的老娘好好舒服下,不知为啥,一想到家里疾病缠身的老娘,洪过心里就是一阵阵酸楚,本是大宋皇族天支之秀,被掠到这极北之地,天知道她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既然自己成了洪过,成了她的儿子,自己就有理由让这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女人有个安生的晚年。 现在的洪过已经看明白了,即便是回到大宋,老娘怕是也活不了太久,更谈不上颐养天年,他一心回去南宋的心思里面,多少也有一点,希望能让老娘回到故国有个好归宿。 心里转着无数个念头,整个身体慢慢放松,洪过感觉脑中有些昏沉沉的,就像是喝了几杯小酒只有有些微醺的感觉,很快就进入了似睡似醒的状况,若是不出意外,他一准会在这吕风里睡过去。 就在这时,洪过突然感觉自己的发髻被人解开。 首发 第一第五十七章 帐暖幻梦 这章修了几次还是不大满意,就先放出来吧。 **************************************** 此刻洪过的身子愈加的酸软无力,眼皮就像是灌了铅一样,想睁却根本没有那个力气,惟有任那个人轻轻解开了发髻,古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头发是万万不能剪的,洪过好歹也是活了十八岁,头发一旦披散下来登时将头脸遮住而且落在水中。 虽然眼皮无法睁开,可是洪过感觉自己的皮肤触觉就好像灵敏了千百倍,能够清晰的感觉出来,那个人将自己的头发小心的在水中浸湿,然后在他的头上涂抹一种略带香味的香膏,双手细柔的帮助他抓揉发根,十指温柔的在他头顶一寸一寸的捏按,就像是后世享受头部按摩一样舒服。 从手指的触动之中,洪过在心中勾画这双小手的摸样,应该是有十根如葱的修长手指,从指尖平滑的触感可以判断,这个人没有干过重活,不过这双小手应当是比较饱满而非是枯瘦没有多少肉那种,如此一来,小手的主人怕是也一样相对丰满而不是弱不禁风的林黛玉…… 洪过一边在心里勾勒着身后女人的形态,一边享受着指压按摩,忽然,他发觉那双小手竟然开始缓缓向下移动,从头顶到脖子,从脖子到肩头,从肩头到后背,十指在他的身上慢慢按压,真个为他做起按摩来,那个女人的动作细腻温柔,就像是小妻子在服侍夫君一样周到细致。 随着小手慢慢移动,洪过的身体也随之被挪动,从一开始的背靠在浴桶,到后来整个身体趴伏在浴桶内,不要说身体不能动弹,便是能动,现在的洪过怕是也不愿动一根手指。不过,纵然洪过不能控制自己的身子,随着那双小手与他身体触摸越来越久,而洪过又在心里想象着女人的身体,加上男人总是喜欢将自己幻想的对象想成一名美女,终于,洪过身上某个地方不受控制的膨胀起来…… 那双小手也渐渐深入到了洪过腰部,女人有些吃力的探手去为洪过按摩并搓*揉身子,一只手渐渐向洪过的腹部挪去,洪过这些有些着急了,自己前面的状况可说是极度危急,若是被女人发现自己心里有了这种龌龊念头,那还得了啊? 可是,女人并不知道洪过的处境,她的手继续温柔的帮助洪过清洗着身体,忽然,一只小手感觉撩到什么东西,女人迟疑了一下,小心的又碰了下,这下女人似乎明白了自己的手接触到了什么,一双小手就像是一对受惊的小鹿般从洪过身上抽开。停了一会,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渐渐远去的脚步声,显是那个女人被吓跑了,也是,无论是哪个被派来服侍的侍女,发现自己服务的是条色狼,怕是都会感觉害怕吧。 洪过心中哀叹一声,真想跳起来为自己解释下,这真的不怨我啊,那是身体自然反应,可是那种微醺的感觉越来越沉,整个身体已经完全不受控制,若非浴桶并不大怕是他整个人都要跌入水里了。渐渐的,洪过的神志也迷离起来,身体的疲惫感终于占据了他全身,可就是在他要昏昏入睡的时候,还在喃喃的自语着:“……真的……和我,无关啊……” 迷迷糊糊之间,洪过竟然发梦了,梦中有个美丽的女人萦绕,也不知为什么,这个脸上始终围绕着迷雾的女人,在偶然之间现出的真面目,竟与芷雅有**分相似,梦里的洪过似乎也是再不顾及什么女真人王府郡主的身份,抱着那个与芷雅相似的女人做了一些爱做的事…… 也不知过了多久。洪过感觉身子被人推搡着。耳边似乎有人在叫他:“先生。先生。” “嗯?”洪过猛地一抬头。惊叫一声:“真地不怨我。” 随后。他才发现自己正趴在一张大床上。柔软地丝绸被子盖在他地身上。奇异地左右打量下:“怎么。我没被淹死?” 身边那个人噗哧笑了:“先生睡地可真够沉地。怎么叫都不醒。还淹死呢。怕是要睡死了。” 洪过扭头一看。原来是羊蹄站在那里。问了下时间。竟然已经是未时中地时刻。他竟然睡了足足三个时辰。抬手摸摸自己地头发。发髻整齐。好像没有人动过。再看看身体。依然是自己来时穿地那身粗布内衣。倒是靴子被整齐地放在床前而且有人清洗地干干净净。 一切似乎都很正常啊。难道是自己做了个梦?不对啊。如果说那个帮自己清洗地女人是个美梦地话。自己进房间跳进浴桶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地。怎么可能是梦境呢?不过。如果那些都不是梦。又是什么人帮助自己从浴桶里出来上地床呢?王府地仆人? 见到洪过这副像是见了鬼的样子,羊蹄笑嘻嘻的站在一边道:“先生睡死了,山上已经派过来三拨急脚,所有人都叫不醒先生,就只好找我来动手了。” 三拨急脚?洪过的脑子立时紧张起来,难道是自己布置给兀立牙的事情出了岔子?想到这他忙招呼急脚进来回话,这一问才感觉不对,敢情洪过在芮王府舒舒服服的睡大觉,那边兀立牙可是没闲着,同样是一夜没睡,兀立牙还是很有精神的带着将营地左近一里多范围搜索了一圈。这一搜不要紧,竟是搜出来几十具尸首来! 洪过立时将一切抛到脑后,现在松蓬山上的一人一物都对他至关重要,在他的计划中,无论是山上的土匪还是那些正在搜山的人马,每一批人都有他们的价值,都在他未来逃跑大计中有自己的作用,现在竟然出了这么大的意外,洪过哪还有心思去管什么迷梦春梦,赶忙穿上衣服大步走出房间。 就在洪过带着羊蹄急匆匆走出小院的时候,迎面正遇上带着三四个使女的芷雅,见着洪过要走,芷雅微微一愣,而后让在一边轻声问候一声:“洪大哥注意安全。” 见着芷雅,洪过猛地又想起了那个春梦,眼神立时下意识的从芷雅身上挪开,含混的答应一声就擦身而过,不过,他的眼睛还是不争气的从芷雅身上扫过,让他失望的是,纵然芷雅现在披着皮质大氅,也能看出大氅下面的身子非常玲珑,根本不是丰满的身子…… 情绪低落的洪过快马赶到了松蓬山下,远远就能看到山脚下的乱窝窝的营地,一群身穿青色衣衫的家伙围在篝火边大声大气的说话,而他们的武器被随意的扔在一旁,整个营地里到处是乱窜的人影,就是不见有人出来组织下纪律。 洪过的马几乎撞入营地才稀溜溜停下来,为他牵马的那个女真家将悄悄抹去头上的冷汗,既要护好洪过的安全,又要非常拉风的在这么近距离才停下马,这种难度让他这个自小就经常骑马的战士都感觉吃力了,他甚至发誓,下次再也不伺候这位洪先生骑马了,这不是骑马,简直是要命。 洪过没那些心思,坐在马上用俯视的目光从这些惊惧的青衣人山上扫过,不久前,这些人还被组织起来试图要了他的小命,现在,同样是这些乌合之众就成了他的临时下属,这真不能不感叹于世道的无常。 在洪过那几近蔑视的目光,青衣的北庄子家丁们竟然没有一个人敢于对视回去,一个个选择了低下头躲开洪过的注视,他们不知道,就是这种躲避反而令洪过心中的憎恶更加深切,同样是一群壮汉,只因自己有女真人在背后撑腰,他们就放弃了放抗,成为任由自己搓*揉的鱼肉,让自己这个空心大萝卜一样的刀俎肆意宰割,这样一群人真的就是这个时代的汉人?是不是就因为这些人的存在,后世每每掩卷叹息的北伐才如此难以成功? 用马鞭指着北庄子的家丁,洪过冷冷的道:“让他们自己回到营帐里去,所有武器一律收缴后交给王府的人保管,营地周围派出岗哨,他娘的,就这个样子还指望挡住那群土匪,倒叫土匪劫了营才是真的。” 说完,洪过再不去搭理那些麻木的脸,双脚一夹马腹,就这么冲着北庄子的家丁们冲了进去,这些个家丁吓得一哄而散远远的躲开去。 来到山上,洪过才知道事情真的严重了。 强忍着呕吐的感觉,洪过看过了每一具尸体,他得到唯一的结论就是,自己所要剿灭的目标,孙老大手下的野人团土匪们,已经被人提前杀了,或者说是杀了大部分。 勉强看完了尸身,洪过慌忙躲回山上的营地,今天不要指望继续向山上搜索了,他索性钻进为自己搭的窝棚里,换来兀立牙等人,详细的问了发现尸身的经过后,洪过最终问出了早在心中萦绕的问题:“兀立牙,你的经验丰富,如果是你判断,你感觉这些人已经死了多久?” 兀立牙摸着下巴上的胡子茬思索了一阵,在羊蹄有些惊惧和炽热的注视下,他缓缓道:“回禀洪先生,据我看,这些人怕是已经死了四五天。” 洪过没去问兀立牙做出判断的原因,既然兀立牙这么说就有他的道理,自己这个外行没必要去追究,他更没去注意到兀立牙对他称呼中与以前不同的尊敬,现在的他心中乱的一团糟,孙老大的团伙都死了四五天,到底是谁干的,为什么要剿灭这伙土匪,以及他们究竟是如何在这松蓬山里找到土匪的?最最重要的是,既然野人土匪们都挂了,那自己又要如何去推动那个回归计划? 看着洪过低头不语,兀立牙以为洪过还在思索尸体的线索,他轻声道:“洪先生,发现尸体的时候,我们还找到了这个。” 首发 第一第五十八章 山洞里的和尚 睡过头了,才起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 洪过接过来一看是个布片,正确的说,应该是麻布衣裳的一角,好似被人撕下来的样子,抬起头用质询的目光看向兀立牙。 兀立牙指着布片道:“这东西从料子到颜色,我已经比对过,应该是从一件僧袍上扯下来的,我们发现的时候,它被人死死攥在手里,看起来是那个人临死时候撕扯下来的。” 洪过吃了一惊,权衡下后点了兀立牙的名,让他带上二十个王府家将,跟着自己立即上山。这种时候没有太多的耽搁,纵有千般问题也要放到肚子里,兀立牙很快就带上了人手跟在洪过身后,一头钻进了密林中。 早就找到了当初坠崖的地方,洪过顺着脑中不多的记忆,勉强在林子里找出那条山道,然后顺着山道向山里前进。这个时候的松蓬山虽然已经被数万人围住,可是由于最大的一路搜索人马磨洋工不肯出力,其他的九路搜索队怎么肯自己太过卖力,纷纷学着芮王府的做法,每天走了一个时辰就停下来生火宿营。所以到这个时候,山里还很僻静,完全看不到多少紧张的气氛。 很快就被洪过摸到了当初逃出来的山洞,离着老远就能见到洞口外凌乱的脚印,以及到处都是的血迹,洪过心里有些惊奇,难道那些野人在自己逃走后还真的没挪挪老窝? 洪过刚要冲过去看个究竟,忽然被兀立牙拉住了,兀立牙指着洞口低声道:“洪先生,事情不对,山洞里似乎有人。” 吃了一惊的洪过慌忙定睛看去,可不是么,那洞口竟飘出淡淡的烟气,这烟气极淡乃至刚飘出洞口不久便散开了,若非是兀立牙老道,还真就被忽略过去。 洪过心中闪过几个可能,犹豫了下,对兀立牙点点头,吩咐尽量抓活的。这个时候的山洞里的人,有可能是被杀散的野人又回来藏身,不过,既然这里不安全,又被人一通好杀,这些人如何敢再回来?也有可能是杀人的人,可是,既然人都杀了,留在这里还有必要么,难道是要守株待兔?那他们等待的又是哪个?当然,也有可能是个路过的客人,遇到封山无法出去,就躲在了山洞里,这个可能性最低,山上闹土匪,有哪个家伙敢明目张胆的穿山而过? 兀立牙没有这么许多的想法,得了洪过的吩咐,他点了十个家将放轻脚步,有如狸猫般悄无声息的凑到了洞口,侧耳听了一阵,就见他大力一挥手,便好似扑食的饿虎一样冲进山洞,随即,洞里响起一阵惊呼声,几声算不上搏斗的声音过后,就见一名家将飞快的跑出山洞,不用他说话,仅看着他脸上镇定的样子就知道是得手了。 “娘地。这几个和尚还真奇怪。明明都是封山了还敢留在这里。难道他们不怕阴魂不散来报复么?”兀立牙拎着一个被捆地有如粽子般地和尚扔到洪过面前。在他身后还有五六个同样捆地结实地家伙。 见识过冯狗和严五地审问手段。洪过显然对自己能否做到那般无情有些不确定。惟有看看兀立牙。“你能问出来他们地目地么。要快些才好。” 兀立牙倒是没什么迟疑。将几个和尚扔在一起。抓起一个和尚地手掌。唰地一道寒光挥过。就见那个和尚立时发出痛彻骨髓地声音。他地整个手掌竟是被兀立牙生生剁下了。 放在那个和尚满地打滚。兀立牙冷冷地道:“我问什么你们就回答。有慢地就和他一个下场。” 眼见着自己地同伴在地上滚动。身上已经被冷汗浸透。其他几个和尚脸上一起没了血色。很快地兀立牙就得到了答案。原来这些个和尚是在找东西。两天前地夜晚他们被派上山。偷袭了这处山洞后。大队地僧兵怕被人发觉就撤了下去。只留下他们寻找一袋金珠细软和一封密信。只可惜。金珠细软很容易就被发现了。而那封密信却无论如何都找不见。本来他们也是要在昨晚撤下山地。毕竟这搜山地阵势太大了。和尚们害怕被人发觉。谁知道。当他们到了山口处才发觉。那个本来应该是自家僧兵守护地哨岗。突然变成了几个带着武器地女真人在守着。心里有鬼地和尚们连忙退回山上。不得以才又回到山洞里。准备熬到晚上再去试试能不能溜下山去。 洪过脸色有些不好看。计算下时间。那僧兵上山地时间。可不正是自己刚刚从庙会回去宋王庄地夜里么。难道说。竟是因为自己被佛光谈发现后。天庆寺地老和尚害怕那个夜晚地事情被人知道。这才派了人上山灭口不成?这些和尚到底想掩饰什么? 只是这些东西洪过不想继续头痛,或者说,是让另外一个人去头痛吧,嘿嘿,你不是想拖时间么,那我就送份大礼过去。洪过指着几个和尚对兀立牙下令:“把他们送去王府,要亲自交给王爷审过才能回来,记住,不许惊动任何人,尤其是山下那群家伙。” 这个奇怪的命令并没让兀立牙太过惊讶,从跟随老王爷完颜宗弼时代开始,他就接到过形形色色古怪的命令,这些命令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执行人不需要问为什么,只要去执行好就可以了。 抓住的和尚比较多,又要悄无声息的送走,所以兀立牙带走了大多数的家将,甚至为了稳妥,连羊蹄也一起带走了,仅仅给洪过留下两个家将保护,若非是洪过胆子小一定要人保护他,依照兀立牙的想法,现在的松蓬山里,土匪已经被剿的干净,僧兵也不大可能冲上来,大的野兽怕是早就躲远了,能伤到洪过的人一个都无,还要什么护卫? 送走了兀立牙,洪过这才有心思回想一个刚才不愿意去面对的问题:山上的野人团被消灭了,自己要如何去执行原先的计划,要如何去打草惊蛇的敲动天庆寺,从而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让自己能够悄无声息的离开宋王庄? 洪过的计划中科不是要一个人偷偷的溜走,事实上,如果洪过想一个人走他早就跑了,可他对这个时代的了解实在太匮乏了,若是真的一个人跑掉,怕是跑不出百里,不被人追上抓住,就要死在荒山野岭了。洪过是想逃回南宋,可不是想在金国作个游魂野鬼,所以他要走就一定要带上旁人,比如洪过的母亲,那个赵宋皇族郡主,比如林钟一家子,这些人不仅可以教给他如何在这个时代求生,更能在他回到宋朝后去给他一个身份,帮助他生存下去。 现在整个计划似乎都要中断,洪过感觉有些头痛了,以芮王府的实力,他要悄悄的溜走简直就是不可能的,如果要想离开,就必须将芮王府的注意力吸引开,或者说,就是要芮王府的人力调动出去,再没精力对自己以及整个宋王庄进行监视控制。要如何才能做到这一点呢? 就在洪过头痛的时候,突然一边林中传来一声动静,两个家将立时抽出长刀,一面厉声大喝一面将洪过夹在了中间保护起来。 “嘿,这小子看着面熟啊。”一个大嗓门在树林里喊出来,紧接着,从树林里钻出来将近十个满头满身都是长毛的野人。 洪过脸色有些难看,这个声音他听着也耳熟呢,只是没想到僧兵的伏击怎么没有将这个家伙干掉。那两个女真家将看到这些野人,再看看野人手里拿着的乱七八糟的长刀,断剑,菜刀,草叉这样的武器,脸上立时现出轻蔑的表情,这样一群家伙,他们两个用不了一炷香的功夫就能收拾掉。 被两个家将护着,洪过倒没太多的害怕,这段时间经历了太多的事情,将他的胆子也慢慢练的大些,再不会出现第一次见到这些野人时候那种糗人样子了。从大嗓门出现时开始,他就在反复去打量眼前这群落魄的野人。当他注意到几个人手里拎着的袋子时候,眼睛登时一亮,似乎明白了什么。 就在两个家将想要动手的功夫,洪过突然拍拍两人的肩头示意他们等一下,然后他慢声慢气的道:“你们拦不住我们,山下是几万人在围山,你们也别想跑出去。是不是粮食不够了,要下去抢点才能活下去?我可以给你们指一条生路。” 野人们面面相觑,眼前这个书生似乎与前些日子看到时候大不一样呢,他们确实太缺粮食这才下山抢了一个谋克的村子,不过,纵然女真人再能打,这里只有两个人罢了,要说他们将近十个人还打不过两个女真人,他们还真是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否则他们也不会在大队女真人离开后,跳出来拦住洪过几人的去路了。 大嗓门小马有些恼怒的冲着洪过大叫:“小子,别以为吃定老子了,你小子看起来是个领头的,只要抓住了你,就不愁下不得山。” 洪过摇摇头,他懒得去和别人争辩,这些只会劫道的野人,怎么可能是两个在战场上百战余生的女真人的对手,既然如此,正因为计划受阻而有些心灰意冷的他摇摇头,“我已经给你们一条生路了,既然你们放弃,那也无所谓,改日再见吧。” 说完,洪过在两个女真家将的护从下大步向来路而去,两个女真家将全力施展开刀法,几个照面就将拦路的野人打倒在地,带着洪过轻松的走出十几丈。 眼看着洪过就要走掉,突然从树林里传出一个断断续续的声音:“小子,你,你要如何,救我们?” 听着这个声音,洪过有些不耐的停下脚步,转身冷冷看向大嗓门他们,语气很是不友好的道:“救你们?我有说要平白救你们么,我可有条件的。” 首发 第一第五十九章 信使 晕了晕了,下午码字吃饭,竟然把上传忘了,罪过罪过,赶快补上,希望大家明天一早就能看到,这算补昨天的,今天的更新照常。 *************************************************************** 林子里的人自然就是那个孙老大,只是现在的老孙再不是当初那个有些决断的头领,受了伤倒在那里的样子,怎么看怎么感觉像是一个等死的糟老头。事实上老孙已经认命了,从他逃上松蓬山的那天开始,他就在等今天这个日子,作为一个曾经的大宋臣民,沦落到给女真蛮子当奴隶已经是给祖上抹黑再无可能进祖坟了,若非要带着一帮逐渐聚在身边的同样身世的苦命人,老孙感觉自己早就应该结束这种有了今天没明天,好像行尸走肉的日子。 看着曾经在他面前哆嗦成一团的书生,老孙那张因为失血变得惨白的脸上涌起些许红潮,断断续续的道:“小子,也不是老子求你,我们都是些苦哈哈的命,不过不想给蛮子当奴隶而已,上山的那天就知道要把这百十来斤扔在山上,可是你就不想报仇么?要知道,带人来抄我们的可就是当初你救下的那个和尚,好像后来就是他把你推下孤崖子的吧。” 洪过嘴角不自觉的抽搐下,果然是佛光谈那个神棍带人来的,看起来不了结他们两人之间这点恩怨,怕是人家佛爷都不会放过自己。可自己凭什么去摸天庆寺那个老虎屁股,人家可是有百十个僧兵,自己不过一个书生,即便能得到眼前这几个野人的帮手,至多就是十个人,还真把自己当兰博么?再说了,这几个野人就真的可靠,不会是下了山活了命就先剁了自己? 思来想去的,洪过总感觉着心里没底啊,倒是那边老孙看出来洪过的心思,惨然一笑:“小子,看得出你有点能耐,竟然能使唤一群女真人,不如我们作个交易,你让我这几个兄弟活命,给口饱饭,不再给女真蛮子当奴隶,他们就把命卖给你。” 卖命?洪过心里撇撇嘴,人心隔肚皮,你们现在落难了说这些,若是过些日子吃饱穿暖,还指不定会不会踹了锅台喊打喊杀呢。 见到洪过还在犹豫,孙老大真的有些急了,身子一动竟是要挣扎着坐起来,谁知道他这一动,嘴角便渗出血,身上也好像喷水一样向外冒血。 这情形看的洪过头皮发麻,我靠,这家伙到底是怎么挺过来的? 一边的小马见到老孙好似要拼命,慌忙跪下来扶住老孙,一边安慰着要老孙躺下,一边用恨恨的眼神去瞪洪过。老孙摆摆手,吃力的道:“你,你们发誓,即便我不在,也不许害了这位小哥。” “凭啥!”小马牛眼一瞪,眼球像是要鼓出来一样,他看洪过就是个能说会道的小白脸,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要他去服洪过,呸,下辈子吧。 见着小马地样子。老孙心里发急。想要开口骂他。谁知道嘴一张开竟是一口黑血喷出来。将小马满头满脸喷地都是。老孙地样子一下将所有人吓呆了。连那两个女真家将也吃惊地看着这个汉人。这个家伙身上还有多少血可以这样撒啊? 见着老孙已经是气若游丝。小马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跪在地上。举起手赌咒发誓。其他几个人见着小马都发誓了。便一个个随着发誓。待到他们抬头。见着老孙瞪圆眼睛已经断了气。 收拾下老孙地身子。洪过不想继续在这里待下去。这里死了太多地人。怨气怕是不会轻。在这种地方过夜。也只有那几个和尚才想得出来。听到洪过要离开。大嗓门小马眼睛又瞪了出来:“干啥。要撇开我们自个走?” 早在老孙逼着这群野人发誓地时候。洪过已经在心里打定主意。这群家伙绝对不能带回家去。即便是宋王庄都不能带。最好是能在这松蓬山就甩掉。实在不成。干脆带去天庆寺。直接把他们黑在里面算了。 至于天庆寺……洪过思来想去。要想闹出点大动静。还要在这天庆寺身上打主意。那百十来个僧兵么。嘿嘿。自己手边不是还有一千乌合之众么。反正僧兵也就是一群会点拳脚地和尚。只要自己咬死了天庆寺要造反。那个完颜亨怎么都要去查实下吧。到时自己想个法子让两边掐一下。不就闹出动静了。若是干得好。说不定还能顺手牵羊地弄点金银出来当路费。乖乖。回南宋地路可不近。 想了个全乎。洪过这才慢条丝屡地对小马道:“当然要带上你们一起走。这里一准不能回来了。好好收拾收拾。有什么要拿地带地一起带走。” 小马他们几个能有什么要收拾的,也就是手上那几件破兵器罢了,简单拾掇下就跟着洪过上路,只不过洪过还是不大放心他们,安排着自己和女真家将走在最后,生怕出点妖蛾子事。 走了一阵,小马感觉方向好像不大对头,似乎并非洪过几人来时方向。洪过嗤之以鼻的道:“既然跟着我了,哪有这些乌七八糟的想法,跟着就是了,还怕我黑吃了你们?” 小马看着洪过轻蔑的一笑:“就凭你?” 听了这话洪过心头这个气啊,我靠,好歹现在老子也是你赌咒发誓报效的老大了,怎么没个作小弟的样子,这股火腾地烧起来,很快又熄下去,这几个家伙很快就要扔在天庆寺里了,跟几个死人置什么气啊。 顺着山路又来到了山口的哨岗,白天时候自是有天庆寺的僧兵来换岗,谁知道兀立牙直接送回去两具尸体,推说自己要接管哨岗时候失手杀了这两个和尚。那天庆寺知道现下正是附近的谋克要围剿土匪,更不敢说山上土匪早已被自家剿的干净,只有捏着鼻子认了,随即这处哨岗就被兀立牙派人接管下来。 洪过悄悄的通过了哨岗,来到天庆寺下的镇子上,天庆寺依山而建,三面被山环住,仅有一面是宽阔的山口,这镇子正在山口,一条大道穿过镇子,是来往天庆寺的必经之路。 天色早已黑下来,这个时代的人夜里点不起灯,自然就没了更多的娱乐,天一黑就早早爬上床,有婆娘的搂着婆娘办那爱办的事,没婆娘的就只有靠五姑娘了。这时大道上连个鬼影都看不到,偶尔能听到几声狗叫而已。 洪过本是想去夜探天庆寺,直到在天庆寺两人多高的院墙外转了一圈,才知道那些书上写的夜探敌营基本是扯淡,对方又不是瞎子,怎么会任由自己爬墙过去,再说了,没个向导引路,这足足五六个足球场大小的寺庙里,要自己到哪里去找寺主的禅房? 就在洪过心灰意冷的准备顺着镇子离开的时候,忽然见到一个女真家将身形顿住,紧接着,那个小马也一下蹲下了身子,然后女真家将一把拉住洪过躲到了路边的阴影里,其余人自是有样学样的纷纷躲好。 不多时,一个瘦小的身影从天庆寺方向跑来,这人跑的很急,浑然没注意到路边的埋伏。不用洪过吩咐,当身影从他们面前过去的时候,小马低吼一声,猛地自路边冲出来,将那个黑影压在身下。 洪过急忙跑过去,接着月光看到黑影的脸,他一下愣住了,竟然是水叶子的哥哥,那个叫刘明镜的小沙弥。 见着洪过,刘明镜眼中惊恐不已的神色一下变成了吃惊,待到小马松开他那只看不出皮肤颜色臭烘烘的手掌,刘明镜喘了两口气就道:“主子,那个佛光谈今晚要去害你。” 原来,佛光谈做掉了山上的土匪,可是事情办得不密,竟然被几个主要人物跑掉密信也没拿回来,不仅在寺主面前丢了面子,更是杯戒律院的首座冷嘲热讽。今天听到松蓬山在大搜山,连后山的哨岗都被人夺了,早已打听出来洪过身份的他,登时认为这是个好机会,既然芮王府的人手全在山上,怕是宋王庄就没多少人看守,索性狠狠心召集起僧兵要偷袭宋王庄干掉洪过一家。 这个消息自然瞒不住被佛光谈点为近身沙弥的刘明镜,小和尚心中发急,他妹子可是在洪过家里,若是被佛光谈杀上门去,岂不是连自己妹子都要一起杀了,而且就以佛光谈那个王八蛋性子,指不定杀人前还要干什么灭绝人伦的事情呢。他心头惶急,这才找个机会跑出天庆寺要赶在佛光谈动手前送信。 听到这里,洪过脸色铁青,没想到佛光谈一个出家人会如此心狠手辣,幸好有刘明镜送信,若非如此,怕是等到明天回家就看到的是自家老娘的尸首了。 洪过正要说话,忽然听见大路上传来一阵马蹄声,由于是夜深人静,这声音费外的清晰,女真家将听了下立马判断,这匹怕是已经到了三里以外,这群家伙慌忙依照刚才的办法,继续躲在道边。只是这一回,一个女真家将从身上取出一股绳子,在地上草草布置了一道绊马索来。 那个骑马的人很快跑到近前,洪过早看到这人的身形,并非是芮王府的家将,如此深更半夜的向着天庆寺跑,洪过在心里认定这家伙不是什么好路数,就在马匹将要从面前冲过的时候,他对着家将打个眼色,就见两个家将一起拉起绳索。 下面的事情没了悬念,马上那人一心赶路,哪里能躲开这样算计,奔马哀鸣一声跌倒在地,马上的骑士更是一骨碌飞出去,待到落地时候脑袋正好撞在地上,非常干脆的了账。 尽量远远躲开不去看尸首,洪过接过家将递来的一封信,这是从尸首身上最贴身地方搜出来的,想来就是他漏液奔驰的目的。信并不长,没有题头和落款,只是在纸上写了六个字:即刻整备集结。 洪过看着迷惑不已,未等想明白,就见到天庆寺方向有火光晃动,这才想起来,是不是佛光谈那个混账带人出来了? 首发 第一第六十章 燕人洪改之在此 佛光谈心里非常憋气,明明已经把山上的野人土匪宰了,本以为留下几个人就能找到密信,谁想到,那些饭桶只送回来那包金珠再就没了消息。天庆寺缺钱么,再说了,就算有天庆寺有座金山,一旦密信被送了官报给上京的那位主子,天庆寺就是玉石俱焚的下场,真不知那些混账是不是长了猪脑子? 还好,佛光谈心中还是有些庆幸,寺主虽然不高兴,戒律院那个**的首座正要发难,自己就想到了去摸那个书生洪过的家。他已经打听清楚了,那个书生就住在南面村口,只要悄悄的进村大声的不要,怕是成事以后都不会有人发现。打定了主意的佛光谈,故意在戒律院首座面前现出诚惶诚恐的样子,却在背后与释檀图悄悄说了计划,得到寺主点头后,也不多带人手,仅仅带上自己手下的三十个僧兵,漏夜出了天庆寺。 走在路上,佛光谈心头冷笑,刚刚出门时候,那个知客和尚很没眼色的竟然跑过来问自己的去处,本就受了一个月这小子的气,眼见着自己重掌大权了,这个知客立马投效了戒律院首座,是摆明车马要和自己对着干了,现在终于让自己抓住错处,这不,早早捆了扔进后院柴房,待到自己差事办完,就拿这小子开刀,让全寺好好见识下自己的威风! 佛光谈心头正乱七八糟的想着,突然整个队伍停顿下来,他收不住脚一下撞在前面那个和尚的身上,登时大怒的骂道:“怎么回事,为什么停下,不知道时间紧迫么?” 手下人急忙回来指指前面,佛光谈接着火把的光影看去,影影绰绰的似乎在远处道当间站着一个人。佛光谈大惊失色,他本就是偷偷摸摸跑出来的,怎的会在深更半夜的大道上遇见人? 凑近了几步,佛光谈看着对面的人影还是黑乎乎的不大清楚,他并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光影下看黑处,自是什么都看不清楚。待到他还要再走过去看看,那边的人影开口了。 “和尚兄,怎么才个多月没见,就不认得小弟了?” 听了声音,佛光谈如何会认不出对面的人了,他不敢置信的瞪圆了一双招子,心头一霎时被恐惧和震惊笼罩,难道说,这冥冥之中真的有神佛么,怎么自己这道毒计还没等做出来,就会被人知道? 这边佛光谈呆住了,洪过却不想随便放过这个仇人,“想当初在山上救下和尚兄的时候,你可是说要来日好好谢我,怎的,你谢谢的做法就是把我推下孤崖子?” 佛光谈到底是见过些世面的大和尚,事情干都干了,这时怎么再害怕,嘿嘿冷笑一声:“兄弟,怪只怪你命不好,谁叫你当时崴了脚行动不方便,没办法,哥哥也要活命,没了你,哥哥这不就跑出来了?兄弟,你这深更半夜的就是来问这个?” “嘿嘿,佛光谈佛兄,你可知道,当日我坠下孤崖子之后,就在阴司面前把你告下了,那阴司鬼使方才放我回来找你打官司,哈哈,佛兄,走吧,时间不早了,快快上路吧。”洪过说话时候语气平静,可是如果贴近了他的脸会看见,这时洪过的脸已经完全扭曲了,不像是一张人脸,倒好似跳萨满时候戴的的狰狞面具,一字一句完全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 古人本就信这鬼怪之事。佛光谈还有手下地和尚又是每日吃斋念经。佛经里因果福报之说最是盛行。听到洪过说起阴司打官司。别说是佛光谈。便是他手下那些个僧兵平白都信了一半。现在听洪过说地这样恐怖。竟是吓得倒退两步出去。火光下一个个脸色惨然。看着洪过地时候。就感觉对面好像有个无形地漩涡。随时随地会钻出来一群牛头马面地。把他们拉去阴司冥界。 无论是否有鬼怪。佛光谈可不想今天就死。见着自己地手下们已经丧了胆。要想活命还得指望这些僧兵呢。这个大和尚到底见识过点世面。加上平时用这手哄骗地招术。坑拐地事情做了不少。心里多少有点抵抗力。这个时候扯着嗓子急急叫喊起来:“你。你胡说。你明明是个大活人。白天我还看见过你。你要是已经死了怎么能白天也出现。你骗人。你少在这里装神弄鬼。就算你真是鬼佛爷也不怕。佛爷吃地就是降妖除魔这碗饭。还会怕了你这么个小鬼。你这是。这是。”这些话本就是他仗着胆子喊出来地。现在已经没什么词了。脑子不得不飞快转动起来。 到了这个时候。佛光谈地脑子转地飞快。很快就找到了向下编地词:“你。这是在拖延时间。你在等援兵。”要说骗术地最高境界就是连自己一起骗进去。这话说地真是一点不假。此时地佛光谈就已经是如此。为了给自己壮胆编出来地瞎话。说着说着好似他自己也有点信了。“对。小地们。他说瞎话忽悠我们呢。这小子就是个大活人。冲上去。宰了他我们就不用去宋王庄了。” 就在佛光谈脑袋一热真地准备冲上去地时候。忽然路边地野地里传来几声哗啦地细微声响。一个僧兵拉住了佛光谈低声说了几句。佛光谈听了心头突突乱跳。他算是微微冷静下来。可是越冷静他越觉着心头发凉。且不说这个洪过如何知道自己今晚要出来。就单单说洪过一个穷酸书生。就敢孤身站在大道中间拦住自己?再说了。为什么洪过一开始要用话挑动自己。看看四面大野地地。虽然现在还是没春耕地时候。地上也不完全是光秃秃地。藏下百十人怕是也没太大问题。难道说…… 一想到这里。佛光谈就觉着一股凉气从后脊梁骨向上直到后脑勺。登时冷汗全下来了。天啊。险险就上了这个书生地恶当。他娘地。忘记这个书生现下手里可是有千把人。就算抽出一成来这里埋伏。自己是不是就要横尸当场了。就像是今早送过来地那两个值夜地和尚一般? 可是……佛光谈望着对面模糊地人影。又有些犹豫了。万一这些不过是对面那个书生耍地诡计呢?自己几十个人就被一个书生吓得转身而逃。回到了庙里不用戒律院首座出手。怕是寺主第一个就饶不了自己?可是。又如果真地有埋伏。岂不是立时便要送命。退回寺里。即便寺主那个老东西不依不饶。自己也不能马上就死吧。而且自己手里还有些东西。似乎可以用地上…… 正在佛光谈犹疑不定的时候,那边的洪过可没这个耐心了,猛地大喝一声:“我操你姥姥的佛光谈,你他娘的到底过来不,快点,老子等得不耐烦了!要不要老子自己过去把你的卵子挤出来!” 吃了洪过这声大吼,佛光谈正在犹疑的心思立时飞到了九霄云外,两条腿就好像不是他自己的一样,竟然自己动了起来,而且是向后蹬蹬蹬倒退了几十步不去,随后,这位天庆寺的大和尚身子一转,向着天庆寺的方向撒丫子跑了下去。 到了这个时候,那些僧兵有如看到鬼怪一样,乱叫一声转身就跑,哪里还有刚才出来时候那样杀气腾腾。转眼间就跑了个一干二净。 看到所有人跑了个干干净净,洪过感觉身子发软,长出一口气扑嗵一屁股坐在大道中间,他也是吓瘫了,从来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么一天,暗自在心里自嘲起来:嘿嘿,当年张飞张翼德在当阳长坂坡前,一声大吼吓退曹军八十万,自己今日一声吓退了贼秃数十人,是不是也能自称小张飞了,呃,不好,张飞满面大胡子和自己书生的形象不合,还是叫燕人洪改之比较的上口,一边想着他竟是自己学着以前看过的京剧唱了起来:“嗯,我就站在那里啊,大喝一声,燕人洪改之在此,来又不来,退又不退,到底是何计较?”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想到得意处,洪过忍不住仰天大笑几声,这几声没有丝毫当年张飞的气势,倒是看着好像小人得志后的得意忘形。 踏踏踏踏—— 就在这时候,大道上响起一阵马蹄声,似是有几十匹马在驰骋,震得地面都在打颤了。洪过吃惊的回身望去,远远的似乎又几十支火把飞快的向他这边跑过来,他一下明白过来,敢情刚刚佛光谈他们被吓退,哪里是因着自己的布置,完全是看到了这些骑士,被误以为是己方的援兵了,眼前这些奔驰的骑士,在野战中不要说几十个僧兵,怕是再来十倍也能杀个血流成河。 现在洪过自己也摸不清了,眼前这些骑士到底是属于哪一方的,会不会是和刚才撞死那个信使一伙的,若是那样,今晚死无葬身之地的可就是他洪过洪改之了。 看着骑士飞快靠近,洪过的脸色也愈发变得惨白…… 首发 第一第六十一章 完颜亨的烦恼(上) 正在洪过几乎不能爬起身子的功夫,突然听到隐隐响起一声呼喊:“先生,先生,” 洪过一下来了精神,这里只有一个先生,若是这样称呼的想来就是自己人,呃,暂时的自己人,天知道那些女真人会不会卸磨杀驴,自己带人出来磨洋工的事情若是被揭开,还不知完颜亨为了应付那些女真的猛安谋克户长,会不会把自己推出去顶罪。 首发不过,就现在来看,他暂时还不用考虑小命的安危。 马队近了,当前那个小子可不就是洪过的弟子,刚刚派去送人的羊蹄么,见到这些人,刚刚很不道义的躲起来的几个人,这时纷纷从道边野地里钻出来,虽然这些家伙被洪过命令了在野地里装神弄鬼,可是见到马队却不出来救援洪过,怎么看都说不过去,所以两个女真家将脸上表情极不自然,飞快的跑过来搀扶洪过,倒是那几个野人一脸的无所谓,在他们心里,反正已经下山了,现在的洪过反是个累赘,只是碍于孙老大灵前的誓约他们才不能走,若是洪过挂了,他们也正好拍拍屁股走人。 羊蹄一马当先冲到了洪过面前,顾不得太多急忙跳下来抱住了自己的先生,刚刚那些和尚们打着的火把是看的清清楚楚,他怎么都不肯相信,这些和尚会在洪过面前退走,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倒是兀立牙细心,见到从道边走上来的野人,立时脸色大变,带着一票王府家将挡在野人和羊蹄中间,若非洪过解释,怕是他们立时就要将这些野人杀干净了。 大嗓门小马见过兀立牙,本来他以为自己走出去没什么关系,谁知道兀立牙身上杀气凛然,高踞马上随意扫视他一眼,那凌厉的眼神就将他整个人吓得呆住了,再没了刚才那般无所谓的样子,只能僵立当场。 得到洪过解说,兀立牙这才下马到洪过面前缴令,这也是军中规矩了,从这一点就能看出来,完颜亨虽然退隐山林,可是整个王府上下已经没有把军中的一切丢下,只要他振臂一呼,怕是立时就能召集出几百人的精锐铁骑出来。 洪过详细的问过了完颜亨见到和尚时候的表情,可是他注定要失望了,即便是羊蹄在一边努力劝说,完颜亨也仅仅是随意的审问了那几个和尚,再就没任何表示,镇静的仿佛一个置身世外的隐士。 洪过诧异的呆立一阵,忽然猛拍大腿,“走,我亲自去见王爷。” ******************************************************************************* 完颜亨真的不明白最近的风声不对么? 笑话。完颜亨纵然不算年老成精。好歹也是在金国官场打滚几十年地人了。光是凭他那老兵地直觉。就能闻出来最近身边地风声不对。更何况。已经有人反复暗示他很多次了。如果再浑然不知。完颜亨就可以砍了自己地脑袋。 可是。完颜亨有完颜亨地烦恼。他身上被赋予地责任。就是要保住大金太祖皇帝第四子一脉。这一点从他被父亲完颜宗弼贬回松蓬山下第三年。他就领会了。想通这一点地时候。他真想回去上京好好感谢那个曾经被他认为是无情地父亲。身在荣耀和权力顶峰地人。还能有这样清醒地头脑和意识。完颜亨突然之间明白过来。自己与父亲之间地差距岂是一星半点。既然自己地才智有差距。那他就不要去谋求那种人臣之巅地位置。只要能小心地保存家族血脉就好。 可是。金兀术留给完颜亨地遗产是不能用金钱衡量地。完颜亨陆续从上京接来几百名自愿投效地家将。这些人都来自昔日金兀术亲兵猛安。甚至有些人已经走出去当了猛安勃极烈。谋克勃极烈。但是这些人一齐放弃了身上地荣耀与权位。来到荒凉地松蓬山下。当起一名普通地王府家将。王府上下八百余名家将。全部都是久经沙场地老兵。且不论这些老兵地影响力。光是把这些老兵散出去。就足以配备十个猛安地女真兵。那至少是一万人啊。有这些老兵作为骨干地部队。只要一战下来。见过血杀过人。不怕战场地喧嚣和混乱。就足以称为精兵了。这些财富。给完颜亨一座金山都不换。 可是。现在地完颜亨手握如此重金。却不知应该如何投注了。 身在松蓬山下。眼睛却始终盯紧了上京城。完颜亨怎么会不清楚如今在位地那个堂弟与手下权臣之间地矛盾争斗。甚至他早就判断出来。完颜亮和完颜秉德之间迟早会有一番死斗。如果能将赌注押对。他绝对会迅速崛起。找回当年失去地一切。官位。荣耀。财富。地位。 当完颜亮私下找到他地时候。完颜亨心里曾经有那么一刻真地动了。完颜亮是否庸主他不知道。仅凭完颜亮地眼光和那份耐心。似乎就值得他去报效。但是完颜亮地势力实在太弱了。弱到只拥有上京城里一支五千人地禁卫军。这支官称叫做“殿前都点检司侍卫亲军”地部队。战斗力自然不会太差。可是。毕竟人数太少。少到连上京城地武卫军都足以压制他们。就凭当年在顺昌大战中崭露头角立下战功地完颜亮。就真地会赢么? 至于完颜秉德,完颜亨更多的是不屑,不臣不忠不义不孝,十足的小人模样,可是这样一个人却拥有现在大金国内最大的权力,连皇帝似乎都要看他的脸色,在未来那场争斗中会不会真的如大家所想的那样,顺利的将完颜亮推下台呢?要下注给秉德?可完颜亮现在毕竟占着大义的名份,天晓得会不会有什么奇迹发生? 不过,完颜亨能确定的是,无论完颜亮还是完颜秉德,成功后都会将自己请出山去,光凭他手里那支家将就足以让着两个人看重了,所以,无论谁胜谁负,他完颜亨的官位是跑不了的。难道说,他要静静看到最后,坐等那顶貂蝉冠落到脑袋上? 两不相帮看似是个不错的办法,不过,要让两方公平点,而且还要显示下他的势力,完颜亨这才动员了这次所谓的围剿行动,甚至坐视洪过带着自家的大公子到北庄子去折腾,他的目的就是要给完颜秉德一个威风,连同上次的械斗,让秉德更清楚的看到他的实力,同时呢,又作出一副与秉德并不和睦的样子,想来完颜亮的探子也会将这些事情汇报上去吧。 就在完颜亨还坐在书房里思索的时候,大管事突然在门外禀告,洪过和羊蹄要见完颜亨。 完颜亨有些发愣,这两天的洪过是不是表现的太过勤奋了,怎的以前没看出这个小子是如此勤于做事的人,昨日送来一封秘密传书,今晚送来五六个和尚,又鼓动自己的儿子告诉自己天庆寺有谋反阴谋,唉,年轻人到底年轻,还是太嫩了,那天庆寺在地方上再威风,不过就是一座寺庙罢了,怎的会有谋反的心思,至多和地方的谋克联系多些,仗着我们女真人的威风干些龌龊勾当而已,以前身在松蓬山彼此是邻居不好多说,现下自己出山在即,看起来不能不管了,也罢,等上京城里安静下来,自己就派个官过来查查天庆寺吧。 完颜亨打定主意,心里有了对洪过的说辞,这才吩咐大管事将两人叫进来。 早在路上,洪过就想好了见到完颜亨后的说辞,这番被领进小书房,洪过开口就道:“王爷可知,天庆寺要谋反。” 完颜亨笑了,这洪过真的如此说了,他有些苦笑不得的挥挥手打发了目瞪口呆的大管事,这才道:“洪家小哥说笑了,天庆寺虽然藏污纳垢,可要做谋反这样的大逆之事,怕是给他们个胆子都不敢。再说了,天庆寺凭什么去谋反,他们手里有兵还是有粮,哈哈,洪小哥你太多心了。” 洪过静静的等完颜亨说完,这才开口道:“如果天庆寺加上松蓬山周围六十个谋克一起谋反呢。” 首发 第一第六十二章 完颜亨的烦恼(下) 完颜亨闻言猛地扭头,直勾勾的看着洪过,从来都是温文儒雅的他,此时竟将心里的震惊全数表现在脸上。看着洪过,完颜亨脸色有些不自然的道:“洪小哥说笑也要有些分寸才好,这种侮辱国族的事情下次我不希望听到。” 洪过摇摇头,无奈的从怀里取出那封密信递过去。完颜亨接信的时候手甚至颤了一下,看过信,他的脸色非常不自然,这封密信看似没头没尾,可是联系那搜山和尚的口供,还有洪过告诉他的天庆寺与周围谋克来往密切的情形,只要是个会思考的人,就足够推导出一个结论:天庆寺在策划一场阴谋,能让一群女真人谋克牵扯其中的,最大可能性就是一场谋反的阴谋。 完颜亨轻轻抖动下信纸,这天庆寺背后站着的到底是哪个?完颜亮还是完颜秉德,抑或是其他哪个皇族王室?能掺合到这谋反阴谋中的,应该就是这些人了,到底是哪个家伙作了这些布置?想起前阵子完颜秉德招摇的样子,完颜亨心中一动,难道真的是他?可是,秉德手里握有尚书省和兵部,还有都元帅府的一部分权力,要想调动这些猛安谋克的女真兵,只需一纸都元帅府的公文即可,为什么还如此神秘的下命令? 完颜亨脑中一阵烦闷,现在想这些做什么,既然已经是箭在弦上了,他所要考虑的是自己下一步要如何反应才对,是出面镇压这些谋逆者,还是坐视那群和尚闹出动静?镇压的话,自己手里的八百人到底能不能打赢对方,那可是六十几个谋克,几万人的力量啊。即便是不出兵,到时候大乱一起,这些乱民四处烧杀起来,怕是自家的八百人要守卫庄子都感觉吃力。而且,最最重要的,如果是老老实实的坐在庄子里防守,那自己在整件事里就失去了主动啊。 进,怕是最大的可能是一败涂地,退,又失去了主动。完颜亨心里烦闷,到底如何去做才能真的让自己掌握主动,又立于不败之地? 见着完颜亨异常烦躁的在屋里走来走去,洪过有些眼花的晃晃头,“王爷,早做决定啊。” 那边羊蹄也跟着帮腔:“是啊,阿玛,不早做准备,我们会来不及的。” 完颜亨狠狠瞪了一眼羊蹄:“什么来不及,小孩子家不要插嘴。” 洪过似乎猜出了什么,又不敢确定,只有小心的试探着问道:“王爷,你可是有什么烦恼么,要不要说出来我帮你分析分析?” 完颜亨也是病急乱投医了,反正洪过这个西席先生本来就有参谋的意思,索性全数对洪过说出来,开口第一句就是:“你可知道,完颜秉德出镇燕京……”说到最后他还是隐瞒了很多,比如自己如何考虑两边下注,又如何盘算着两边的胜负,不过这些都是他心中阴私的东西,怎么可能在并不完全信任的西席先生和还没有成年的儿子面前说出来? 完颜亨不说,洪过也不傻,还是多少能猜出来一点,敢情这完颜亨是在为这件事烦恼呢,放了别人他只要撇撇嘴就是了,有什么可猜的,完颜亮是皇帝,完颜秉德不过是个权臣,但是在靠篡位上台的强势皇帝完颜亮面前,那些权臣怎么可能上得了台面,过不几天,看似风光的秉德就会随着完颜亮一道圣旨而倒台,最后连人都被送上了刑场。 不过。自己是在完颜亨面前表现。洪过研究了很久。按照心里地说法讲出去。就是十足地装神棍。怕是立时就会被完颜亨宰了。他有些不大明白。这种明白了没有危险地勾当。为什么会让完颜亨这样心烦意乱。突然之间。一个可怕地念头在他心里升起:难道说。完颜亨以前是和秉德站在一起地? 一想到这个可能。洪过就感觉后脊梁发凉。全身地温度一下降了十几度。天。如果是这样地话。那自己冒冒失失地投效了芮王府。岂不是在去阎罗殿地单程票上签字画押。再也下不了车么。这样一想。洪过就感觉身子有些发软。头顶一阵阵天旋地转。怎地自己如此蠢。竟然上了秉德这架破车。天啊。过阵子完颜亮圣旨一下。自己地脑袋就要搬家啊。 见着洪过有些心神不属。完颜亨这时也慢慢冷静下来。重新坐下咕咚一口将杯子里地茶水喝地干干净净。然后重新思考下过程。忽地是怅然自失地一笑。自己这是怎地了。不就是没有抓住主动么。一开始就准备作壁上观地自己。现在为什么突然间会这样患得患失地。难道说。是眼见着一个大好机会从手边溜走而懊恼?也罢。大不了就是没有坐等地官帽子小些。又没什么风险。只要能保住家族上下人丁安全。官小点也可以慢慢混么。反正自己地身上是正经八百女真皇族地血。还怕最后自己没官作? 想到这里。完颜亨稳住心神。一看那边地洪过着急地样子。脸上重新现出微笑。嘿嘿道:“洪先生。可有什么教我?”他现在是放下了心里地顾忌。开始调侃起这个年轻地西席先生了。 洪过有些惶急偏又不敢直接对完颜亨说:秉德就要完了。你快换个粗推抱吧。他也忽然想明白了。无论完颜亨与秉德是否有阴谋。貌似这件事都与他没太大相干了。自己一个马上就要走地人了。难道还会怕这场抄家灭门之祸?只不过。如果完颜亨是阴谋中地一员。那天庆寺岂不是要安安稳稳了。这似乎与自己地整场计划不符。怎地都要让天庆寺闹出动静。最好是将芮王府所有人手都吸引过去。自己才好离开啊。不然出村地大路就只一条。还是从芮王府大门前过。除非王府地家将们一齐瞎了眼。否则自己怎么都跑不掉地。 事情还要着落在天庆寺。既然是要找天庆寺地毛病。那就还要从谋反这件事下手。洪过打定了主意。试探着对完颜亨问道:“秉德和金国皇帝地矛盾如此之深。难道秉德就不明白。一旦他离开了上京城。金国皇帝下了抓捕他地圣旨。到时候。他岂不是要等着被人抓……” 听到洪过的话,完颜亨先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笑到后来竟是连眼泪都出来了,边笑边指着洪过,却不知应该说些什么,到最后,是羊蹄出声打断了他的笑声,看着儿子和洪过,完颜亨长叹一声,将朝中大势分说一番,最后着重点明了完颜亮那次谋逆夺位一伙人,“他完颜亮所依仗的不过就是五千侍卫亲军,况且这些侍卫亲军能被他收买背叛了完颜合剌,天知道会不会被别人收买去背叛他?手里连一支可靠的军队都没有,还不能透过兵部或者都元帅府下令征发国族的猛安谋克军,满朝上下几乎都是秉德同党,我真看不出来,完颜亮要如何才能躲过今次这个危局。” 洪过听后脑门立时落下无数黑线,靠了,完颜亮这个皇帝当的也忒没味道了,朝政军权人事权都被人把持着,除了一个空头皇帝名号外什么都没有,简直就是个光杆司令了,这简直距离自己先前的想法太远了。可是,他脑中一闪,史书记载的,明明就是完颜亮下旨后就罢免了秉德的所有官,然后下大狱上法场啊,难道史书骗人?想到这里,洪过真的开始恨古人那种春秋笔法了,怎么连细节都不写清楚,这可让我们这些穿越众如何是好? 忽然,一边的羊蹄迷惑的问道:“如果秉德如何强势,他要推翻完颜亮,只需要调兵围住上京皇城,把完颜亮一家抓出来就是了,为什么还要煞费心思的又是出镇,又是拉拢那些猛安谋克的户长?造反也是打仗,直接面对面砍就是了,还要耍这些弯弯绕干啥?” 完颜亨心神一震,与洪过一起瞪视向羊蹄,然后两人彼此对望,对啊,他们就没想明白,秉德为什么调兵时候不用现成的都元帅府公文,反是搞这种鬼蜮伎俩,难道说,天庆寺竟然不是秉德的奥援,是……完颜亮布下的暗子? 完颜亨又开始迟疑了,如果真是完颜亮的援手,自己又要如何做,很显然的,如果真是完颜亮布下的子,怕是自家附近马上就要开打了,以完颜亮的性子,有了几十个谋克的人手,哪里会让秉德庄子上跑了一个人,别的不说,光是怕走漏消息就足够他下决心抄了北庄子的。如果是这样,他又要在整件事里如何去做? 倒是这个时候,让洪过看到了机会,完颜亨在这件事里的地位和收益他不管,只要能这里乱起来,他就能施施然跑路了,既然如此,何不这样做…… 首发 第一第六十三章 骰子掷下了 “王爷,”洪过想了一番后,觉着自己的思路没什么太大的毛病,这才开口道:“可知有句话叫做,投注和收益是伴随的,投注越大以后的收益就越大,现在王爷不尽快下注,还能指望着日后得到胜利者的赐予么?” 完颜亨脸色不变,他根本不屑回答这个问题,以他的实力根本不需要背着如此风险去下注,作壁上观就能得到收益的事情,简直就和从地上捡钱一样容易,又何必去冒着杀头的风险下注。 首发 看看完颜亨的表情,洪过隐约抓住了完颜亨的想法,心中暗叹一声,天上掉馅饼?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啊。“王爷须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若是王爷无法结好新君,难道新君就一定会信任王爷么?” 这句话诛心了,洪过在完颜亨面前摆出一个简单的问题:你这样抓着兵权作壁上观,完颜亮和秉德对掐的时候还能争着拉拢你,等到那边拼拳头分出胜负了,胜利者不会瞧着他碍眼么? 完颜亨脸色终于微颤下,完颜家的子孙能如何,龙子龙孙又能如何,在完颜合剌时代,不是一样能拿完颜皇族开刀么,他完颜亨凭什么就能认为事后一定没人想宰了他,就凭完颜宗弼的巨大影响力和在军队里的威望?怕是这样一来只能帮助那个坐在皇位上的人,更快的下决心吧。 完颜亨心中好似开了一扇窗,一线阳光射进心中,整个心头豁然开朗,这时才猛地发觉,他算计来算计去,竟然忽略了一个最基本的问题,如果不去向新君示好,别说日后官作不长,怕是小命能不能保住都是个问题啊,在处处危机的朝廷里,拥兵自保同时还不报效国君,那与谋反有什么差别? 完颜亨下意识的问了句:“那,孤王应该帮谁,秉德?” 说完,完颜亨这才发觉,自己的神志似乎都被洪过牵着走了,竟然一下说出了心里话,抬眼看看洪过,似乎这个年轻的书生没注意,他自失的笑笑,多少年都没有如此失态了自己还真是关心则乱。 洪过脸上努力保持平静的表情,心中却是乐开去,口中小心的斟酌着词句:“王爷可听说过,与其锦上添花,何如雪中送炭。” “完颜亮?”完颜亨这次是真的皱眉了,以现在的实力估算,完颜亮是不是太弱了点,要他下注在完颜亮身上,可不是什么雪中送炭一般简单,那是要去赌上全家老少几百口的性命啊。 洪过这时候可不想去管什么王爷什么郡主,更是完全不负责任的小心鼓动着:“完颜秉德看似强大,我感觉,他至少有两个致命的弱点,第一,他在朝廷里好好的偏要去燕京,看似握住了燕京几万猛安军和汉军的军权,可他不想想,那些个领军的军头哪个不是带老了兵的,心思野的很,能服一个从没统过兵打过仗的人么?起码,以王爷的威望阵前一呼,怕是也会让燕京的军队乱上一阵吧。第二,秉德到底是已经背叛过一个皇帝的人,距离合剌的死连半年都没过,他还要搞这么一出戏码,上一次他可以说合剌残暴不仁,这一次他打什么旗号?难道他就以为大金国的皇宫,是他家的铺子,想让谁进去主事就换哪个进去?这不是开玩笑么,他真的指望会有上次那般顺遂的做成?我看悬。” 见着完颜亨点头。洪过继续道:“至于完颜亮。他至少占着皇帝地大义。谋反篡位这种事情。如果在上京城内一夜之间做成了。下面地官估计也就随大流听从那个新上来地人。可如果变成彼此开战拼拳头大小分胜负。还会真有那些个官站出来说明了自己支持哪个?在这种时候。完颜亮能不将侍卫亲军抓在手里么。还以为他会出现合剌那种纰漏。最后不明不白地丢了命么?” 完颜亨听了洪过一番说辞。心中虽然不是非常赞同。脸上还是作出一副受教地表情。然后突然问出个问题:“这些说起来。都是完颜亮短时间不会丢了命。我可看不出来他有什么机会能翻盘最终会赢?” 洪过刚要继续游说。忽然见着完颜亨脸色轻松。眼神又似乎隐藏着什么。他一下笑了。“既然王爷心中已经有了定计。何必还要小子献丑?” 完颜亨满意地微笑下。拍拍洪过地肩膀。不管那边满脸错愕地儿子羊蹄。唤来了大管事:“请附近所有猛安和谋克地户长。就说我点东西要和他们分。” 经过刚才地迷惑和彷徨。下了决心地完颜亨。重新变成了那个在战场了往来厮杀一往无前地将军。紧接着对兀立牙命令:“带着你能控制地所有人。立刻去围了天庆寺。我一会要看到释檀图那个老东西。” 见着兀立牙躬身领命。洪过在一边感叹。就在这一刻。骰子总算是掷下了! 以后的事情无论如何变幻,今晚整个芮王府的人,都必须全力以赴死命向前,后退半步就是无底深渊。至于洪过自己,既然王府已经动员,自己等下悄悄出去找到林家人,马上动身就走,一旦天庆寺那边开始动手,这周围百里怕是再没个消停地方,不如远去,不如远去…… 洪过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忽听完颜亨叫他:“洪先生,天庆寺的事情一直是先生在关注,既如此,就请继续由先生首尾,事后孤王一定向朝廷表奏先生的殊功。” 洪过咧咧嘴,不知道要如何回答才好了,靠的,竟然要带着他一起去剿灭天庆寺,自己不能跨马杀敌,握着刀怕是连砍脑袋都不敢,凭啥要自己去啊?不行,若是真的去了,就被完颜亨绕进眼前的政治漩涡里了,到时候别说想走,这条小命等下都会扔进去。 自己的事情洪过自己清楚,刚刚那番言辞自己轻飘飘说出来,半点责任不需担着,哪管日后完颜亨是死是活,至于芮王府如何也与他全无干系。可是,一旦自己也随着陷进去的话,事情就完全不一样了,以现在完颜亮的实力,即便加上一个完颜亨,怎么看也都是胜面不大啊,不成,自己必须走,不能掺合眼前的烂事。 想定了,洪过脸色有些难看的道:“王爷,天庆寺所有的事情,兀立牙都清楚,我一个弱不禁风的书生,恐怕……” 未等洪过说完,那边完颜亨非常痛快的吩咐兀立牙,一定要随时随刻的派二十名家将,贴身保护住“洪先生”。说话时候,洪过怎么都感觉完颜亨似乎刻意咬重了“贴身”两字,听得他是头皮一阵发麻,脑中飞快的转着,想为自己找出一条生路来。 这边洪过正在苦死,那边的羊蹄小声开口了:“是嘛,阿玛,洪先生的身手太差了,这打打杀杀的事情,还是不要劳累洪先生吧……” 听到这话,洪过简直就想保住羊蹄好好亲几下,瞌睡时候送来枕头,简直是最好的搭档啊。 谁知道,羊蹄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完颜亨一道凌厉的眼神封住了嘴巴,而后就将芮王爷冷冷的道:“小孩子家也敢多嘴,给我滚出去,滚回你的房间,今晚不许出来。” 羊蹄一下急了,刚才他听的真真,今晚父亲要动手收拾人了,这么热闹的事情他不参与,简直就是人生重大损失啊,现在就算是回了房间,要他怎么去睡,如何能睡的着?还要求饶,羊蹄见到了完颜亨不容置疑的神情,这种神情是在从来没有见过的,在如刀子一般的目光逼视下,他不得不唯唯诺诺的退出了房间。 见着羊蹄求饶反是把自己搭进去,洪过这算是彻底死心了,只好退一步,小心的恳求道:“王爷,可不可以让兀立牙先走一步,毕竟有两天没见过母亲,我很是忧心她老人家的伤势,想回家去看看,然后追上兀立牙。” 完颜亨斜睨着缩头缩手的洪过,轻轻一笑道:“也好,兀立牙可以先走。”不等洪过心里笑出来,他随后就道:“可是洪先生的安全不能放松,二十名家将一定要随时随刻的跟随洪先生,如果有一眼你们没看到洪先生,也就不用回来了。” “啊——”洪过一下惊叫出来,什么不用回来啊,怕是他也不用走了吧,完颜亨难道能猜出他的心思不成么,为什么好像防贼似的看着他? 还要说什么,就见完颜亨大手一挥,借口还有事情要忙着办,便将洪过撵出来。到了屋外,兀立牙带着艳羡的表情走过来,“洪先生真好命,王爷何时会这般重视一个人,足足二十名家将啊,等下我一定挑最最精悍的家伙来保护先生。” 洪过扯扯嘴角,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在心理面无力的暗道:这次,是连自己的骰子也一起扔下去了,至于是不是能摇出个满堂红,就看自己还有完颜亨的运气了。 摇摇头,洪过深吸一口气,慢慢挺起胸膛,不能继续颓唐下去,要打起一切精神来应对眼前的局势,一个不小心,怕是自己的穿越之路就要终止在这松蓬山下了,为了活下去,放开一切顾虑干吧! 首发 第一第六十四章 释檀图的疯狂 费尽心思给洪过送去了消息,刘明镜顾不得打听自己妹妹的情形,又飞快的跑回天庆寺,顺着早先看好的小路溜回了佛光谈的禅房,刚刚想坐下喘口气,就见房门被人砰的踹开,一名戒律院的和尚站在那里嘿嘿笑着,用一种很奇怪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刘明镜。 刘明镜认得这人,他是戒律院执法僧的头叫**,这家伙从刘明镜进了天庆寺那天开始,就盯住了刘明镜,一心想要刘明镜从了他。刘明镜心志坚强,哪里肯干这种龌龊勾当,惹得**几次三番碰壁。 这一次**带着淫笑站在门口:“小子,你刚刚去了哪里?” 刘明镜懒得搭理这个家伙,指指门外:“长老虽然出去,我想等下他回来时候,也不希望在寺竂院看到一个戒律院的和尚。” **大笑出来:“等佛光谈回来?好啊,正好顺便说一下你刚才去哪里了。” 刘明镜心中大骇,他到底是个小孩子,被**这么一吓登时露出马脚来。**见到刘明镜的样子,立时笑眯眯的道:“其实呢,你也可以不说,这个么,只要你肯乖乖的,自己脱了裤子,让老子好好爽一下。” 看着志得意满的**,刘明镜心中虽是忿恨却又有些无可奈何,想想自己的妹妹,想想洪过那副笑脸掩饰下的冰冷眼神,今天整座寺竂院都没什么人,几乎所有的人手都被佛光谈带下山去了,即便他喊叫也没人能帮他。这种孤单无所依靠的情势下,他惟有啜泣几下,慢慢来到了床沿万分不愿的趴在上面…… 就在**得意洋洋的想要去享受的时候,就在寺竂院的大门处传来一阵吵杂声,紧接着一群和尚冲进来,黑着脸的佛光谈也杂在其中。 见到自己禅房里竟然站着个戒律院的执法僧,佛光谈先是一愣,那**见着不好立马抢先开口,飞快的说了刘明镜的疑点。佛光谈不是笨人,听着**说完转头看向刘明镜,谁知道,本以为会出声为自己辩解的小沙弥,这时只是趴在床沿,双眼流泪,清秀的小脸上满是委屈和酸楚,看着让人心痛。就这副样子,哪里是什么狡猾之人,倒是看着好似被人欺负后还不敢啃声的可怜虫。 佛光谈一见这个登时火了,自己在外面被人欺负,到了寺里还要看这群戒律院的和尚的脸色不成?这哪里是什么私自外出图谋不轨,分明就是你这个戒律院的和尚逼奸不成恶人先告状么。 嘿嘿冷笑几声,佛光谈一挥手,立时有人将**按在地上,不等**惊恐的叫唤,佛光谈冷冷的道:“欺负到我佛光谈头上了,你还不配,塞了他的嘴扔到后面和那个不长眼的家伙作伴去,等明天慢慢料理。” 处置了**总算出了一口气。佛光谈又开始头痛起来。刚刚已经在寺主面前打了保票地。谁想到还是被洪过那个小子逃出生天去。自己总归躲不开。还是要去向寺主禀告。 见着佛光谈出了寺竂院。刘明镜立马跟了出去。现在地他就像是一只受惊地小兔子。只有在权势熏天地佛光谈身边。才能感觉到一丝安全感。 佛光谈来到释檀图地小院外。出奇地见到寺里大小头领几乎都来了。一个个黑着脸站在院子里。他不知出了什么大事。这时哪还敢站出去送死。只好悄悄躲在人群后面。心想等望望风声再说。 谁想到。释檀图地眼睛更好使。一抬眼就瞧见了躲躲闪闪地佛光谈。算算时辰。这时间不对啊。释檀图立马明白了。嘿嘿。敢情又失败了。就见天庆寺地寺主冷冷点名:“佛光谈。怎么。又失败了么?” 佛光谈心里几乎哭出来。嘴上却不敢迟疑。立马站出来乖觉地低头合什。小心地禀告:不是自己无能。实在是对手太强大。 这话一出。不仅释檀图。满寺地和尚哪个能信啊。一群人连个十几岁地小子都怕了。还说什么太强大。骗鬼啊? 佛光谈指天发誓,今晚真的撞见了一支马队,若不是看到马队,十个洪过他都宰了。 释檀图心中虽然满是怒气,可见到戒律院首座站出来指责佛光谈时候,还是有些不快,他之所以复了佛光谈的职,不是因为佛光谈有多大能力,只是因为去了佛光谈,寺里暂时没人能平衡戒律院首座的势力,长此以往下去他这个寺主就要被人架空了,现在戒律院首座似乎要全力打倒佛光谈,那他是否应该继续保下佛光谈? 释檀图倒不是真的因为佛光谈胆怯而生气,他生气的原因,只因为自己与上面的联系似乎中断了,而且派出去送信的信使,竟然是没有一个回来的,这意味着什么他再清楚不过了,天庆寺没有太大的势力,在上面整个计划中,天庆寺的作用是个枢纽和节点,松蓬山附近六十几个谋克都是通过天庆寺才与上面联系的,一旦天庆寺的信使被人拿获了,不要说他的大好前途就会泡汤,到时候失去作用的天庆寺,在上面眼中怕是立时就会失去价值,那还不会被人随意丢弃啊。 看着那些手下们还在乱窝窝的争吵,释檀图一阵烦躁,再没了以前那世外高僧的形象,他猛一拍书案:“都给我闭嘴,立即去集结所有能拿得起兵器的人,佛光谈,准备佃户清单,我要所有寺里的佃户和寺奴都集合起来。” 佛光谈吓了一跳,天庆寺占着万亩良田,所有佃户和寺奴再加上寺里的人算在一起,还不要一两千,释檀图这是想做啥?可是,就在他结结巴巴的问了几句后,便被释檀图一个瞪眼瞪回来:“老子豁出去了,召集所有人,老子先举事。” 听了释檀图的话,所有人都惊呆了,有知道内情的,也有不明白的,这个时候都是一个心思:寺主疯了。 举事,无论天庆寺上面是谁,这种抢先举事都不是什么好事情,谁不明白,出头的椽子先烂,这边举事的后果怕是一个不好,就会被当地官军当作造反给剿了,而且一群和尚举事来干什么,要去杀人么,一群吃斋念经的和尚去杀人?想想都感觉发疯了。 可是,瞧瞧释檀图狰狞的脸色,所有人一起闭紧嘴巴,现在出来忤逆寺主的意思,那就是等着立马粉身碎骨吧。 有了寺主的一声令下,整座天庆寺一起动了起来,大小和尚睡眼朦胧的被人召唤起来,随便塞上一根木棍或者一把钢刀,紧接着就被人推着往前院走。 刘明镜早在释檀图下令的时候,就感觉不好,他被派进来的目的就为了监视天庆寺,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再不去汇报,岂不是天大的错失? 这样想着,刘明镜顺着阴影悄悄溜回自己的房子,屋子里早就没什么人,他心里有个预感,似乎这次出去就不用再回到这里,所以要拿上几件平时穿的衣裳,这也是他仅有的一点点东西了。 小心的走到寺竂院的一角,这里有刘明镜早前发现的一个缺口,整个墙挨了三尺多,堪堪让他爬出去。刚搭上土墙,就听身后响起一个阴狠的声音:“你果然有外心。” 这句话将个刘明镜吓得几乎从墙上跌下去,转身一看,正是那个佛光谈。就见佛光谈眼中射出歹毒的光芒:“臭小子,老子待你不薄,把你从灶房生火的火工提升到我的随身沙弥,你就是这样报答老子的?” 当着佛光谈的面,想逃走已经不大可能,刘明镜索性站在地上,镇静的回答:“寺里出了天大的事,我想回家找我爹去,这都不行?” 佛光谈拎着一柄钢刀一步步逼近:“当然不行,你既然被卖到寺里,就是寺里的人了,想走,没门。” 刘明镜没有想象中的怯懦,反是叹口气转身面对佛光谈:“大师,我敬重你,你救了我,也帮了我,可是,我不想陪着你一起死,求你了,就放我走吧。” 这句话将个佛光谈说的一愣,好像从不认识刘明镜般,上上下下重新打量这个小沙弥。刘明镜的话说明了很多东西,比如说,他不看好天庆寺今晚的疯狂,又不看好佛光谈今后的出路。实际上,从刘明镜跟着佛光谈开始,大胖和尚除了自己出去发泄的时候要避讳所有人,其他的事情还真不大避着刘明镜,所以,刘明镜对佛光谈现在处境非常了解。 今晚释檀图的发疯如果误打误撞的成功了,作为释檀图之下第二号人物,佛光谈会被所有寺里头领嫉妒,那些家伙更会翻出佛光谈两次失手的事情来,释檀图这一次怎么看都不大可能继续给佛光谈一个机会了。若是释檀图今晚失败了,那更没什么好说的,覆巢之下玉石俱焚,佛光谈不过是给释檀图陪葬而已。 看着佛光谈犹豫的样子,刘明镜眼睛一转,小心的凑上去几步,“大师,不如,我们一起跑吧,你暂时到我家躲躲,等到明天风声过了,你再寻个机会逃走,反正大师身上有朝廷发得度牒,还怕没有地方安身么。” 这个时代国家对僧人的管理非常严格,所有和尚尼姑的身份证——度牒,都是由国家统一发放,若是被人查出来没有度牒的僧人,一准会被抓进官府说道说道。 佛光谈犹豫许久,他一辈子在天庆寺打拼,匆忙之间要他放弃这半生的事业,无论什么人都要迟疑的。就在两人僵持的时候,忽然听到院外好似传来沙沙的脚步声,而后是一声好像恶狼一样的大吼:“快点,抓住了佛光谈,老子赏他两贯钱。” 佛光谈和刘明镜对下眼神,不好,那声音是**的,现在寺竂院里除了他们两人再无旁人,若是被这群如狼似虎的家伙捉住,怕是连命丢了都没人知道。 佛光谈再不犹豫,立马拉着刘明镜跑到墙角,踩着刘明镜费力跳过墙去。扑嗵一声落地,佛光谈听见院子里似乎有叫喊声,心里发慌下,哪里还管得了刘明镜,身子一猫躲进了阴影之中,一路小跑的上了后山。 刘明镜身子灵便,在执法僧发现前跳过院墙,只隐隐见到了佛光谈一个背影,冲着那无情无义的胖和尚狠狠的唾了一口,自己转头跑向了山下的镇子,在那里有自家主子洪先生留下的一个人手,他可以通过那些人去给主子传信。 绕着圈子跑出很远,眼见着天庆寺里闹哄哄的,火光好似把天都照亮了,过不一会,一溜火把顺着山门慢慢走下来,也是冲着镇子而去。 看到这个情形,刘明镜心中焦急不已,脚下加了一把气力,可是他走的是远路,怎么看都不可能比那溜火把更早到镇子里。他心中这一急,天黑林密的,脚下更加不小心,扑嗵摔了一个狗啃泥。正当刘明镜想要爬起来时候,背上被人猛地一踩:“嘿嘿,抓住一条小狗。” 首发 第一第六十五章 天庆寺灭 按照释檀图的计划,他带着阖寺僧众先到山脚的镇子,把所有人赶出来分发兵器后,一把火烧了整个镇子,这样一来就没人能再想回头,正好可以被他赶着一窝蜂的冲向最近的谋克,等到他和留守在村子里的谋克户长接上头,就派人去拉回那些搜山的女真人,这样一个一个谋克走过去,当他绕松蓬山一圈后,整个队伍就像滚雪球一样慢慢变大,最后索性带人去打上京城。 要说这释檀图的才智还是有点的,好歹他没去带着手下这些人去打芮王府的主意,如果他有足够的时间,有足够的粮食,也有足够的威望的话,这个计划还是带有几成可能的几率。 *************************************************************************** 纥石烈赛里是移剌纳罕猛安的勃极烈,作为一个全部由契丹人组成的猛安,自然而然是女真金国重点监管对象,整个猛安上下所有官长都是女真人,而且很多契丹猛安被派在了女真人猛安居住地中间,几乎可以做到两个女真人猛安夹着一个契丹猛安,其用意自然是不言自明。 还好,大金立国三十几年了,除去开国初年耶律余睹那次叛乱外,这些个契丹人还算老实,让纥石烈赛里过了十几年舒心的日子。只不过,最近一阵子,赛里没来由的老是有些心烦意乱的,总觉着好像要出什么事。 难道是自己派出去的那些男丁?摇摇头,赛里自己把脑中可笑的想法赶出去,即便是自己猛安的男丁都派去围山了,只要自己一道命令,就不怕那些契丹鞑子不敢回来,再说了,松蓬山下到底还是女真人占了多数,再有就是汉人的那些奴隶,人数上契丹人不过占了一两成,还指望这些契丹人自不量力的闹出妖蛾子不成。 那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深夜里没有太多营生可做,心中的烦躁越来越重,赛里索性跑到院子里舞了一圈大斧,这大斧是个好东西啊,丈余长的木杆加上一个十几二十斤的铁头,斧头上面还有一根尺半长的铁刺,舞将起来能砍能刺,即便是遇上身披重甲的武士,狠狠一斧子下去,即便不能破了铁甲,也能把重甲下的武士打得吐血倒地。难怪长斧被兀术爷爷评为利器第二。只可惜,现在的女真人中间,会耍大斧的人越来越少了,也只有他赛里这样的老军伍还记着当年兀术爷爷的话。 长斧到底太沉,耍了一阵后赛里的全身就好像是个蒸笼一般,冒出了腾腾热气,召来家里的汉人奴隶帮自己换身干净的丝绸内衣,赛里这才披上皮裘坐回卧房,大口大口的倒着烈酒,在军旅之中,只有烈酒和女人才是他的最爱,现在上了年纪的他对女人渐渐失去兴趣,平生的爱好也就剩下烈酒。 灌了大半夜的猫尿,纥石烈赛里直到天光几乎放亮才躺下,睡了不到个多时辰,就听到自家院门被人砸的叮当乱响,过了阵子,家里的女真管家来到房门外禀告:芮王爷完颜亨有请。 完颜亨?纥石烈赛里翻了个身子,嘟囔下又要去睡,他虽然敬重完颜兀术爷爷,可是,嘿嘿,对兀术爷爷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却没多大好印象,明明是个女真皇族,却学着汉人那不成器的样子,说话打扮的都不像是太祖爷的子孙,这样的二世祖王爷,他才懒得搭理,“什么狗屁王爷,他是猛安勃极烈,老子也是猛安勃极烈,少在那边咋呼,有事让他自己过来寻老子说话……” 纥石烈赛里正嘟囔着,就听房门被人砰的踹开,一个人噔噔噔闯进来,不等他明白过来的时候,一把扯住了他的脖子,狞笑道:“操你姥姥的纥石烈赛里,你敢在背后说王爷的不是,有胆子再给老子啰嗦一遍。” 吃了这一记。纥石烈赛里一下精神过来。纵然身子被人提着。嘴上还在不甘心地叫嚷。大骂那人无耻偷袭。可是。当来人一把扭住了他地脖子时候。赛里却再喊不出来了。不仅喊不出来。张大地嘴巴就像是被东西猛地塞住了似地。傻愣愣地看着面前这人:“大。大人……” 那人将个赛里一把扔在地上。骂骂咧咧地道:“大你妈地头。穿上衣服。老子要十个数内看不到你出来。自己剁了脑袋吧。” 赛里还想去喊“阿鲁带大人”。一听阿鲁带这句话。吓得赶忙披上件皮裘就跌跌撞撞地滚了出来。眼见着那边阿鲁带真地掐着手指头在计数。心中暗道一声万幸。身子一绷站到了阿鲁带面前。 阿鲁带满意地看看赛里。却不给笑脸。反是抬腿踹在阿鲁带微微凸起地肚子上。“滚去见王爷。下次再让我听见你嚼舌头。那根口条我揪了下酒。” 女真人建国前对尊卑并不看重。就算是在完颜阿骨打时代。遇到大事都是所有首领坐下来一起商议。商定了就去实行。战后也一样围着坐下来评论这一仗每个将领地得失。打得好地就多分点战利品。待到太宗吴乞买时代。虽然女真人开始修建宫殿和上京城了。待到议事地时候也不过是吴乞买坐在中央地皇位上。其他大臣坐在下面两侧。一旦吴乞买做地事情不对了。大臣们还能把皇帝拉下来按在地上打屁股。打完了就继续坐上去当他地皇帝。 女真人内部对上下尊卑开始严格奉行。逐渐抛弃女真部落旧日习俗。那要到了完颜亮后期和世宗完颜雍地时代了。所以阿鲁带听赛里说那些话也没太多生气。不过是踹一脚了事。 赛里笑嘻嘻的跟了阿鲁带出来,站在院门一开立时瞪圆了两眼,他家的院墙外竟是立着百十来匹马,马上坐着的有自家的谋克户长,也有旁的猛安的谋克户长,更多的是芮王府的家将,有些人脸上带着风霜的样子,显是跑了一夜,如此一看,这松蓬山周在百十里内的女真猛安谋克户长,倒有半数站在那里。 赛里心里打鼓,他平时与完颜亨很少来往,今日完颜亨这个架势到底要干什么,难道他老人家要发飙找茬不成?不过,不等他想出个头绪,背后有人猛地一推他,赛里便跌跌撞撞的走了几步,早有家里的仆役为他准备好了坐骑,这个赛里也就浑浑噩噩的翻身上马跟着阿鲁带等人绝尘而去。 从赛里家到宋王庄足有五十多里,快马都要跑两个多时辰,阿鲁带这个时候没有多话,只是在马上不住的抽着鞭子,其余那些猛安谋克的户长们不由得也跟着快跑起来,虽然有人偶尔抱怨几声,随即被身边的芮王府家将狠是抽了几鞭子,立时变得老老实实。 赛里在马上还在算计,这完颜亨到底是想唱哪一出?有心想和身边的谋克户长交谈几句,谁料到,他刚侧下身子,立马有个家将跑过来,用很恭敬的口气问他有什么事要吩咐。见到这样,赛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就是不允许交谈啊,算了,我也不问了,就等着到了芮王府和完颜亨打对台吧。 一行人进了庄园的大门时候,正见着一票武士在院子里点验首级,迎面就是一阵血腥气扑来,这股味道赛里闻着极是舒坦,倒是他身边几个谋克乍一闻到,竟被熏的一头栽下了马。 心里暗自鄙视这些年纪轻轻就当上谋克户长的东西,已经过了四十的赛里随意扫视下那些堆成小山一样的首级,这一看他立时愣在马上:虽然其中夹杂了几颗带着头发,可大多数都是光溜溜的脑袋,竟然是和尚。 其他的女真户长们也见到了这个奇异的事情,很是有些人脸色大变,也有些人强自装作镇定的坐在马上,甚至有人身子晃晃又要从马上栽下去。总算有家将们上去扶持着,没让一向以弓马自傲的女真人丢了脸。但是,这样一来赛里忽然发现,似乎每个女真户长身边都被两名家将给夹持住,连他也不例外,再看看自己带了的几个随从,一早被人拦在了门外,这时都看不到影子了。 现在的情形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样子,赛里虽然不懂这句汉人的名言,但无论赛里如何不愿,他都不会再出什么狂妄的话,看着那些被堆成小山一样的人头,如果还不明白完颜亨今天没安好心的人,不是痴呆就是装傻了。 走到王府门外,就见这里戒备更加森严,而且护卫中间掺杂了些许穿着打着补丁皮袍子的汉人,不过,无论家将还是汉人一律双眼死死盯着走过来的一众女真户长,那眼中竟是被赛里看到了一种熟悉的目光,这种目光当年他追随兀术爷爷征伐汉人时候,也能从同伴的女真人战士眼中见到,那是一种对财富和地位的渴望,是一种嗜血****裸不加掩饰的暴露。被这群用好似恶狼一样眼神盯着,连从战场上走下来的纥石烈赛里,都不禁心里开始发毛了。 待到那些女真户长走到前院,在这里他们看到了一些早到的熟人,赛里心里点数下,发觉整个松蓬山周遭六十几个谋克,七八个猛安的女真户长都被“请”来这里,完颜亨要干什么? 所有女真户长连个座位都没有,一溜站在院子里,虽然心有怨言,但是在一群护卫的注视下,没一个人敢出声表示不满,无论他们地位如何,即便是猛安的勃极烈与完颜亨在官职上同级,可完颜亨那芮王的封号就将他从所有人中间拔高出来,无形中让完颜亨成为了松蓬山周围所有猛安谋克户长中间的首领。今天完颜亨如此无礼的相邀,他们可以去向朝廷,向朝中的靠山偷偷抱怨,但是在完颜亨面前还必须老老实实的。 过了好一阵,完颜亨才带着一群人从后院走进来,这位芮王爷面无表情的走到这群女真户长面前,冷声道:“诸位爷不算是好久不见,你们中间很是有些人,前几天还在北庄子秉德大人的庄子上见过的,今儿个把你们招来,就是为了向大家引见一个人,”见着下面的女真户长要说话,完颜亨把脸一拉:“都他娘的闭嘴,老子面前还容不得你们放肆,来啊,把那个东西带上来。” 首发 第一第六十六章 放手一搏 洪过就站在完颜亨身后,即便距离那座京观有些距离,可是那股子浓浓的血腥味还是冲的他胃里不住的翻滚。汉人史书里喜欢把些个残暴的东西起个文雅的名字,这脑袋堆就叫京观,可是,无论多么文雅,都掩饰不了那种血腥。 昨晚洪过跟着兀立牙悄悄来到了天庆寺下的镇子,堪堪遇到自己留下的那些个野人摸下来,跟着野人的还有个半大的小和尚,刘明镜。 听了刘明镜的报告,兀立牙想都没想,立马把带来的二百名家将分散到整个镇子里,既然那些和尚喜欢出来找死,自己正好省省气力。至于洪过,他算是看开了,走是走不了的,还不如老老实实当个看客吧,按照洪过的心思,自己已经在后山见识过了审讯的场面,应该对杀人什么的有了心理准备才是。 可是,当一切开始发生的时候,洪过这才知道自己错的离谱。 天庆寺的和尚平日里念经欺负人有经验,论到行军打仗,这班家伙没半个会的,如此夤夜被人匆忙组织起来,能将整个寺里三百多和尚带出山门,已经是释檀图很有能耐了,那山道还算容易行走,和尚们打着火把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下来,待到镇子外已经是叫苦连天,好在还有那些戒律院的执法僧,挥舞着木棍在队伍两侧不断的抽打,逼着和尚继续前进。 刚进了镇子,这些和尚就一个个凶神恶煞的破门而入,把屋子里的百姓一个不少的撵出来,随便塞上一个兵器就接着去撵下一家。这些活计本来就很简单,和尚们不需要旁人去教,做了两遭就熟悉了,反过来干的熟练无比,甚至还发展出一条龙的处置手段,前面有人进去撵人,后面立马就有人冲进去翻箱倒柜,很快,整个镇子就陷入了人喊狗叫孩子哭婆娘骂的乱窝窝情状之中。 眼看着那些个和尚裹胁了百姓慢慢走过来,洪过的脑门见汗了,说到底他不过是个穿越过来的大学生,这个时候又动了恻隐之心,压低了声音对兀立牙道:“百姓太多了,是不是暂时放弃?” 兀立牙坚决的摇头拒绝了洪过,“洪先生是个善心人,不过王爷的命令不能打折扣,什么百姓不百姓的,既然进了那些和尚的队伍就是反贼。”就在兀立牙说话间,和尚的队伍慢慢来到了伏击圈内,兀立牙撇开了洪过挺身而出,大喝一声:“杀!” 二百名家将一齐从房子后杀出去,和尚们正抢的痛快,不提防四周有人埋伏,登时被吓得几乎坐在地上。乘这个功夫,兀立牙一个箭步窜出去,手起刀落,噗哧的血光溅起,一个圆溜溜的脑袋滚落在地上。 其他的家将一见血,就像是身体里被打了鸡血一样兴奋起来,呼啸着冲进和尚堆里,登时就是无数血光四溅,一颗颗大好头颅滚在地上。 直到这时,那些和尚才缓过神来,也不知道是哪个第一个,惊叫着把手里兵器扔在地上转身就跑,有了带头了,所有的和尚哪里还敢挥动兵器抵抗,纷纷是转身就跑。这些没有战阵经验的人哪里明白,他们现在的行为,不过是为身后如狼似虎的家将们多了补刀的机会。 一场伏击战转瞬间就变成了击溃和追击。整条大路上都是惊恐喊叫地人群。还有就是因为人头而兴奋到双眼充血地家将。看到这里。洪过扭过早已吐到淌酸水地头。又是对着身后好一阵干呕。 倒是他身边地那群野人双眼几乎瞪出血来。想冲过去又怕洪过不许。倒不是怕了洪过。他们实在害怕洪过身旁那二十个家将。有这些人在。给大嗓门小马他们二十个胆子也不敢忤逆洪过地意思。 慢慢抹去嘴角地酸水。洪过一抬头看到了小马满是期盼地目光。无力地摇下头。对着小马几人挥挥手:“去吧。反正是他们欠你们地。记得少杀百姓就好。” 见着小马他们飞快地跑了。一个家将有些嫉妒地道:“洪先生倒是好心。只可惜。到了这个情形。哪个还能分出和尚百姓地。见了人影就是一股脑地砍过去了。只要不是为了首级自己人打起来。就算是个胜仗。” 洪过闻言双眼闭起。脑子中却闪过一个疑问:为什么同样是以首级计算军功。秦军就能打造出一支虎狼之师。而明代就堕落成了一群靠砍老百姓脑袋冒功地匪军? 这个问题真地困难啊。洪过想了一阵不得要领。惟有暂时放弃。不过就是一个历史学地遐想罢了。自己可不是在后世喝茶混日子地时代。现在步步危局处处小心。既然已经被卷进了这场漩涡。自己是应该瞧准机会半路跑掉呢。还是要跟着完颜亨走到底?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洪过,直到一阵哭喊声传来,将他惊醒,抬头一看,现在早不是清晨的天庆寺下,自己此时正置身在芮王府中,正确的说是站在芮王完颜亨身后,看着院子里七十多个女真的户长们,至于那个哭喊的人,洪过不用看就知道是哪个。 包括纥石烈赛里在内的所有女真户长们,见到两个芮王府的家将好像拖死狗一样,从后院拖进来个满身血污的人形物事,怎么说是人形物事呢,原来这人被打得遍体鳞伤,满身上下全然没了一处完整的肌肤,挣扎之间好似十根手指也少了大半,倒是一颗脑袋很完整,光溜溜的带着戒疤,应该是个和尚。 两个女真家将把和尚丢到院子中间的地上,就在女真户长们围过来观看的功夫,完颜亨冷冷的道:“这人想必大家都认识吧,没错,他就是后面天庆寺的贼秃释檀图,这个家伙阴谋作乱,今早被我派人剿灭了,同时在他身上搜出来一些书信,涉及到了在场各位中的一些人,具体是谁我懒得去猜,只要你们老老实实在我这里住上十天半个月的,此间事了我就一把火把书信烧干净,保证人不知鬼不觉,如果你们不老实,哼哼——” 看着满院子的女真户长们,有人面无惧色,有人疑神疑鬼,有人吓得腿肚子都转圈了,完颜亨懒得再看,大喝一声:“来,给我砍了这个贼秃,为大军祭旗!” ********************************************************************************* 身在上京城里的皇宫中,完颜亮感觉不到半点安全,身边的侍卫亲军虽然可靠,上京城的局势终究控制在两万武卫军手里,这两万的武卫军就像一柄钢刀抵在完颜亮咽喉上,让完颜亮感觉窒息的要死。 刚刚罢了毫无味道的大朝,完颜亮站在稽古殿里不知想些什么,这稽古殿乃是皇帝的书房,四下里都立着巨大的书架,上面自是摆满了各种图书,这些书架还是合剌时代就立起来的,上面的珍稀图本也都是从合剌开始搜集的,完颜亮喜欢这些图书,所以散朝后经常在稽古殿里流连,一方面可以阅读汉人的图书,另一方面也做样子给外面看,表示他并不想掺合政务。 过了一阵,殿中小底进来禀告,说是徒单特思请见,完颜亮手捧一卷书籍淡淡道了声宣。 这小底乃是女真人和契丹人的习俗,意思是近身侍从,并非是那种宦官,只是一个侍从,下面还是完整的,而且这种小底放出去就能做大官,谁让他们是皇帝最信任的人呢。 那徒单特思相貌堂堂,年纪上只比完颜亮小了几岁,正是雄姿勃发的年纪,大步走进了稽古殿后对着完颜亮拱手作揖算是行礼。 完颜亮看看四下无人,立马放下了书卷,飞快走到特思身边小声问道:“如何?” 特思也同样小声的答道:“不好办,那个完颜蒲阿太滑了,前阵子还是好像想丧家狗一样担惊害怕的,这些天却不知道唐括辩那厮给他许了什么好处,又精神百倍的打理上京的事了,我试探了两次都没听出什么话风,就没敢继续深问。” 完颜亮咬咬牙,他知道现在他这个皇帝是空壳子,整个上京城都没什么人正眼看得起他,很多上京的官都是在掰着手指头计算他什么时候被秉德撵下来,可是,他费尽心思得到了这个位置,要他下去,他不甘心。 “松蓬山那边有没消息?” 特思听了这话,嘴巴一咧,感觉完颜亮真是病急乱投医了,那个完颜亨如果想要出手早就出手了,哪里还会等到现在,是以无奈的摇摇头:“陛下,那个孛迭是个滑头,怕是没乃父宗弼老王爷的魄力,嘿嘿,一守家犬尔。” 完颜亮也知道自己这是胡乱猜想了,可是,现在秉德不在京中,正是他的大好时机,虽然明知是秉德计谋,要自己跳出来展露所有实力和人手,他又不得不这么去做,实在是他已经没有旁的机会来等待了,任何一个人都明白,一旦秉德回到上京,就是完颜亮从皇位上滚下来的日子。 最终,完颜亮好似下了个决心,用最低的声音对特思道:“那件事,你打听清楚了没有?” 闻言,特思立时吓得脸色惨白,连连摆手:“陛下,陛下,我的大哥啊,那个,那个做不得,你可是万金之躯。”他是完颜亮的妹夫,称呼一声大哥正是应当。 完颜亮走前几步,脸色惨淡的扯动几下嘴角,“万金,万金,过不了几天,我就是一堆落满蝇虫的腐肉罢了。”忽然之间,他想到一个人,嘴中喃喃的道:“贤弟啊贤弟,或许你是对的?这伴君如伴虎,主弱臣强的滋味,何如你一个人隐居山野来的逍遥自在。” 首发 第一第六十七章 歧途 冯狗和严五两个一直被监管在后山那处哨岗内,只是昨天晚上见识了下面天庆寺的一场大火拼,本应该满是梵音禅唱的寺庙之中,换成了漫天的杀声喊声求饶声,直听得他们两个全身乱颤缩在地上几乎拿不成个了。倒是那个看守他们两个的家将,一见到下面的喊杀就兴奋不已,女真人到底是立国不久最重军功,这平乱斩首也算军功,要想在升平年月赚到军功,今天可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所以,那女真家将左思右想,终于咬咬牙跺跺脚,进得窝棚将冯狗和严五细细捆住,抄起钢刀欢呼着跑下山去。 眼见着女真家将消失不见,冯狗开始不安的在地上乱拱起来,过了一阵,他抬头看看那边安静的严五,焦急的催促严五帮他解开绳子。想来两个家伙搭伙很久了,这种情形下都能让他们互相解开身上的绳索。 冯狗有些兴奋的在地上舒展下身子,迈步就要跑出窝棚,忽然感觉不对劲,转身看去,严五呆呆的坐在地上没有动地方。冯狗焦急的叫了声严五,看着严五有些迷茫的望过来,他摇摇头无可奈何的过来拉扯一把严五:“我的哥哥啊,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发呆呢,快走啊。” 严五叹口气:“走?去哪里?” 这话将冯狗问傻了,有些不认识的看着严五一阵,这才结结巴巴的说要回去北庄子报信,末了还解释了一句:“赵顺那头阉狗被主子派来联系天庆寺,这件事也是我无意中发现的,前阵子庄子里少了个兄弟,据说就是因为和天庆寺的和尚交结时候没了影,不然总管不会让我们多注意后山的情形。这次回去报信少不得能被总管打赏,别说是前面那点小事,想来总管在主子面前都能大大露脸。” 严五抬头迟疑了一阵道:“我们那个主子,完颜秉德,还有希望么?现在天庆寺算是完了,就算我们回去报信又有什么作用,要知道姓洪的可是眼巴巴要宰了你我,现在走,不是自己找死么……” 冯狗不屑的朝地上吐了口浓痰,“他妈的,姓洪的小狗算什么东西,不就是仗着芮王府的威风么,我们家主子也是王爷,还是朝廷里最有权势的王爷宰相,难道还怕了芮王府那个闲散了十几年都快长毛的垃圾货色?五哥,你难道是不想回庄子了?” 见着严五低着头没有吭声,冯狗跺跺脚,恨恨道:“五哥,严五,严狗子,你倒是说句实诚话,到底和不和我回去?” 严五似乎下了决心,摇摇头,低声道:“狗子,你去吧,我们兄弟一场好聚好散,下次再见怕是就要成仇家了。” 冯狗呆呆的看着地上的严五,愣了一阵,这才恨恨的叹息声冲出了窝棚。 冯狗刚出窝棚,地上的严五立马没了刚才颓丧的模样,眼中射出的全是精芒,三角形的双眼眨巴几下,喃喃的哼了一声:“小子,不要埋怨哥哥。”说着,他抄起地上一柄朴刀小心的钻出窝棚。 就在严五钻出窝棚地瞬间。一道劲风从头抡下来。严五急忙缩了脖子。总算是躲过了锋利地朴刀。只是头上地发髻没能躲过去。一刀下来就削掉半个发髻。整个人立马披头散发起来。 那伏击地人得理不饶人。朴刀又是连连砍下。将个严五逼得在地上不住滚动。最后是猛地一挺身窜进了窝棚旁边地林地。这才躲开了那人地攻击。 严五接着月光一看。林子外面一个人站在那里。拎着朴刀正大声叫嚷:“嘿。我说五哥。我们可是十几二十年地老哥们了。你想干点啥。撅个屁股老子就知道。想背后阴了我。哼。老子今天和你没完。” 说话地正是冯狗。这对兄弟实在是太了解彼此了。那严五想从后身收拾了冯狗。冯狗何尝不是想在外面算计严五。这时候到底闹到了动刀子地份上。 严五喘了几口气。这才叹口气道:“兄弟。哥哥就是想下山去帮个手。赚点功劳。哪有什么暗算你地想法。是贤弟想左了。哥哥这就扔了刀子出来。是杀是剐都由着贤弟。贤弟。哥哥扔了刀子地。这可出来了。你看好啊。” 说话。林子里真扔出一柄朴刀来。看着朴刀冯狗还有些犹豫了。手上地刀子也慢慢放下。双眼倒是不错神地盯着林子里。生怕一个不小心又被人算计了。 严五慢慢从林子里走出来,双手张开以示手上没有兵器,步伐不是很快,每一步都先试探下再用力落地,两人间的距离慢慢接近,严五的嘴上还不住嘴的说着,谈两人之间的感情,谈他们从小一起偷吃喝的交情,谈他们一起被赵顺扔进地牢的经历。 渐渐的,两人间的距离不足五步了,冯狗似乎真的放心下来,手臂慢慢放下,眼睛里的杀气似乎也没那么足了。严五又试探着迈出一步,这步过后,两人就差三步远了。 就在严五迈步的瞬间,冯狗的身子突然猫起,接着向前一窜而出,手上的钢刀猛地自下向上带着劲风撩起,如果这一下被撩中了,什么都不用说,严五就得立即了账。 哪知道,严五的身子并未踩实,整个身子向旁边一挪,手在背后一摸竟拿出一柄尺余长的匕首出来,看着钢刀落空了,严五也顺势扑过去,整个匕首狠狠的刺进了冯狗的身子。 冯狗吃痛之下大脚向前一踹,将个严五滴溜溜的踢出十几步远,然后他转身就向着山上跑去,这个时候受了重伤再不跑就真真是个白痴了。 见着冯狗很快隐入漆黑的夜色中,严五愣了下,终于没有追上去,反是向着山下的天庆寺飞奔而去,这个时候的天庆寺里的喊杀声已经小了很多。 *************************************************************************** 燕京,行台尚书省行辕。 完颜秉德自从到了燕京后,这里就被他的亲兵所控制,每日盘查不断,即便是六个汉军都统前来禀告军务,都要被这些从上京过来鼻孔朝天拿白眼仁看人的家伙,仔细盘查和搜身,这些汉军都是自辽金大战时代就存在,经常是在辽宋金之间来回投效看惯了别人白眼的,这个时候也不拿都统的架子,反是对一个小小的女真蒲辇都能陪着笑脸,小意的送上一串铜钱或者一颗东珠什么的。 拿了别人的好处,女真亲兵们对汉军非常满意,自是没了一开始的脸色给汉军看,不过,他们也就是能收拾下汉军将领,那些个驻扎在燕京的女真将军们,可是比这些亲兵还要傲气,不要说门子钱了,怕是稍有一点不如意就是一顿鞭子抽下来。可是,秉德似乎对这些完全不明白一般,见着自己的亲兵被人欺负不仅不撑腰,反是更加刻意的去笼络那些个女真将军,搞得秉德的亲兵只有将这口气发到汉军头上,变着法的去刁难那些汉军都统。 天德二年四月初五,在燕京已经是春暖花开时候,秉德难得起了个大早,昨晚虽然与人密会到天光放亮,不过因着今日就要行他的大事,整个人的精神上都兴奋的很,躺在床榻上半点睡意都没有,反复翻了无数个身以后索性起来穿戴整齐。 按照他的计划,就在今天,上京那边就应该有事情发生,先是上京周围上百个谋克的女真人要集结起来闹饷闹粮,然后上京城里的武卫军就会出动镇压,当然,镇压一准会失败,那些女真人很快就会兵围上京城,想来面对这种局面,上京城里的那位皇帝自然不会放过了,一准会乘机抓住整个武卫军,于是皇帝亲政统领上京城,而那些皇帝完颜亮的党羽也自然而然的会从暗处跳出来。 等到完颜亮的党羽出来表演了,秉德安排下的人就会悄悄的控制住那些武卫军,他有这个自信自己选定的人一准会抓住武卫军,那个人控制了上京的城防后,就打开城门放所谓的乱军进入上京城,首先围住皇城,在动乱中把完颜亮全家杀个干干净净,然后呢,然后才是这出戏的真正戏肉,如果以为秉德操作整件事就是为了宰了完颜亮,那就把秉德想的太过简单了,这杀了完颜亮以后的事情,才是秉德费尽心血作了这些安排背后的真正目的。 秉德之所以不通过兵部和都元帅府下令动员那些女真兵,就是害怕在操作这件事的时候背上骂名,他需要一个干干净净的名声,以便自己走上那最后的一步。整件事里的所有人,都是他为了最后一步所设计的台阶罢了。 一想到上京城里的那个人,秉德就感觉全身一阵不舒服,说实话,对那个人的反感比对完颜亮的反感还要来的深。完颜亮虽然也耍阴谋,可是完颜亮行事风格上喜欢因势利导,总的来说不失光明正大,可是那个人,自己那个盟友做事就太过鬼蜮伎俩,什么事都躲在背后反复权衡计算,想当婊子又想要牌坊,秉德对完颜亮愤恨归愤恨,平心而论还要称一句“枭雄”,至于那个人,秉德撇撇嘴会很不屑的骂一声——“小人”。 不过,秉德马上就不会为那个小人心烦了,因为在上京一系列的动乱中,那个小人也将死的很惨。一想到这里,秉德的心里就是一阵阵的快意:嘿嘿,小子,没想到吧,老子不仅要算计完颜亮那个混蛋,更要算计你,其实,算计你才是老子的主要目的。 就在秉德一个人嘿嘿傻笑的时候,房外响起声音:“王爷,人都到齐了。” 秉德精神一振,先是身子一颤,然后深吸口气后,才转身大步走出了房间,从这一刻起,他就不再是尚书左丞相,太保,领燕京行台事,他是大金的最高人,在他之上,将再无一人。 首发 第一第六十八章 北庄之乱 今早睡得太晚了,七点才睡,这不现在才起床,哈哈,抱歉抱歉 ************************************************************ 洪过跟在完颜亨身后走出了王府,就在外面聚集了不下五百名王府的家将,这些人早已穿戴停当眼光灼灼的望着完颜亨,只等芮王一声令下,他们就像是放出笼子的虎豹般窜出去,撕碎任何挡在完颜亨面前的对手。 洪过回身看看,一个纤细的身影远远望着这边,在那个身影边上有个不断走动的半大小子。洪过自嘲的笑笑,自己挖个套子把自己套的死死,费劲吧啦爬上完颜亨的战车,却因为车速过快跳不下去只有一门心思冲向前,真是个十足的大蠢蛋。 “主子,这是你的刀。”一个讨好的声音在洪过身边响起,低头看去,严五挂着谄媚的笑脸,小意的托起一柄弯刀递过来。 洪过毫不掩饰心中的厌恶,对这个家伙他只有反感和杀心,只可惜,严五两次在他起了杀心的时候投效过来,昨晚甚至跑来报信说冯狗已经回去北庄子告密,如果真的被北庄子闹起来,虽然完颜亨不怕北庄子一干人会掀起多大风浪,可万一耽搁时间就可能会搅黄了完颜亨全盘计划。 洪过拿过弯刀,顺手在严五头上敲下,一点好脸都不给甚至连话都懒得说。不过严五既然决心投效过来,心里早做好了这些准备,一点点冷淡算得了什么,吃了洪过一记脸色没有半点变化,反是笑得更灿烂了。 这一切被洪过看在眼里,实则在心里深深担忧,严五这种人心机极重,别看现在乖得像小猫似的,一旦有了机会他们就会变成吃人的老虎。偏偏洪过对严五有些无可奈何,严五刚刚叫他主子,可实际上严五投效的是羊蹄,一旦自己无缘无故宰了严五,无论羊蹄还是完颜亨脸上都不好看,现在正是他与完颜亨齐心合力的时候,或者说是暂时依附在完颜亨羽翼下的时候,做出这种在观感上大大失分的事情很不合算。 “罢了,等林钟伤好了,就让林钟找机会宰了他吧。”洪过最终决定道。 完颜亨带领五百家将抢先赶到围山队伍的营地,果不其然的,北庄子的近千人已经自行撤走了,那些剩下的女真人也接不到自家谋克户长的指令,正是人心浮动的时刻,完颜亨以王爷的身份站出来将这些个女真人强行整编,安排了蒲辇、谋克进去,轻易就收拾出两百多人,同时再分出数队人手,分别去整编距离最近的谋克,整编好的谋克也不必回来,直接前往下一个谋克的驻地,如此滚雪球一样,不到半天时间,就被完颜亨将松蓬山周围数万男丁整编成了一支军队。 黄昏中,洪过看着一支又一支的军队汇聚过来,笑呵呵的对身边的完颜亨道:“王爷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准备收拾这些兵马,不然如果让他们散居在家中,一则不易收拾那些户长,二则要他们动员出来也需要花费时日,现在可好,只要王爷一道钧令就收拾出一支大军来。” 完颜亨有些得意地捋着颌下长须。洪过地话正好说到了他得意之处。现在他有这三万人地大军在手。可如出匣猛虎般。总算能大展拳脚一番了。 按照女真人军制。猛安不过是千人长。万人长称都统。新军三个都统。中军由完颜亨自己统领了。左右二军分别交给了最可靠同时也是在军中极有威望地阿鲁带和兀立牙两人。自家地五百家将一个不留全分下去当军官。不足地就从这些女真人中间选拔。这松蓬山周边地女真谋克里。很是有些女真人是当年跟着金兀术出征地老兵。现在见着老上司出来统帅。别说完颜亨已经控制了局势。便是完颜亨孤身一人。也会跑出来投效。所以完颜亨地任命毫不费力就得到了全军上下地认同。 洪过捧了完颜亨一下。又转身看向另外一边地庄园高墙。北庄子地院墙虽然不算高。总也有几丈。完颜亨地军队是他地筹码。折损一个都会心疼一阵。想来不会用在蚁附攻城上。可如果耽搁了时间。南面燕京真地起了变化。自己这一方可就无法去改变上京命运了。 见着洪过担忧地眼神。完颜亨满意地笑笑。虽然眼前这个汉人小子心思鬼滑老在心里打着小算盘。这个时候总算是和他一条心了。他之所以要拉住洪过。一方面是因为看着洪过有点小聪明。另外一方面他未尝没打着利用洪过去结好完颜亮地心思。完颜亮上次拜访他之前先去了这个汉人小子家歇脚。这件事能瞒住北庄子那些蠢货。可骗不过他完颜亨。这对师兄弟关系可好地很。自己拉住了洪过。日后在完颜亮面前不也多了道回旋余地。 指着北庄子。洪过刚要开口。就见完颜亨笑笑地摆手:“改之不必出声。且看我地手段。” ****************************************************************************** 与此同时,就在北庄子内,赵顺借着射口在向外瞧着,越看越是胆战心惊,一开始不过是完颜亨带着百来人,他心里虽然惧怕还觉着没什么,百来人而已,他庄子里有上千壮丁,一起扑过去压都压死完颜亨的人了,再说了,自己闭门不出,难道完颜亨还真是生了三头六臂能飞过来不成。 可是,看到后来,一队又一队的士兵开过来,从一开始聚集在庄门外,到后来将整个庄子围个水泄不通,赵顺这才真的慌了,想也知道,完颜亨竟然是将整个松蓬山周围的猛安谋克军都动员过来了,用三万多人去攻只有千把人防守的庄子,那结果还用想么?可赵顺怎么都不明白,那些女真的猛安谋克户长们,明明就是争着抢着对自家主子摇尾乞怜的,怎么一夜之间都改了门庭去抱完颜亨的粗腿了? 想不明白就不必再想了,赵顺身子哆嗦着几乎要瘫在地上,两腿之间更是滴滴答答的淌下来一些发着臊气的液体。就在赵顺身后,冯狗的身子同样也在哆嗦着,他真想抽自己几个耳帖子,怎么一辈子听严五的,到最后自己昏了头竟然跑回来当什么忠臣,现在忠臣是当了,可小命怕是也保不住一时半刻,这,这要如何才好? 赵顺总算爬下了院墙,看着一片灰败脸色的壮丁,他努力撑起身子尽量站直,对着墙上墙下尖着嗓子好像公鸡打鸣一样的喊着:“你,你们,听好了,外面那些家伙,进来是要杀了你们全部,他们是反贼,是要造反,是要把这里烧光杀光,男人开膛破肚砍头断手断脚,女人一律先奸后杀,你们别以为会走运,一个不剩知道不,他们已经是被恶魔附了身子,眼睛里全是烧杀,大家谁都没好。” “啊——” 墙上一声惊呼,打断了这段苍白无力的战前动员,赵顺几乎是瞬间瘫在地上,双腿双手哆嗦成一片了。倒是冯狗这时好像打定了主意,几步抢上了院墙,凑到射口前向外一看,登时吸了口凉气。 墙外的几万女真人,竟是在这一阵就打造出了一堆木牌长梯来,而且远处夜色中影影绰绰的似乎还在向北庄子拉动几个巨大的物事。冯狗看了一会,等到头顶这片乌云移开,借着月色一看,墙上所有壮丁几乎是一起倒吸一口冷气,竟然是四架投石机! 冯狗的心刚才已经是哇凉哇凉的,现在见到这投石器,已经完全心灰意冷了,本来就没有半分胜算的战斗,现在看似乎连抵抗的权力都没了,在投石器面前,自家的院墙能顶住多久,他可心底没数。 过了好一阵,冯狗在下面赵顺的催促下,终于跑过去伏在赵顺耳边,想要说出刚才看到的东西,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一道撕破空气的呼啸声从院外响起,带着一种怪异的声音划过众人头顶,轰,撞在了院子里,立时将一间仆役住的屋子砸的房倒屋塌。 这下不用冯狗解释了,整个庄子上下全知道,院外那些魔鬼竟然调来了能砸石头的法术,院子里小孩哭,女人闹,大人绝望的嚎叫,加上猫狗鸡鸭牛羊的声音响成一片。 又是一声沉闷的声响,冯狗就感觉整个院子似乎是被人狠狠撞了一下,那道看似坚固的院墙上一阵慌乱,甚至有几个人被震了下来,一头坠到地上半晌没了声音。 听到这个声音,赵顺很干脆的眼一翻,咯,一下晕了过去。 见到这个情形,冯狗在心里暗道一声:不能这样了,必须马上做出决定,不然过阵子自己的小命就要玩完。想到这里,冯狗乘着旁人不注意,慢慢抽出了腰刀,对着地上的赵顺劈头盖脸的砍了下去。 ******************************************************************************* 洪过是第一次见到古代的投石器,这东西可比他想象中的要笨太多了,而且貌似完颜亨私自储藏的也不是重型投石器,按照他以前在网上看到的标准,这种大约要百多人拉动的投石器似乎只能算是正常尺寸,重型的投石机怎么都要两三百人一起拉扯才能挥动,而且似乎还有一种更加重型的投石器在历史上出现过,那是要五百人一起拉动,投出的巨石能一下破坏一座箭楼或者整整一段城墙。 每次见到投石器洪过都想笑,他想到了后世在网上见过的一篇小说,作者在里面竟然将投石器搬到了海船上,好似要效仿近代巨舰大炮对射一样,在海上去用投掷石块去打击敌人的舰船,洪过真想去问问,那位作者是如何将几百人搬到海船上来拉动投石器的,另外,作者设计的投石器是不是安装了炮瞄仪,不然他是如何解决石头在海上的精确落点问题的?至于那些因为海浪翻腾而出现的投石器上下颠簸,洪过直接就无视了,想来作者也是这样无视掉的,反正投石机都能当作舰炮用了,那位作者还有什么不能做到的。 就在洪过站到一边发出神秘的笑容,完颜亨感觉很是奇怪的当口,就见北庄子里一阵更大的哭闹声,紧接着是一阵欢呼声,随后,就听到一阵大喊:“别打了,我们投降!” 完颜亨不禁在心中一阵惊讶,怎的这汉人小子会掐算么,他这么一笑那边就宣布投降了? 就见着北庄子的大门打开,一个人捧着个物事跪在地上,用膝盖一步步的向外挪动着,嘴里还在大喊着:“别,别打了,我们降了!” 洪过定睛看去,那个家伙可不就是冯狗么。立时有人走过去将冯狗反绑着提过来,这个冯狗结结巴巴的讲了全过程,敢情是他砍了赵顺,又鼓动人杀了几个赵顺的亲信,带着所有人要出来投降,他捧着的就是赵顺的脑袋。 完颜亨不屑的看看冯狗,见着自家的人马已经冲进去,将北庄子上下人等押出来,按照男女老少分开站在北庄子院外,这一仗就如此胜了,胜得出乎意料又全在预料之中。完颜亨有些得意的看看洪过,“改之老弟,应当如何处置这些人?” 完颜亨不过是随口问问,实际上,处置的方法他在心里早有决断,这时不过是拉近下与洪过的关系罢了。 洪过望着北庄子森严的高墙,又看看地上满是惊恐的冯狗,在那张带着恐惧的脸皮下,掩盖的是一颗卑劣的心,洪过自问,自己来到这个时代后的种种行径,其实与这个冯狗区别不大,不过是为了生存,能刻意犯上能拍权贵马屁,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北庄子不要自己活么,因为眼前冯狗背后严五的欺凌,还有那个赵顺在幕后的指使,以及完颜秉德…… 洪过的脸慢慢狰狞起来,嘴角抽搐着,他知道,今晚他要为自己上另外一堂课了,那是无理取闹寡颜廉耻之外又一堂必须的课程,也是他在这个时代就必须学会的,什么叫做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什么叫做罔顾人命屠戮无辜,牙齿在嘴里慢慢挫动着道:“杀,全部杀光!” 首发 第一第六十九章 上京乱(1) 完颜亨惊异的看看洪过,这个汉人小子说的话可不就是他心里的决定么?完颜亨做出这个决定很正常,一则他没有人手分出来看管这一千来号人,因为这些人都是完颜秉德的壮丁家奴,更加不可能整编进自己的队伍。二来,完颜亨要用这一千多人的血震慑在场每一个人,震慑这上京路每一个人,要他们知道,是凡挡在自己面前或者说是参与了这场政变的人,都是个什么下场。第三么,完颜亨要用这一千多颗人头,作自己手下人的投名状,彻底绝了这些人心里摇摆不定的心思,从这往后只能死心塌地的跟着他去打完颜秉德。 但是,完颜亨找不出理由来,洪过为什么会说出通通杀光的决定,仅仅是因为仇恨么,能说出处决一千人的话来,简简单单一句心性上的变化是不够的,完颜亨突然发现,眼前的汉人小子已经变得让他不敢认了,那个本来单纯而且傻傻的洪过,慢慢笼上一层薄雾再也看不清楚。 洪过没有去看完颜亨,轻轻磕了下坐骑,小马踢踏踢踏的走到冯狗身前,此时的冯狗已经完全瘫在地上,全身上下屎尿齐流眼睛无神的看着洪过走到近前。 俯身看了下冯狗,洪过冷冷的道:“虽然不是我本意,但是我毕竟给过机会,只可惜你不够聪明,不过这是我的幸运。”说着,洪过扭头看着严五,嘴角微微翘起,用一种揶揄的笑容对严五道:“他是你兄弟,这最后一程,就让你帮帮他。” 严五吃了一惊,身子倒退两步,脸上的肉不住的哆嗦着,再想退却被人从背后向前一推,磕磕绊绊的扑倒在冯狗眼前。见着兄弟过来,冯狗好像见到救星一样,虽然嘴巴抽搐着已经说不出话,可眼中还是满是希望的盯着严五。 看着冯狗,这个从小和自己长大,一起偷吃的,一起被人骂,一起投靠女真人的伙伴,又是彼此算计着,甚至为了前途能彼此抽刀子相对的人,严五身子哆嗦着扶住了冯狗的肩头,嘴巴张了又张,始终不知应该说什么才好。过了一阵,就见冯狗眼睛霍然瞪大,不敢置信的望着一柄匕首从天而下,扑哧,一下将冯狗的后心洞穿。 这一天是金国天德二年,南宋绍兴二十年,四月初六。 ******************************************************************************** 夜色阴沉,整座上京城笼罩在一片苍茫之色中,远远看去有如死城般没有半点生气,不要说生气,连点光影都没有,甚至连平日里街上巡逻的武卫军都没了,一阵风吹过,已经是四月里天气竟还带着几分的寒意。 城中突然现出一点光影,飘忽摆动着不能给人半点光明和安全感,倒像是来自地狱的一点鬼火,看着更加令人恐惧。 上京城内这种情形并非没来由的,就在十天前,上京城还是大金国的都城,即便入夜也是行人不断,各位宗室王爷的府上饮宴欢歌,街头青楼瓦肆之中弹琴唱曲莺声燕语。可是,几日前,上京路内突然爆发了女真人闹饷的风潮,初起没人当回事,可不到一日,这些风潮竟然变成了动乱,这些女真人遇到战事就是士兵,家里都有铠甲兵器,这次闹事竟然穿戴整齐公然起事,变成了一场暴乱。 女真人造女真人地反。别说是女真人不信。便是汉人契丹人渤海人都不信。可事情偏偏就这么邪性。转眼间上京路之内。除去上京城外就变得遍地烽火处处狼烟。只余上京城孤单单地独立在烽烟之间。竟像极了末世亡国之像。 上京城地留守。本就兼着本路兵马总管地职司。这时上京路如此情形。即便完颜蒲阿再无能也要做出反应了。不等宰相们做出决定。完颜蒲阿就点起了万余兵马。浩浩荡荡地出了上京城杀奔最近地一处*女.电脑看小说访问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真乱民。至于说这处乱民有多少人。不知道。头领是哪个。不知道。有多少兵器马步军多少。更是不清楚。就这样冒冒失失杀将过去地结果。早在蒲阿出京时候。很多曾经过战阵地老臣就纷纷不看好。可是宰相们还在皇城里扯皮商议。皇帝又政令出不了宫城。一时间没了人去阻止蒲阿这种冒失地行为。 果不其然。蒲阿出兵后不到两日。兵败地消息就传回了上京。一万多武卫军被杀了几千。散了几千。最后能一窝蜂跑回上京地还不到四千。一个个都是人困马乏没有半点精神地样子。他们这一败。不仅将整座上京城吓得没了半点声音。便是皇城里正在扯皮地宰相大臣们也是一起失声。往后不到半日间。上京城地粮价就翻跟头似地往上涨。所有买卖铺户一齐关门。百姓们都跑回家里关门闭户。眨眼间地上京城就变地好似死城相仿。 徒单特思走到宫城前递了腰牌。回身望着被夜色笼罩地好似死域地上京城。微微叹口气。这到底是怎么了。难道自己地大哥完颜亮真是不得人心违逆天意么。怎么煌煌大金正应是有如旭日初升地王朝。会出现这种离奇古怪地事情? 在完颜亮近身小底地引领下。徒单特思走进了宫城。走了一阵他发觉似乎不大对头。怎地那小底没有将他领去皇帝地寝殿宵衣殿。反是带着走向了稽古殿。追问过去。那小底脸色惶恐地低头说。皇帝确实就在稽古殿。几天来皇帝根本就没去过宵衣殿。全部都在稽古殿休息地。 现在地稽古殿怕是整个上京城里最亮堂地地方了。刚进了殿门。一个足球场大地院落内就挂满了灯球火把。倒是平时经常见到地宫灯反是没多少。将这个院落照地毫发毕现。而这里站满了殿前司侍卫亲军士卒。瞪着眼睛扫向每一个人。 稽古殿里已经站了不少人,特思扫视一眼,熟悉的有殿前司右副点检徒单阿里出虎,尚书右丞相兼中书令唐括辩,殿前司左副点检仆散忽土,尚书左丞相完颜乌带,若是加上他和完颜亮,这当初策划谋杀完颜合剌的几个同伙可就是来了大半。 当初谋划政变的几人,除了上面六个外,还要加上完颜秉德,以及在上京之外做官的大兴国和李老僧,这九人就是在后世金世宗完颜雍登基后,被钦定为“皇统逆党”的九人,至于说九人的千秋功过自是不必评述,在这本书里也更加不会说这些无用的东西。 徒单特思看过这几人,不仅苦笑下,现在的时候似乎就只有自己这些人,才是真正一心跟着完颜亮干到底了,那些宰相大臣们哪管完颜亮死活,在宰臣们看来,无论完颜亮还是完颜秉德,谁进来他们都继续当宰相当大臣,哪有自己这些人的恐惧。只是,这完颜亮也太小心了些,他夹袋里那些人手竟然到这个时候都不用出来,难道真的要等秉德打上门了才肯真正发力么? 见着特思进来,殿内几人知道应该说正事了,乌带第一个跳出来请完颜亮下旨立即封锁上京城所有城门,同时征发城里男丁上城守卫,说是要防止变乱波及上京城,实际众人心里明白,什么防范变乱,怕是乘机抓军权防范秉德才是真的。 明知道这么一个巨大的破绽,秉德不应该不知道,既然知道还犯错那就只能说明是阴谋了,可是,在场几乎所有人都在心里谋划过,无论是否阴谋,一旦控制了上京连带控制整个朝廷,就等于抓住了官员任免和政令发布,顺带还能握住都元帅府达到掌握军队的目的,这样巨大而且甜美的诱惑面前,即便有什么阴谋完颜亮他们怕是也不会顾忌了。 完颜亮刚要说话,就见徒单特思抢先一步奏报:“陛下,燕京急报,四日前,完颜秉德在燕京誓师,带兵北上征讨上京路乱军。” 听到这话,稽古殿一下没了半点声息,几乎在同一时刻这几个人的呼吸一起停止了,整个大殿内落针可闻。众人的心思是一致的:这是秉德阴谋,能在上京大乱刚起时候就宣布出兵,还不够说明问题的么?而后大家想到另外一个问题:怎么抵挡?秉德的干法已经是撕破脸准备用刀剑解决所有一切,现在稽古殿里的人几乎都是秉德对头: 乌带不用说了,他不仅是秉德的政敌,现在更是生死大敌,即便投降过去,秉德也不见得会饶了他。 徒单特思是完颜亮的妹夫,也是完颜亮最信任的大臣,秉德的黑名单上估计要进前五名的人,秉德会轻易放过么? 仆散忽土是从完颜亮父亲完颜宗干府里走出去的,是完颜亮家的老家仆了,这样几乎是烙上完颜亮标签的人物,怎么可能让秉德放过他。 徒单阿里出虎虽然是完颜亮为了杀合剌临时拉拢的人,但是在这个家伙身上,完颜亮算是下足了本钱,不仅登基后立即提拔为从三品的殿前司右副点检,更将女儿嫁给了阿里出虎的儿子,两家结为亲家,虽然这货现在正和仆散忽土争殿前司都点检的位置,可那是他们两人的争夺,秉德世家贵族出身,对出身低微的两人从来不拿正眼看,一旦秉德打过来,怕是两个家伙的权位都要丢,是以现在只会摒弃一切共同对付秉德,断不会自己人先掐起来。 现在只剩下一个人了,那就是唐括辩,在这些人中间,与秉德没有根本性冲突的只有他一个人,况且,唐括辩本来是合剌的驸马,娶了合剌的女儿代国公主,只因为合剌杀了公主的生母废后裴满氏,这才加入了完颜亮一伙,在完颜亮登基后更是抓住武卫军不放,表现出中立在完颜亮和完颜秉德争斗之外的姿态。现在这个时候,唐括辩的想法究竟是什么? 首发 第一第七十章 上京乱(2) 唐括辩感觉到众人的目光集中到了他身上,心中就是一阵苦涩,早先他还想置身事外,坐等完颜亮和完颜秉德耗的筋疲力尽,自己再站出来或收拾乱局或谋求更高一步,谁想到,那以前看着无能的完颜蒲阿,竟在没有他的命令情况下,擅自带兵出城平乱。从接到消息的时候唐括辩心里就是咯噔一下,而后的事情果如他的预料,完颜蒲阿带走的全是忠于唐括辩的将领,大败归来的队伍中,这些将领更是一个不见。 自己早就没任何权柄了,该死的秉德,竟然趁着自己不注意,将完颜蒲阿那阚货拉了过去,这记釜底抽薪厉害啊。想定了主意,唐括辩在众人注视下走到完颜亮面前:“陛下,唯今之计只有立即动员城内所有男丁,收拾武卫军士卒,严惩败将重振军心,然后用都元帅府的名义下令各地猛安谋克就近平乱。” 完颜亮心中冷笑,唐括辩啊唐括辩,以前你抓着武卫军不放,生怕别人染指武卫军的军权,现在可好,被秉德撬走了吧,怎么,总算提出来收拾武卫军了?只是眼下并非幸灾乐祸的时候,完颜亮也知道唐括辩说的是正理,是以看向下面的其他几个同谋,他的意思很明白了,谁去收拾武卫军? 徒单特思和乌带没吭声,他们两个都是文职,手边又没兵,犯不着去冒这个危险。倒是仆散忽土和徒单阿里出虎对视一眼,竟是一起站出来: “我去。” “老子去收拾了完颜蒲阿那阚货。” 两人对视一眼,又同时哼了一声挪开视线,到这个时候,他们两个都还没忘记抢风头,这种作为倒是没令完颜亮非常生气,他们两人不忘争功可是好事,若是有人突然讲究起风格什么的,怕是应该怀疑了。 完颜亮盯着阿里出虎深深注视一阵,将腰间弯刀解下来递到他手里:“阿里出虎,我的兄弟,今晚,我的命还有大家的命,就交给你了。”见着阿里出虎感动的似乎要流泪,完颜亮大喝一声:“阿里出虎,女真汉子哪有淌眼泪的,去北城,给我杀了逆贼完颜蒲阿。” 徒单阿里出虎接过弯刀对着完颜亮重重的点点头,一转身大步出了稽古殿,他本部有两千侍卫亲军,虽然对付武卫军人数上大大不如,但武卫军毕竟要防卫整个上京,能在上京北城武卫军都统司衙门的士卒,实际并不比他的人多太多,想来以侍卫亲军的勇锐,加上偷袭,获胜的把握还是很大的。 乌带看着徒单阿里出虎走远了,这才小心的凑到完颜亮身边,低声道:“陛下,最近那阿里出虎家多有可疑之人出没,现在让他出去自领一军,就真的,安全么?” 听到这话,唐括辩身子微震,小心的偏过头去看乌带,倒是徒单特思大喝一声:“乌带,你这小人,此时正是用人之际,怎么能令主上随便怀疑大将。” 完颜亮示意特思住口。也不去看乌带和唐括辩。对仆散忽土道:“立即接管南城。把南北二城之间地神居门关闭。任何人没有我地令牌。都不准接近城门。违令者。杀。” 殿内众人心头一阵惊悚。什么是接近城门者。什么是没有完颜亮地令牌。这么一说。是不是连着刚才出去地徒单阿里出虎一起防着了?只是到了现在这个时候。这些人都是没有兵权地人。哪里敢多说什么。惟有站在一边心头翻滚。 ***************************************************************************** 且不说完颜亮那边如何布置。徒单阿里出虎这边领了腰刀御命。匆匆出了稽古殿。点齐了本部两千侍卫亲军悄悄摸出宫门。之所以说时候用摸地。因着这些人并没大大方方地走宫城地北门。反是从西面侧门不声不响地出去。这时南城内夜色沉沉。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紧张地气息。大队人马没有多停留。穿街过巷很快就来到了南北二城之间地神居门。 金国上京城结构很独特。分南北二城。南城从太宗吴乞买时代开始兴建。皇城就在南城。是以南城多是居住达官贵人身份显赫之家。而北城才是后来迁居过来百姓所住地地方。这个地理方位正好与中原相反。变得古里古怪地。至于武卫军地都统司实则就是在北城北面地齐化门后。从南城出来要穿过整座北城才能到达。这也是整个任务中最危险地阶段。 阿里出虎用御赐弯刀叫开了神居门。两千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穿过城门后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地。顺着北城中轴线上地御街。就向着北面扑了过去。 这个时刻的北城已经没人敢出门,外面盛传的乱贼已经逼近了上京,连武卫军都被打败了,上京城里还有哪个百姓敢在这个时候出来溜达,就连武卫军的巡逻队都看不到,大街上空荡荡的,侍卫亲军跑起来真是分外的省事,上千人脚丫子一起落地发出唰唰唰的动静,似乎也感觉到了紧张气氛,虽然没人下达禁口令,这些侍卫亲军竟然没一人说话,只是一门心思向前跑。 北城不大,按照后世计算不到一个小时功夫,徒单阿里出虎就已经靠近了北城的北面,隐隐约约的,可以看到北面最高一座城门——齐化门——的城楼了。 阿里出虎喝止了士卒,令士卒原地休息了一下,微微喘匀乎气恢复下气力,这才穿戴好铠甲拿起拿起兵器,阿里出虎虽然为人暴躁易怒,但是打仗上确是一把好手,不然当年的完颜合剌也不会把他提拔到侍卫亲军里。望了下齐化门楼,阿里出虎有了个大胆的决定,他命令亲军士兵排好队列,在街上列成两排,就像是平常护卫皇帝出行时候的阵势一样,而他自己干脆在两列士兵中间缓缓前行。 如此列队整齐后,阿里出虎命令亲军士卒大步前进,用他的话讲就是“不要怕弄出响了,声越大越好,最好能把那些狗崽子都弄出来”。 侍卫亲军这种走法,若是还不能将武卫军招惹出来,那武卫军就真该全拉出去砍脑袋了。就在侍卫亲军的队伍距离齐化门还有数百步的时候,周围唰的一下亮起无数火把,接着从墙头楼顶钻出来上千名武卫军弓弩手,而御道的尽头更是出现了战列整齐的武卫军刀牌手,小心翼翼的盯着阿里出虎带领的这支队伍。 阿里出虎高踞马上,见状脸色一变,左手高高托起一叠黄凌子,大喝道:“放肆,你们想造反么,圣旨在此,让完颜蒲阿出来接旨。” 听到阿里出虎的话,在场的武卫军士兵一起发懵了,刚才只说有贼人图谋不轨,可没告诉他们是传旨的天使啊,不过,为什么同在上京城里传旨,这天使竟然带着大队的侍卫亲军出来?怀疑归怀疑,要这些武卫军公然射杀天使却做不到,别看武卫军为唐括辩控制许久,上次完颜亮弑杀完颜合剌时候武卫军就安坐没有去勤王,这不代表武卫军上下就有足够的胆子去公然对抗朝廷和皇帝,更何况,这些武卫军士卒的家都在上京附近,要他们站出来去弑杀皇帝或者天使,怕是这些士兵也会反弹的。 见场面冷下来,徒单阿里出虎声音高了一截大喊道:“我是殿前侍卫亲军右副点检徒单阿里出虎,今天代皇帝向武卫军都统完颜蒲阿传旨的,完颜蒲阿立即出来接旨,不然以抗旨谋逆论。” 武卫军的士卒们面面相觑,真不知应该如何应对才好了。 说实话,就在说这些的时候,阿里出虎手心里也能攥出水来,他在赌啊,虽然知道硬拼眼前的武卫军,谅这些家伙也打不过自己手下精锐的侍卫亲军,不过,眼下这个时节,每一个士兵都是极为宝贵的,平白牺牲在内讧上太得不偿失了。 而且,他又太了解那个完颜蒲阿的为人,要说耍钱喝花酒玩女人,那小子一个顶两,要说没事断断案子处理下收粮收税的政事,那小子也能应付一阵,可是要说行军打仗阵前厮杀,怕是完颜蒲阿自打出生,就把胆子那个东西忘在娘胎里了。现在这种情形下,要完颜蒲阿做出决断,估计那个小子一准是要出来说话的。 如果徒单阿里出虎现在这个心思,被完颜亮等人知道,一定会惊得目瞪口呆,平日里阿里出虎给他们的印象,就是孔武有力暴躁易怒,喜好打人喝酒,再不就是练武骑马打猎,怎么会想到这么个标准的武人心里也有这么许多弯弯绕。 那边的完颜蒲阿也真的有些不知所以了,阿里出虎抬出完颜亮这个牌子来,他还真不知道应当如何办才好了,别看完颜亮从登基就是个牌位,满上京城谁不知道这个事,可知道归知道,要真的摆出皇帝的权威的时候,整个武卫军上下还真不知道应当如何是好,毕竟完颜蒲阿的后台老板不在身边,又不知去哪里请示才好,现在这种时候,让完颜蒲阿不知如何决断才好了。 看着完颜蒲阿慌乱的不知所以的样子,他身边一人叹口气,道:“我的哥哥啊,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管什么圣旨不圣旨的啊,直接下令,把那个阿里出虎射死拉倒,等下依计行事就是。” 这说话的人年约三十,个头不高面容俊朗,只是眼睛有些小,说起话来时常眯缝着眼睛,让人看着很不舒服,还好这人一身华服掩饰了这个缺欠。 听到那人的话,完颜蒲阿好像找到溺水找到一截浮木般,一把抓住了那人的手,道:“乌禄,我的好弟弟,是作哥哥的不是,不应该硬把你牵扯进来,可是到了现在,我们已经没退路可走了,你说说,我应该怎么办?” 那完颜乌禄两眼一翻,几乎气过去,敢情自己刚才说的,这位武卫军都统大人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光知道着急了。气归气,他虽然是被完颜蒲阿诳来的,不过到现在这个架势,他坐在齐化门上就已经是百口莫辩了,也只有硬着头皮帮蒲阿帮到底了,是以他将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蒲阿听了脸色又是一变,刚才是发白,现在已经是发青了,身子微微有些哆嗦着,结结巴巴的反驳道:“这,这,这不好吧,那迪古乃,到底还是皇帝,是圣旨啊,再说了,迪古乃也不会知道我们的计谋啊。” 乌禄险些气晕,不过他转念一想,又发觉蒲阿好似没有表面上的那样怯弱,在蒲阿话中透出了一个意思:无论他们策划了什么,都不能沾染上皇帝的血。 在地上走了几圈,乌禄突然问蒲阿道:“那个阿里出虎平日里可与你有交情?他为人如何?” 蒲阿立即接口道:“交情一般,不过那厮为人粗鲁不堪,很不得丞相王爷得意。”他嘴里的丞相王爷自是指完颜秉德了,全金国也只有他这么称呼完颜秉德,从这一点上,乌禄就很鄙视他。 乌禄跺跺脚,下了决心一般,“那好,放他一个人过来。” 蒲阿答应一声,倒像是个亲军谋克的军官一般,亲自去城楼上传令了。看着蒲阿的背影,乌禄有些好气有些无奈的摇摇头,自己怎么就上了这么个人的当,被拉进这么一滩烂事里头来。 完颜蒲阿很快就见到了徒单阿里出虎,不过阿里出虎没有登上齐化门的城楼,只是在马道下对蒲阿朗声道:“陛下旨意,完颜蒲阿丧师辱国……”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到了国字时候,已经是微不可闻,那蒲阿听到前面已经脸色大变,不自觉的向前凑了半步,却听到了阿里出虎忽然微微提高了声音,用仅容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萧王让我向你问好。” 完颜蒲阿一愣,萧王,那不是秉德的封号么,怎么?他忽然一喜,原来阿里出虎也是自己人,刚想到这,突然脑袋挨了重重一击,整个人仰面朝天的向地上倒去,恍惚间看到的是徒单阿里出虎狰狞的笑脸。 解决了完颜蒲阿,徒单阿里出虎拿出圣旨继续大声喊道:“陛下旨意,就地处决完颜蒲阿,由我暂领武卫军都统,众军还不听令!” 首发 第一第七十一章 上京乱(3) 完颜乌禄在马道的尽头目睹了蒲阿被杀的完整过程,虽然当年他也曾经在完颜宗弼军中效力,与完颜亮一起参加了顺昌大战,可是他的表现实在不够出众,或者说,根本就是一次失败性的出阵,这也令战乱在他心中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自然,这种印象非常的坏。这时再见到刀剑齐举的场面,乌禄竟是吓得倒退几步,一屁股坐到城墙之上,身子发软甚至直到徒单阿里出虎走上来的时候,也没能自己个爬起来。 徒单阿里出虎虽然不认得完颜乌禄,不过乌禄身上漂亮的皮裘吸引了他的注意,不要他开口,自有一边的武卫军中的参军向他解说,听到眼前这个坐在地上的年轻人,竟然也是一位宗室王爷的时候,阿里出虎大笑出来:“汉人常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怎的太祖会有你这样不成器的孙子,葛王是吧,老子今天开心,给你个机会,只要你开口求饶,老子就放过你……” 不等阿里出虎说完,完颜乌禄就在地上连滚带爬的扑倒,连连作揖道:“将军是陛下天使,小王谨尊陛下旨意,小王也是被那完颜蒲阿拐了过来的啊,这里真的没小王什么事啊,只求天使将军放了小王,乌禄一定马上回去府邸再不出来。” 看着乌禄一副没出息的样子,徒单阿里出虎打心眼里鄙夷,一脚踹在乌禄那惹人生厌的脸上,“滚开,想走容易,等老子办完事的。”说完,阿里出虎当先走进了齐化门的门楼,这里早变成了武卫军的临时指挥所,拿过书案上的金牌,阿里出虎下达了他的第一个命令:“立刻封闭上京所有城门,向城外派出细作,一定要查清距离最近的乱军在哪里。” 待到参军领命下去了,阿里出虎又拿出一支令箭来:“传见武卫军内所有猛安勃极烈和谋克孛堇,限他们半个时辰内赶到这里,逾期不到按军法处置。”见传令的人走了,阿里出虎找来自己的一个亲信猛安勃极烈低声下令:“布置好人手,等那些家伙来,什么都别管,一齐给老子宰了就是。” 完颜乌禄在一边听得脸上冒出冷汗来,阿里出虎如此不顾忌自己的下令,阿里出虎凭什么能肯定自己日后不会说出去啊,世上只有一种人的嘴是最严的……想到这里,乌禄急忙出声:“不成啊,将军,如此贸然杀人军心定然不服,小心武卫军生变啊。” 阿里出虎两眼一瞪,指着乌禄对亲兵大喝一声就要把乌禄宰了。那个猛安勃极烈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看着惊恐不已的乌禄,阿里出虎是个极度自负的人,最忌讳别人在身边指手画脚,看来这个宗室王爷是活不过今晚了。 乌禄也意识到自己说多了,这个时候已经到了生死关头,由不得他多犹豫,扑嗵跪在地上对着阿里出虎拱手作揖道:“将军,将军,只要将军饶了小王的命,小王愿意将所有家产奉上,不止是上京城内的府邸,还有这上京路内的庄园,还有我收藏了美女,都一起送给将军啊。” 虽然知道阿里出虎干的是极为出格的事情,可那个猛安勃极烈还从未见过,一名宗室王爷会跪下来求饶,这简直就是颠倒了世间的法度和秩序,更颠覆了他脑中的所有印象。 阿里出虎长笑起来,凑到完颜乌禄面前,好像逗弄一只小猫般拍着乌禄的脑袋道:“财产?美女?过了今晚,这些东西你就是不想给也会归我。”看着脸色一下变得惨白的乌禄,阿里出虎站起身来踢踢这位宗王,“不过看你比较有趣,也罢,老子留你一条性命,就跟在老子身边,记着,不要多嘴。” 看着阿里出虎大笑着走开,跪在地上的完颜乌禄脸色惨白,眼睛有些痴呆的望向前方,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 上京路坐落在按出虎水东岸。由此向东是一望无际地大平原。直到按出虎水拐了个弯。翘起地尾巴将平原整个兜住。尾巴地东岸就是松蓬山了。 烧了完颜秉德地庄子后。完颜亨没有半点犹豫。立即挥军向东杀向了上京城。在路上他听到了无数个传闻。有人说完颜秉德在燕京登基了。也有人说秉德已经带兵北上要灭掉完颜亮这个伪帝。还有人说秉德地大军已经攻下了上京城。虽然版本很多。但是完颜亨丝毫不为所动。只要有人敢在军中传播这些消息。立刻就是人头落地。已经在宋王庄杀了一千多人。完颜亨地刀子早磨快了。这时再杀人还真是干净利索。 不过。这时地上京路已经乱地不像话。各地地猛安和谋克编户纷纷武装起来。有地四处游走烧杀掳掠。有人坚壁清野躲在村子里。对这些事情。完颜亨只管下令收编所有能够遇到地丁壮。无论他是女真人。契丹人。汉人。渤海人。甚至是蒙兀斯人。也就是后来地蒙古人。也不管他们是猛安谋克户还是佃户或者奴隶。如果有人敢反抗。完颜亨地大军可不管那些。正好这些士卒跑出来还没落到什么好处呢。杀了就是。 如此这般。当完颜亨远远能够望到上京地城墙时候。在他身边已经聚集起足足五万人。而且在队伍后面几十里路上。还有数不清地老人妇女小孩组成了长长地队伍。在这个混乱地时候。一旦家里失去了男人就等于失去了顶梁柱。这些老弱留在家里就只有等死了。 五万人。说着好似不多。一旦铺开到大平原上。人挨人人挤人地站在一起。也要站满十几个足球场。当这些人安营扎寨下来。就是方圆十几二十里。尤其是汇聚了不断涌来地老幼之后。这座营地远远望去好似根本看不到边。 洪过也被完颜亨分配了自己的帐篷,不过,这座大帐被他扔给了自己的随从,他的随从,自然就是严五,大嗓门小马等人,这些家伙好似看到了一座金山般,从宋王庄就赖上了他,任他如何撵都不肯走。不得以,洪过惟有任这些家伙跟在身边。只不过,一向爱干净的洪过可受不了这些家伙聚到一起后的味道,仅仅在帐篷里坐了半个时辰,他就被呛得落荒而逃,躲到了完颜亨的行帐内。 完颜亨正在听兀立牙的汇报,现在这支大军还是分成了左中右三军,不是完颜亨不愿意分兵,只是他手里的大将人才太少了,为了能掌握住部队也只有继续让自己的亲信将领统兵。兀立牙的右军正在负责打造器械,此次过来也是为了向完颜亨汇报这件事。 等到兀立牙走了,洪过老实不客气的躺在一张熊皮上,舒展下疲倦的身子,“你真想攻城?” 完颜亨自是知道洪过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没有过从军经验的人,是无论如何不会想到军营里的味道有多冲鼻子,普通人闻到没有被熏的在地上打滚就算好的,不过,对他这个老行伍来说,只有这种味道才是平生最爱。 听了洪过的话,完颜亨展颜一笑:“谁都不想攻城,兵书上说,攻城最下,更何况是打自己的都城,怕是这上京自太祖皇帝定都以来,我还是第一个攻城的,不孝子孙啊。不过,从上京城里传出来的情报看,那徒单阿里出虎可不是什么善茬子,摸不清他的底细前,我必须做好攻城的准备,用你们汉人的话说,这叫,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洪过其实对是不是攻城没什么兴趣,反正都是你们女真人互相掐,毁掉的也是女真人的都城,和他半点关系全无,他之所以这么问是在计算时间,虽然路上有无数的谣言,不过自从派出探马细作以后,对秉德的行动也能大致掌握了,现在的秉德正带着燕京几乎所有军队缓缓北行,一路上也是不断聚敛人马征集兵器粮食,看起来并不太注意路上花费的时间,虽然这样也能为完颜亨这边多争取一些时间来,可是,每过一天秉德的力量就在强大一分,也不可不忧啊。 为了自己的小命计,洪过开始动脑子了:“不如,我们想办法混进城去?这上京城就没个地道什么的?好歹混进去几个,即便不能和我那位师兄接上关系,也能摸摸城里的情报不是。” 完颜亨饶有兴趣的看着洪过躺在那里胡思乱想,待到洪过说完了,这才慢声道:“地道什么的怕是没有,即便有也是别人偷偷修的,估计不会告诉我,不过,混进城倒是个不错的法子,我看你蛮清闲的,这里又没人认识你,不如就让你去?” 一听这话,洪过吓得腾地跳起来,开玩笑,让他进城去还不如让他死了算了,回头看到完颜亨戏谑的笑容,他才明白,原来是被这位芮王爷给哄了。 完颜亨拍拍手笑道:“寻你开心呢,洪小哥还真是胆小,放心,不用你进城,这城里自然会有消息传出来,过了今夜,就会有我那位堂弟陛下的旨意传出来了,到时候也就能知道是不是需要真个攻打上京城了。” 正说着,一名亲兵在帐外禀告,抓住了两名探子。完颜亨和洪过惊异的彼此看看,吩咐立即带上来。 首发 第一第七十二章 上京乱(4) 现在稽古殿的诸人都在为完颜亮的决定叫好,从刚刚北城传来的消息,徒单阿里出虎那厮成功夺了武卫军的兵权,可是随后就在武卫军的都统司衙门里,用伏兵杀死了武卫军上下所有猛安勃极烈和谋克孛堇,这个举动震惊了整支武卫军,即使现在的武卫军只有万余人出头,猛安和谋克两级的军官也要一百多人,这还是因为武卫军里的每个建制都是满编的,若是放在地方那些猛安谋克户里面,同样的一万多人军队怕是军官的数量还要多上一倍。 一百多人的血啊,无论完颜蒲阿做过什么,折损了多少武卫军的士卒,这种自己人杀自己人的干法都会令武卫军上下不满,孰料,阿里出虎下一个命令就是集中所有的蒲辇孛堇,还好,这次他没直接动刀子,只是派出自己的亲信士卒填补了所有空出来的军官位置,至于那些集中起来的前武卫军蒲辇孛堇们,被他单独变成了两个满编谋克,仿效南宋的作法授予了个军号——选锋,听到这个军号,那些前蒲辇孛堇们一个个面如死灰,选锋选锋,那就是选出来冲锋的,这是让他们去送死啊。 只是,武卫军虽然说出来有万余人,不过要部署在整个上京城八个城门上,还要布置人手去防范每一段城墙,这样一来,在小范围内,反是徒单阿里出虎在人手上占了优势。阿里出虎不是那种一味打压的笨人,处置了所有武卫军的军官后,立即下令加菜赐酒,另外每个武卫军士卒发赏钱一贯。这番厚赏下去,总算是暂时平息了武卫军里的不满。 可是,这种处置让完颜亮等人看到了徒单阿里出虎的狼子野心,一万两三千人的赏钱,军官加倍,那要几万贯铜钱啊,徒单阿里出虎一准是没这个钱,就算有他也不会拿出来的,为了解决这个空额,阿里出虎竟然是下令打开了上京留守司和会宁府的府库,把里面的钱财分发的干干净净。 乱世用重典,非常之时自然是行非常之事,完颜亮也是打过仗出来的人,自然明白要厚赏军士才能挽回军心,阿里出虎的做法本没有什么异议的,不过,放着皇城内的皇帝和一干同党不来通个气,放着皇城里的户部衙门府库不来支领,竟然干这种私开府库用私人名义发赏的事情,不是野心暴露是什么? 所以,当阿里出虎派来的军使,带着成车的铜钱要求通过神居门时,仆散忽土很痛快的拒绝了,而后完颜亮迅速派人去南城武卫军各部,带着圣旨和更多的赏钱去接管军队,遇到敢于反抗的军官自然没得说,宰了。 这一夜对所有武卫军的士卒来说,实在是一辈子都没见过的听过的,一下子见到听到了,甚至说,深居皇宫中的天子皇帝,竟然也亲自出来,在南城每个军营每个城垛的巡视,不时的拉住哪个士卒说几句,虽然都是华而不实的客套话,那一身滚龙黄袍的人站在面前,拉着自己的手和颜悦色的聊天,怎的不让武卫军士卒心情激荡,每个与完颜亮说过话的人,登时眼泪流下来,这就是皇恩啊。 用了大半夜,当东边红日慢慢升起的时候,上京城的百姓们突然发觉,这上京城内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街上出现了大队巡逻的士兵,而且南北城之间的神居门,远远的能望见上面刀枪反射过来的寒光,甚至说,住在北城的老百姓在数百步外就被人禁止靠近神居门了。 有见过世面的人顿足捶胸暗自懊恼:怎的上京城也要开兵见仗啊,早知如此,还不如前几天跑出去呢,可是听说上京外也是兵荒马乱的,怎么明明是升平岁月,一下子就变成这个样子? 当徒单阿里出虎听到,自己派出的使者自城外试图绕行南城,被人堵在城外的消息后,脑门有些见汗了,不能控制南城的话,光抓住北城有什么用啊,而且南城的驻军虽然被完颜蒲阿当初狠狠抽调了一批,现在也剩下三千多人,加上完颜亮手里握着的三千侍卫亲军,南城还是有六千多人防守,别说是凭借他手里的近万人打不下来,怕是过阵子放那些乱民进来,三五天内也是决计打不下来,真要变成那个局面,在完颜秉德面前可要如何交代? 原来,这徒单阿里出虎早已被完颜秉德收买,或者说,他本来就是个两面拿好处的人,秉德的示好和赏赐一点不少拿,完颜亮的好处也不落下,最终让他在皇统之乱中拿到了右副点检的位置。本以为自己能过两年舒心的日子,谁料到完颜亮和秉德之间的关系迅速恶化,这样阿里出虎有些为难了,两面都是BOSS,两面都有赢面,他可不是一般的傻子,久在上京厮混的他,并不是完全不看好完颜亮。 只是。有件事促使徒单阿里出虎下了决心。 完颜亮登基。任命了两个同党为殿前司地左右副点检。偏偏就没去任命一个正职地都点检。这本是他地一个制衡手段。无奈两个家伙都想再升一步。于是阿里出虎和忽土就争起功来。在这个事情上完颜亮有意晾一阵。意图是看两人谁更忠诚。谁能在未来与秉德地争斗中立功更大。就把谁扶正。谁知道。阿里出虎动了别地心思。又被秉德派人一诱惑。许下了封王地诱惑。干脆就投了完颜秉德。 现在事情办砸了。徒单阿里出虎开始害怕了。他倒不是害怕秉德拿他如何。他手里握着兵权。只要一天兵把子在手。秉德就不敢动他。但是。万一秉德很生气。后果也真地很严重。怕是那顶王爷地帽子也会翩翩飞走啊。 见着阿里出虎为难。一边地完颜乌禄瞧出机会。又凑了上来:“将军。将军。小地好歹也是一介兵部尚书。见过一点战争薄有良策。不知能不能为将军效劳一二?” 看着乌禄谄媚地笑脸。阿里出虎心里一阵阵腻歪。说实话。他是个殿前司地侍卫军官。与皇城里那些大员联系不多。实际上。秉德也非常忌讳完颜亮眼前地人。去和朝中大臣联络。他也就不大熟悉朝中地诸位大员。这位葛王说自己是兵部尚书。兵部尚书是哪个。他还真没印象。看看乌禄年纪轻轻似乎还不到三十岁地样子。就能当上兵部尚书地高位。用屁股想都知道是仗了皇族地缘故。这样地小子真地能有主意么?阿里出虎有些拿不准。 不过。既然是王爷。是不是应该比自己手下这些武夫能有点计策?阿里出虎实在找不到人商议了。这时也只有抱着试试地心思。将自己地忧虑与乌禄说了。 乌禄听到了阿里出虎提到,秉德的计策竟是要让乱民进京杀掉皇帝,还要任由那些乱民在南城祸害,登时脸色白的像纸一样。看着乌禄的样子,阿里出虎冷笑一声:“老子还不稀罕你一个宗室王爷的财产,听清了,只要你能帮我办事,你的家老子帮你保着。” 乌禄迟疑半天,帮了阿里出虎,自己家人怕是要有风险,不帮他,自己的小命不保,他现在真想抽自己两耳刮子,刚才着急跳出来干啥,这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么。事到如今,也由不得他吃后悔药了,唉,家人家人,只要有我这个人,就会有家,不管了,先保住自己再说吧。 乌禄的法子很简单,反正现在南北城对峙的局面已经形成了,南城虽然占了神居门,可神居门毕竟不大,只要一两千人就能堵的严严实实,与其和神居门呕气,倒不如将其余兵马悄悄调出北城,给南城演一出空城计。想来南城那些武卫军的士卒也被完颜亮受了赏,何不从北城多带金银,分别派人去南城四个城门挨着个的诱降,说不定哪个守城的将军就肯投降,到时候倾全力七八千人一起攻进去,不求打下皇城,只要能迫使完颜亮的人退守皇城,不就是完成了秉德的命令。 阿里出虎盯着乌禄半天没吱声,这叫什么主意啊,完全是死马当活马医的法子啊,不过,计算下,似乎也没什么太大的损失,大不了诱降不成,自己再带着人回到北城就是了。 不过,出乎徒单阿里出虎意料的是,他刚刚带人出城到南城外五里埋伏下,东面就是一阵的人喊马嘶,这时才有探马来报,东面出现一支大军,前锋已经到达上京城下。 阿里出虎登时就疯了,一刀砍死了报信的细作,马上就要带兵回去守卫北城,如果不然,他没打下南城又丢了北城,可就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 “你说的是实话?”完颜亨怎么都不会想到,抓住的所谓奸细,竟然是阿里出虎派去诱降南城东门的使者,除去缴了大笔的铜钱绢帛外,这几个人还告诉他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整座上京城的北城,竟然没有一个正经士兵防守,城头上的人影都是紧急征发出来的百姓。 洪过也一下兴奋起来:“这简直就是不设防的城市啊,东主,不用等了,攻城吧,肯定能一鼓而下。” 完颜亨在帐内走了两圈,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可是脑中的兴奋劲无论如何都抑制不住,一路上他最担心的就是上京城被秉德的人占据后据守城池,若是陷入攻城泥潭,他可就没有办法去击败完颜秉德了。现在听到最大的障碍竟然被阿里出虎那个白痴轻轻挪走,他怎能不兴奋异常。可是,这个好事怎的来的太过简单,会不会是陷阱? 见着完颜亨又迟疑下来,洪过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他从没打过仗,虽然感觉完颜亨这种迟疑的性格不对,偏偏不知道应当如何去解决。 这时,阿鲁带蹬蹬蹬闯进来,大声道:“王爷,南城来人了。” 首发 第一第七十三章 上京乱(完) 完颜亮几乎是和徒单阿里出虎同时得到的消息,细作回报说这支大军打着芮王的旗号,这让稽古殿里的人面面相觑,都知道完颜亨有能力不假,可他们更看重的实则是完颜亨一家在军中的影响力,以前完颜亮也曾计较过,他们估计完颜亨还有手下那些老兵,能拉起一支万人左右的队伍就相当了不起了,只要这万人军队进了上京城,经过完颜亮的圣旨确认,加上五千侍卫亲军,就足以平衡上京的局面,令武卫军和完颜秉德都不敢轻举妄动。可是,多达十万的大军,这,也太悬乎了吧,完颜亨会法术能撒豆成兵么,到底是从哪里变出来这支军队的? 乌带第一个建言道:“陛下,现在正是时机,完颜亨勇力过人又是沈王后人,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有了这支大军,不消说料理了徒单阿里出虎那个叛逆,连秉德都足以收拾掉,请陛下尽快下旨安抚芮王,臣愿为使者前往芮王军前为陛下平添一股助力。” 说实话,乌带的打算可不仅仅是要帮完颜亮收服大军那样简单,现在的南城局势太复杂也太危险了,虽然完颜亮终于拿到了三千武卫军的军权,又成功控制了连带皇城在内的整个南城,算是把持了中枢朝廷,可这又能如何呢,完颜亮手里只有六千军队,光是北城的阿里出虎就有一万多人,更何况即将到来的秉德手里还不知会有多少军队,完颜亮这六千人别说是出城与秉德决一雌雄,就是要坚守南城怕是也守不了多久。与其在这里陪着完颜亮担惊受怕,还不如借着劳军的名义,赶快躲去完颜亨的军中比较安全,到时候无论完颜亨是个什么心思自己就赖着不走了,若是完颜亨也有那个不臣的心思,自己大不了就帮完颜亨造势了。 倒是那边的徒单特思大呼一声不可,向完颜亮陈说,现在还摸不准完颜亨是个什么心思,万一完颜亨也是和徒单阿里出虎一般的狼子野心,这样冒冒失失的请他进来不等于引狼入室么,还是再观察下完颜亨的作为才好下决定。到时候若发觉完颜亨是忠臣,再给完颜亨平叛大权也不迟。 完颜亮听了两人的话没有多评说,看向一边默不作声的唐括辩,尚书右丞相大人坐在一边沉默不语,两眼无神心思飘忽,也不知到底在想什么。 知道是指望不上这位尚书右丞相了,完颜亮叹口气道:“无论完颜亨是忠是奸,你们以为这上京城还能坚守么,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罢了,我们就派人去看看芮王吧。” 乌带和特思一下沉默了,是啊,就算完颜亨没有十万大军,打个对折的话也是五万人,若是完颜亨真有异志,这五万人攻打上京城也是绰绰有余了,偏偏完颜亮因为臣子中间忠心完全不可靠,还不敢征集诸王公大臣家的家仆家将奴隶,一旦上京城被围吃紧的时候,这些个不可靠的大臣们在南城一闹事,在场几人可就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与其如此不如光棍点,早出去看望下完颜亨吧。 乌带极力争取成为使者,而另外一个是现在不大重要的人物,唐括辩也一起被派出来算是个副使,见到了完颜亨的军营,两人脸色都不大好看,乌带完全是被这片一眼望不到边的联营吓得,至于唐括辩的心思是什么就不好说了。 完颜亨没有齐集众将接待皇帝的使臣,事实上,他心中也不大喜欢自己的手下与皇帝接触,于是就这样随随便便的和洪过一起,在自己的军帐见了乌带与唐括辩两人。 乌带心思单纯,大把的好话说出来,又掏出一封圣旨,看来是要封官许愿。洪过早就在观察完颜亨,这时见到完颜亨脸色不善,虽然不明所以也知道了完颜亨不想看到眼前一幕,索性站出来作个恶人,一把拦住了乌带的话头:“且慢,丞相大人,现在说这些还早吧,军情紧急,但不知城内是如何个情形,诸位大人处置的方略又是如何?” 乌带脸色有些尴尬,倒是完颜亨用略带笑意的眼神瞟了眼洪过,心中暗自满意,这洪过真是越来越会办事了,眼前的乌带真真蠢材一个,这种时候还玩什么封官许愿,不知道拿下上京城大家才能暂时松口气么。那边的唐括辩第一次用正眼打量一番洪过,有些惊异于洪过是个汉人的同时,还在感叹洪过年纪之轻。 乌带干咳几声。吞吞吐吐地道:“这个。具体地军情。不如让唐括大人解说吧。” 洪过看着唐括辩在那边陈述上京城地布防情况。心中感叹着。这两人同为完颜亮皇统之变地同党。才智上可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唐括辩即便是不参加这场密谋。以参知政事副宰相地地位。加上他合剌驸马地身份。要作到尚书右丞相也不过几年光阴地事情。如果不是因为裴满氏地死。不是完颜合剌太过好杀。不分大臣宗族皇室一股脑地杀。被死亡地恐惧所逼迫。因为岳母地死而愤怒地唐括辩。怎么会和乌带这种人走到一起。可惜啊。越是聪明地人越容易被人忌讳。过不多久。这个唐括辩就会因为被完颜亮怀疑而被处死。 正在洪过思量地功夫。那边地唐括辩已经是说地七七八八。得到城内实情地完颜亨。再没任何犹豫。立即给阿鲁带和兀立牙下令。停止部属一切行为马上攻城。 倒是唐括辩重新将注意力放在洪过身上。饶有兴趣地问了一句:“这位小哥可是面生地紧啊。姓什么。不知斡骨剌有否听说过。”斡骨剌是唐括辩地女真名字了。他这话高傲地很。不过。以他这个女真人地宰相身份。如此说辞还真不是很过分。至少在女真人看。堂堂宰相能主动问一个汉人小子地名字。就算是给了洪过地面子。 洪过这时现出与刚刚完颜亨独处时迥然不同地气度来。微微一笑道:“在下姓洪字改之。一介山野村夫。暂居芮王府西席。入不得大人地耳。” 唐括辩在嘴里叨念几句。确认没听过洪改之这个名字。自失地摇摇头。对乌带道:“完颜大人。本相还要进城向陛下禀报。不知大人可否回……” 不等唐括辩说完,乌带的头就摇得和拨浪鼓似的,唐括辩也不多说,对着完颜亨拱拱手,临了又对洪过点点头,这才大步走了出去。 望着唐括辩的背影,洪过微微摇头,或许唐括辩自己还不知道,他的死期已经不远了,不过吗,同为宰相,这乌带又能躲得很久么。 *************************************************************************************** 完颜乌禄被徒单阿里出虎带出了上京城,阿里出虎从来就不信任他,如果不把他带在身边怕是就要给他一刀的下场了。得到了东面出现大军的消息时候,乌禄恰好出去拉屎,是以很幸运的躲过了暴怒的阿里出虎的怒气,如若不然,怕是阿里出虎第一个就会宰了他。 等到阿里出虎慌慌张张下令撤兵的时候,乌禄有些犹豫了,这个时机太妙了,他完全可以悄悄的留在原地然后直接回去南城,不过,他心中生出另外一个想法,就是这个想法驱动着他悄悄跟在了后卫队伍里。 就在阿里出虎退兵到一半的时候,已经知道了消息的完颜亮,断然下令南城的武卫军用一个猛安出击,不求击败阿里出虎的部队,只求能迟滞他的退兵速度。 这个猛安的女真兵在特思的率领下从南城西门冲杀出去,撵着阿里出虎部队的尾巴就追了上去。 那特思虽然是文官,可他的父祖都是打仗打出来的功名,他又能差到哪里去,跨马当先冲上去,手中一杆长柄狼牙棒,瞅准一个正急急跑路的士兵,搂头盖脸的砸下去,噗,一道血光冲天窜起,仅这一下就将那士兵的脑袋整个塞进身子里,见到这个情形,阿里出虎的这些士兵反而不走了,这些兵都是武卫军,平时在上京城也是数一数二的精锐,哪里肯就这么丢脸的跑掉。 见着阿里出虎的士兵围上来,特思也不害怕,高踞马上哈哈大笑,手上狼牙棒左扫又劈,这一扫一劈之间又放倒了一片,这下阿里出虎的士兵们有些犹豫了,他们本就是军心不振,现在要和这么一个勇将玩命,怎么都感觉不大对劲。 这时,一名谋克孛堇见着不对,纵马冲上来,摆动手里大斧,“跟我来,杀了这厮回去将军那里请赏啊。” 听到有赏钱拿,真是有两个不怕死的阿里出虎士兵,也跟着那谋克孛堇冲过来。谁想到,特思稍稍后退进步,紧接着一拍马头向前猛冲出去,他胯下也是一匹宝马,这一拍之间就明了主人心意,四蹄踏地向前扑将出去,一退一进间就窜出去七八丈,那谋克哪里想到特思在如此狭窄的地方还能纵马,这下估算错误了,不等他的大斧举起,特思的狼牙棒就已经从右耳扫到,噗哧,有如砸西瓜般将他的脑袋砸的稀烂,那没了脑袋的身子兀自坐在马上,向前冲了几步才栽了一栽倒下地上。 这谋克的死,让阿里出虎的士兵彻底死心了,也让他们的士气跌到谷底,看着特思左盼右顾之间,喊叫一声便四散开去,扔下手中兵器就此逃命去也。 这下乌禄只有大叹倒霉了,赶忙头一低,对着坐骑狠抽几鞭子,只求能尽快跑到阿里出虎的中军去。 阿里出虎的部队被这么一打登时乱了套,他的部队不是武卫军就是侍卫亲军,而追击他们的部队不久前还是同袍,现在这仗本身就是打的莫名其妙,更何况不久前阿里出虎的屠杀,令武卫军寒心同时也让一部分侍卫亲军感觉非常不好,这个时候,哪里还有人肯为阿里出虎效死命。 如此一来,本来还有七八千人的军队,吃了特思大人的一击之下,死的不过十几个,可整支军队就好像炸了锅一样,嗡的一声轰响,然后就像是出了巢的马蜂一样,分成了无数份,朝着四面八方散开而去。 这个情形连特思都没想到,手下那个猛安勃极烈更是目瞪口呆,过了好一阵,眼见着一股人数稍多的队伍已经逃出里许,这才反应过去问特思应当如何。特思气得抽了那个脑子不转筋的猛安勃极烈一鞭子,大声喝令向前追,什么都不要管,只要抓住徒单阿里出虎就是大功。 完颜乌禄紧赶慢赶总算钻进了阿里出虎的队伍里。对于他的出现,阿里出虎大感吃惊,本以为这个小子一准是自己跑了,怎么还敢出现? 乌禄故作苦笑的解释下,“将军,我跟着你出谋划策,可是所有人都看到的,你要我往哪跑,就这么孤身一人跑了,一会只要是个当兵的都能把我抓住领赏,还不如跟着将军,只要我们赶进了北城,事情就有回头的余地。到时候无论是降是跑都能从长计议,即便是跑不了,我们也去投降那个芮王完颜亨。投降完颜亮,你我只有死路一条啊。” 乌禄的话深得阿里出虎的赞同,这个时候再没工夫多说,只有加几鞭子狠抽坐骑了。 他们一群人就如落荒的野狗般,总算赶在特思追上前到了北城的西门,这守卫西门的是一队武卫军带领的民夫,那武卫军的五人长还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见着是徒单阿里出虎跑回来了,急忙打开城门放这支不足百人的小队伍入城。 见着大门在身后慢慢关严,乌禄的眼珠开始乱转起来,胯下的坐骑也慢慢靠近了阿里出虎。这个时候的阿里出虎觉着可以松口气了,事实上,他手下这些死党也一起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来,总算是暂时逃出生天了。说实话,这人啊在逃命时候最为单纯,什么都不去想只有一心跑路,现在终于安定下来,很是有些人开始生出其他的心思来,如果不跟着阿里出虎是不是就能真的脱出生天,等下只要混入上京城的老百姓家里,等着城里局势平稳了,自己再出来是不是就没人会追究了? 徒单阿里出虎没有想到自己的手下们会变心,喘息几下后便急着找乌禄,“乌禄,乌禄,快说说,我们下面做什么?” 忽然,就在阿里出虎身后传来乌禄的声音:“下面?下面自然是要去投降啊,不过你不能去了。” 阿里出虎闻言大怒:“为什么?”说着,他回身要去找乌禄,他要掐死这个混蛋,都是他,让他出城去守株待兔,结果可好,好好的一个局面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就在阿里出虎一转身的功夫,就见身后一道寒光挥过,噗哧,血光四溅,一柄弯刀正好砍在了阿里出虎的脖子上,刀锋过去,就见阿里出虎的脑袋向后一倒,用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耷拉在他的后背上,整个脖子只有一层薄皮连着,死的不能再死了。 这个变化一下将所有人吓呆了,乌禄乘着这个机会将阿里出虎的脑袋抓在手上高高举起,大声喝道:“你们难道还要陪着这个逆贼一起送死么,现在徒单阿里出虎已经伏诛,我用兵部尚书的名义命令你们立即投降。” 过了半个时辰,身在稽古殿的完颜亮听到了阿里出虎被杀的消息,完颜亮皱皱眉,对唐括辩道:“乌禄?完颜雍?他不是兵部尚书么,平日里往秉德府上走动的最勤的那个,他杀了阿里出虎?他怎么跑到阿里出虎的军中去了?” 对完颜亮这些问题,唐括辩一个都答不上,索性来个鼻观口口观心一语不发,倒是一边的特思悄声道:“大哥,现在上京城已经被完颜亨占了一半,我们,要如何处置乌禄?” 完颜亮想了想忽然面对唐括辩问道:“唐括丞相,你说呢?” 唐括辩愣了下,这才慢声道:“免去乌禄兵部尚书,加会宁尹上京留守。” 会宁是上京城的称呼,上京城的建制上叫做会宁府,设有府尹,在金国体制上,上京留守同时兼任会宁尹,与上京兵马总管,而且上京城这时还是皇帝所在的都城,所以上京留守还要兼任上京城防军——武卫军——的都统。 特思立刻反对道:“这个人怎能授予上京的兵权?” 唐括辩笑笑道:“仆散忽土授御前司都点检,徒单特思大人授武卫军都统。” 特思愣了:“完颜亨费力占了北城,他会交出来么,再说了,他手下兵马众多,要不要给个什么名字么?”他的担心不是凭空猜想,历史上多了去的,忠臣因为封赏不足所以反戈一击成了叛逆的例子。 唐括辩静静的道:“完颜亨削去芮王爵,进国王,开府仪同三司,都元帅府右副元帅,领燕京行省事。” 完颜亮笑了,“就如卿言。” 看着唐括辩迈步出了稽古殿去传旨,完颜亮轻松的道:“真稀罕,我那小师弟竟然去了完颜亨那里,听说这次还立了些许功劳,就不知这位大宋遗臣,应该如何封赏才好?” 首发 第一第七十四章 野心与权位 听过乌带宣读的圣旨,完颜亨将旨意拿在手里查看,这道旨意有皇帝的玉玺,有宰相的副署,虽然几位丞相和参政中间,独独缺了最具权威的尚书左副丞相的副署,不过有一枚总领三省事的官印,也算是程序相对齐备了,拿出去纵然有人诟病却也能据此争论一番。相信大多数忠于朝廷的官员,应该会买账的。总的来说,就是经过这道圣旨,完颜亨已经成为了韩王,开府仪同三司,右副元帅,领燕京行省事,位置之高,擢升之快,创了金国开国以来的先河。 乌带自然有侍从送出去,临走时候拿了一番好处也是情理之中。等到乌带的身形刚刚走出军帐,不待众将恭贺,洪过几步抢到完颜亨面前,抱拳稽首道:“东主,小生有话要讲。” 完颜亨微微一愣,这洪过来了他家不是躲着不见,就是没什么正形,与自己言谈无忌混似不把他当成个王爷,怎的这次如此郑重其事?是以他也正色看过去,却见洪过并不开口,只是环视了帐内众将一圈。于是完颜亨会意的一挥手,将手下武将赶出了军帐。 洪过这才开口:“东主,这道圣旨不能接。” 见着完颜亨吃惊的看过来,洪过心知今次的恶人是做定了,虽然他比较乐意看到金国内部互相掐,可并不意味着希望见到大金国崩溃,或者说是这个北方强国被人狠狠的削弱,以现在整个北方的形势看,一旦金国崩溃,或者被人从内部严重削弱,最大可能就是又一个民族兴起并取而代之,那个民族会是谁?契丹么?有可能。不过,似乎另外一个民族也同样有这个机会吧,若是那样,难保历史上那幕惨祸就会提前七十年上演,一想到在金国末年,那个几乎杀光了整个北方四千万人,同时给全世界带去了战乱和灾难的民族,洪过身上就是一哆嗦。 这次秉德和完颜亨对阵,无论谁胜谁负,金国的实力被削弱已经成定数,没必要让完颜亨再成为下一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有完颜亨的庇护,自己终究还能找到机会跑回南宋去,失去了这顶保护伞,凭借自己在完颜亨手下做过事的经历,即便完颜亮不会难为自己,怕是完颜亮手下的大臣们也不会给自己什么好脸色,最大可能是被扔在上京看管起来吧。 想定了这些,洪过镇静的着看向完颜亨:“王爷,我想问一句,现在完颜秉德的官位是什么?” 秉德官位是萧王,尚书左丞相,都元帅府左副元帅,领燕京行省事。完颜亨听到洪过一问,呆了一下后随即眼中一动,好似觉悟了什么。 洪过苦笑下,“王爷比起秉德,似乎只少了一顶执宰的帽子,难道王爷真的认为,经过秉德这么一遭后,皇帝就会继续容许一个手握兵权的副元帅存在么,会容许一个权势通天,可以统辖金国大半个江山的行省存在么?如果不允许,王爷又何苦坐上去让人用火慢慢烤?” 完颜亨何等聪明,他毕竟是完颜宗弼,金兀术的儿子,虽然没有他老子那样左右朝政的实力和智慧,面对这些朝廷上的小算计,又怎么可能逃脱他的盘算,刚刚接了圣旨,与其说是他一时不查,倒不如说是利令智昏下的昏招,到底是失势十余年了,现在乍升高位,也是内心里十几年来不断期盼的结果一朝实现,无论什么人怕是都会如完颜亨一个反应吧。 现在经过洪过提醒,就如一盆冰水泼在了熊熊烈火上,完颜亨放下了那道烫手的圣旨,背着手在军帐内走了几圈,最后站在洪过面前,平静的道:“改之可有良策?” 洪过脸上又出现了以前那副嬉皮笑脸模样。“我哪明白这些。反正不接就是了。至于其他地王爷自己去劳心吧。我只管回去吃肉喝酒。对了。王爷。那天庆寺号称粮满囤。谷满仓。金子要用车来装。怎地我一点都没分到啊。这个不好啊。王爷自己一口吃了下去。怎么都要管管我这穷人。我可是欠了一屁股外债呢。喂喂。王爷。我还没说完呢。你怎么就走啊。别走啊。走那么快做啥。不就是一点金子么。喂。你跑个啥……” 完颜亨这次真地是落荒而逃了。自从打下天庆寺。洪过就会每天早中晚三遍地在他耳边唠叨。目地就是一个:天庆寺富得流油。完颜亨不能独吞了。怎么都要吐出一点来。好歹让他洪过也能分成。完颜亨.电脑看小说访问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真是欲哭无泪啊。他家里确实有钱。但是。与养活三五万军队相比。当年芮王府那点粮食钱帛算个毛。如果不是很“凑巧”地端了天庆寺。完颜亨都害怕自家地粮食能否支撑手下这些人一路走到上京城。这可是老老少少十几万张嘴啊。现在洪过朝他分账。他家也没余粮啊。不跑。不跑难道等着洪过在他耳边磨叨死么? 当日傍晚。完颜亨先是拜折辞掉所有朝廷赐封官位。而后。他带着亲信谋克轻骑入上京城朝见皇帝。完颜亮刚接到完颜亨地奏折时。着实吓了一跳。这权臣推辞朝廷地封赏。往往意味着对封官赏赐并不满意。要朝廷重新去加封。当然是越高越好。甚至弄个王爷九千岁皇帝一人之下才好。放在历朝历代这就是篡位谋反地前兆啊。 待到后来听说完颜亨要独自入京——以完颜亨现在地权势以及对完颜亮地重要程度。仅仅带上一个谋克地亲兵进上京。与独自进城已经是区别不大了。昔年地粘罕金兀术。哪个不是至少一个猛安地亲兵——。听到这个消息。完颜亮这才稍稍安心。完颜亨推辞封爵后立即进城拜见。一定程度上说明他并非有什么恶意。或许辞封是另有隐情。不过。也不能排除。完颜亨是仗着城外十几万部属。认为朝廷不敢拿他如何。 所以。完颜亮听了特思地意见。对完颜亨是礼遇有加。听到完颜亨进城后亲自迎接到皇城门口。那完颜亨也还真开窍了。远远望见完颜亮地天子御用车驾行仗后。立即下马步行。一路走到完颜亮面前。拱手过头对着完颜亮行大礼双膝跪倒。口中高呼“臣救驾来迟”。 完颜亮这时正是要倚重完颜亨地时候。哪里能让完颜亨在地上跪地久了。这时急忙走过去将个完颜亨扶起。当着文武百官地面演了一出君臣相携地戏码。这一幕不仅是让完颜亮又是微微安心。更让一边同迎地王公百官中。存着其他心思地人有些心灰意冷。 此后的程序应该是当众宣封然后赐宴,不过现在非常时节,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一律省下,完颜亨与完颜亮这对堂兄弟径直去了稽古殿,完颜亨要将心里话的说出来,完颜亮要搞清完颜亨真正的心思。 在稽古殿内坐了没多久,完颜亮便腾地跳起来,不敢置信的望着完颜亨:“什么,你要将军队交还都元帅府?” 完颜亨点点头,用他的话来说,这些军队本就是他用朝廷名义招募的,目的也是为了来上京勤王,现在没道理继续握着这么一支庞大的军队,甚至这支军队还游离在朝廷体制之外不受控制,他的目的已经完成,自然是应该将军队交还给皇帝。 “其实,还有一点下臣也禀告陛下,”完颜亨笑呵呵的道:“起兵之初下臣自筹了些粮草,不过这阵子人吃马嚼的业已见了底,若是再不把些人马脱手,下臣可着实养活不起他们。” 完颜亮心里自是明白,什么粮草不济都是些托辞,只要完颜亨愿意,凭着手里的兵马他自然能弄到粮草,不过既然完颜亨愿意交还军队,完颜亮也没理由推出去不是,不过……很是有些霸道的权臣,利用交还兵马作为试金石来试试皇帝的心思,这边说是交兵权,那边自己回家养老不听朝廷号令,而军队呢,干脆也不听朝廷的只听那个没了官职的人的话,若完颜亨也是这么干法的话,还不如不让他交权了,以免种下祸根。犹疑着,完颜亮的目光就瞟向了完颜亨。 注意到完颜亮的眼神,完颜亨很知趣的道:“下臣自是也甘为陛下前驱。” 听到这话,完颜亮满意的笑笑,正要接过完颜亨送上来的金制兵符,忽听一边有人咳嗽声,转头一看,是已经正式接任武卫军都统的徒单特思,在旁边紧对他打眼色。 完颜亮一愣,而后马上将拿的动作变成了推,把兵符又推回完颜亨手中,这下他算是放下心了,起码完颜亨现在没有反意,如此,他怎么能亏待了这位救驾的大功臣,当下传旨,册封完颜亨为“韩国王”不变,不过后面又加封完颜亨为“都元帅,参知政事,开府仪同三司,燕京府尹,燕京府路都总管。” 听到这串封官,完颜亨心里一凛,暗道,还真让洪过猜着了,完颜亮根本不想继续设置燕京行省,若是前次自己真的不知好歹的接了领燕京行省事,怕是在完颜亮眼中立时要变成秉德第二,那不就等于变成完颜亮下一个要消灭的目标么。他有些无奈的暗自摇头,自己在松蓬山下住的久了,这朝廷里的勾心斗角还真是一时间适应不过来,这完颜亮还没逃出生天真正掌握大权呢,怎的就开始算计自己人了,难道说,这就是帝王心术不成? 且不说那边完颜亨在心里腹诽完颜亮,就在上京城外的军营中,洪过却是望着上京城暗自思量着完颜亨。 对于完颜亨,洪过了解不多,毕竟他是历史研究生不假,可不会带着大部头的二十四史穿越,更不会穿越时候没忘记连根网线随时随地能登陆百度,对历史上所有人都做到事无巨细的一清二楚,对历史上发生的事情都能做到时间地点具体事件倒背如流,他就是个人,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学生,如果能做到上面两点,最起码也是个内裤外穿的选手才成。历史上,完颜亨是完颜亮上台后的一大臂助,着实帮完颜亮干了不少大事,不过这个完颜亨也实在是大大咧咧,在完颜亮面前竟然能说出“你不如我”的话来,最终在完颜亮南征宋朝前,找个借口连儿子羊蹄一起杀掉了。 从洪过这阵子的了解来看,金史上对完颜亨的评价还真不过分,这个人实在是太托大了,带着些贵胄王子气的同时,还有点女真传统的原始平等主义,只怕思维还停留在皇帝干的不好能拉下来打顿板子的意识上,丝毫没有发觉到完颜亮是与金国前三代皇帝完全不同的君主,在完颜亮心中追求的,是中原皇帝那种尊卑有别,君臣上下有序,追求的是皇权的至高无上。在这样一个皇帝眼中,完颜亨那种大大咧咧的作风,即便没有毛病也是有了罪名:无视皇权。 不过,完颜亨真不一个有野心的人。 首发 第一第七十五章 成功,还要靠自己 每天两更,雷打不动,嘿嘿 ************************************* 完颜亨确实没有野心,任何一个有野心的人,在上京城那样混乱的情况下,都不会顺顺当当的交出半个上京城,任由自己占据的北城被完颜亮一道圣旨夺走,眼睁睁的看着完颜乌禄趾高气昂的成了会宁尹,看着已经缴械的武卫军被徒单特思接手过去又重新武装起来。从种种情况看,完颜亨都是个满足于一个臣子本分的人,和他父亲一样是个老实的忠臣,不过,他可没有金兀术那样的能力,也只能做个忠臣却不能坐镇一方。 既然完颜亨如此,就意味着,只要完颜亮没生出其他心思,两个人之间就不会出现不可调和的矛盾,不过,人总是会变得,无论完颜亮在他面前表现的多么爽朗,无论完颜亨多么没野心,天长日久的谁知道会有什么变化出现,所以洪过决定了,只要能有机会,他一准要跑回南宋去,别看前次天庆寺的事情失败了,只要肯找机会,还是一准能走成的。 就像是以前曾经问过自己的,洪过终于明白了,这世上,成功,就必须要靠自己。 ********************************************************************************* 完颜亮有些吃惊的看着坐在不远处的完颜亨,“真的就没有胜算么?” 完颜亨苦笑着摇头:“陛下,你也打过仗,那燕京的军队你是见识过的,就凭我手下那些乌合之众,打打徒单阿里出虎还凑合,要去和精锐的汉儿军与那两个都统的女真兵对阵,我真是一丝胜算都没有。” 完颜亮凑过身子,试探着道:“燕京兵马都是昔年沈王的部属,你,就不能让他们投效过来?”见完颜亨苦笑,他又不死心的追问:“不能全过来的话,一半也好啊。一半都不成?那两个都统的兵马?这都不成么?” 完颜亨无奈的苦笑道:“陛下,这行军打仗的事情讲究的是庙算,孙子云,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诱降和投效的事情自古最是不可靠,根本不能计入庙算的算筹,现在我们只能计算如何用手里的兵马,堂堂正正的打败秉德手里的精锐大军。” 站在完颜亨面前,完颜亮感觉有些丧气,连身子也微微佝偻起来,也难怪,本以为是求到了一张护身符,谁想到只是根救命的稻草,自己的命运一样还是飘忽不定,这种感觉换作是谁都一样的觉着打不起精神来。 见着完颜亮这副样子。完颜亨嘴唇蠕动下。他想说点什么安慰下眼前地堂弟。说实话。现在并未对阵疆场论说胜负还太早。若是主帅此时就失去了斗志将是一件很可怕地事情。 不等完颜亨开口。面前地完颜亮忽然站直了腰板。整个人也散发出于刚刚完全不同地气势。脸上一扫方才地颓唐。眼睛灼灼地盯着完颜亨。“堂哥。现在问你话地不是什么大金国皇帝。就像上次我去松蓬山拜访你地时候那样。只是堂弟去看望兄长。现在作弟弟地想听你一句实话。如果你带着上京全部兵马与秉德对阵。能有几分胜算?” 完颜亨听了这话心头一阵火热。从十年前第一次见到完颜亮时候开始。他就被这个堂弟所吸引。在完颜亮身上有一股属于男人特有地勇气。在现下不少女真人身上已经很少见地气质。还有就是那股子从不屈服地刚性。也让完颜亨颇感心折。 要知道。当年顺昌城下大战。完颜亮还是个初上战场地毛头小子。在完颜宗弼面前并不被看好。甚至不被看重。同为初战地完颜雍。也就是完颜乌禄被宗弼委任为先锋。而完颜亮却仅仅是乌禄手下一个猛安勃极烈。偏偏就是这么两个人。一个人虽然统帅先锋。却因为贪功冒进被宋军大将刘琦所败。败得一塌涂地溃军几十里。一个人虽然仅仅统领一个猛安。却在败军中能重整军势。在追兵面前不退反进逆袭而上。生生挡住了刘琦地追兵。令整个先锋五千人不至于被宋军杀个全军覆没。 就在这一战后。完颜亨因为忤逆了父亲宗弼地命令。被杖责后直接贬到松蓬山下闲居。十几年岁月中。也只有完颜亮时不时拜访洪过地同时去看望他一下。若非如此。月余前完颜亮怎么会突然找上门请完颜亨出山相助。 见着完颜亮这时没了刚刚地颓丧。完颜亨也感觉全身激奋。抱拳道:“纵然秉德统带精兵北犯。只要我能统领上京路所有兵马出阵迎击。胜负还在五五之间。若是出奇谋。这胜负……” 完颜亮一把止住了完颜亨下面的话:“和刚才哥哥计较劝降一个道理,这奇谋也是个不列入庙算的筹码。罢了,能有五成的胜算,我还奢求什么,”说着,完颜亮向后退上一步,突然对着完颜亨弯腰下去,拱手垂地行了一个大礼。 这动作吓得屋内所有人立即跳起来,无论特思还是完颜亨急忙对着完颜亮同样行礼下去,而那边侍奉的小底或者屋外的侍卫,干脆是一起跪了下去,完颜亨急忙走上去扶住了完颜亮,“陛下,陛下,这可使不得啊。” 完颜亮也不抬头,任完颜亨扶住他却不肯起身,继续弯腰拱手道:“哥哥,小弟的性命,还有小弟全家的性命,特思他们全家的性命,这整个上京城所有百姓的性命,小弟一发托付给哥哥了,这是小弟的虎符,凭虎符哥哥可以调动小弟手里所有兵马粮草器械民夫,只要哥哥一声令下,就算要小弟去当先锋前驱,小弟也立即效命军前,”说着,完颜亮这才抬起头,就在在躬身之间,他眼中已经满含热泪,望着眼前的完颜亨道:“哥哥,小弟一切都拜托了。” 完颜亨哪里受得了这个,登时也热泪盈眶,扑嗵跪到地上,双手接过了完颜亮手上的金制虎符,到这个时刻,他是真心变成了完颜亮的臣子,心中再没了以前的私心杂念。 ****************************************************************************************** 完颜秉德在上京之乱之后第五天就知道了整件事的始末,算起来,从上京到燕京足足两千七八百里,光是驿站就有四十多,这快报的速度已经是分外快捷。 秉德看过快报后没有动声色,仅仅将抄报压下就算了,既没有向所有人宣告,也没去要求大军加快行进速度,反而是起身参加地方官准备的宴会,在那里他手持酒杯频频劝饮,时不时的说两个笑话出来,让那些原本战战兢兢的地方大户豪民,好好见识了一下什么是宰相风度,也令这些人放下悬了很久的心。 只有秉德最亲近的人才知道那封快报的内容,当晚秉德有些醉意的回到行辕,自有亲兵为他端茶倒热水梳洗,这时秉德身边的亲信,官拜都元帅府检法官的石抹奴申,一边伺候着秉德宽衣一边小声道:“王爷,北面那位已经成了气候,是不是加快下脚程,免得北面不好抑制。” 秉德去过茶盏漱下口,又倒坐在椅子上由着侍女用热毛巾敷在脸上,过了一阵才舒坦的长出一口气,“不好抑制?我觉着现在的脚程还快些,告诉下去,明日只走三十里,让大家都歇口气。” 听到这话,石抹奴申有些毛了,急忙走到秉德身边低声道:“王爷,现在每日走五十里已经够慢了,若是走三十里,那要何年何月才能爬到上京,到那时,就算我们到了上京,北面那位已经集结好了军队兵仗,能堂堂正正和我们打一下了,这岂不是太不合适?再说了,北面那位已经能拟旨了,您看看,他把那芮王孛迭当成救星一样,竟然扶成了都元帅,若是长此下去,我们手里的优势可就一点点都没了。” 听了这话,秉德哈哈大笑,拍拍石抹奴申的肩膀,“也好,就听你的,每日还是行军五十里,不要说了,我不会再快的,放心吧,既然北面那位没革了我燕京行省的差事,就是说他还不想最后和我撕破脸,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心里也没底,希望能最后留一点脸面,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可以回旋一下,也只有完颜孛迭那个傻子,才会对北面那位真心实意,哈哈,完颜孛迭完颜孛迭,我倒要看看,你费心费力扑灭了所有烽火之后,又有多少精锐能和我硬拼。” 看着秉德如此志得意满,石抹奴申更加忧虑了,燕京军队勇锐是不假,可是,那些个燕地汉儿组成的兵马就真的可靠么,真的能有忠心?若是燕地汉儿有忠心的话,当初他们又怎么会弃了大辽去投大宋,然后又背了大宋来归降大金?一句话,燕地汉儿都是墙头草,哪边风强就向哪边倒,断然不可信。如此一来,这秉德手下大军之中竟然有三分之二的精锐不可信,这让石抹奴申对未来充满忧虑。 就在石抹奴申心中烦闷的功夫,秉德又在问了:“现在大军有多少人了?” 原来,就在秉德发布檄文出兵后,各地的兵马纷纷向他汇聚过来,尤其是一些女真的猛安谋克兵马,和女真人当官的地方兵马,几乎就是蜂拥过来,倒是那些汉人渤海人做官的州县,在这个时候保持了克制,只是冷冷旁观却不愿卖身投效。 听到秉德问话,奴申盘算下报出个数字,听了奴申的数,秉德哈哈大笑:“这才十日功夫,就投效了两万多兵马,你计算下,若是我们走到上京城,会有多少兵马投效过来?到那个时候,怕是十万都不止啊,他完颜亨能有多少兵马可以调遣,五万还是六万?” 石抹奴申心里感叹,打仗这个事情,岂能是光计算下人数就成了,若是这样的话,当年金太祖完颜阿骨打根本就不可能打过辽国,而沈王完颜宗弼或许早就踏平了南宋了。不过,这番话他是不会说出来给秉德扫兴的。 见着石抹奴申脸色平静,秉德大笑道:“唉,苦着一张脸作什么,正好,明日就到海云寺了,那是千年古刹,我们去好好游览一番。” 石抹奴申不好说什么,也只有诺诺退下,这一夜,秉德睡的分外香甜。 首发 第一第七十六章 行旅 今早七点才睡啊,这个时间起来貌似不算太晚,嘿嘿 ********************************************************************* 已经是四月过半的天气,日头出来的时间越来越长,地上的积雪也逐渐化干净,日头能够晒到的地方,地面干硬干硬的,不要说人踩过去,便是纵马奔驰也不会有问题,可是在那阴凉没有阳光的地方,积雪化出来的水迹还在,地上还仅是些湿乎乎的。 首发 洪过坐在马上晃晃悠悠的,身上被日头晒得暖暖活活的,整个人也泛起阵阵倦意,若非是在晃动的马背上,怕是能伸个懒腰好好睡上一会,不到晌午吃饭时候绝不起来。 ‘唉,这要是在家该多好啊’,洪过闭着眼美美的想着,自己真是发了疯,或许是脑子抽筋了,怎么会想到什么出来探听消息,这兵荒马乱的岁月不好好在安全地方厮混,自己真是个十足的大傻瓜。 洪过心里自怨自艾的,他这趟出来说是要为完颜亨打探消息,实则一开始的心思是想摸摸路,找到去燕京的路途情况,还有路上的驿站什么的,为日后自己带人开溜作打算,如果有可能,最好能弄到一张半张的地图什么的,想想当初洪皓从南宋到金国的上京足足走了一年时间,洪过就感觉有些不寒而栗,这么长的路要是没个地图什么的,自己还不在野外喂了狼啊。 完颜亨本来不大想要洪过出来晃荡,毕竟上京路内并不太平,洪过的身份又极度特别,不仅是王府的西席先生,还是完颜亮的同学,最重要的,洪过是金国手上的人质,与现在被关在五国城的宋钦宗君臣一样,都是金国手里很有价值的人质,这些人若是随便挂掉了,金国怕是不知应该如何对南宋去交代。 无奈洪过百般唠叨,那请求的声音就好像是老和尚念经一样,几乎要把完颜亨的耳朵堵住了,几乎就要把新晋的韩王给折磨的疯掉,为了能有更多空闲去准备未来的大战,完颜亨不得以答应了洪过的要求。但是,为了保护洪过的安全,完颜亨愣是从自家王府家将中间,挑出来足足二百人作他的随从。 于是,上京路的境内就有了这么一支二百人的马队,一路沿着驿站慢慢晃悠南行。 马队上下都是每人双马,不用的坐骑上跨着整齐的包袱,里面装的是整套的铠甲,这些家将个个背着长弓手拿弯刀,马上还放着长矛,一副武装到牙齿的模样。每次看到这些人,洪过就是一阵苦笑,这些家伙比上不足比下有余,遇上乱兵马匪什么的,只要二三十人冲出去就能赶开了,若是遇上大队的军队,怕是把他们全填进去都不够人家塞牙缝的,这样一支队伍,除了惹人眼球注意自己外,怕是没多大用处了。 无奈,领队的家将头子是个死脑筋,脑子里只有完颜亨的命令:贴身保护好洪过的前提下,然后探查敌情。得了这么一道命令后,这个叫做阿土古的谋克长,就差连洪过上厕所的时候都派人跟着了,也不是没有,洪过出来上京的第一天,阿土古还真派了个家将,就在洪过蹲着拉屎的时候,与洪过大眼瞪小眼的对着看,看的洪过自己都感觉不好意思,后来似乎阿土古感觉这种事太过无聊了,便将大眼瞪小眼变成了在茅厕外面等候。 刚出上京地时候。洪过还觉着挺开心。可没走出几百里。刚刚是第三天头上。就被他撞上了一批乱民。那是一群饿红了眼地契丹人。想想也是。上京路是女真人地盘。女真人混地再惨也能有口吃喝。至不济还能往上京城跑。汉人渤海人一直是被人压着地。到了这个时候自然极是抱团。惟有那些契丹人。这时候距离契丹辽国时间还不算很久。那些记着契丹人如何欺负自家地老人们有地还在。契丹人还是被女真人监视地民族。到了这个时候自是有怨抱怨有仇报仇。若非是一些个契丹人地猛安谋克还能抱团。怕是一早就被屠个干净了。 偏偏洪过遇到地这些契丹人还是个大地猛安。集体转职成了流民强盗。从一开始发现洪过一行。到中间偷偷坠着望风。直到最后设伏突袭。干地那叫一个纯熟。洪过自认为见识过几万人地行军攻城。也算是见过些世面地人了。当他看到那些饿得眼睛几乎变蓝地流民。好像雪崩一样从山上涌下来地时候。拿着弯刀地手无论怎么控制都止不住地哆嗦起来。 幸好阿土古非常老练镇静。在一开始地惊慌过去后。马上下令列阵持弓。不过两轮漫射过去。所有护卫立刻换上弯刀。先是外圈地护卫们对着冲过来地契丹人一通乱砍。而后圈子里特意留下来地二十骑护卫已经整备好。就在女真护卫地小圈子扯开一角后。这二十名护卫跨马持枪。径直从里面冲出来。 那些个契丹人本就是饿急了。鼓起最后一点勇气来围攻洪过一行。刚刚被外圈地护卫死守住。他们地意志和士气就迅速下降。此时吃了这二十名骑士地突袭。在他们心灵天平上被压了最后一根稻草。一霎时。整个契丹人崩溃了。这些饥民哭喊着撒开两条腿向四面八方跑去。 阿土古抓住机会。立即下令上马追击。等到追击结束后一清点。虽然折损了六个人。这一战竟然砍了足足四百多个脑袋。阿土古似乎意犹未尽。竟然下令将所有契丹人地脑袋堆成一座小山。那些身子也拖过来堆起。用他地话讲:也叫那些个契丹鞑子知道下好歹。 经过这一遭。洪过那火热地心思好像被浇上一盆冰水。变得拔凉拔凉地。他突然感觉自己非常幼稚。在这种兵荒马乱地年月。竟然赶着要带人出来探路。这不是找死么。眼见着在上京方圆三百里内就是这么一幅情形。若是要走到千里之外秉德大军。天知道还要经历多少次这种事情。 只是,洪过是无路可退了,他出来的时候可是从完颜亨手里领了军令的,如果就这么退回去,即便完颜亨和完颜亮不会责难,自己日后还如何在这些女真人面前保持自己的傲气,一个懦夫不配去谈忠臣的铮铮铁骨,更何况,若是就这么回去了,洪过在心里也不会饶过自己,从来到这个年代开始,他就不断的提醒自己,现在的他已经不是后世那个躲在温室里的小草,他必须不断经历外面的风吹雨打,才能真正见到那份属于自己的彩虹。 咬咬牙,洪过在阿土古问到的时候,点点头要求继续前进。阿土古看着洪过,这个汉人书生明明已经是脸色非常难看了,可还咬着牙要求继续走下去,不由得在心里对洪过的评价好了几分,想当初他接到完颜亨的任务时,可是非常看不起洪过的,现在看,这个汉人书生除了一张白面皮,身上还是有些汉子味道。 饥民还是好的,一路上洪过见识到的最烦心的,却是那些关卡。 上京路境内本来就没多少州县,全是安置下来的猛安谋克屯子,现在这样的大乱,不少人四处掳掠,也很是有些人死死守住自家的屯子,不过,一些靠着大路的屯子也在开发自己的盈利项目,比如说,收路费。 从上京出发,一路走到漫七离孛堇寨,这才三百多里路,洪过一行人就交了足足十次路捐,即使他们手里有朝廷的腰牌也不好使,更是有个带头收钱的蒲辇,听着阿土古去抗辩时候,把腰一叉梗着脖子大声道:毛个朝廷,现在这兵荒马乱的还指望个毛朝廷,交不交,不交老子可就拿马顶了。 阿土古当时就要翻脸,还好洪过在一边拉扯下他,这边做着笑脸送上去两石小米。那蒲辇见着洪过交了钱,看着阿土古一行人着实不大好惹,这才骂骂咧咧的挪开拦路的大树放他们前行。走过这处屯子的时候,洪过注意下,在大路远处的一个沟里,似乎横七竖八的躺着不少尸首,看样子不少人都是行路的旅客。 阿土古也看到了那些尸首,恨恨的骂出声:“这些该死的,真给我们国族丢人,竟然干起剪径拦路的下作事。” 洪过随意的笑笑,心里冷哼一声:你们这些通古斯野人当年从老林子走出来的时候,祖上可没少干这种缺德事,现在发达了就看不起老祖宗了? 当然这话只能在肚子里腹诽下,嘴上洪过还是安慰下阿土古道:“我们带着任务的,赶路要紧,没必要为这些东西耽搁时间。只要能帮助韩王干败秉德,日后你想怎么收拾他们都成。” 提到了完颜亨,阿土古就没了脾气,他家三代都是完颜宗弼的家将,完颜亨的话对他来说简直比皇帝的圣旨还管用,他也知道这次的事情至关重要,惟有哼哼几声算是发泄。 经过这次的事情,洪过他们可是再不敢到女真屯子借宿了,天知道这群白眼狼二半夜会不会起了歹心,用药黑了他们,小心起见还是野营露宿才好。就这样洪过他们赶了将近五天的路,足足走出小八百里,几乎快和急脚等同了,计较路程已经是过了咸州,在后世那是到了吉林和辽宁交界地方,到了这里,虽然州县多了起来,但是洪过他们也搞不清地方官到底是倾向哪一方,索性弃了州县城,依旧是在野外露宿。 第五天傍晚,阿土古刚刚找了一处背风的所在,将所有人安置下,正在地上勾火准备歇脚,忽听不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响,听着声音似乎人数还不在少数,阿土古第一个跳将起来,噌的把弯刀拉出来,转头看向洪过,那边的洪过经历过这几天担惊害怕后,也跟着历练出来,这时已然批好了皮裘将弯刀扯在手上。 两人双眼一对,俱是异常震惊:来人是谁,是不是早就跟着他们了? 首发 第一第七十七章 投军 二百名家将一齐站起,唰的抽出腰刀,不用人吩咐立即站成了几十个小圈子,若是明眼人来看,会立即认出来,这些家将此时每五个人排成一个小阵,四十个小阵又将洪过围在当中布置成一个大大的军阵。如此果决和迅捷的动作,看的洪过心中一阵感慨,完颜亨的这些手下能有今天的素质,不都是当年跟着金兀术在战场上历练出来的,由此想来,当初在建康,在绍兴,在杭州,在明州,这些个女真家将要杀死多少汉人,才能练出今天的身手? 洪过还要继续去想,就听远处出来一阵人喊马嘶声,接着有人喊道:“这里有地方休息,快,让勃极烈大人下来歇歇脚。” 过了约莫一分钟的时间,从大路方向窜进来一个身形,这个人一见到这里的阵势立时吓得大大张开了嘴巴,洪过从阿土古身后看到,来的这人一身皮裘,不过没带帽子,脑袋上梳着金钱鼠尾,耳朵还带着大大的金耳环,是个女真人,不过看衣着应该不是个贵人。 这人身后的人有些等不及了,大声叫嚷着要这人回报情形,看看这处背风的地方到底是不是能住人,几声叫骂将这人骂醒了,可醒归醒,面对几百个手拿钢刀的汉子,他的身子还是不敢动弹,惟有大声呼喊着让外面的人快进来。 那外面的主人显然也是发现不对头,小心翼翼的摸进来一看,也是吓得不轻,还好这主人眼面比较宽,仔细打量一番确认了阿土古等人也是女真人,脸上现出笑容,自来熟的一样走进来介绍自己。 原来这人叫做阿合,是上京路南面一处契丹猛安的猛安勃极烈,因为上京大乱纷起,自己手下的契丹人跑了个一干二净,他一下从管着几百户的大户长变成了光杆司令,早就听说过秉德的大名,这次又听秉德带了几万精兵北上平乱,索性带上自己的一些族人亲信向南走,希望能投靠秉德手下混个职司,“回去好好收拾下那些不知好歹的鞑子”。 阿土古听着好笑,在他看来阿合是个不折不扣的世家子,一点能耐都没有,竟然会在大乱起来的时候被自己的属下抛弃了,按照他早与洪过商量好的话回答过去,只说自己来自上京北面的猛安,自家的勃极烈带着他们去打闹事的契丹鞑子,谁知道被打了个伏击败得太惨,整个猛安只剩下他们一群人,甚至连家人都被乱民给杀光,他们也是听说了秉德起兵,这才一路南下寻秉德去也。 阿土古这话半真半假,不过现在这个年月兵荒马乱的,加之上京路南北足有几千里,别说互相认识,怕是北面安置了什么猛安谋克,南面的女真人都不会知道,如此一来在阿合一听倒也没什么破绽。 那阿合听他们是逃难的女真战士,立时眼珠一转,他有自己的难处,虽然他想去投秉德,不过,听说这阵子去投秉德的人实在太多了,而且不少女真的猛安谋克都是带着全部男丁过去的,他这样的光杆猛安勃极烈实在太少了,如此一来,即使他过去了也不会被秉德高看一眼,不要说混个职司,怕是有个什么送死的任务,兴许人家立马会想到他了。再看看这个自称是谋克阿土古一群人,个个是人高马大的汉子,手上一看就是孔武有力,想想也是,能在战败时候逃脱的人,怎么都是要有些能耐的,如果,能把阿土古这些人收到自己的属下,是不是就能有点资本了? 想了这些,阿合立即有了笑脸,几乎就是要扑过去搂着阿土古攀亲戚了,拿上一袋子土酒才几口下去,对阿土古的称呼就从“阿土古大人”变成了“阿土古兄弟”,忽然一抬眼,阿合看到了躲在远处的洪过,诧异的看看阿土古,阿土古神色自然的解说道:“路上捡到的一个汉人小子,识的几个字,就带在身边作个小底阿里喜什么的。” 阿合理解的点点头,他们女真人才定鼎几十年,不要说是谋克长一级,便是猛安勃极烈一级能识字的人都是少之又少,阿土古这个作法倒是符合女真人一向以来的通例。阿合也就不再去问,转而继续和阿土古套近乎,喝了好阵子酒,忽然又听到一阵的马蹄声响,阿合的手下一早横七竖八的躺下了,又是阿土古的手下第一批窜起来,紧张的掏出刀子。 虽然一片雪亮地刀光在眼前。晃得阿合心中一阵蹦蹦乱跳。不过这些汉子即便是在这种情形下还能保持了如此警惕。“不愧是从上京城北面一路杀过来地啊”。阿合感叹一声。心中想要将阿土古这些部属收在手下地心思愈加地炙热了。 外面传来一阵叫喊:“这里有火光。小心些。” 阿合为了表现下自己。顾不得危险。抢先跑出去。过不多时。他拉着一个面容严峻地武士大步走回来。阿土古见着那武士就是一愣。不为别地。这个武士却是个汉人。 那汉人武士见到这里坐着躺着站着地一地女真人。也是微微一愣。随即那边阿合掏出了自己地猛安勃极烈银牌。那汉人武士竟然就这样检视了阿合地银牌。才又指着阿土古等人问道:“这些都是什么人?” 阿土古刚要说话。就见阿合呼着酒气拍拍胸脯道:“都是我阿合大人地部下。一起去投完颜秉德大人地。” 那汉人军官点点头。吩咐了到何处集合。又发了他们一块木牌作为信物后。就拱拱手离开了。 一矣汉人军官离开,阿土古装作恼怒的样子对阿合抱怨,不应该将他们的本来出身就这么掩盖了,那口气好似阿合的做法深深的伤害了他的自尊心一般。倒是阿合连忙解释,说是这个做法是不想看到他们去了秉德军中被打散开,不如就在手下,日后他们同进退共富贵,岂不是更好。 经过阿合这般解释,阿土古“勉强”的接受了他的解释,这一夜,阿合与阿土古都感觉自己是占了便宜,躲在背后不住的偷笑。 第二日自是没二话,一伙人略略收拾下,就打马如飞的直奔咸州城而去。这东北地方的州城自是不能与中原的城池相提并论,说是堂堂的一州的治所,在洪过看来,似乎也就是完颜亨在乡下的那个庄子的水准。城外驻扎了连片的军营,这时正在收拾营帐准备起程赶路,着实的是人仰马翻的时候。 那阿合既然愿意当头,阿土古乐得一切有这个小子出头,阿合乐颠颠的跑去递上信物,又登记了自己的职司和属下,自有一名文吏和一名军官过来点检人马,那军官见到阿土古等人后,脸上的轻蔑之色立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叹服和钦佩,都是当过兵的人,是不是打过仗见过血,不用嘴巴问,只要站在一起感觉下就能知道,那军官已经知道了阿土古一群人正是不可多得的精锐,故而在登记文书上签了个上上,阿合等人不认得字,倒是那个文吏和洪过看着都很惊讶。 那军官拍拍阿土古肩膀,对阿合道:“阿合大人,你的部下很好,太好了,不如去让他们参加那边的拣选吧,选中的话,就能成为王爷的亲兵猛安了。” 阿合听到这里立时眼睛冒出火来,啥咪,亲兵猛安,那不就是成了完颜秉德眼前人么,这可是平时想都不敢想的官啊,不,不用官,就是给个秉德的亲兵猛安的小兵让他干,他也同意啊。听到这里,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就答应下来。倒是旁边的阿土古与洪过齐齐皱眉。 洪过一开始的想法,是想办法接近秉德的大军,最好是能混进去探查一番,然后找个机会偷溜走,回到完颜亨那里就算是缴令了,谁想到事情这么顺遂,遇到个阿合,有这个现成的契丹猛安勃极烈穿针引线,早先想好的那些糊弄秉德大军的瞎话都用不上了。可是,他们现在又犯愁了,若是一旦被选中了秉德亲兵猛安,可就不是他们想走就能走得了的,想想也就知道,秉德的亲兵可是一个顶一个,少了一个人都是了不得的大事,更何况要二百个人一起偷溜? 可是,如果他们现在就拒绝,天底下哪有女真人敢去反驳自家的猛安勃极烈的,怕是自己这些人的身份立马就会暴露。现在暴露了身份,可就不是一个无法完成任务那么简单了,这里是秉德的大军营地,他们二百个人除非个个三头六臂钢筋铁骨,否则就别想再活着走出了去。 不得以,阿土古只有硬着头皮去参加那个什么拣选。在拣选之前,他偷偷的对所有人下令,都把自己弄得萎靡点,甚至是装点病出来,能偷懒就偷懒,能糊弄就糊弄,不要真被人选上了。 可世界上的事情偏偏就这么怪,无论阿土古他们如何去装假,那负责拣选的官就相中了他们,二百人,一个不多一个不少,统统选进了秉德的亲兵猛安,气得阿土古出来挨着个的踹自己这些手下的屁股。 事情到了这一个地步,就真的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还好那阿合因着他们二百人的缘故,也跟着混进亲兵猛安,大小事情有这人打头阵,少了阿土古这些露面的机会。 洪过有个阿土古的小底的身份,施施然也进了秉德的中军。不过,想也知道,这些后被选拔进来的女真兵,都是在中军最外围作个值守的任务,完颜秉德还没傻到,把自己的小命一律交到这些新选进来的人手上,秉德真正出没的军帐与核心营地,还是由秉德自上京带出来的四百名亲兵守护。 有了中军亲兵猛安的身份,洪过他们也受了不少优待,跟着大军施施然走了三日,忽然听说军中开始传言,完颜亨带着几十万大军出来迎战了。 听说阿土古说了这个消息,洪过的眼睛一下瞪大了:“几十万????” 首发 第一第七十八章 帝相决(1) 完颜亨的手下有几斤几两,洪过还会不清楚么,就凭完颜亨统带的军队,即便加上了上京那些武卫军和侍卫亲军,拢共能凑出来七万人就好不错了,天知道完颜亨从哪里弄来几十万人。对完颜亨的兵力想不通,洪过也就懒得去想了,他离开上京小十天了,兴许完颜亨就会什么法术,能在上京城的地基里变出兵马呗,咳咳,说笑了,洪过看看身边一脸不自然的阿土古,忙扯开这个微微有损完颜亨形象的话,摊开手无奈的道:“王爷或许有他的办法呗,计算上上京路的人口,几十万总是有的,又或者,根本就是韩王放出来的谣言。” 打发了阿故土,洪过这才呆坐在一边陷入了疑惑之中,这完颜秉德应该明白,一旦他在上京安排的人手失败,完颜亮很有可能就会控制整个上京城,也就意味着完颜亮手里握着大义,当完颜秉德进军的时候,完颜亮可以用一道圣旨免去秉德一切职司,如此一来,秉德就失去了握住军权的凭借,手底下的人难免会生出异心。可是,似乎秉德并无畏惧这一点啊? 不仅是洪过迷糊,便是身在上京的完颜亨也很疑惑。完颜亨用了十天时间,将自己手下的部队分成几部,分头出击打溃了上京周边比较嚣张的几路乱军,果如完颜亨所料,这些乱军还真的不是契丹人和渤海人闹事,主要都是女真人自己的猛安谋克户在四出抢掠。强行收编了这些女真人,完颜亨又从上京附近州县以及上京城里,大肆签发丁壮拉进军队。 所谓签发,就是按照登记在官府的名册上的情况,挨家挨户的拉出家里的男人去当兵,几乎就是后世拉壮丁的翻版了。至于说签发出来的军队有多少战斗力,这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反正都是在战场上当炮灰消耗对方士气和弓箭的消耗品。 完颜亨所谓几十万大军,就是这些人组成的。看着军队拍着参差不齐的队列渐行渐远,完颜亮一脸苦笑,他真没想到过,竟然会有一天,要靠着这样一支杂牌军来保卫自己的皇座,从这一刻起,完颜亮内心中有一个模模糊糊的想法,他要建立一支完全听命于他自己的精锐的军队,这支军队可以人数不多,但是一定会是非常具有战斗力,足以压制国内那些有野心的家伙。 看着完颜亮有些出神,完颜亨急了,都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完颜亮还想留着一个退步,那怎么可以,已经撕破脸的事情,就只有豁出去一切到战场上分个胜负,他已经是赌上了自己所有的本钱,虽然对完颜亮许诺说有五成胜算,其实在他心里的胜利几率怕是都没四成,即使这样他还要去赌一下,他依仗的,一个是完颜亮手里的大义,还有一个,就是完颜秉德不是一个合格的统帅,或者说,一个从未上过战场的文臣,根本就不可能具备统帅大军的基本素养。可是,完颜亮如果到现在还蛇鼠两端,他就真的是个有输无赢的赌局了。 完颜亨反复催促了几次,完颜亮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终于一咬牙,拿起早就准备好的玉玺,砰的一声盖在了面前的诏书上,这份诏书早已经过几位丞相的副署,就连一向油滑的乌带这次也盖上了自己的印玺。有了这份诏书,完颜秉德就被剥夺了一切权位和职司,甚至在诏书里还痛斥了秉德擅自兴兵进逼京城的举动,不过,因着没有什么证据,又怕过分刺激下面的官员逼着他们去选择阵营,所以诏书里没有直接将秉德说成谋逆反叛,不过有了这些已经足够了,至少在法理上,秉德现在的举动就是违逆了朝廷意志的。 看着诏书,完颜亮和完颜亨君臣二人对视在一起,他们自己都不知道,眼前这份诏书的效力到底如何,因为到现在为止,似乎他们的行动都还是被完颜秉德牵着鼻子去走的,天知道完颜秉德还有什么后手准备着。 早有急脚将早已准备好的诏书副本带上,用最快的速度送往整个金国所有地区,甚至还送了三份去外国,分别是高丽,南宋还有西夏,目的就是在告诉这些国家,这是我们金国内部的事情,你们不要妄想插一脚。至于说是否有效,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看着完颜亨跳上战马飞驰出了上京城,徒单特思走到完颜亮身边,小心翼翼的道:“大哥,你那个棋子,难道还不要用么?” 完颜亮望着完颜亨的身影越来越远,口中喃喃的道:“早已用了,至于效果,现在还不知道呢。” ******************************************************************************* 罗利蝎是完颜秉德地近身小底。白天伺候着秉德更衣洗漱饮食起居。晚上呢。就干脆上了床伺候秉德舒服。属于那种一天打两份工地辛苦一族。这帮子女真贵族自打见识过中原地花花世界后。中原流行地东西不管好坏一应学过来。连玩男宠娈童这套也一起继承了来。这不。完颜秉德统兵出征在外不好带上歌姬小妾。干脆将罗利蝎带在身边。一样能白天黑夜舒舒服服地。 前个晚上秉德太过兴奋。竟然搞了足足一夜。天光放亮。秉德自己一翻身呼呼大睡。那罗利蝎却不敢睡地实了。听着帐外隐隐有了声息。就忍着菊花痛赶忙爬起来。他还要为秉德准备洗脸地温水。和早上地吃喝呢。若是秉德早起见不到这些准备。可不管前一天晚上用着舒服不舒服地。一准打罗利蝎个半死。 罗利蝎挑开门帘走到帐外。急急忙地使唤人生火烧水。别看他在秉德面前乖地跟小猫似地。到了下面这些亲兵前可是吆五喝六地跟个爷似地。至于亲兵们背后叫他兔爷。罗利蝎全当作不知道。 等到出来以后。罗利蝎暗自叫声苦也。原来他今天起得晚了。昨夜值宿地亲兵早已撤走。换上这批亲兵地谋克却是秉德面前地红人。那个都元帅府检法官石抹奴申。平日里石抹奴申早看着罗利蝎不顺眼。罗利蝎自是不会怕他。不过要想使唤石抹奴申地手下也就别想了。 难道生火烧水这些粗活都要自己去干?罗利蝎看看地芊芊玉指。吹弹可破地肌肤。说实话。这罗利蝎真地漂亮地可以。若是换上女装怕是没几个人能把他当成是男人。看了又看。罗利蝎下定决心。坚决不干这些粗活。前几天亲兵猛安不是来了一批新兵么。劳动自己走几步。去使唤那些人好了。 罗利蝎很顺遂的找到了新来的亲兵,这些亲兵们都是从各个女真屯户里招募来的勇锐,哪里知道罗利蝎是个什么人物,大多数人听了罗利蝎的要求后,就是两眼一瞪撸起袖子要来揍他。罗利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大致凑上了人手帮自己,可是,他还有早餐没做呢,远远地看到一个好似汉人的身影走过,罗利蝎高兴异常,汉人最是好使唤了,正好抓这个汉人去做早餐。 罗利蝎将那个汉人喊住,当那个汉人回过头来,罗利蝎一看他的相貌,当时呆立原地,手上拿着的银壶也砰的跌落在地。 洪过诧异的看看眼前这个俊俏的好似女人的家伙,怎的刚才急嚯嚯的叫住自己,现在又看着自己发起呆来,难道说,这个家伙对自己有意思?洪过就感觉全身一阵冷颤,暗骂一声罪过,自己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念头来?忙摇摇头飞快走开,许是昨晚睡得不好,趁着中军还没开拔,赶快找个地方补一觉吧。 直到洪过走开了,罗利蝎这才失魂落魄的捡起银壶,迈着木然的脚步,一步一步的走回秉德大帐前,嘴里还在低低的念叨着:“怎么,怎么会是他?” 原来,前不久罗利蝎跟着秉德回去松蓬山下的庄子时,突发急症就在庄子里住了一阵子,他不巧,就在病好了马上要出发来燕京的时候,被他赶上了洪过带人堵住庄子大门那档子事。当时的罗利蝎在围墙后亲眼见到,平时在下人面前不可一世的赵顺,见到了洪过带人闯将过来,连个屁都不敢放,乖乖的跪到地上,几乎就要去舔洪过的靴子了,后来他打听了才知道,这个汉人书生竟然是芮王府的西席先生,就因为自家的庄子得罪了他,前不久带了十名芮王府的家将,堵住足足五百名自家庄子的家丁,一通好揍下来,五百人竟然没干过那十个家将! 罗利蝎是没机会验证这话到底真假,就在洪过纵马离开后,他便偷偷套上车飞驰去了燕京,不过,那时洪过威武的样子着实给他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直到现在一眼还是能够将洪过认出来。 那个石抹奴申虽然反感罗利蝎,不过知道罗利蝎早起操持的都是秉德必备的物事,这时见到罗利蝎如此失魂落魄的走回来,有些诧异的走近几步,就听到罗利蝎在那里嘀咕:怎么会是他? “什么人?”石抹奴申自是要将警卫秉德当作第一要务,听到罗利蝎说什么他不他的,自然要问个清楚。 那罗利蝎见着石抹奴申,也顾不得什么,急忙将在营地里看到洪过的事情说出来。 石抹奴申吓了一跳,怎么,在秉德的中军营地里见到了芮王府的西席先生?他的职司说是都元帅府的检法官,只是个区区正八品,但这个位置是真真正正的位卑权重,一言可以决三品四品大员的去留甚至生死,更何况他这些日子跟着秉德操持军务,更像是秉德的机要秘书,可不比罗利蝎那样无知,什么芮王,现在要叫韩王了,为什么韩王完颜亨家的西席会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还在这里猜个什么劲。”石抹奴申对着罗利蝎狞笑下,“抓起来,一通鞭子下去,一万个为什么都知道了。” 洪过正倒在一处阴凉的地方打瞌睡,忽然听到旁边有人在喊他:“洪先生,洪先生……” 首发 第一第七十九章 帝相决(2) 还没等开拔,阿土古就被人拉住,告诉了一个让他几乎吓死的消息:洪过被抓了。 听了这个消息,阿土古第一个反应就是要去救人,通知他的人是阿合,见着阿土古一脸惊怒的模样,大为不屑的道:“我的阿土古兄弟啊,那个汉人小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路数,听说还是什么王爷对头家的教书先生,一个汉人能教个什么鸟东西,还不是汉人那套酸丢丢的玩意,自己丢了江山还来教我们女真人,没来由的把我们女真汉子就教坏了,算了算了,不就是个小底么,作哥哥的担保,到今晚宿营,哥哥一准再送十个小底给你。” 阿土古也不是个莽撞人,虽然性子愣了点,但是为人还算谨慎,不然完颜亨也不会派他来保护洪过。听了阿合一番话后,他也逐渐清醒下来,阿合的话中透露了很多东西,第一,抓洪过的人显然知道了洪过的身份,现在他去辩论要人一准没可能成功,第二,洪过没有透露与自己这些人的关系,不然的话,就不是阿合来通知自己了,只会是数千精锐女真兵来围剿自己这些人,第三呢,既然洪过暂时没开口,自己过去强要人就说不过去了,一个不好还会让秉德的亲兵猛安勃极烈怀疑自己。 所以阿土古当时下个决定,暂时隐忍一天,如果到了晚上洪过还没开口,就找机会救了洪过出来一起逃走,若是洪过招认了自己这些人,没的说,就只能从这千军万马里杀出去了。不过,害怕自己真的全军覆没了也没个消息禀告完颜亨,阿土古还是找个机会打发了一个家将,悄悄从大军中溜出去躲藏下来,等自己在军中发的烟火消息去决定行止。 安排妥当后,阿土古揣着一颗蹦蹦乱跳的心,开始慢慢跟随大军向前开拔。 洪过被抓住后,石抹奴申在一顶小帐里开始审讯他,但是洪过一早想通了些事情,不等石抹奴申的鞭子抽下来,立马开**待:他是芮王府的西席,不过毕竟是个汉人,一心想回去南面宋朝找老子洪皓,所以前阵子宋王庄大乱,他趁乱跑出来偷偷就上路了,谁知道整个路上乱的可以,他几乎也丢了性命之后,遇到了一群女真人,为了保住命他只能投靠这些女真人当个杂役。 这番话一时间听不出毛病,石抹奴申对宋王庄的情形也不算了解,那个罗利蝎更是不知道了,两人面面相觑的不知应该如何是好。 但是,这个功夫完颜秉德已经醒了,在那边叫唤罗利蝎,石抹奴申也不是没有职司的闲人,加上大军正在准备开拔,琐碎事情一大堆,石抹奴申想了下,干脆就是将洪过暂时押在中军大队里,自己忙着去招呼士兵了。不过他出了小帐后也没忘记派人去监视阿土古那些人,虽然从亲兵猛安里剔除二百多人是个大事,不过如果这些人真的不可靠,他甚至不在乎用刀剑去解决。偏偏秉德招募亲兵这件事传的很广,基本整支大军上下都知道了,现在没有证据证明阿合一群人是奸细,若是一个处置不当就会失去军心,由不得石抹奴申不小心。 还好,阿土古这些人整整一天都没什么异常,依然继续按部就班的担当守卫,至于洪过的事情也是派人过来打听过了,一听说与完颜亨有关,这些人立马闭嘴再不言语,这些都让石抹奴申感觉放心,若是这些人不来打听,那只能说是心里有鬼,他可真要撤换人手了。 一日五十里路下来,可就是接近了济州,估计明日再走一天就能在济州城里宿营了。这济州听着很陌生,不过它以前可是有个大大有名的名字——黄龙府。黄龙府是后世吉林省农安县地界了,在辽代因为耶律阿保机在这里演了一出黄龙出现的闹剧,所以才得了这么一个名字。黄龙府是当年辽国防御女真人的最前沿指挥中枢,也是完颜阿骨打起兵后,攻下来的第一座有重大军事政治意义的大城,从那以后,黄龙府在女真人心里就有了非常神圣的意义,连岳飞上书宋高宗时候,都说是要“直捣黄龙,营救二圣”。 就在白天行军途中,有斥候车轮一样往来的回报,通通都是完颜亨大军的进程:虽然完颜亨有所谓十几万大军,可是前锋只有最为精锐的一万人,比起完颜秉德的大军来,这支部队动作飞快,出了上京不过四天时间,就赶了四百五十里地,竟然就在完颜秉德之前进驻了济州城。 听了完颜亨前锋进入济州地消息。完颜秉德并未惊讶。倒是石抹奴申有些犯愁。那济州城从辽代开始就在兴建。虽然辽代契丹人因着是游牧民族。对筑城技术不大擅长。不过总架不住两百多年地修建啊。更何况自打金太祖阿骨打攻陷了黄龙府后。也开始着力修整守备。到这个时候地济州城。可不是当初阿骨打带着几千人就能攻下地城池了。难道说。未来决战地战场。就定在济州城下了? 看着错后一个马身上地石抹奴申脸色不好。完颜秉德哈哈大笑起来:“奴申。怎么怕了?”说话。不等石抹奴申回话。秉德虚空抽了下鞭子:“济州能有多大。住下三万人就好不错了。完颜亨还不是要在城外安置他那些几十万乌合之众。我们就在城外和他们决战。我倒要看看。等我击溃了他签发出来地几十万废物。他是不是还不出来和我一战。如果是那样。哼哼。我就留下五万人围住济州城。带上其余人马去上京城。” 听着完颜秉德地方案。石抹奴申没有做声。这个方案看似不错。不过他总觉着完颜亨没有这么蠢。而且战场之上难道就真地不会意外么? 意外意外。石抹奴申忽然想到那个姓洪地汉人书生身上。难道那是完颜亨地计谋?想到这里他连忙将洪过地事情对完颜秉德说了。 秉德听后没有马上出声。这个姓洪地小子他也知道。当初完颜亨就是因为这个小子。才与他地家丁干了一架。从那一次之后。完颜秉德就彻底熄了拉拢完颜亨地心思。因为他看到了完颜亨是个想坐收渔翁之利地家伙。不到事情出现重大转机是不会下赌注地。这样地人不用拉拢。只要他能赢了完颜亮。事后只要一道调令就足够了。 虽然后来完颜亨地举动出乎秉德意料。不过洪过到底是给他留下了印象。洪皓地儿子。一个很冒失地傻书生。一个以宋臣自诩地愣小子。肯为完颜亨和完颜亮卖命么。要知道。这种偷偷潜入敌营地活。十有**都是有去无回地。难道说完颜亨给姓洪地书生吃了什么**药么?不可能。 秉德微微笑起来:“一个汉人小子而已,带着那些汉人来的女真人查出了什么没有,如果没有疏漏,就放了吧。” 石抹奴申吃惊的看向秉德:放了?万一是奸细呢?不行,他还要继续审问。 到这里,洪过和阿土古就不得不感谢阿合了,正是因为有了阿合这个正牌子的契丹猛安勃极烈,才掩饰了阿土古这些人的诡异身份,否则无论阿土古早先的话编的如何圆满,石抹奴申一听是从上京北面过来的女真人,怕是即便不会刀枪伺候,也要立马调出亲兵猛安了。 到了夜间宿营的时候,完颜秉德突然提出来要宴请女真猛安勃极烈们,他这里指的是驻守燕京那两个女真都统手下的猛安勃极烈,至于后来投靠的女真人,诸如阿合这样的人,还不放在完颜秉德眼里的。驻守燕京的部队,拢共六个都统六万满编的精锐,四个由幽云汉人组成的汉儿军,连都统都是由幽云汉人担当,这些人虽然很能打,但是这些军队的底子太不干净了,当过辽兵,投过大宋,又跟过金国人灭掉了北宋,甚至还跟过金兀术马踏半个江南,光凭这些,就足以让女真贵人们既用且防了。也只有那两个精锐的女真都统,才是完颜秉德眼中非常可靠的部队,也是金国放在燕京威慑周围地区的战备部队,所以,秉德一路上都是着力拉拢这些个女真都统的将领。 石抹奴申也是习以为常了,一边安排着去继续监视阿土古这票人,一边派人布置秉德中军行帐和宴会,这样一来就没了功夫去审讯洪过,唯有另外派了个女真谋克长去干这件事。 这个女真人是秉德亲兵谋克长,哪里懂得什么套话示好恩威并济的手段,进了关押洪过的小帐,指挥着手下几个女真兵,对着洪过就是披沥啪差的一通皮鞭沾凉水,才不过二十鞭子下去,就将洪过打得皮开肉绽昏死过去。见着洪过晕了,呼啦就是一盆凉水从头上泼下,激的洪过全身一阵哆嗦。 那谋克长就是想问洪过的同党,洪过也真钢性,咬着牙怒视过去,“嘿嘿,小狗,太轻了,你家洪爷身上还痒啊,接着来啊,信不信,等到老子从这里出去,立马去掘了你家祖坟,杀了你家上上下下,一个不留!” 那个谋克长听了这话,瞪着洪过看一阵,突然就是哈哈大笑起来,在他看来,洪过这些话简直就是发了疯的疯子才会说的出口,他现在已经没了继续审问的心思,一个疯子嘴里能说出啥来,只不过,一个汉人小狗敢威胁堂堂的国族谋克长,这让他很不爽,所以他一把抢过了皮鞭,磨着牙冷笑着慢慢靠近了洪过。 就在一片忙碌的中军营地的一角,一片小帐很安静,安静的几乎与整个中军格格不入了。这里,就是阿土古等人的营帐。在最中间的一顶帐篷里,阿土古对着呆坐一边的阿合抱抱拳笑道:“哥哥,作弟弟的对不住了,瞒了你这么久,不过,今次事情太急,如果今晚能活着出去,改日上京城最大的馆子,我向哥哥赔罪。” 阿合一脸土色的坐在一角,瞪着眼睛看着帐内已经是整装待发的一票人:“你,你们疯了,这里是十万大军的中心,你们真的以为你们会杀得出去么?” 阿土古这时正掀开帐篷帘要走出去,闻言回头望过来,咧开嘴爽朗的笑道:“我家韩王给我的命令就是保护好洪先生,即便是丢了性命也要完成王爷的命令。” 首发 第一第八十章 帝相决(3) 完颜秉德的亲兵猛安大约一千人冒头,其中有四百人是他从上京带去的的亲兵,编成四个谋克成为了整个亲兵猛安的核心,至于其他的六百多人是起兵后陆续招募的,以孔武有力是女真人作为选拔的标准,经过粗选和精挑出来的,这些人个个都有不属于蒲辇的武勇和经验,只是因为刚刚编在一起,在战斗力上还需要时日打造。 今晚因着完颜秉德宴客,整个中军都在忙活,也只有阿土古这些人被石抹奴申怀疑上,才没被派上活计,只是被要求老老实实的呆在帐篷里。 二百多人,即便是松松散散的站开,也是不小的一片,也幸好这时中军内太忙碌,人来人往的全没注意到身边多了一些人。关押洪过的地方只是中军的一角,加上夜色的掩护,这个地方更是显得僻静异常。阿土古带人很顺利的就避开了其他的注意,慢慢接近了那处早已看好的营帐。 审讯洪过的谋克长还真敬业,虽然走了一天的路本可以偷懒休息下,为了办好石抹奴申交代的事情,这厮顾不得全身酸软,带上两个亲信闯进了洪过的小帐,火盆支起,皮鞭准备上,大桶的冷水也装满,他今天行军中间向几个汉人请教了些审问人的法门,在汉人看来,什么皮鞭都是小儿科,那个烧红烙铁,钉竹签子,扒皮割肉,洒盐巴,如此种种说出来,把这个女真谋克长听得目瞪口呆,而且更加激起了心中那股子血腥的欲念,这不刚刚休息立帐就急嚯嚯的预备东西,他今晚要在洪过这个韩恩书生身上,好好实验下白天听到的一切。 见着那个一脸凶相的女真军官,带着一票家伙进来,洪过心里就暗道一声不好,虽说没见过那些酷刑,可他好歹是后世穿越人,听总还听过吧,这些东西一摆上,洪过就知道今天不好糊弄了,错了,是今天怕是挺不过去了,今早的皮鞭已经够他受的,现在连火盆烙铁都端出来,不把他玩个全身臭肉,想来不会收手。 那谋克长笑嘻嘻的走到洪过面前,照例是一通皮鞭沾凉水,他现在只想好好玩个过瘾,至于洪过说或者不说他才去不管。两个膀大腰圆的壮汉卯足力气抽下去,洪过身上刚刚止住血的伤口,立马又是喷出鲜血,旧伤加新伤,洪过感觉着脑子发沉,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呼啦,一桶凉水尽数浇在洪过身上,激的洪过啊的大叫出来。那个谋克长打发一个手下去打水,自己走到了火盆旁边,信手拣出一个烧红的烙铁,拿在手里吹了一下,斜着眼瞟向那边的洪过。洪过一见到这红彤彤的烙铁,整个身子立即不由自主的哆嗦起来,这完全是不受控制的身体自主行为,与他是否胆小真的没关系。 见着洪过身体乱抖,那谋克长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要的就是这种弱小在他面前颤抖的效果,这种欺凌弱小的感觉简直太棒了。不过,他现在还不准备马上把这通红的铁块放到汉人书生身上,听那些汉人军官讲,这烙铁按下去,那人怕是立马就会疼昏过去,他要的是汉人小子不断的害怕和恐惧,所以还要等拿回凉水来。 等了一阵,那个出去打水的亲信还没有回来,谋克长气得骂了一句:“妈的,去哪里打水了,要这么久。” 就在这时,一柄冰冷的钢刀轻轻架在他的脖子上,阿土古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你等的是这个么?” 洪过被人从木架子上放下来,刚刚松开皮条的绑缚,洪过整个身体失去了依持几乎跌倒在地上,幸好阿土古冲上去一把扶住了他,可就是这么一扶,竟摸在了洪过的伤口上,煞的洪过张大嘴无声的吼叫,吓得阿土古急忙要找人过来将洪过抬出去。 谁知。洪过猛地用力挣开阿土古地搀扶。跌跌撞撞地走到那谋克长身前。此时地谋克长可没了刚才地嚣张。业已被人按在地上。嘴巴里塞上破布根本喊不出来。惟有惶惶不安地看着冲进来地这群人。.电脑看小说访问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明明就是穿着亲兵猛安地衣甲。却将汉人奸细放了下来。这时见到洪过冲过来。他地身子不自觉试图向后挪动。可惜。两个女真家将地大脚死死地踩住他。令他丝毫不得动弹。 洪过也不擦拭下脸上地血污。慢慢蹲下身子对那谋克长放轻了声音讲话。那声音轻柔地真好像是在对情人细细私语。可惜。讲话地内容却令所有听到地人都不寒而栗:“记不记得。我早前告诉你什么。只要给我机会。我要去挖了你地祖坟。让你家上上下下男女老少全死光。”说话。洪过猛地拽下谋克长身上地木质腰牌。看清了上面地姓名后。才在谋克长眼前晃晃腰牌。“现在。就从你开始吧。” 说着。洪过对着两个女真家将下令:“把他地嘴张开。不要让他出声。” 两个女真家将不明所以。不过他们依旧将那谋克长地嘴巴抠开。捏住了左右地颌骨让这个谋克长不能闭上嘴巴。 洪过一把抄起火盆里地烙铁。对着通红地烙铁上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那个已经是一脸惊恐地谋克长。慢慢将那烙铁靠向了谋克长地脸:“想用这玩意在我身上试吧试吧?很好。今天你就自己来享受吧。” 在场所有人都明白了洪过地想法。一时间吓得面如人色。那个谋克长更是不堪。就在洪过说话地功夫。整个人已经向后一仰头晕了过去。洪过可不管这些。一盆凉水浇醒了他。然后就在谋克长注视下。将那个烧红地烙铁头。猛地伸进了谋克长长大地嘴巴里。 滋啦—— 长长的烧焦声之后,是弥漫在整个帐篷里的焦臭味道。 过了一阵,洪过猛地向后一拉烙铁,噗的闷响,大家一看,原来烙铁头上带下来一块焦黑的肉碳,竟是将那谋克长的舌头一起拔了下来。 洪过神情自若的扔掉那慢慢变冷烙铁,站起身对两个家将下令:“绑好,用刀子在他手腕脚腕割四个口子就可以了。”说完,转头问阿土古:“你下面是如何安排的?” 阿土古感觉头皮一阵发麻的看看地上那个早已喊不出声的谋克长,马上又偏过头去,努力不去看面前的一切,“这,这个自然是立刻逃走,我们在这里宰了人,怕是瞒不了多久的。我已经让人去整备马匹,现在冲出去还能杀个措手不及,洪先生逃走的机会很大。” 洪过立刻听明白了阿土古话中含义:洪先生逃走机会很大,那就意味着所有二百名家将,怕是没几个人能从秉德大营逃走了。用二百个人的牺牲换他一个人走,这种事换作平时,洪过二话不说就会立即走人,这二百个家伙也不是什么善茬子,当年在中原也没少了杀汉人军民,按照洪过的逻辑,这二百人死不足惜。可是,现在的洪过有了一些其他的想法。 抬头望着阿土古,洪过坦然道:“你是否信我。” 阿土古脸色一愣,随即苦笑道:“洪先生,这都什么时候了,我怎会不相信你,不过,王爷将领最大,还请先生快走吧。” 洪过摇摇头,对阿土古道:“我不能走,走也走不出去的。”按照洪过的想法,这里是十万大军的中军,他们一群人别说想冲出去,怕是没摸到联营的边就会被人砍成一堆烂肉,光凭一时血勇向外冲杀,只可能是这个下场的。所以,要制造混乱去吸引所有人的注意,“我们需要去点火,造出乱子,这样才能跑的掉,你明白了?” 说到打仗,阿土古根本不用洪过指点,立时明白过来,两人合计下就将手下的二百人分开成三部分,一部分十个人继续去看好马匹,在这联营之中要逃走,没有马匹是不可想象的,另外一部分足足一百人,被分成了二十队,分散潜入整个大营之中,专门找女真人的营地去,找到机会就四处点火然后呼喊完颜亨的奸细进来了,要杀光所有造反的女真人,然后四处杀人放火,相信整个军营很快就会陷入混乱之中。最后的一队人手就留在中军营帐内,等到大营中的乱子起来,他们也呼喊着冲出去,借着混乱冲出大营去。 “虽然我们之中大多数人还会死掉,但这么做总好过我洪过一个人逃走。”洪过对着那些即将去制造混乱的家将拱手道。 一个家将轻笑一声:“洪小哥真是个酸书生,我们从进了王府那天,就把命卖给王爷了,只要能完成王爷的命令就算把命扔进去又如何。这次只要能有十个人跟着洪小哥跑出去,哈哈,我们就算是没白死么,弟兄们,你们说是不是啊。” 几十名女真家将一起笑起来,也不和阿土古招呼声,就这样笑嘻嘻的从暗处溜出了中军的营地。 见着所有人消失在密密麻麻的营帐中间,阿土古感觉眼中热乎乎的,他知道,刚才将是见到这些弟兄的最后一面,他们中间怕是一个都不会回来了。努力抽了几下鼻子,阿土古这才对洪过道:“洪先生,我们准备走吧。” “走?为什么要走?”洪过看着留下的几十个人,脸上现出一个奇异的笑容:“你们真以为,他们的牺牲会换来整个秉德联军的混乱么?说是点火,这最大的一把火,还要由我们,在这里点!” 首发 第一第八十一章 帝相决(4) 阿土古身子一闪出了帐篷,看看中军营地内的人影已然少了很多,秉德的筵席早就开始,这亲兵猛安的士卒们终于可是暂时消停一会,纷纷躲到自己的帐篷里舒服舒服,毕竟是白天走了一天,这傍晚也没能休息下,一个个都是累的够呛。 首发 阿土古不再掩饰自己的身子,大大方方的走出来,直到走到距离秉德大帐还有几十步的时候,他的脑子都还是晕晕的,刚才洪过说的话依旧在脑中盘旋:什么火,完颜秉德就是那个最大的火头,就算我们把整个联营点了,能有宰了完颜秉德造的乱子更大?看着完颜秉德就在距离不足一里的地方,你难道就想这么溜走?什么是效忠王爷,什么是尊奉王爷的军令,我们出来是作什么的?对,探查敌情,可是,有哪个人说斥候不允许行刺敌将么?没有,那好,我现在命令你们,干了完颜秉德那个**的。 “站住,干什么的?” 一声叱喝将阿土古的神智重新唤回来,原来他已经来到了秉德嫡系亲兵负责防守的地带,那些从上京就一直跟随秉德的亲兵,见到有人敢大大咧咧的走过来,立即大声喝止。 阿土古亮出手上的亲兵木牌,示意自己也是亲兵猛安的人,正要继续前进,谁知道这些嫡系亲兵却端起了架子:“放肆,今天石抹奴申大人下令,没有他或者王爷的命令,即使王爷的亲兵也不许进入行帐。给老子滚。” 阿土古一愣,随即脸上现出怒色,大手猛地将那块木牌甩到一个嫡系亲兵脸上:“放你娘的狗屁,怎么的,老子也是亲兵,凭啥老子就不允许进去,告诉你,老子打得仗杀的人,比你上过的女人都多,外面韩都统还在那里等着回话呢,耽误了事情小心老子拧了你们的卵子。” 那些亲兵被骂的愣住了,石抹奴申只告诉他们要加强防卫,想来这个时候大家都累,不会有什么人来搅了秉德的筵席,也就没多吩咐,这下可好被阿土古钻了空子。见着阿土古气色不善,刚才竟然敢拿亲兵的腰牌扔出来,正符合那些刚招来的骄兵悍将的样子,那几个嫡系亲兵有些迟疑后,终于决定进去通禀。 见着本来十人的守卫,走掉一个人后,阿土古晃晃荡荡的凑到其余九人身边,从腰间拿出一个皮袋子往嘴里大口灌了一口,又扔给其余几个嫡系亲兵。那些嫡系亲兵从他打开塞子就闻出来,阿土古手里拿着的是一袋子好酒。这时酒袋子接到手里却迟疑的看看阿土古,作为亲兵虽然是嫡系,但是在上值的时候还是不允许喝酒的,不过这酒香又实在勾人,这些家伙都是白天走了几十里的人,晚上没等歇一下就上值,从心里面想喝上几口解解乏。 见这几个小子犹犹豫豫的样子,阿土古大骂一声窝囊,走到了他们近身,大手伸出好似想取回那酒囊。几个亲兵盯着手里的酒囊,眼睛里的犹豫更加明显了。 就在这时,阿土古的大手突然向前一递,一把抓住了一名亲兵的脖子,手腕一用力,那亲兵立马两眼瞪得溜圆,四肢用不上力开始抽搐起来。阿土古的右手摸到这小子的腰间,顺手抽出他的佩刀,寒光一闪,在身侧划过一道弧线,立即有两个亲兵了账。 两个亲兵的脖子被人割开,血箭喷溅了周围人一身,被热血洒在脸上,其余几个人这才反应过来,立即想挥动长枪刺死阿土古,谁知道这时的阿土古和他们极近,丈许的长枪根本施展不开。趁着这个机会,阿土古反手在掐着的那个小子脖子上一划拉,又将那个小子了账。顺手将那个倒霉小子的身子往前一扔,挡开了对面三个家伙的视线,自己身子一矮向后扑出去,手上刀子飞闪,劈,撩,扫,划,几个窜起之间就将后身三个小子了账。 剩下地三个小子刚刚推开自己人地尸首。正要抽出腰刀去杀阿土古。就感觉后心一痛。随即头一歪身子软倒下去。 洪过从阴影中走出来。大大方方地走进了中军营地内这片核心营帐区。这里平时都有两百人防御。虽然干掉了守门地十个人。若是动作不够快。只怕等下就会被巡逻地十人队拦住。 阿土古见着自己人冲进来。当先扑出。奔着中心那顶最大地帐篷而去。他们这一路上也真极是幸运。几个大些地帐篷内都是鼾声一片。唯独遇到了队巡逻地亲兵。却被阿土古提前听到。众人躲在阴影中间。待到那支巡逻队走出来后。几个人伺候一个。悄无声息地就将十个人完全放倒。 这时候距离秉德地大帐已经不足二十步了。阿土古不再隐藏行迹。脚步飞快向前冲过去。就在他即将碰到帐篷帘地时候。就见那皮帘一挑。早前进去报信地那个亲兵走出来。猛地见到满脸是血地阿土古。那个亲兵惊得大叫出声。虽然帐内音乐声歌舞声响成一片。这声喊叫还是响彻了整座中军营地。 阿土古手腕一翻。立时将那个亲兵地脑袋卸了下来。随后大脚跟上向前一踹。就将一具无头尸首踢进了大帐之内。 完颜秉德和一票二十几名女真将军。还有几个他地亲信文官。正在大帐内喝酒看歌舞。不防一声喊叫吓了他们一跳。没等秉德发怒。皮帘子一动。滴溜溜滚进来一个物事。这东西边滚动还一边向外喷着红色地水。有几滴甚至落到了完颜秉德身上。他沾一点摸摸。黏黏地带着腥气。竟然是血。 等到那物事落到地上,众人一看,立时吓得不轻,竟然是一具没头的尸首。这个发现立马将那些正在唱歌跳舞的歌姬吓得花容失色,尖叫着转身就想四处逃走。 不过,帐篷的大门被一个人堵住了,那人嘿嘿笑一声,慢慢走进来,环视了帐内一圈,晃晃手上弯刀,示意所有人都别动。 那些个女真将军不是猛安勃极烈就是万户都统,个个都是从战场上爬下来的人物,哪里会怕一柄钢刀,这时立即有人大喊一声抓刺客,抽出腰刀就扑向了进来这人。 阿土古身子向旁边一闪,让开了那砍来的弯刀,自己并不出手,就见大帐外又冲进来几个家将挡住了那名猛安勃极烈。这下帐内的人看明白了,这分明就是一次有预谋的刺杀,一时间所有将军们跳起来扑向了帐门,天知道这些刺客还有多少人呢,赶快将他们撵出大帐还可以争取一点时间,等到中军内的亲兵猛安得到消息,自然就是这些刺客的死期了。 阿土古也没想到这二十几名女真将军会如此拼命,他和冲进来的六个家将挡了一阵,竟然被对方放倒一人,其余的人也被逼到帐门,后面的人也是一时间无法加入战团。不止如此,他们六个被二十几个人围攻,左挡右支间竟似有些支撑不住的样子。 就听外面响起洪过一声大喝:“退出来。” 阿土古心中吃惊,好不容易杀到了这完颜秉德大帐,眼看着秉德就在里面,这个时候退出去,岂不是要前功尽弃么。不过,他一早命令手下人必须完全听从洪过指挥,这个时候其余几个人已经渐次退出了大帐,阿土古虽然不甘,也终于是最后一个退出来。 还没等那些个女真将军们高兴,只见大帐外嗖嗖嗖的声响,一阵箭雨从外面射了进来。这帐幕虽然比起其他的军帐更加宽大和豪华,终究是一座帐幕而已,不会有丝毫砖石加固,甚至连块木板都少见,无论皮质帐幕如何坚固,怎么可能挡得住弓箭在极近距离的射击,第一波的四十多支箭矢,就放倒了将近四五个女真的将军,不等那些将军们反应,又是一波弓箭射进来,就将帐内其余的人又放倒了小十人。 五轮弓箭毫不停息的射出去,待到阿土古破开帐幕再次冲进去的时候,只看到的是尸横遍地一片哀号,整个大帐内再没一个人能够站立。 这次不用洪过下令,那些王府家将很自觉的冲过去,找到每个女真将军的身子,噗哧一刀下去,剁下脑袋了,既是防止这些人装死又是记功。 这一幕看在刚刚进来的洪过眼中,气得的几乎跳起来跺脚:“我操,你们他妈的干啥呢,给我找完颜秉德,找到完颜秉德啊,快去找。” 这些家将如梦方醒,挨着个的在帐篷里翻找起来,可是,这豪华的前帐里根本没有秉德的尸体,很显然,秉德并没有被弓箭射中。家将们这次不用下令,立即冲进了后帐去寻找,找不到完颜秉德,他们今晚就算是白来了,或者说,白死了。 看到一群家将冲进了后帐,洪过指着地上那些女真将军的尸首对阿土古道:“快,找到他们身上的金牌和兵符。” 女真在起兵后定下军制,万户都统身上配金牌,猛安勃极烈配银牌,谋克长和蒲辇孛堇配木牌,这就是军官的身份象征,另外还配发了一些虎符,作为调动军队的凭证。只要控制了令牌和虎符,这些女真将军的部队,短时间内将无人能指挥的动。 完颜秉德的大帐出了这么大动静,怎么可能不会惊动那些亲兵,早有亲兵敲起警锣,随即整个中军开始呜呜的吹起示警的号角,立时,整个大军都开始动起来。 洪过拉过身边十名家将,对着那些正发了疯一样冲过来的亲兵一指:“射,射死他们。” 别看只有区区十柄弓箭,在大帐这个并不宽阔的地方发挥了无法想象的威力,几乎是每一箭射出去都能放倒一个或者两个亲兵,而且洪过他们敢毫无顾忌的放箭,外面的亲兵可不敢随便回射,万一里面还有完颜秉德,一箭被自己人射死岂不是冤死了,因此,这些个亲兵只有硬着头皮傻愣愣的向着大帐的门口冲锋,等到这十名家将把箭壶里的弓箭射光了,大帐前的空场上已经是倒满了完颜秉德亲兵的尸首。 看着身边十名家将身上再没一支弓箭,而且他们因为全力拉弓,已经是累的脱力,根本无法挥动腰刀了,洪过心中万分着急,怎么几十个人冲到后面快十分钟了,还没个结果呢? 为了防止出现意外,乘着外面那些亲兵暂时没想出法子的功夫,洪过拉着阿土古跑进了后帐,他要立刻找到完颜秉德的令箭匣,没了这个玩意,光是完颜秉德一个人根本指挥不动整支大军,即使他们杀不了秉德,秉德在短时间里也别想重新控制军队。 外面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洪过,我知道是你在里面,说吧,说出你的条件,你不是想回宋国么,只要放了王爷,我敲锣打鼓送你回去,还附送一大笔钱,只要你愿意,王爷可以给赵构写信,让赵构封你一个大大的官职。不仅是你自己,还有你的老娘,还有宋王庄上下所有人,只要你放了王爷,我可以保证绝不会反悔。” 洪过认得这个声音,就是这个家伙带人抓了自己,记得他的名字是石抹奴申,一个完颜秉德的亲信。为了帮阿土古争取时间,同时他也听到从后帐深处传来一阵喊杀声,估计那边也是正在围攻完颜秉德,他走到前帐的大门处,笑呵呵的道:“啊呀呀,是石抹大人,真是不错的条件啊,让我一下就动心了呢,可是呢,你要我怎么把一个死人交出来啊?” 那石抹奴申一开始还以为洪过动心了,听到最后,才知道是耍他开心,气得急怒攻心,刚才他去了关押洪过的小帐,只见到两个亲兵的尸体,还有一个因为血几乎流干而将死的谋克长,就知道事情不妙。他以为那些人救了洪过应该是立刻逃走,谁想到这些家伙胆大包天了,竟然敢在十万人的包围之下,来行刺完颜秉德。就是这么耽搁一会,真就被洪过他们得手了,听被射回来的亲兵回报,帐内一地的尸体,也不知道完颜秉德到底是死是活,不过,只有还有一分的希望,他就不能放弃了,终究完颜秉德是这支大军的灵魂所系,若是秉德死了,整支大军立马就会土崩瓦解。所以他才想试着劝降一下洪过。 虽然知道洪过的话很大几率是说谎,石抹奴申也明白洪过是不会谈和的,现在就只有豁出一切冲进去了,希望完颜秉德身边的那些护卫能顶住。 就在石抹奴申布置人手准备四面一起冲进去的时候,突然听到大帐内响起了一阵阵的欢呼声,隐约之间还能听到那些人在高喊:抓住完颜秉德了,抓住秉德了! 石抹奴申就感觉着眼前一黑,身子向后跌倒下去,外面围攻的秉德亲兵们的军心也同时一下沉了下去,完颜秉德被抓了,他们要怎么办? 大帐内的洪过这个时候没有半点兴奋神色,虽然那些个家将废了九牛二虎之力,险险的在秉德试图破开帐幕逃走前堵住了他,又宰了秉德身边的十几名护卫,终于将完颜秉德逮到了洪过面前。 看着被按在地上的完颜秉德,洪过故意让人把灯火挑的更亮,以便外面所有人都看清楚,在他面前地上的人就是那位萧王完颜秉德,完颜乙辛。可是,如何处置完颜秉德,让洪过犯难了。 首发 第一第八十二章 帝相决(5) 上了强推了,真好,虽然这本书成绩不是很理想,开篇写的拖沓了,不过小血一定会更加努力,把宋伐去写好 ************************************************* 以完颜秉德的身份,只要抓住了他就不愁出不去,洪过身边这些都能有条生路,就包括洪过自己一准能顺顺当当回去黄龙府,命是自己的谁不爱啊,既然有活下去的希望,又有谁乐意作死士? 可是,完颜亨和完颜亮就希望完颜秉德活着么?抓住一个活的秉德送回上京,就以秉德的党羽,或许有人希望秉德立刻就死,怕是也有人会狗急跳墙的要营救秉德吧。再者说,这千军万马之间的,就凭他们几十个人抓着秉德,一个不留神被人把秉德救了回去,岂不是前功尽弃?意外啊,万一啊,这个世上不可预测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洪过心中犹豫着,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真的出个闪失的话,秉德事后会如何处置自己? 突然,洪过又想起了那个秉德的亲兵谋克长,想起了那火盆上通红的烙铁,“操他娘——”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洪过突然抡起大刀,对着地上的完颜秉德狠狠砍了下去。 “不——” 石抹奴申一见洪过举刀就知道不妙,堪堪喊出这一声,就见到帐幕内寒光陨落,一道血箭冲天而出,然后,剩下的事情他就再看不到了,整个人摇了一摇,晃了一晃,向后栽倒下去。 阿土古和一众家将,看着洪过将完颜秉德的脑袋剁了下来,脸色上俱是不大好看,甚至有人用仇恨的目光看向了洪过。阿土古的嘴张了几张,最后还是没将话问出来。 洪过虽然是第一次杀人,可是现在的他被一股热血冲上头顶,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恐惧与惊骇,从地上一把拣起完颜秉德的脑袋,对着外面的亲兵们大喊:“老子剁了完颜秉德,这就是老子的回答,你们过来杀我啊。” 见着洪过状如疯狂,阿土古一把将他拉到身后,然后掀起一张皮子,把完颜秉德的脑袋,还有一堆物事一股脑的扔进去,打个包袱递给洪过,接着对十个家将下令道:“从后帐走,找到马匹立即离开大营,只要能到济州,王爷这次就赢定了,快走,我们在这里顶着。” 洪过还要发狂:“不,我不走,老子宰了完颜秉德,老子一人做事一人当……” 噗。阿土古一拳打在洪过脑袋上。登时将他打晕过去。指挥着几个家将把洪过背上。阿土古还不放心地道:“一定要将洪先生还有那个包袱带去王爷面前。不然老子变成鬼也饶不了你们几个王八蛋。” 那几名家将知道这一次怕真地就是诀别了。无论那边大营是否能点起火头来。这里地几百亲兵都足以要了阿土古他们地命。想要出声留下来代替阿土古。谁知道阿土古只是挥手喝令他们快走。那背着洪过地家将走到后帐时。不知道他背上地那个人偷偷地抬了下头。留在洪过眼中最后一个景象。就是阿土古命人手持弓箭射杀那些疯了一样地亲兵。这也是洪过在这世上最后一次见到阿土古。 当十个家将破开帐幕地皮子。乘着混乱冲出来后不久。洪过就要他们将他放下。说实话。他在杀了完颜秉德后也不知道如何收场才好了。如果不去装疯。怕是家将中间就会有人要了他地命:他那是绝了所有人地活路啊。 从家将手里接过那个包袱。洪过小心地拎住。这里可是整场战斗地胜败关键。完颜秉德地脑袋。能彻底让这支军队离心离德。很快这支北上地大军就会分崩离析。而其余地那些金牌兵符令箭。则是保证了在他们离开后。完颜秉德地大军中不会出现一个气场无比强大地逆天牛人。在边远地北方扮演一次“魔术师杨”。上演一场代替统帅指挥战斗。拯救部队于灭亡边缘地亚斯提会战。 事实上。从洪过一群人攻进完颜秉德大帐地一刻。就已经击碎了整支大军地指挥中枢。整个前帐地二十几名女真将军战死。已经令环绕在中军营地周围地两个万人队女真士兵失去指挥了。至少石抹奴申是无法调动他们。而后。因为没有了完颜秉德地令箭。又让石抹奴申无法去调动四个万人队地汉儿军。如此一来。石抹奴申最值得依靠地六万军队已然陷入了无序。惟有如此。石抹奴申才不得不去依靠中军剩余地几百名亲兵。试图解决掉攻入大帐地洪过等人。如此一来。能够用来包围大帐地人数大为减少。甚至连硕大地大帐都无法包围彻底。若是石抹奴申能够调动任何一支万人队。洪过现在都不可能逃出中军营地。 到了中军营地之外。洪过突然发现。整个军营似乎已经陷入了一种狂暴之中。这种狂暴地来源是对身边同袍地不信任。几乎所有女真士兵都在发疯地去砍杀一切不认识地女真士兵。只因为四处传言。完颜亨已经派人渗透了整支军队。利用大家都是女真人作掩护。要偷偷宰掉所有参与秉德一方地女真人士兵。 洪过几个人艰难的找到马匹,不去管看守马匹那十个家将诧异的目光,强令这十个人也跟着他离开。跳上马,洪过当先冲入了已经一团糟的军营。到了这个时候,整个营地都陷入了大火和斗殴之中,哪里还有人肯管这几个纵马奔驰的家伙。 直到是到了营门处,才有守卫这里的汉儿军兵士站出来,只不过洪过这时已经想好对策,高举着完颜秉德的金令箭,在奔驰的马上大呼:“奉王爷将令出营办事,速速打开营门。” 守门的不过是几个汉儿军的谋克而已,哪里敢拦一群手持最高金令箭的女真人,这时忙不迭的打开门放洪过一行人飞驰而出。依照这个办法,洪过一路闯过了五道关卡,最终跑出完颜秉德军营,向着北面疾驰而去。 当石抹奴申最后终于杀干净了占据中军帐的奸细,冲进后帐的时候,不论是秉德的脑袋,还是藏得非常隐秘的令箭匣都消失的干干净净,他呆呆的看着一团糟的大帐,又瞧瞧已经陷入癫狂和暴乱的女真军营地,嘴角扯动几下,终究还是无奈的跌倒在地,他也是回天乏力了。 几个残余的嫡系亲兵慌忙扶起了石抹奴申,一个谋克长在奴申耳边低声道:“大人,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王爷死了,我们要不要向南面逃?” 石抹奴申眼中终于有了神彩,回身打发了那些后招募的亲兵出去,他环视下周围,都是他最信任可靠的亲兵了,这才低声道:“想活命的跟我走,现在不走,等到明早我们就死无葬身之地。” 说完,石抹奴申带着这几十名亲兵,也从洪过当初逃走的破洞钻出去,寻到了马厩跳上战马,一路打马如飞的出了中军营地。等到了大营的营门处,本来拦住洪过的汉儿军士兵,这时竟然消失的一干二净,看着空荡荡的外围军营,还有大敞四开的营门,石抹奴申惨然一笑:“不可靠的汉儿。” 在辽金之际,所谓“汉儿”专门是指住在幽云地区的幽云汉人,金国对那些住在河南山东的汉人则称呼为“南人”,至于对南宋人,他们还是称呼为“宋人”或者“中国人”。 就在石抹奴申嘀咕的功夫,他的坐骑已经飞也似的冲出了营门。出去军营后不久,那些亲兵就发觉不对了,一个谋克急急的赶到石抹奴申马侧,试图拉住石抹奴申的缰绳,大声呼喊道:“大人,大人,是不是走错了方向了,现在是向北走啊。” 石抹奴申勒住战马,看着围上来的亲信们,镇定的道:“你们相信我不信?如果信我,想活命,就跟着我一直向北,只有在那里,我才能找到足以保护我们的靠山,日后才能寻找机会为王爷报仇。” 一群秉德的亲兵彼此看看,终于郑重的点头,他们也是迫不得已了,本来他们是秉德的亲兵一向风光,日后说不定还能弄个侍卫亲军干干,可现在秉德突然一死,他们就成了过街的老鼠,若是回去老家,怕是立时就会被人绑了送官,既然石抹奴申说的肯定,也就只有赌一下了。 看着所有人点头,石抹奴申再不言语,打马如飞的带着这些人消失在了黎明前的夜色中。 ******************************************************************************************* 韩易名义上虽然是汉儿军的一名万户都统,实际上他是燕京四个汉儿军万人队的首领,这四万军队从上到下都是听韩易的招呼。他今天的地位,一方面来自他跟随女真人四出征战,一刀一枪打出来的威风,还有就是来自他的老子韩常。 韩常是幽云汉人,从前在辽国当官,也是最早就投了金人的一批幽云汉人之一,很是被女真人器重,是在女真开国初年颇受信任的汉人将军,被女真人授予了万户都统的官职,在军中地位甚至比起一些宗王都高,着实跟随过几位能征惯战的宗王,最后是在完颜宗弼手下不断出征南宋,最终死在了战场上。 这一次完颜秉德前来燕京,一面笼络女真人的两个都统,一面接管了四个汉儿军万人队的指挥权,不过完颜秉德也清楚,这些幽云汉人在四个万人队中已经成了气候,就没去派女真人接管这四万人,只是着意笼络韩易,希冀汉儿军能助他一臂之力。 本来韩易对完颜秉德的获胜也是很有信心,完颜亨的能耐他见识过,虽然在战场上的指挥算是不错,可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精兵的完颜亨,就等若一条猎狗没长尖牙利齿。所以韩易也就同意了完颜秉德的拉拢,决定帮助这个人一下,至于完颜秉德的野心到底想到哪一步,韩易也懒得去想,那些都是女真人之间的龌龊事,无论是当摄政王还是皇帝,反正也轮不到他韩易惦记,只要好处给的足够就可以了。 今天晚上,完颜秉德在中军宴请两个女真万户的军官,韩易索性就在自家营帐宴请所有汉儿军的猛安以上军官,这其中未尝没了争锋的心思。 谁知道,酒宴还没喝到一半,就传出中军大乱遇到刺客的消息,那些汉儿军的军官一起看向韩易,看看是否应该起兵去营救。韩易思索下,懒懒道:“不是没金令箭来么,管他呢,我们喝酒,没军令就调动兵马可是大忌。” 那些汉人将领哈哈大笑起来,知道韩易是不想掺合完颜秉德的烂事,也就一起举杯继续开喝。 过了没多久,韩易他们就觉着事情不对了,怎的连那些个女真万人队的营地也一发乱了起来?而且不少女真士兵还好像仇家一样,举起刀子就四下对砍,而且整个营地竟然也陷入了大火,这些所有汉人将领不能继续稳坐钓鱼台了。连韩易也不得不做出决断。 站在帐前望了一阵,韩易再次确认中军没有军令传到,背手走了几圈后,沉声下令道:“命令所有弟兄,不必收拾东西,立即跟我出营,这里的事情有古怪,他们女真人乐意自家互相掐是他们的毛病,我们汉人犯不着蹚这摊浑水,大营留给他们掐,我们暂时出去避避。” 一声令下,四万汉儿军就这样排着整齐的队伍出了大营,站在一处山岗上看着营中继续上演纵火和斗殴的闹剧。看着不断燃起大火的营地,韩易心中叹口气,看来这次赌错了啊,不成,要马上想法子去和济州城联系上。 首发 第一第八十三章 余音 不知为什么,完颜亨今晚感觉心烦意乱的,总觉着像是要出事,虽然亲带一万精锐抢占了济州黄龙府,可是现在的形势一样不乐观,按照里程算,最迟明天傍晚,完颜秉德的十万大军就会抵达济州,若是先锋的话,那早就驻扎在二十里以外了,幸好完颜秉德似乎对胜利深具信心,派出的先锋虽然人数多达三万,却都是那些后来投效他的女真人,不能说是乌合之众,完颜亨也不会惧怕这些家伙。想来那个统兵的先锋将是个明白人,知道手底下都是些什么货色,索性安心驻扎下来,等着明天完颜秉德统帅大军赶上来。 完颜秉德的手下现在早超过了十万人,一路走过来声势浩大,沿途官员望风而降,完颜亨进来这济州城的时候,就亲眼看到城内大道上已经洒了厚厚的黄土,一条大街两侧被洗的一尘不染,又见着那个州官尴尬的笑容,他哪能不明白,若是自己晚来一日,想来明日的济州城就会易手。 明天就要面对多达十余万的敌人了,可是自己的大军呢,还在两百里之外,没有个三四天根本来不了,这济州城到底是守还是不守?完颜亨心里拿不定主意。 已经过了丑时,后世的深夜两点多了,完颜亨房间内的烛光还亮着,完颜亨在等,等最后一拨斥候的消息,看看完颜秉德军队的状况到底如何,然后连夜决定去留,不过,就算要走,他也不会留下一个完整的济州给完颜秉德,他会搬空整个城里所有的粮食和物资,一应兵甲武器更是不会留下,临走,他还会点了这个城市,如果完颜秉德的先锋愿意过来抢功,他甚至不介意给这些乌合之众一点教训尝尝。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向前能战,退后能守,这才是完颜亨要给完颜秉德留下的印象。如果完颜秉德认为手握大军就高枕无忧了,完颜亨更要让这位从没上过战场的王爷明白,在哪里决战,如何决战,何时决战,必须要由他完颜亨说了算。 手下的亲兵已经来劝几次,完颜亨都不耐烦的摆手打发掉了,今晚是非常重要的一夜,要他去休息,也要他能够睡下才成啊。 完颜亨脑中突然想到了洪过,一想到洪过离京前那副惫怠样子,他就是不禁莞尔,自己明明就知道那个小子想跑,偏偏就派去一堆人看住他,让他们两人间的斗法平添了几分乐趣。虽然洪过帮助他下了决心帮助完颜亮,虽然现在完颜亮还看不到一丝胜利的希望,虽然完颜亨感觉异常疲惫,可到现在为止,完颜亨都没埋怨过洪过,他曾仔细回想过,就彻底明白过来,在这种朝廷争权的关键时刻,任何中立都会被两方认为是站在对手一边,无论是谁得胜,或许会一时优容中立一方,可从长久上看,那些曾经没有旗帜鲜明站过来的人,都将是被清算的对象。 洪过对完颜亨说过一句话很有意思:与其锦上添花,何如雪中送炭。完颜亨就是抓住了这层心思,下定决心帮助完颜亮。 现在的洪过会在哪里?完颜亨计算下,这个家伙如果真是探查军情,早应该返回了,如此一来,不是这个小子偷跑了,就是他们因为完颜秉德大军过境,远远的躲开去了,希望大战之后还能看到这个汉人书生,不仅仅是因为自家的闺女喜欢他,更因为完颜亨感觉洪过时不时的能有那么一点智慧,可以帮到自己,他希望看看日后这个汉人书生会有个什么发展。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不知不觉间,时间可就到寅时整了,放到后世,这就是凌晨四点了,完颜亨打了一个哈欠,就听到外面一阵急促而凌乱的马蹄声响,此时正是深夜,城内的马蹄声能传的老远,即便完颜亨是在州衙后院一样能听的真真切切。 听到马蹄声,完颜亨整个人的心思就是一振,脑子也随之精神起来,在椅子上坐直腰杆,喝了一口酽茶,耐心的等待下面人的回报。 不用完颜亨等很久。就能听到从前院跑来一阵慌乱地脚步声。似乎人数还不少地样子。若非是自己地亲兵没有警告。完颜亨甚至都会以为是那个三心二意地州官要造反了。想到这。他自失地一笑。难道是因为完颜亮玩过那一遭。自己在心里也偷偷地害怕么? 不等完颜亨找到答案。就听亲兵猛安勃极烈在外面。用惊喜和慌乱地语气叫道:“王爷。王爷。是洪先生。洪先生带来捷报了。” 完颜亨心中不喜。自家这个亲兵猛安勃极烈。也是跟了自己十几年地老人了。怎么还是这样忙三火四地。就没个沉稳地性子么。再说。洪先生。也就是洪过回来了。那个汉人小子能找回来也算不错了。怎地还说什么捷报。一群二百人地斥候又能有什么捷报传来。若是被州城内地那些个汉人渤海人听到。还不偷骂自己虚报战功。 正在寻思着。就见大门被人砰地撞开。对。是用撞地。对开地两扇门砰地一起撞开。一个浑身是血地人跌跌撞撞地闯进来。在这个血人身后。又急忙追进来几个人。试图将血人扶住。 完颜亨定睛看去。感觉那血人地身形依稀熟悉。心中有个答案却不敢去正视。他实在想不出。明明就是溜出去闲逛地那位。怎么会弄到现在这幅样子。难道说。是遇上了完颜秉德地大军? 果然。那些个后进来地人。一把扶起血人。口中还在连声呼喊:“洪先生。你挺住。这里就是王爷了。” 这些个王府的家将到现在算是真服了洪过,整个身子被人打的满是伤口,虽然粗粗包扎下暂时止血,无奈纵马驰骋时候就又将伤口挣破,这五十几里的奔驰下来,竟是血流不止,将浑身上下的衣裳统统浸透了,他们在夜里也是没注意,待到了济州城下的时候,一个家将去叫城门,洪过在马上再也无法坚持,栽了一栽,晃了一晃,扑嗵从马上摔了下去。这些所有家将慌了神,对着城上面的士兵守将破口大骂,一个猛安的勃极烈本就是王府家将,这番大骂下来认出是自家人,急急打开便门放了几人进来。洪过也算硬气,就是这样还挣扎着不让自己昏过去,就为了见到完颜亨。 看着洪过整个如血人相仿,完颜亨大吃一惊,抢步过来就要扶住他,哪知道,一双手却被洪过的血手抓住,硬塞进一个皮包裹。 完颜亨一愣,就听洪过用细微的声音道:“王爷,这里的仗胜了,快起兵去破敌……”勉强说完这些,洪过身子发软栽倒在一名家将怀里。 命人去照顾了洪过,完颜亨冷着脸大吼:“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叫阿土古来见我!” 跟着洪过回来的家将们脸色一黯,低下头去,一名家将低声道:“王爷,怕是阿土古孛堇再也无法见你了。”他看看完颜亨愣住,就一五一十的将他们这些日子的遭遇说了一遍。 当听到这些人硬闯大帐刺杀了完颜秉德的时候,屋内屋外所有围着的军官齐齐惊呼出声,他们不敢相信,自家的胜利竟是由这么一群不出众的人物完成了。 完颜亨也不信,他抖抖手上的包裹放在桌子上,可是,当他要打开包裹的时候,整个身子竟然微微颤抖起来,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一切,生怕这是一场梦,自己打开了包裹的一刻这个梦就会醒,自己还要去面对十数万完颜秉德的精兵悍将。 一名逃回来的家将终于忍不住了,抢步到完颜亨身边,三两下打开了那个皮包裹,完颜亨没有责怪他,只是两眼死死盯住那包裹内的物事,不仅是他,连带屋外的那些军官们,也呼啦涌进来,都想要看到包裹里是不是真的有完颜秉德的脑袋瓜子。 “啊,真有个人头啊,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啊。” “看看,金牌啊,两块金牌,那可就是两个万户都统。” “这么一堆银牌,那要宰了多少猛安勃极烈啊,这要是算军功,可大发了。” “算什么啊,看看那几个金令箭没,那些才是最重要的,没那些个玩意,就算完颜秉德那货没死,也玩不转大军了。” 完颜亨死死的盯在那颗首级上,虽然是一片血污,没有清洗过更没腌制过,他一样可以认出来,这个人就是完颜秉德,那个本来被封为萧王的人,那个权倾朝野甚至连皇帝都要惧怕几分的人物,那个自己一个时辰前还在算计着要如何击败的人物,现在就这样静静的放在自己面前,任自己观看。 “哈,”完颜亨失声笑了下,声音不是很大,接着,他突然仰头放声大笑,不狂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屋内所有将军们有些害怕的看着完颜亨,别不是自家王爷也一起发疯了吧? 就在这些军官满腹狐疑的时候,完颜亨的笑声戛然而止,眼中一片清明的看着这些军官,“传我将领,所有士兵立即起床,一刻钟后,我要他们能上马出征!” ************************************************************************ 南宋绍兴二十年,金国天德二年。 四月三十日夜,金韩王完颜亨统兵万余,大破完颜秉德叛军十万,斩首无数,汉儿军四万降。 三日前,金中京留守萧裕以轻骑五千,诈开金燕京城,入城以圣旨收燕京行台所有官员及其家属下狱。 金国内乱遂止。 首发 第一第八十四章 唯一要求 距离那一夜过去十余天,完颜亨除去正面击败了完颜秉德留下的大军后,又分路出击四处剿灭那些试图继续闹事的乱民,这济州城也就直接转成了完颜亨的都元帅府行辕,一时间侦骑四出急脚连途,数不清的大军往来调动,无数军需物资辗转输送。 首发 到了五月中旬,战事渐渐平息下来,完颜亨将剿灭部分盘踞山中的余孽任务交给副将,自己统帅着军队开始班师回京。这一次与他来时大大不同,那几十万的乌合之众早就放了回家,完颜亨带领的是六万精锐士卒,这其中有女真兵一万,契丹兵一万,汉儿军四万。女真和契丹人都是完颜亨从松蓬山附近带出来的,最是亲信不过,至于那四万汉儿军,在后续平叛中极为卖力,这次一同返回上京受赏。 一直躺在完颜亨卧室隔壁的洪过,这次终于可以舒舒服服的躺着返回上京城了,其实他的身子健壮,那些个伤又都是皮肉伤,这时已经结痂了,行动上虽然不是非常灵便,总也可以走路骑马,不过他这号懒人,有舒服的轩车可坐,怎么可能让他去骑马? 大军行动并不快,一是完颜亨不愿行动过快刺激上京那些大臣,万一让那些平时吃饱了没事嚼舌头的家伙抓住把柄,在皇帝面前告自己一下子可就得不偿失了,二是,完颜亨得了完颜亮秘密指示,要故意炫耀武力,让上京路内所有人都看到朝廷大军的雄壮。 另外就是金国周围的几个国家似乎不那么稳当:听说了金国的内乱后,东面的高丽竟然又在鸭绿江附近的保州修城寨,那里本来就是两国一向有争议的土地,现在高丽的举动显然没安什么好心;西面的西夏也似乎在向金夏边境调动兵马,那个用心想来不仅仅是为了放马;最可气的是,西面大草原上本来比较顺服的阻蹼和鞑靼人,这时也开始不老实起来,颇有几个部落窜进上京路和北京路进来掳掠了一阵。这么看过来,所有近邻中还能老老实实的竟然只有一个南宋。现在大敌被消灭掉,完颜亮自是要炫耀一番武功,来震慑那些蠢蠢欲动的邻居们。 来时不过急行军三天,回去的时候每日行军三十里,完颜亨走了足足十五天,距离上京城还有三十里,他就下令全军安营,休整一日后带上六千人列队向上京进发。 金国的皇城本位于上京城的南城,完颜亨回师直接走南城的南门就可以,谁知道完颜亮下令,让完颜亨从北城的北门进城,带领大队兵马在城中好似游行一样,享受了无数军民欢呼和膜拜后,这才从南北城之间的神居门进入南城,最后来到皇城门口。 这次完颜亮可没玩那个亲自出迎的戏码,他已经是个胜利者,自然要表现出一个皇帝的矜持,虽然如此,完颜亨却是下令:上京城内所有宗王,百官从领三省事以下,全体在皇城门口,跪迎完颜亨。 这下可是将完颜亨吓得不轻,不要说满朝文武百官以及宰相,就算是那些闲散王爷,好些都是他叔伯爷爷辈的,要这些人向他跪迎,虽然极大的满足了他的自尊心,弥补了他因为完颜亮没有出迎而产生的不满,但这可太得罪人了,若是他就这样高踞马上走进皇城去,还不被满朝文武和宗室在背后骂死。 完颜亨自己慌忙滚下马去,一个个将宗王宰相扶起,而后偕百官入皇城向完颜亮恭贺,完颜亮又加封官职赐宴将士,赏赐有功,这些戏码自是题中应有之义不必再说。倒是完颜亨喝到酒酣从皇城出来时候,一个完颜亮近身小底匆匆跑出来说:完颜亮宣见洪过。 完颜亨的酒一下醒了大半,今日完颜亮赏赐了无数有功将士,可是最应该赏赐的一伙人却没任何表示,这本就非常古怪,现在看,原来是因为这其中涉及到了洪过的缘故。 洪过虽然不是第一次到上京。可是要进南城地皇城却是头一遭。他被完颜亨急嚯嚯地从王府内叫出来。进了皇城门先在侍卫亲军那里验过了进入皇城地腰牌。这时有一名女真将军走上前重新验过腰牌。又对一起陪着来地完颜亨拱拱手后。道:“请跟我来。” 完颜亨认得这人。此人乃是殿前司左宿直将军。虽然位不过从五品却是一等一紧要职司。乃是完颜亮地心腹。这左宿直将军也不多说。带领两人向前而行。走了大约四五十米就是一座宽几乎有五十余米十米高地巨大宫门。上书三个大字:皇极门。只是那左宿直将军并未带洪过和完颜亨进入皇极门。而是绕过去。继续向北行走了二百多米。这才来到了另外一座庞大地宫门前。这座宫门与那皇极门一般庞大。上书三个大字:延光门。 到了这里洪过他们又被查验了一次腰牌。甚至连那个左宿直将军也不例外。一样被冷着脸地侍卫亲军检验过。这才打开延光门得以进去。进了延光门后。是一座用青石铺地地巨大空场。空场地另外一端伫立着一座高大地宫殿。洪过他们登上石阶走近了宫殿。就见宫殿地匾额处写着三个字:敷德殿。 这时敷德殿地大门紧闭。门口站着几十名侍卫亲军。那将军带着两人从敷德殿左侧一条夹道走入。绕过了大殿后走上一条封闭地甬道。前面不远处是对面修建地两座宫殿。东面一座写明了叫宵衣殿。西面地那座叫做稽古殿。 那左宿直将军带着两人在稽古殿门外停下。验过了腰牌后这才有小底向内通禀。很快两人就被完颜亮宣进去。这时地女真宫殿不过是草创。即使经过了完颜合剌努力学习中原汉人宫殿而修建。也才不过“汴梁宫殿十之一二”。稽古殿这座皇帝用来读书休息地宫殿自是不会大到哪里去。起码洪过很没良心地。用后世地紫禁城比较下后。在心里不屑地撇撇嘴。 见着两人进来。完颜亮从书案后站起。走到两人面前算是迎接。完颜亨小心地躬身一稽。他已经被加封了参知政事。都元帅。位列执宰。见着皇帝仅仅拱手就可以。倒是洪过地身份有些尴尬了。按照正常来说。洪过是连功名都没有地白衣。参见皇帝时候应该事先在外面换过一身白衣。然后见到皇帝就立即双膝跪下叩头。可是。殿内凭着两个女真人对洪过了解。心知肚明这小子一准不会那么做。 果然,洪过在一票小底和宫女吃惊的注视下,竟也是弯腰拱拱手算是见礼了,不过洪过总算还是给完颜亮面子,嘴上谦让了一句:“外臣洪过见过上邦皇帝陛下。” 洪过从始到终都自认是大宋臣民,虽然曾经在内心犹豫过,动摇过,但是现在的他无比坚定自己的那个信念:只做大宋子民。加上洪皓在南宋做官,洪过算是官宦子弟,若是能回到南宋他至不济还能靠着门荫,被封个一官半职的,所以他对着完颜亮口称外臣,也勉勉强强不算过分。 至于称呼金国为上邦,这就是洪过极度无奈还有心中的一块伤疤了,一个连自家皇帝都要人家册封的国家,难道还不算是藩国么?如果要找回这个面子,可以,用拳头打回来,要是能打到金国上了降表,那就里子面子都有了。 完颜亮和完颜亨苦笑的对视下,完颜亮竟是几步上前,亲手扶住了洪过,“改之有大恩于我,应该是我拜改之才对,再者改之还未伤愈就不必行礼。” 这下所有小底和宫女一起石化了,他们心里可明白,完颜亮是个严厉的皇帝,臣下的错处绝不会放过,平时最注意的就是君臣之道和君臣礼仪,怎么今天好像转性了,会对一个汉人书生如此客气? 洪过也在发愁自己日后如何处理与完颜亮的关系,不过,洪过也有自知之明,现在的完颜亮可不是当初去他家的那个师兄了,此时此地,他面对的就是大金国皇帝,无论完颜亮如何客气,当着这些下人面,他的礼仪还要周全,但是,他的礼仪不能与完颜亨相同,那岂不是成了完颜亮的臣民么? 抬起头,洪过突然发现,此时完颜亮望着他的眼睛非常清澈,似乎,脸上的陈恳也全然发乎内心,他心中一动,想到一个办法验证下自己的猜测,试探着问道:“师兄,小弟许久没见过嫂嫂了,不知近来嫂嫂可好?” 听到洪过这句师兄,完颜亮不知为什么心中先是微苦,然后又是一阵欣喜,扯着把洪过塞到一边的座椅上,又示意完颜亨坐下,才道:“你嫂子可是说了,对你真是要刮目相看,没想到你一个文弱书生还敢夜探敌营阵前杀敌,这不,昨日还在说起要送洪家婶子几件补品。” 几句话,完颜亮已经重新和洪过叙起了昔日友情,甚至还有重续通家之好的意思,这看着哪里是个皇帝,分明就还是当初那位没事就去洪过家走走的宗室王爷。 如此态度,让洪过暂时安心下来:既然你不愿用君臣礼节束缚我们的关系,我就装傻到底好了。想到这里,他笑着说了几句闲话,就见完颜亮拿起了一块金令箭,可不正是当日他从秉德帐中搜出来的令箭么,他立时明白,闲话说过,要谈正事了。 果然,完颜亮单刀直入道:“师弟啊,你这次,功劳太大了,我都不知应当如何来赏,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坐在一边的完颜亨闻言先是一愣,继而竟是对洪过有些嫉妒,这分明就是让洪过自己选官作啊,天底下还有这等好事呢? 谁知洪过没有马上说话,沉思了一阵,才慢声道:“这一次,随过出发的有二百人,最后能活着回来的只有区区二十,其余尽数殁于那夜一战,我在事前曾许诺过,一定不会忘记他们的家人,我想将他们每人的尸首一一找到风光安葬,然后厚厚的抚恤他们的家属。” 完颜亮脸色凝重的点点头,这些都是他应该做的事情,而且抚恤忠义也能昭显他这个做皇帝的仁德,之所以拖延下来,还不是要看看洪过有什么其他要求,既然洪过提出来,他自是尽数照做。 说到这里,一边的完颜亨已经感觉眼中微湿了。 见着洪过闭上嘴,完颜亮追问下去,关于洪过自己,他有什么要求么? 洪过深吸口气,这才出声道:“完颜秉德的家人,是否已经被杀了?” 完颜亮感觉有些奇怪,不过还是摇摇头:“朝廷还没公布秉德逆状,他的家人从燕京押送回来以后,现在暂时关在了他的府邸内。” 洪过眼睛微微眯起,妈的,还关在府邸内?他从怀里掏出一叠信交给了一边的小底,道:“这些信是我从秉德身上搜出来的,我要用这些信,换一件事。” 完颜亮翻检下那些信,一看登时脸色变了,原来这些信件都是宗王与秉德之间的私信,是关于秉德一旦事成后皇位交给谁的,仔细看了一下,所有的宗王都是金太宗完颜吴乞买的子孙写的,也就是说,秉德这次谋叛的背后,还有太宗系宗王的影子。 这简直就是一件利器,或者说是杀器,凭着这叠密信,完颜亮就可以将所有太宗系的宗王一股脑干掉,虽然完颜亮自己也可以伪造证据,不过既然有了现成的证据,又何必去伪造呢。 完颜亮抬头看着洪过:“什么事?” 洪过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挤出一句话来: “抄完颜秉德家的活计,要交给我。” 首发 第一第八十五章 上京屠夫 他在宋金合力灭辽之后,就极力主张对宋开战,在金国内部上窜下跳拉拢盟友为自己说话,成为金国内部最大的主战派,最终一力促成了宋金开战。 首发 他在攻下汴梁后,金国内部如何对待宋国以及中原占领地区问题上,坚决站在灭亡赵宋的立场上,无论任何人进言立赵氏皇族为傀儡的建议都被其反驳回去,最终由他主导的张邦昌的所谓楚国在汴梁挂牌成立。 他强迫在河东地区的汉人易服剃发,在中原历史上第一次搞出了留发不留头的丑剧,几百年后为女真的后世子孙所效仿,最终毁灭了汉人衣冠道统。 他在河东地区大肆掳掠汉人百姓,以铁索捆绑强行卖到蒙古、室韦、高丽,造成河东地区也就是后世的山西周围地区,无数人家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者不知多少。 他将中原的士大夫以及家眷强行掳掠到河东的云州大同府,士大夫因为没有粮食而不得不沿街乞讨,他害怕生出乱子,竟然哄骗三千多人出城,在城外将这些人集体活埋。 这个人不仅仅是一名从通古斯森林走出来的强盗,还是一个极端仇恨宋人的魔鬼,是一个双手沾满了大宋官民百姓鲜血的屠夫,是在地下有累累冤魂等着索命的恶魔,这样一个人不仅仅是大宋的敌人,更是整个汉民族的敌人,这样一个人虽然自己一死了之,但是,他的子孙,他的亲族,他家的所有人都应该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血债就要用血来偿还。 这个人的名字,叫做完颜宗翰,也就是汉人所称呼的,粘罕。 ************************************************************************************** 洪过跨在马上,身体随着马匹的行进而慢慢摆动,就在刚才,他从完颜亮那里求来一纸诏令,命令两千武卫军以及三百侍卫亲军,由他,一个白衣身份的大宋书生统领,前往完颜秉德家去,抄家。 不止是秉德一家,在诏令还写着,所有秉德亲族一应抄没。 当几名宰相被人从尚书省匆匆招来后,对着这纸诏令面面相觑,乌带虽然乐意看到秉德死后家里也一起倒霉,可是,由一名自称大宋子民的白衣书生,去抄没一名女真权贵的家,会不会太儿戏了? 不过。几名宰相在完颜亮地逼视下。还是乖乖地盖上了自己地印章。完成了诏书地副署程序。 在洪过身后。是刘明镜、严五和大嗓门小马等人。这些人早就住在了完颜亨地府邸里。只等着洪过返京。谁知道。已经是天黑下来地时候。竟然被一名家将急嚯嚯地带到了皇城门口。 在那里。他们见到了脸色肃穆地洪过。以及。大队地武装士兵。洪过二话不说跨上马当先冲出去。刘明镜一干人虽然不明所以还是立即跟上去。直到他们走到眼前这座府邸前地时候。都还是一头雾水地。 这座府邸地大门极为豪华宽大。门楣上应该挂着牌匾地位置却是空空如也。自从完颜秉德起兵地消息传过来。大门上地“萧王府”牌匾就被完颜亮派人打得粉碎。 这里是上京南城地东城区。遍地都是宗王大臣地府邸。不过。在这个风声鹤唳地时刻。所有府邸俱是关门闭户小心翼翼地夹着尾巴作人。早看到整队地大兵走进来。将这片所有宅子地主人吓得几乎尿在当场。直到他们见着大兵将完颜秉德地家围得好似铁桶一样地时候。这才是心里得了稍许安慰。 洪过低头在前额轻轻抚动。自言自语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说罢。他慢慢抬起头。并不理会身边之人脸上那迷茫地神情。对着紧闭地大门努努嘴。立马有如狼似虎地武卫军士兵冲了过去。十几名士兵用力推开了沉重地王府大门。现出里面阴森森黑压压地一片屋舍。 洪过夹下马腹,也不下马就这样踢踏踢踏的纵马进了王府之内,这时自有一早负责看管的侍卫亲军出来,一名领头的谋克长仔细看过诏书,又瞧瞧洪过,实在不好说如何称呼眼前这位,只有拱拱手叫了声“先生”。谁知,不等他继续说话,洪过便冷冷的道:“提人。” 那谋克长一愣,而后才转身对自己的部下一挥手,完颜秉德的家眷自从送回上京,就是被集中关押起来等着发落,这时提点起来自是方便至极,不过几分钟功夫,就能听到后院响起了一片哭天呛地的嚎啕声,女人喊叫声,小孩的哭闹声,还有大人的怒骂声。 现在的洪过,整颗心好像铁打的一样,丝毫不为这些声音所动,事实上,当他亲口建议完颜亨屠光北庄子的一刻,当他跟着完颜亨走出松蓬山的时候,他就已经变了,变得更加的冷血和残酷,变得为了目的能够去选择一些以前不敢正视的手段。 坐在马上等了一阵,那些家眷还没有走过来,洪过对着那个谋克长淡淡的道:“怎的这么慢,你是否同情逆臣全家?” 那谋克长在心里暗骂一句,不过这时头上依然见汗了,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一个同情逆贼眷属的罪名下来,就算不会丢了性命,怕是眼下的差事也要丢了。他跺跺脚干脆的抽出身上的皮鞭,自己跑去了后面。 那谋克长的身形消失后没多一会,就听到那些哭喊声一下高出几倍来,不过,更多的还是那些斥骂声,以及时不时传来的破空声。 很快的,一群衣着凌乱的人出现在洪过眼中,这些人个个保养的都不错,衣着上也很华丽,只不过这时不少人身上多了许多血印子,连一些小孩子身上也不例外,大人努力将小孩子护在人群的中间,最外面是几个成年的男人,正努力的挺起自己的身子,帮助里面的女人和小孩多抵挡一些抽来的鞭子。 见到这些人,刘明镜似乎有点明白了,可他却不知为什么扭开了脑袋。忽然,刘明镜感觉自己的天灵盖被人按住,那人强迫他重新把头转过去,耳边传来洪过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你觉得他们可怜?可是,他们的父祖,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宗王粘罕,曾经在中原屠杀了无数的大宋子民,也曾经将无数好像他们一样手无寸铁毫无反抗之力的大宋子民,排成排的赶出自己的家园甚至屠杀。你觉着他们可怜?那些在地下正在不断嘶喊的冤魂比他们可怜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你觉着他们值得你同情么?那谁来同情下我大宋被粘罕无辜贩卖屠杀的百姓?一群刽子手的家人,值得你来同情可怜么?” 说话,洪过转头向后扫视,他看的是严五和小马那些人,至于那些侍卫亲军和武卫军干脆被他无视了。这时的严五真正见识到了洪过的冷酷,见着洪过转过头来,不由自主的将眼睛挪开,不敢去直视洪过的眼睛,何止是他,那个曾经的松蓬山上大声把杀人挂在嘴边的小马,这时也一起微微侧头,试图躲开洪过的视线。 见到这些人胆怯的样子,洪过嘴角抽了几下,声音徒然提高许多,道:“今天,就在这里,我要为无数的冤魂复仇,即使我洪过化身成魔,也要为大宋的子民复仇,血债血偿。”一提马鞭,指着呆立的人群,洪过对着刘明镜严五小马等人喝道:“瞪大眼,看仔细了。” 洪过对着那些侍卫亲军下令:“把男女分开,女人单独带到一边的院子里去。” 那些个侍卫亲军虽然不明所以,可还是照做了,洪过纵马围着那些剩下来的男人小孩和老人,冷冷的道:“你们是完颜秉德的家人,是完颜宗翰的孙辈,你们这些人里面有的还是粘罕的儿子辈,我今天就让你们明白,我要从你们身上找回粘罕的血债。” 说完,洪过对那些侍卫亲军喝道:“一队一队进去,干那些女人。” 侍卫亲军一齐愣在原地,不敢置信的看着洪过,他们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有些发狂的汉人书生会下这么一个命令。 “怎么,你们怕了?那些女人不久前还是你们高不可攀的贵妇,是你们一辈子只能远远看看的女人,可以随便的打你们,骂你们,甚至是宰了你们,现在,她们,就是一群贱货,一群比大街上十个铜子上一次的妓女窑姐还贱的女人,你们可以随便上,随便打,随便骂,只要你们长了男人那个玩意,我今天允许你们,放假!” 洪过口中的放假,正是女真人进攻中原时候最常使用的招术,每当遇到顽强抵抗的城池时候,女真人的将领都喜欢用破城后放假来鼓动士兵,在这放假的时间过后,往往整座城市的人十不存一,几乎所有的女人都被祸害死,男人被杀光,东西也都被抢得干干净净,房屋被一把火烧成白地。 今天,洪过就是让这些粘罕家的女人,也来尝尝什么是放假,在他们的男人面前被强*奸,让这些粘罕家的男人也品尝下当年宋人的痛苦。 终于,一名侍卫亲军经不住诱惑,第一个冲进了那个小院,接下来是近百名侍卫亲军的士兵跑了进去,洪过看着那些露出艳羡目光的武卫军士兵,狂笑起来:“你们也去,一队队去,不许乱,乱了老子饶不了你们。” 这时,院子里传出来女人们惊恐的呼救声,挣扎声,还有就是痛苦的哭泣声…… 听到自己的妻子女儿母亲姐妹被人强*奸,那些个被士兵围着的男人终于发出愤怒的吼声,瞪着充血的眼珠子,玩命似的挥着拳头向这边冲过来。 洪过唰的抽出自己的腰刀丢在刘明镜面前,“捡起它,去杀掉那些人。”不仅仅是刘明镜,洪过还对着严五和小马那些曾经的野人土匪下令:“拿起你们的兵器,去宰了他们为汉人报仇吧。” 看着那些在一边哭泣的老人和小孩,洪过对着没有进院的侍卫亲军努努嘴:“那些人也应该上路了。” 这一夜,完颜秉德府邸中的哭喊声和濒死的吼叫声,彻夜没有停息…… 天色还蒙蒙亮,洪过就带着大队的人马从秉德府上出来,留下的是一地的尸体,所有的男人都是被砍伤后,耳朵里听着自己的女人被强*奸的声音,眼睛里看着自己身上的伤口血流不止,最终流干全身的血而死,而那个小院里,最终只剩下了一地**的女尸,至于那些个孩子,更是一个不落的通通砍掉脑袋,码的整整齐齐的。 至于洪过,他径直去了下一家:秉德的弟弟,完颜斜哥家,在那里,又将秉德家的一切上演一遍。 从斜哥家出来,洪过去了完颜秉德的岳父家,然后是斜哥的岳父家,此后足足五天,洪过带着一群已经变成野兽的士兵,在上京城里将完颜宗翰所有的亲戚杀的一干二净,家家都是灭门,男女老幼一律杀光,到了最后两天,有些已经听到前几天惨祸的女真贵人之家,听说洪过带人围住家宅,立即全家上下围坐一起喝毒药,他们宁可自杀,也不愿被那个“上京屠夫”来凌辱。 五天时间,上京城里就有十余家女真贵人阖门被杀,死者多达千余人。 幸好,洪过干的很有分寸,他对付的只有完颜秉德,或者说是粘罕的亲戚,对其他的女真贵人倒是秋毫无犯。 从这以后,洪过的名字在上京能止小儿哭泣。 只是,谁也没想到,洪过为上京带来的这份浓郁的血腥,只是一场更大的血色的前奏。 第一部·上京变(完) 首发 第一第八十六章 河东民变起 被女真贵人们偷偷称为“上京屠夫”的洪过,终于停止下他收割生命的步伐,带着一身浓重的血腥返回了韩王府,随后就有人信誓旦旦的说,亲眼见到这个汉人屠夫乘着一辆马车悄悄的离开了上京。很是有些女真贵人们以为,那个洪过虽然号称屠夫,终究不过是个汉人罢了,还不是个工具而已,替完颜亮收拾掉政敌之后,便被皇极殿上的那位一脚踢走,保不齐路上就会生出什么意外,这个汉人书生就一命呜呼了。 洪过自是没出什么意外,他只不过带着几个随从悄然回到了宋王庄,重新在母亲床前尽孝,或是在书房里摇头晃脑的读书消遣,累了的时候,就去练练毛笔字,刚回到家里的时候,他惊喜的发现,怎么的这么久没有动过笔的人,竟然在书法上会出现突飞猛进的进展,现在的他拿起毛笔后,也能有模有样的写上一页楷书大字了,当然了,要他去写那些功力很深的蝇头小楷,还是只有望而却步的份。若是再清闲些,洪过就去敲打敲打羊蹄,欺负下这个新晋的韩王世子,顺带看看漂亮的芷雅那副淡淡的样子。 洪过这边过的舒服,上京那边却是出了天大的事故:就在女真贵人们以为大事底定,一切都要按部就班的走上正轨时候,上京御史台突然有人揭发,原会宁尹,武卫军都统完颜蒲阿,“阴结逆贼秉德,比为朋党,欲以京城献贼”。 这下可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完颜蒲阿是什么人,那可是厚王、太傅、领三省事完颜宗本的儿子啊,完颜宗本又是谁,那是金太宗完颜吴乞买的儿子,根正苗红的皇亲贵戚,这件谋反的案子怎么会连他也纠缠进来? 完颜亮立即下令御史台,刑部,大宗正府一齐审理完颜蒲阿一案。有心人见到这个排场,立时不看好起宗本来,完颜蒲阿已经是个死人,无论生前如何,如果只是审理蒲阿的话,刑部和御史台就足够了,现在竟然拖上一个专门管治皇族的大宗正府,这矛头对准了谁还不清楚么。 果不其然,三家仅仅审了三天,就宣布结案,将全部案宗递到了完颜亮御前,完颜亮大笔一挥,按照供词抓人,登时,殿前司都点检兼侍卫亲军都指挥使仆散忽土亲自带人,一股脑围住了宗本的府邸,将那宗本全家锁拿住押往了刑部大牢,紧接着倒霉的,是从开始审问蒲阿一案时就被强制软禁在家的,判大宗正府事丰王宗美,这可好,连大宗正府的头都给抓起来了,这兄弟俩一起作伴进了刑部。 这还不算,完颜亮派人从外地,紧急宣回了东京留守完颜宗懿,以及刚刚接任北京留守的完颜卞,宗懿也是金太宗的儿子,那完颜卞就已经是孙子辈。待到这两人的车驾到达上京,不等两人回府就.电脑看小说访问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被人从车驾上拘下,带进了刑部。然后,完颜亮开始在上京城里大肆抓拿太宗的子孙,金太宗拢共十四个儿子,除去老大宗磐早就挂了外,余下的十三个一个没跑,至于儿孙辈的亲戚谁也别溜,一齐送进了刑部大牢。 就在抓人这些天,整个上京笼罩在一片肃杀气氛之中,抓人的侍卫亲军每天都是行色匆匆:接到圣旨,出发,围住府邸,踹门锁人,送进刑部,继续接圣旨,出发……上京南城的街道上,除了来来回回的侍卫亲军,以及哭天喊地的犯人外,竟是看不到一个闲人,就算有事要上街,也都是脑袋尽量向下低脚下溜的飞快,生怕自己也惹祸上身。 待到金太宗的子孙们全部到刑部报到,有人计算下,竟然一气抓了七十多家,四五千号人,位于皇城东侧的刑部也没地方容纳这些人,别说是刑部了,就连整个尚书省都敞开了装人也容纳不下。就在尚书省的官们左右为难的时候,完颜亮又是一纸诏书下来,由仆散忽土亲自带着侍卫亲军,将这些人犯分批带往上京城外。 就在上京北城西南地方,耸立着一间不算太过宏大的宫殿,宫殿的下面是一座人工堆成的小土山,宫殿就是敕造的宁神殿,下面的小土山,便是当年为金太祖完颜阿骨打选定的陵墓了。 就在陵墓建好后不久,金国人曾押着父子两个皇帝到这里,让这两个汉人皇帝**半身,屈辱的在宁神殿前下跪参拜完颜阿骨打,随后就将这两人押解到了更加偏远的五国城居住,这两人自然就是北宋的徽钦二帝父子。 不过现在地金太祖皇陵可没了阿骨打地尸体。早在完颜合剌。哦。刚刚经过完颜亮钦定地。完颜合剌被贬为了东昏王。就在东昏王合剌时代。他已经将金太祖阿骨打和太宗吴乞买地尸体。迁往了上京东南地和陵安葬。所以这所宁神殿下面现在不过是一座空坟罢了。 这一次。仆散忽土就是将太宗地所有子孙。一股脑地押到了这宁神殿前。祭奠过了阿骨打之后。就根据完颜亮地命令。将所有太宗地子孙全部砍头处决。 这是四五千女真皇族啊。用四五千女真皇族地血来稳固自己地皇位。即便以前地东昏王完颜合剌也滥杀过大臣妃子。却也没有如此大规模地屠杀过皇族子弟。一时间。整个金国朝廷都为之失声。 完颜亨没有参与这场策划已久地屠杀。实际上。从洪过交出那堆密信地时候。完颜亮就已经策划好了今天地屠杀。只不过。完颜亮先利用了洪过作探路石。用洪过地屠杀来试探下满朝大臣地心思。等到他认为时机成熟后。这才对着所谓地密谋者挥起了屠刀。完颜亨明白。虽然完颜亮是打着惩处谋反者地旗号。但是完颜亮这是在稳固皇位。准确地说。是在稳固金太祖子孙们地皇位。 金国到底是刚刚从深山老林走出来地民族。王位在兄弟之间传承地事情也就是刚刚过去。事实上。按出虎水完颜部女真首领地位置。就是从完颜阿骨打地爷爷开始。然后依次在阿骨打父亲这辈传递。直到最小地一个个叔叔也去世了。这才传给了阿骨打地哥哥。而后到了阿骨打手中。所以。在阿骨打死后。似乎传给吴乞买也不是什么恨奇怪地事情。 但是。金国现在毕竟不是通古斯森林地野蛮部落了。它是半个中原地统治者。完颜合剌和完颜亮两代都深受儒家文化影响。在这种影响下。完颜亮怎么会允许还有太宗系地女真宗王们。对皇权生出觊觎之心?如何来斩断这种觊觎地心思?自然就是屠刀了。 完颜亨坐在自己的书房里,他在不统帅军队的时候,还是个很儒雅的人,都是喜欢坐在书房里消磨时间。不过,今天的完颜亨却是在书房里款待客人。 完颜亨随意的为客人倒上一杯酒,“来,尝尝这酒如何,要知道,这坛酒可是从汴梁带回来的御酒,前几天刚刚从蒲鲁虎老大人家里抄出来的。” 那个客人听到这话不禁手一抖,脸色骤变道:“哪个蒲鲁虎?” 完颜亨淡淡道:“还能有哪个蒲鲁虎,自然就是太宗长子,完颜宗磐大人府上么,仆散忽土知我好饮,就送来了。” 客人脸色已经很难看,放下了酒杯站起身,作势要走,“今天,就在宁神殿前,女真皇族的血已经流成河了,你竟然还能坐在这里享受那些死者的遗物,对不起,我没这个雅兴。” 不等那人转身离开,完颜亨已经冷冷的喝令一声:“坐下来。”眼见那人脸色更加难看,他从袖中抽出一叠信札,晃晃道:“你就不想知道这堆口供里写了什么?” 客人眼睛一下盯住了信札,却没有开口说话。 完颜亨将信札随手扔在桌子上,“燕京行台马上就会撤销,那个时候我必须去燕京路上任,不过,汴梁倒是缺个汴京路都总管,不知唐括辩大人可有意?” 唐括辩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是尚书右丞相,位居从一品,那河南路都总管却是正三品,一下就跌出三四级,这是不折不扣的贬官。过了好一阵,他深呼吸几次后,才慢慢抬头:“是不是,如果我不接受,明天我的脑袋也会挂在宁神殿前面。” 完颜亨慢慢喝了一口酒,道:“不知道,我只清楚,你现在能坐在我面前,就是我三次力保的缘故。” *********************************************************************************** 一转眼就是天德二年的六月末了,距离上京的大屠杀过去将近一个月时间,虽然上京断断续续有消息过来,不过洪过总感觉,上京的事情似乎已经距离他很远很远,远到天边一般,与他半点干系都没有了。 就在宋王庄,林钟已经又能下地干活,严五虽然每日里被人数落着,时不时还有些小孩子朝他身上扔石头,不过依旧夹着尾巴老老实实的在洪过面前装孙子,洪过有时也会踢这小子几下撒气,刘明镜变成了羊蹄的伴读,每日里跟着洪过学史记,洪过决定了,还是教羊蹄史书,这方面他有点底子,好歹能糊弄一阵子,而大嗓门小马,哦,应该叫他马三,他带着十来个前强盗,在洪过家后面开了一片地,种上了一茬豆子,到底是新开出来的地,不大适合种庄稼,不如种点肥地的豆子,反正就是让他们发泄出过剩的精力。 这一天傍晚,洪过正搓着手准备享用水叶子,呃,是水叶子炖的鸡汤,就见刚刚离开不久的羊蹄急嚯嚯的冲进自家院子,大声呼喊着:“洪大哥,快,洪大哥,京城里来了一名将军,要你立即去上京,河东掀起民变了。” 首发 第一第二章 大胡子野人团 也不知过去多久,策耳边那种嗡嗡的鸣叫声渐渐消失,代之以一群嘈杂的叫喊声,大笑声,叫骂声,这些声音混杂着,也分不出个数,只是让人心烦。 加之身上阵阵寒气入骨,让他感觉阵阵疲倦和迷糊,恍惚间好像是在考古队的营地里,策张张嘴想要说句“该死的瘦猴,哪找的杂工”,谁知嘴巴就好像是被铁将军锁住似的,无论如何都张不开。 当他再次有感觉的时候,是被耳边的声音吵醒的,这些声音七嘴八舌的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最奇怪的是,说话的腔调有的好似南方口音,听着就如外语一样难懂,‘估计是江浙那边的方言,’他心里判断着。 又有一些呢,听着却像极了东北话,只是发音和咬字上让人很难理解,而且语速又很快,完全是有听没有懂。 他只觉着自己的身子好似滩烂泥般躺在一处硬硬的地方,粗糙不平非常难受,而且一股子发霉的味道混杂了一股股酸臭的味道直冲鼻子,天知道现在身处的地方已经多少日子没见过阳光了。 糟糕的空气,昏沉沉的脑子,还有嗡嗡的噪音,策已经忘记了先前发生的一切,或者说,那一切好像就是发了一场大梦,让他感觉非常的不真实。直到现在,似乎一切才恢复了正常。 ‘瘦猴子,老子发烧感冒而已,你他娘的给老子送到哪座医院了,难道是乡里的卫生所么,不对啊,一个东北乡下的卫生所,哪来的那么多的南方人?’ 他在心里嘀咕着,想要睁眼,眼皮沉得好似千斤闸,想要伸伸胳膊,那两只爪子就好像不是长在他身上一样,至于蹬腿他就放弃了,这个时候还想蹬腿,实在太不吉利了。 不怪他迷信,说起来,他一个历史研究生跟着老同学所在的考古队出来溜达,这才见识到现代社会哪个群体最迷信。 也怨不得那些玩考古的迷信,考古是什么,和盗墓唯一的区别,怕就是一个是官盗一个是私盗了。 既然和盗墓贼脚碰脚。那就谁也别嫌弃谁。该做地准备一律做到。该拜地神仙。管他是玉皇大帝观音菩萨。还是路过地狐仙野鬼。通通不要放过。 只是。策心头狐疑不已是。难道因为进墓室前自己偷偷摸摸地没去拜拜牌位。所以现在报应到了?可是那个也不知考古队长从哪里找来地野路子神仙地牌位。簇新地样子怎么看都是假到不能再假地新货。那种东西会有神力? 不过现在策还真后悔了。这不。进了墓室别人没怎么样。可他呢。凭空掉进了金井不说。他娘地用来做样子纯摆设用地金井。怎么可能还通着一条冰河啊。要知道。在墓室外面可是七月地艳阳天! 正在这时。脑中突然涌来一股不知所以地东西。就好像是在科幻电影里看到地信息流一样涌向策地大脑深处。无数个画面。文字。一卷卷线装书。忽闪忽闪地掠过。印象最深地竟是一个身穿古装留着三缕胡须地老儒生地形象。 到最后。一切都被抛出去。在策脑中仅仅留下一个不断闪过地念头:生为宋臣! ‘这人是谁。谁叫宋臣?那个。这些东东又是啥咪。为啥会进我地脑袋?’策正在迷糊。突然感觉自己竟然听得懂了耳边地话语。 “嘿,大哥,一个和尚而已,那天庆寺的和尚有哪个是好东西,看看这包袱里的金银细软,就知道这家伙不是好东西,在山上一刀剁了多痛快,随便往哪个老林子一扔,开了春保证他们那个佛祖都不认识。” 说话的人嗓音极大,听得策耳中一阵阵的嗡嗡乱响,身子不自觉的扭曲着,嘴里发出一阵痛苦的呻吟。 “嘿,那个穷酸醒了。”说话的还是那个大嗓门。 听到大嗓门的话,周遭马上想起一阵怪笑: “哈哈,小马,你不是看上这个小兔子了吧,就是不知道这个相公好不好那一口,万一是个不喜欢走后门的,你只怕要白费心思了。” “有啥白费的,只要马哥用强,还不是一样能破门而入。不愿意?到时候哪能还由着这个小白脸。” “你们知道什么,小马是准备把这个小白脸抓去山东面的庆安镇卖掉,估计镇上的质坊能给个好价钱。” “我呸,庆安镇的质坊明明就是天庆寺开的,一群和尚要个小爷们干啥,难道拿去当小和尚?”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一票人还要继续开荤的唠,就听到一阵干咳声响起,接着,腾腾腾的脚步声来到策身前,踢了踢策:“起来,既然醒了就别装死,不然老子卸了你那个老爷们的玩意。” 虽然身上全无气力,策还是渐渐睁开眼,好在不远处跳动的火焰,为他冰寒几乎僵住的身子提供了温暖和活下去的希望。 策一边汲取着热量,一边接着火光飞快的扫视一圈,末了在心头哀叹,这里难道是地狱么,怎么会有一群妖魔鬼怪? 也不怪策这样想,周围的一群人,身上是破烂的衣裳,式样看的不真切,颇似古代图画上的短衫,很多人穿着肮脏的皮靴,不过现在不少皮靴倒在地上,它的主人正抱着自己的臭脚丫子用力的抠啊抠。 这些人无一例外的张着大胡子,有的是一脸络腮胡子,好像铁丝一样支着,活脱脱现世版的猛张飞,也有人是在下巴上留着乱蓬蓬打着卷的胡须,脸上脏兮兮的看不出原先的皮肤颜色。 见到策这样发呆的样子,那个踢醒他的人有些不耐烦了,又是狠命的踢了一脚:“嘿,嘿,说你呢,你这瘦鸡读过书?” 见到策兀自发呆,这人皱皱眉,“你认字不认?” 策还是没有反应,事实上,从睁眼的一刻,他就呆住了,这一幕应该不是梦境,可是,如果并非梦境,又要如何去解释身边这群古装汉子? 策不会去想什么狗皮倒灶的拍电影,现在中国哪家电影公司,肯在这么多的群众演员身上下这么大的血本啊。排除了一些可能和不可能的假设,他的脑中只剩下一个传说中的伟大神迹—— 穿越! “干你姥姥的,你个瘦鸡敢不回老大的话,老子剁了你。”见到策这样发愣,那个大嗓门感觉在大家面前丢了面子,大喊一声,抄起手边的斧头就要冲上来。 看到大嗓门如此,那个自负的老大倒不好继续较真了,如若不然,岂不是让手下将自己和大嗓门小马看作一般没见识么。 倒是大嗓门一声怒吼,将个策的神智重新拉回来,咧咧嘴现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来:“我是谁,这是哪里?” 这下所有人哄得大笑起来: “啊哈,小马竟然找回来个傻子。” “什么傻子,我看是装傻,敲掉两根胳膊就能说实话了。” “别说了别说了,看老大怎么发话。” 那个老大蹲下身看着策:“你真不知道这是哪里?你的名字叫什么总该知道吧。” 策先是摇摇头,然后点点头,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老大在嘴里嘀咕一阵,摇摇头无奈的道:“这个名字真古怪,这松蓬山周围从来没听过,唉,你不能写不能读的,留着你也是浪费,小马,交给你了。” 看看那个一脸失望和愤怒的大汉,策突然心中阵阵恐慌,一个强烈的预感告诉他,若是落在这个叫做小马的大嗓门手里,怕是一条小命就真要玩完。 是以策慌忙大叫起来:“我认字,我认得字的。” 那头领也是个壮汉,面露怀疑之色,随便丢过来一本书。策借着火光仔细看了,竟是本佛经,最简单的波罗密多心经,这东西他后世背过,是以大声读出来时候,竟然连个句读都没读错。 那头领点点头,转过来看向火堆旁的一个肥头大耳的和尚。 和尚脸色惨白,见到头领看过来,慌忙喊道:“我,我也会读书写字,我也能背心经。” 头领脸色不善的扫视一圈和尚,冷声对小马道:“这肥猪背着一包金珠上山与人私会,想想就知道不是好路数,你去料理了。” 那小马答应一声,踏步过去一把拎住白胖和尚的脖子,就要向外拖去。 望着兀自挣扎叫喊的和尚,暂时保住性命的策心中不忍,若非刚刚反应的快,是不是自己就要变成现时这个和尚一般? 几乎是带着一股子同命相连的感情,再有就是,既然自己这个穿越已经是不争的事实,本来就对鬼神之说将信将疑的策,这个时候可就真的相信了,若不是世上有鬼神,自己怎么会带着灵魂穿越? 一想到这里,想到冥冥之中的鬼神可能在看着自己,策有些害怕了,如果有鬼神,是不是就有佛祖,要是有佛祖,自己看着一名佛家弟子被杀死,是不是也成为日后的一项罪过? 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那么,若是救一个和尚的命呢,是不是可以再加一级? 策咬咬牙,猛地大叫起来:“不能杀他。” 山洞里所有人一下没了声息,所有目光集中到了策的身上,所有人都在心中倒吸一口冷气,这个书生瘦鸡是不是不想活了,连老大的话都敢叫停。 那老大眼神冰冷的望过来:“你的命还攥在老子手心呢。” 策哭丧着脸,躲闪着老大如刀的目光,期期艾艾的道:“那个,那个,这个和尚背后是有老大的,而且他的老大很牛X的。” 首发 第一第十四章 强势皇帝? 眼是心窗,洪过心头的慌乱自然而然的在眼神中表现出来。 首发 看到洪过眼神慌乱,完颜亮哪里知道洪过心中转过那些龌龊念头,只是自负的哈哈大笑,“改之可是后悔了?如果现在反悔还来得及,我那新建的翰林学士院还缺个从七品的应奉翰林文字,改之可有兴趣?” 从七品啊,洪过心中嘭嘭乱跳,金宋之际,就算是状元郎只怕也就能授个七品八品,现在自己一下就升任从七品,那些寒窗苦读十几几十年的书生还不要妒忌死?有这样的职位,别说是吃饭,就算日后平步青云也不是完全摸不到的梦想。 洪过身上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可是,一抬头,看到的是完颜亮那略带戏谑的笑容,就如一盆三九天的冰水从头浇下,将个洪过全身淋个通透。 “靠了,自己一不会写二不会算,四骈六骊的文章念都念不全,颠颠的跑去当毛翰林文字,去翰林院当个让人笑话的小丑么?” 想到这里,洪过坚定无比的摇摇头。 完颜亮眼中一亮,用筷子敲着木碗沉吟下,“那么,从六品的翰林修撰呢?” 还是摇头。 完颜亮彻底无奈了,再往上就是正五品的翰林待制,可以分掌翰林学士院下属某个分院的事务,那是相当于后世一个司局级官员了,别说他还是个权力不大的皇帝,即便是一言九鼎的强势皇帝,这样一个机要位置也不可能仅凭一句话就授予出去。 将手里的筷子转转,完颜亮突然大口大口的吃起东坡羹,好像是要将心里所有的郁闷都变成吃饭的动力似的。 看着一碗东坡羹被个完颜亮全部吃光,洪过嘴巴微张,完颜亮以前是王子,现在是皇帝,到了他这里毫不避讳,想笑就笑,想吃就吃,连个自己应付事一样端上来的粗茶淡饭也毫不忌讳,吃的干干净净。要说只是为了打尖充饥,那真是见鬼了,洪过才不信,屋外那些目光冰寒的随从的皮囊中就没有预备好的精细干粮。 无论完颜亮是做戏也好。真情流露也罢。仅凭现在这种表现。就足以让洪过这个从后世穿越过来地大学生感动不已。如果换作是一个这个时代地人来感受下。指不定要如何痛哭流涕呢。 “可惜啊可惜。”洪过暗暗叹口气。“完颜亮。你太背了。遇上一个穿越人。这些表现算是浪费了。” 洪过正胡思乱想着。忽见完颜亮抬起头。脸色如水两眼冰寒地望过来。见到这个样子。洪过心中咯噔一下。不会是自己露了什么马脚吧。或者。眼前地大金国皇帝终于感觉脸面全无。要翻脸了?他在心中咧咧嘴。闪过无数个可能。若是自己现在放下身段立即高呼投降地话。能不能换来完颜亮地满意。再弄个六品七品地官作作。又或者完颜亮龙颜震怒。死乞白赖地要宰了自己? 想到最后一个可能。洪过就感觉身子发软。整个人就好像是坐在云彩上一样。屁股下面也好似软绵绵地。仿佛有个大洞慢慢张开。正要将他漏下去。 完颜亮盯着对面地洪过。眼见着他地身子慢慢下滑。眼睛向下看去。冷哼一声:“你也知道错在哪里了。” 洪过心中大呼冤枉。老子就是想玩玩放长线钓大鱼啊。这钓鱼和钓鱼为啥米区别这么大呢。人家姜老头空手套白狼就能钓出个尚父干干。王安石跑地方上一猫就能钓个副宰相参知政事。凭啥老子就要赔命啊? 心中虽是这般想着,洪过的脖子还是不收控制的点了一下,那样子完全不是像是个人,到像是部机械一般。 完颜亮死死盯住洪过,低声嘶吼似的道:“目无法纪尊卑,你洪改之的胆子真的比别人大么,难道你想用你的小身子,试试我天朝的法度么?” 洪过偷偷撇撇嘴,什么天朝,一个蛮子建立的朝廷,也敢自称是天朝上国,真是说得比唱的还好听。不过,这种心思也就是一转念而已,自家的小命还捏在完颜亮手里呢,洪过现在整个人几乎就要堆在地上了,为了脸面,勉强用胳膊撑住座椅,保持个蹲下的姿势,偷偷瞄着好似俯视过来的完颜亮。 完颜亮冷冷一笑,用脚踢踢桌脚。 洪过顺着看过去,心中呼的一下来了精神。 原来,完颜亮是看到了被他压在桌脚的圣旨,估摸着,放哪个皇帝,看到自家的威严和脸面被人这样贬低,心情都会不好。 我靠,敢情你老人家的火气是冲着它啊。洪过心头一松,仿佛又一次跃上云端似的,整个人一下又有了力气和精神,心思也开始活泛起来:这完颜亮似乎并不想追究自己,若是真的有心惩罚,还会在这里压低了声音和自己说话么,一早喊人进来拿人就是了,拿圣旨垫桌底,放在哪朝哪代都是个死罪吧。 如此说来,完颜亮这一切,只是为了吓唬自己?洪过在心中得出一个结论。 心头飞快想过,洪过急忙抢身过去将那个圣旨抓出来,而后又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晃晃高低不平的桌子,洪过道:“这圣旨的威严固然重要,可是要让你这个皇帝吃好喝好,不是更加重要么,你看看这屋里也没什么合适的东西,就只好动用它了,这叫什么呢,叫,嗯,对了,叫做为了大局牺牲小我。为了你这个皇帝,就牺牲下圣旨吧。” 洪过从未用这种惫怠神态与自己说话,完颜亮一时没留意,竟噗哧下笑出声来,这下刚刚的拿腔作势完全失效了,也就索性大大方方的抓过那封圣旨。 在手上颠颠圣旨,完颜亮冷笑一声:“这尚书省还真是事事想到朕的前面,我只是提了一句要让你进翰林院,这边尚书省就下了圣旨要你去礼部作个八品芝麻闲官。” 洪过见完颜亮神色又似不大痛快,细寻思下就恍然了:尚书省分明就是在和皇帝抢人么,只要是皇帝看中的,尚书省就要抢到手里,这摆明了不给完颜亮面子啊。 按照金制,中枢朝廷设置中书,尚书,门下三省,看似与唐制相似,其实不然,金朝的三省之中只有尚书省有实权,统辖所有六部机构以及日后慢慢增设的各个与六部平级的监、寺等机构,其余的中书和门下两省都是个摆设。所以,金朝的宰相在名义上设置了八人,分别是尚书左右丞相,平章政事二人,尚书左右丞,还有两名参知政事,仔细一分,还都是尚书省的官。 洪过心思又继续延伸下去,这尚书省大权在握,竟然连皇帝都不放在眼里,完颜亮这种靠谋杀和政变上台的皇帝,怎么可能容忍这种情形继续下去。 如此的话……洪过心头一紧,他突然想起来,在金史上曾经记载了,完颜亮登基的第二年,当他宰了完颜秉德以后,就对金朝的宗室皇族前朝大臣们挥起了屠刀。这场屠杀几乎将金朝内部保守派势力和亲贵皇族杀的一干二净。 难道说,完颜亮是为了夺权,才开始大屠杀的?洪过越想越觉着有理,一个强势皇帝,怎么可能容许有人站出来和他唱对台戏,谁这么想,谁就是活腻了。 首发 第一第八十七章 调研? 总算敢在12点之前回来了,万幸万幸,哈哈 **************************************************** 洪过一愣,你们金国出民变关我何事,干啥要我放着好日子不过,去那座充满血腥味的上京城? 这个答案连那传话的侍卫亲军蒲辇长也说不明白。虽说只是个传话,不过现在完颜亮是个啥子身份,这种传话就等同是一道圣旨口谕,不说是金口玉言不得违命,难道同来的整整一个蒲辇的侍卫亲军,就是为了摆样子的? 洪过气得骂了几句,当着那蒲辇长面前很是数落了完颜亮几句,他相信完颜亮不会因为这么简单几句话就将他如何,否则就不会是那个志向高远的大金国皇帝了,不过,能当着一群大宋遗臣的面去数落金国皇帝,貌似这种事情也很露脸啊,这不,林正南的脸上闪现着一种从未见过的神采,刘铁匠很适宜的大声咳嗽一阵,惟有洪过的母亲脸色不大好,过后对着洪过着实骂了几句“好男儿当正面直言,这种背后说人阴私的事情,不是男儿应有德行”,总之一句话,以后少在背后说旁人的坏话。 不过,等到洪过出了院子,就见到林钟背着一根哨棒急嚯嚯跑过来,嘴里大声叫嚷着,敢情是他老子让他跟着洪过一起出门,说是“路上可以有个照应。” 洪过上下打量一番林钟,见到这个壮小伙子的身子骨好似没什么问题了,也就点点头答应下来。这一次虽然是去上京,不过天知道那个河东民乱与自家有个啥咪关系,洪过脑瓜一转,索性点了一圈人手,林钟算一个,严五也带走,这小子鬼滑鬼滑的,单独留下这个人在家里他不放心,马三带上五个人跟自己出去,自家留下四个人算是伺候下地里的活计,也帮手照顾母亲。至于刘明镜,这小子年纪不大,还是跟着羊蹄一起读书吧。 这一行人跟上那队女真士兵,着实赶了一阵路,经过三天才到了上京。一到上京,洪过竟是连安顿下行礼的时间都没有,立即由那个侍卫亲军的蒲辇长带着进去皇城,这下洪过有些傻眼,他原先还准备去问问完颜亨,预先从完颜亨那里得到点提醒呢。 依旧是进入皇城,绕过皇极殿,进了敷德殿,最后来到了稽古殿对面的宵衣殿。一见这殿名,洪过霎时有股子心气在胸中涌起,这里就是宵衣殿了?当初完颜合剌挂掉的那个地方? 待到洪过进去,先是环视了一圈整座宫殿,不算很大,一堂两房的格局,进去是个堂屋,左手边是住人的房间,右手边贴着窗户是一溜火炕。就在洪过还在左右打量的功夫,那右手边传来一阵干咳,“我这卧房可还入得眼?” 洪过随口答道:“凑合,就是小了点,唉,皇帝住的地方,这格局,寒碜点……”说到这,洪过愣住了,靠,这里是皇帝的寝殿啊,自己这么说不是找死么,连忙转过过去,就在完颜亮还有一个年约二十七八穿着华丽的妇人站在那边,完颜亮挂着一脑门的黑线,那妇人倒是错后完颜亮半步,在那里捂着嘴偷笑。 看着洪过有些惊慌地样子。而完颜亮倒是站在一边气哼哼地没开口。那妇人惟有对洪过道:“改之新来。我这个作嫂嫂地去准备茶。”说完。又好似不经意地撞了下完颜亮。这才笑盈盈地迈开莲步出去了。 直到妇人出门。洪过这才回过神来。脸上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迈步到一边。在不经意间将自己地身体侧向完颜亮。避免了与他面对面地无礼。“嫂嫂也在。师兄也不告诉小弟一声。让我好不尴尬。” 完颜亮似是心中怒气未消。气哼哼地走进了右手间。抄起炕桌上地一份奏章。不大客气地甩给了洪过。然后又指指一边地圆凳。“甭在那杵着了。自己坐。” 洪过心知怕是这份奏章惹地事。拿起来从头到尾细细看过。奏章一开始没什么。不过是河东北路汾州地地方官来地一份告急文书。说是治内民变连连。生民无法安居。需要朝廷派军队剿灭。看到后来奏章里说。这场规模空前地民乱。是因为前阵子朝廷派下去地巡查御史。为了邀功请赏。“欺凌牧守。弹压下吏。阴结地方好事无赖之徒。残剥乡间士绅。苛剥小民”。这才引发了辖内老百姓。“上山为盗。呼啸山林。劫掠往来”。使得整个汾州“政令不行。交通阻塞。天灾**连连”。说到最后。奏章里提到。那个祸害百姓地御史已经在一次民乱中被杀。既然有朝廷命官被杀了。地方官就不能不禀告朝廷。不过作为坐镇汾州地节度使。地方官又说“时局已然尽在掌握。卑职竭力弹压各处民乱。效果斐然。不日即有捷报上禀朝廷”。 看到最后。洪过脑子里还在迷糊呢。这河东地民变关他什么鸟事。凭啥完颜亮要把他调过来?不就是一个御史因为贪功在地方上搞东搞西搞出一屁股屎。现在那个御史都挂了……等等。御史。巡查御史。洪过地脑门一下见汗了。抬头犹豫地看看完颜亮。 果然。那边完颜亮冷笑连连。“改之出地好主意。怎地不说话了?这巡查御史真是该死。那汾州近些年本就是天灾连连。还要在那里苛求百姓。不肯与地方休养生息。总算地方没出大乱子。这个御史死地好。” 一句“死得好”,等同给汾州这件事盖棺定论了,完颜亮胸中的怒气似乎还是没发泄完,这不叫来了洪过,准备指着洪过鼻子再好好骂一顿。 洪过心里这个冤啊,那当官的谁不想搞出些政绩来啊,谁不想踩着别人的脑袋自己升官发财啊,御史下去是作什么的,不就是看着那些地方官的么,御史和地方官的矛盾也不是一天两天,哪朝哪代的御史台和政务官不是心结极重的,既然要施行御史制度,这种制度内的损耗也终究是必须承担的,用后世很流行的话讲,不就是“交学费”么。不过,洪过心里也有些迷糊,只是小乱子么,那怎的巡察御史都挂在里面了?不过面前的完颜亮现在正在气头上,洪过明智的选择了暂时闭嘴。 看着洪过变成了闷葫芦,完颜亮很霸气的大手一挥:“我已经传召韩王,他明日就要出京赴任燕京路,到了燕京路就派兵,也别等那个废物完颜安国自己镇压了,光靠那个废物,天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成事,韩王即刻镇压汾州民乱,该杀的杀,该抓的抓,最后顺便把完颜安国也给我逮回上京来。另外,那个混账御史的家我已经下令抄掉,他死了,哼哼,死了就算完么,不成,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别看是个国族出身,家里女人入宫为奴,男的一应去罚苦役吧。” 洪过心头一颤,这个死掉的御史也就是为了干出点政绩,现在出了乱子就如此处罚,让他这个出主意的人不得不站出来说几句了,是以他小心的斟酌下词句,道:“师兄,当初说好了的,允许御史风闻言事,现在如此处断,是不是有令后来者胆颤之嫌?” 一句后来者,洪过就点明了,你如此处罚下去,以后的人谁还敢出来做事,要做事哪个不需要点决心和魄力,如果干事的代价如此之高,怕是就要绝了那些敢于任事者的出路了。 完颜亮一愣,他虽是刚刚掌权发誓要做个强势皇帝,不过终究不是那种太过刚愎自负的人,也是立即明白过来,而且完颜亮想到的更多,他刚刚杀了一大批女真皇族宗室,现在正需要拉拢人心,尤其是女真人的人心时候,若是这样一股脑的惩罚下去,怕是会让所有出来作官的女真人寒心,虽然他内心中更希望用文化素养更高些的汉人作官,但是女真人到底还是国族,完全踢开的话也是不成的,所以,何不就从这个御史的家人开始,着手拉拢下人心? 想到这里,完颜亮有些迟疑了,“这个,若是犯官也不略施惩处,怕是难戒后来者啊。而且,那河东民乱愈演愈烈绝不可姑息,嗯,等下韩王来了,要他尽快出京赴任才是。” 洪过心话:你杀女真人的事我管不着,反正我该说的都说了,不过,那个河东北路,我怎么记得好像以前是大宋的地盘啊,若是这样的话,这些老百姓以前可都是大宋的子民,难道就由着完颜亮完颜亨哥俩,去屠杀这些官逼民反的汉人百姓?不行,自己要在这个方面说点话。 “师兄啊,一份奏章而已,应该看不出什么东西吧,这河东的事情,到底是谁的毛病,又应当如何处置,是派大军征剿,还是派个官仔细安抚,应该从长计议啊,我看,莫不如由朝廷派个官过去调查调查,然后等师兄得了回音再行决定如何?” 完颜亮作色道:“难道就由着朕治下的州县,被暴民骚扰下去?” 嗯?这朕都出来了,看来是要论朝政身份了,自己到底还是个白衣百姓,洪过有些为难了,突然听到屋外响起完颜亨的声音:“陛下,不如下臣趋兵到河东地界,坐等那使者消息,只要那使者说可打,臣一定在三月内还河东北路一片安宁。” 完颜亮点点头,忽然开口道:“这出去,呃,调查的使臣,哪个愿意干?”说话竟是看向了一边的洪过。 洪过这时真想抽自己两耳刮子,敢情完颜亮挖好了坑,在这等着自己跳下去呢,自己在松蓬山待的好好的,不去筹划下如何跑路,作什么要出这个馊点子啊?这算不算是下乡调研?只是这个调研似乎很有危险滴,呃,看样子完颜亮是一早想好了让自己过去,不然巴巴的从百多里外找自己进京作甚? 去?太危险了。 不去?貌似眼前这关过不去啊。 洪过左思右想,突然让他冒出个主意来,那河东北路可是在南面了,也就是后世山西地界了,自己何不趁着这个机会,带上老娘干脆就抽冷子跑路算了,反正自己一早就谋划着回去南宋,现在不正是个好机会么。 想到这里,洪过稳定下心神,慢声道:“师兄,要小弟去也可以,不过小弟有个条件。” 首发 第一第八十八章 初到河东 按照完颜亮的命令,洪过带着一应人只是到完颜亨的王府住了一夜,就准备去汾州。 首发韩王府上下也是个忙乱劲,完颜亨明日同样要出京赴任,府中早就一团糟了,往来拜见这位新贵的官,能从花厅一直排到府门外老远,都知道完颜亨是新帝眼前的红人,一出手就是个力挽狂澜的绝世大功,以后的前程绝不仅仅是个燕京路总管,现在不赶快打通门路塞进自家子弟,日后怕是更巴结不上喽。如此一来,倒是清静了洪过,没了完颜亨过来罗嗦,他正好来回安置自己手底下那几块料。 听到要去河东北路,还是正闹着民乱的地界,严五好险没吓堆了,心里暗道:我的乖乖啊,怎的自己这个新主子就乐意去跳火坑呢,哪闹的欢实往哪跑,而且这险冒了还没个前程跟着,就说前次吧,那是多大的功劳啊,一刀剁掉完颜秉德脑袋,自己都闹得险险没回去,怎么到了上京就是狠狠杀了五天人,然后偷偷溜回去松蓬山,本来还以为能跟着也新贵一把,在上京的酒铺子里自己把天都吹破了,结果可好,灰溜溜走了,闹得这次再来上京城,都不敢去北城晃荡。 严五满腹心事不提,那边马三也是有些担心,上次的事情他们可听回去的几个女真人说了,那惊险的,简直能比得上说三分里面,赵子龙当阳长坂马踏曹军八十万联营了,虽说事后自家主子着实风光了一把,可是看看那些跟着他的女真人,二百人啊,才回来二十,余下都扔在外面了,马三开始犹豫起来,自己巴巴的跟着这个主子,是不是个正确的选择,要知道,自己的兄弟们可没剩几个了,就这么都扔在外面? 所有人里面,怕是只有林钟最没心事了,他倒是听过上次洪过的事情,他这个听客没感觉到危险,反是因为洪过那段惊险的事情,刺激的他着实兴奋好些日子,紧着后悔,为什么自己就受伤了呢,那么刺激的事情都没赶上。 洪过已经是看开了,与其怨天尤人,不如计算着路程,准备好吃喝兵器,再有就是行囊要宽裕,洪过这次是准备开溜的,所以出来前特意讹了完颜亮几百贯钱,再有马匹钢刀,甚至还厚着脸皮要了几副弓箭,又找了一张神臂弓,也就是强弩,总是要自己在路上没有危险才是。最后一点,洪过出了皇城后愣是从完颜亨那里磨出来一柄倭刀,这东西虽然和大宋产的钢刀一般锋利,只是洪过拿到手后,不是去试试刀锋,反是挂到身上好像秃尾巴狼一样满院子的乱晃,心里不住的点头:这东西到底是当年老苏稀饭的玩意,一身儒衫挂上这么一件玩意,那股子读书人指点江山的味道立马出来了。 也不知苏东坡地下有知,会不会气得吐出来? 直到第二日清晨,洪过这才有机会见到完颜亨。面对洪过,完颜亨仔细看了好半天,这才无奈的摇摇头,“洪小哥,你这次多加小心,我想陛下就算不看你们以前的情分,看在你今次提出的那个条件上,他也不会乐意见到你横死在汾州的。” 听了这话,洪过连忙呸呸呸的在地上吐几下,“他娘的,我这是马上出门上路,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什么横死,老子还没活够呢。” 完颜亨笑笑,他是带兵打仗的人,身上煞气重,按照风水玄学的说法,他这样的人神鬼见了都躲开,自是言谈无忌,本以为洪过应该是敬鬼神而远之的儒生,谁知道这厮竟是如此相信这个东东。 “也罢,就帮你出门前讨个口彩吧,”完颜亨一拍洪过肩头,在洪过耳边低语了几句。 谁知道,洪过听了又是一阵皱眉,嘀咕了一阵这才对完颜亨拱拱手,脸上现出诚挚的表情道:“多谢王爷美意了,希望王爷的布置永远不会用的上。” 说话。洪过也不多言语。径直跳上马一阵小跑出了完颜亨府邸。 刚刚等到完颜亨地身形消失。一个人策马冲到他身边。笑嘻嘻地问道:“洪老弟。刚刚韩王说到什么条件。不知老弟在陛下面前提了个什么条件啊?” 转头看看这人胖乎乎地圆脸。洪过心中就是一阵腻歪。这人名叫温敦蒲阳温。本官是河东南北两路提刑司判官。虽然是个从六品地小官。不过他身上应该还有更牛地皇命或者其他职司。是完颜亮派到洪过身边。说是一起同去河东北路调研。说实话。洪过感觉这人地使命倒更像是来监视他地意思。所以从见到这个胖子地时候起。洪过就对他没什么好印象。不过。看着温敦胖子身边还有四名随从。都是五大三粗地壮汉。一路上应该能抵挡不少危险。洪过还不想与这胖子撕破脸。 所以。洪过声音有些冷淡地道:“也没什么。就是不要大金国一官半职。我只用一介布衣书生地身份去河东。” 听到洪过这话。身后地严五几乎一头栽倒马下。心里登时哇凉哇凉地:完了完了。自己这个主子真是发了傻气不成么。怎么又提出来不要当官。这可是前程啊。唉。自己倒霉。怎么跟了这么一位主子啊。 听到后面严五地动静。洪过回头过去冷冷地道:“怎地。骑马不舒服。那可以下来跑。” 听着洪过如此不客气,那边四个温敦的随从不干了,自家的主子好歹也是国族出身,又是堂堂从六品的官,怎么你一个汉人书生就敢给我家主子脸色看?这些人一齐瞧向温敦,只要他们的主子一声令下,他们就要在这上京城里给洪过点颜色瞧瞧。 那温敦蒲阳温还真有些犯迷糊,这洪过是住在了韩王府上,偏偏又是个布衣书生,听说是韩王府上的西席先生,那这个汉人书生到底是个什么来头呢?略略盘了下洪过的底子,知晓了洪过的家世后才好像有些明了,洪皓在女真人中间实在太出名了,有了洪皓的关系,在温敦蒲阳温看来,洪过不过就是金国扣押的人质,被完颜亨仿效当年完颜希尹那样,请来给自家儿子当个老师,若是如此的话,自己是女真大姓出身,还真是不大害怕洪过的身份,是以说不上几句,便左顾右盼神情有些倨傲。 洪过懒得理这个女真官,他现在更关心的是自己的行程,所以略略说了几句就和此行的向导攀谈起来。这个向导乃是完颜亨的一名家将,名叫阿里孙,和他的名字一样,长相着实的其貌不扬,不过,既然是完颜亨派来的人,想来必有过人之处,洪过前几次得益完颜亨太多,这时可不敢给阿里孙什么脸上看,还好阿里孙也清楚洪过的身份,更因为洪过亲口为阿土古他们讨来了风光大葬,在心里着实喜欢这个汉人小子,是以他们两个一下就聊得非常热乎。 洪过没想到,这阿里孙竟是个妙人,看似木讷不出奇,谁知道肚子里着实有货,这话匣子一打开竟然是收都收不住,只要是金国的东西,天南地北的他知道个差不离,尤其是这些行路啊,风土啊,最是熟悉不过,对上京路以西草原大漠上的事情,也是非常之了解,这不禁让洪过好奇起来,阿里孙以前到底是做啥的。 最后,还是阿里孙自己说走了嘴,“唉,那些个蒙兀斯的蛮子最是难缠,若是惹了他们的商队,怕是能追出上千里……唔,不对。” 洪过瞪大眼睛,敢情,阿里孙是个土匪,呃,在草原上,或者说是马贼更合适,怎的完颜亨的属下连马贼都会有?要知道,女真还是部落的时候,这剪径劫道的事没少干,可是自打阿骨打起兵后,女真人干起了更大的抢劫买卖——抢劫国家,对于普通的劫掠还真不大看得上眼了,看看阿里孙的年纪不过三十多岁,想来应该是没有经历过前阿骨打时代的女真人啊,难道说,是比那上京路更靠北的生女真? 无论洪过如何套话,这阿里孙似是知道自己说漏嘴了,再以后关于自己的出身是死活不再提。尽管如此,以阿里孙的见识,一路碎碎叨叨说下来,路上着实有趣的紧,嗯,按照洪过看来,若是没了温敦蒲阳温那货沿途吆五喝六摆官威,不时到各地官府打打秋风,这一路的旅途可就令人无比满足了。 众人从上京出发,因着轻骑脚程快,没多久便过了济州黄龙府,然后也不多逗留,向南直下信州,韩州,咸州,沈州,这沈州可就是后世沈阳市的地界了,继续向南到东京辽阳府,而后折道向西,穿过锦州,锦州也就是后世的辽宁省锦州市,是辽代就设置在辽西走廊上的重镇,到了锦州,就算是出了上京路地界,进入了中京路地界,这时金国的中京大定府还是沿袭了辽代的建制,乃是燕京北方重要的门户。 到了锦州,本来按照洪过的意思,下面就是沿着海边一路南行,直接到燕京就完事。谁知道,那个温敦蒲阳温不干,非要从锦州向西走,过义州,兴中府,建州,泽州,这才转向南去燕京,若非洪过强烈反对,这厮还要去中京大同府溜达一圈。洪过哪里能不明白这厮的意思,温敦虽然只是个从六品芝麻大的小官,可谁让他是国族大姓,还是京官,身上更带着皇命,出了上京以外的金国各地州县,地方官可还是以契丹渤海汉人居多,温敦这货是一路过来打秋风的。光看看行囊,温敦已经从一开始的四人八马,变成了四人十马,就知道这货到底搜刮了多少好处。 越是南行,洪过心中越是激动,那份心思越是难以遏制,到了燕京,也就是后世的北京,洪过真想不管不顾的一直南下,就这么回去南宋,又或者在燕京附近雇船出海,从海路跑回南宋。只是,到了燕京附近,洪过发现不但是守备变得严密起来,很多大的村甸都有汉儿军驻守,负责盘查来往人等的籍贯,就是那个温敦也是一改现在贪婪模样,故作正经的急匆匆赶路,好似要尽早完成皇命似的。 难道这厮转性了?洪过脑中有些迷糊,繁华的燕京城没能留住洪过,甚至他只不过是在城外休息了一夜,第二天就跨马绕城而走,燕京虽好终究不是自己的故乡啊。只有尽快到达南宋,才能真正堂堂正正挺起腰杆,作一个响当当的汉人,而不是在大金国最一个二等三等百姓。 从燕京离开时候,洪过回头看了一眼巍峨的燕京城墙,眼中竟是有些湿润,就此一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这座汉家北方雄关重镇…… 在这一刻,洪过几乎是已经决定了,只要是到了河东北路,管他娘的什么民变不民变了,自己立刻脚底抹油开溜,河东南北路大部分地区都是在后世的山西,只要从河东沿着官道直入河南,到时候在从河南的榷场,也就是官营大宗交易市场城市,从那里找人偷溜,以现在宋金之间相对平和松弛的关系,想来溜过去应该不难。 抱着这样的心思,洪过一行人从燕京一路向西,过卢沟河,走大房山穿涿州,沿着涞水北岸一路西行,在紫荆关穿过太行山和长城,从金国的西京路南面擦过,过灵丘县到达梅回镇,总算是进入了河东北路代州境内。 首发 第一第八十九章 河东二三事 昨晚作息时间彻底乱了,没办法,在傍晚时候睡的,唉,这章是补昨天的,今天还有两章。 *********************************************************************** 甫入河东,洪过就刻意放慢了行程,虽然心里有了自己的心思,不过表面文章还是要做做不是,于是他边走边派严五和林钟四处打听,按照他的想法,那汾州出了如此之大的乱子,怎么个河东境内百姓都会有所耳闻吧,即使种田的老百姓不清楚,那些来往各地的行商运脚的想来会知道一些。 严五和林钟四下里一打听,全然不是那么回事,严五去的是酒肆饭馆,一边装作赶路的在打尖,一边把耳朵支的高高的,生怕放过身边每一个闲聊的声音,几天下来,这生意经可是长了不少,什么麦子在燕京多少钱一斗,卖到河东又能赚多少,南面大宋的茶叶在河东会比卖去西夏少赚几何。这些个东西洪过都不感兴趣,偏偏那关于河东民乱的消息,严五听到的很少,只是听人说汾州最近地界不安宁,山上起了不少寨子,若是胆大的多雇人手马匹,估计运进去东西能赚上不少。 那林钟传回来的消息更是让人糊涂了,他是到下面乡间打听的,关于民乱啥的自是没有一点进展,倒是带来另外一个消息,让洪过听后着实吃惊:河东全境如何不知道,反正代州境内,还算是平常年景,总算能吃上一碗饱饭。 洪过听了登时满脑门的官司,既然还有胆大的行商敢运货进去,这汾州也不像那份奏章上写的那样啊,这又是为什么?左思右想没个道理,他只有暂时放下,许是代州距离汾州太远,若是过了太原就应该有些确实消息吧。 看着洪过带着手下人忙活,温敦蒲阳温带来的几个下人大是不屑,他们几个前阵子跟着老爷出入官府豪门,着实落下不少的好处,口袋里渐渐鼓起来。那燕京地界乃是新贵韩王完颜亨的地盘,温敦不敢张扬害怕惹来祸事,现在,到了河东地界,他们家老爷又是正管的河东南北两路提刑司判官,放在旁的州路都能连吃带拿,这下可到了河东地界,还不捞个满盆满钵啊。于是乎,这四个小子正摩拳擦掌的,准备要将在燕京没拿到的全部捞回来。 谁能想到,这个温敦蒲阳温到了河东地界,竟然乖的跟小绵羊似的,走到哪里也不穿官府了,头上那顶垂着两个大尾巴的貂蝉冠也拿下来,一身女真人平常富贵人家打扮,一路穿州过县好不安分,不要说去骚扰地方官,就连打尖住店时候,这货都严禁自己的随从提自家身份,最让洪过恶心的是,这货以前住店都要住最好的上房,现在竟然可以和几个亲随挤一座小院。不要说是洪过,就是阿里孙看着都在背后偷偷摇头。 过代州,进忻州,在山路之间逶迤而行,过忻口镇时候,洪过在心中偷偷感慨了一番,忻口自古就是晋中平原的门户,素有山西的汉中之称,乃是古来天险兵家必争之地,在他那个时代的八百年后,中**队曾经为抵抗东边一个小国的入侵,在这里打了一场可歌可泣的大会战,而现在,这里不过是河东北路一处寂静的关隘。 过了忻州的治所秀容城,顺着大路向南,过石岭关,百井镇,阳曲镇,可就是到了河东北路的治所之地太原城。 这太原城可是大大有名,当年宋初时候乃是北汉国的都城,被宋太宗赵光义那个大流氓攻下后,赵光义不仅纵兵大肆掳掠全城,使得柴荣和赵匡胤时代努力维护的军纪全然败坏,更为了泄愤,以汾水倒灌全城,淹了太原旧城,然后才在汾水东岸重新建了一座新的太原城。宋朝时候在太原设置太原郡同时有河东军,以节度使统辖。 金军进攻北宋时。太原全城曾经进行过殊死抵抗。挡住了金国西路大军地进攻足足十个月。随后。金国就在太原设置了河东军总管府。河东北路兵马都总管。同时还领着武勇军节度使。太原尹地职司。 洪过早就打听明白路程。他一路带着温敦蒲阳温到太原后。这路程可就要分叉了。要去汾州。就要从太原一路向西南。至于他。可就要带人往东南了。到时候过榆次。走榆社。武乡。襄垣。上党。高平。晋城。河内。到了黄河边。直接到温县坐船过河。可就是河南地界了。到了那里。他就想办法溜过边界。那边可就是他梦寐以求地地方。南宋。一想到这里。洪过就想坐在马上仰起脖子大喊几声。要不就唱上几句“解放区地天是明亮地天”。 以洪过地计算。只要温敦这货继续想在这般低调。想来到了太原城也不会太过张扬。一准是准备穿州过县地溜过去。他到了太原城只要想办法磨蹭住下来。到了夜间摆上一桌酒菜。把温敦那几块料一起放翻了。自己就能带人偷偷溜走。等到温敦发现地时候。也是第二日。到时候到哪里去找自己?至于在上京地老娘。只要自己回去南宋找到便宜老子洪皓以后。过上两年再从海路偷偷到燕京。想办法溜回去把老娘接走。可就是神不知鬼不觉了。 远远望见太原城。瞧瞧日头才是正午。洪过正摆出笑脸准备开口。谁知那温敦地马忽然慢下来。等到洪过地马错身时候。温敦笑盈盈地开口道:“洪书生。今日天色已晚。不如我们就在太原城休息一夜如何?” 呃。天色?洪过脸上地笑容一下僵住了。而后僵硬地梗着脖子点点头。这心里地话被人抢先说了。他还真知应当如何答对了。惟有在心里狐疑起来。怎么今天地温敦没了往日地傲气。连说话都亲热几分? 到了太原城里。洪过有心想下午就开溜。想着越是早走就越能早到南宋。他地身上就是一阵阵地颤抖。这不是他胆小。而是因为过于兴奋。肾上腺激素分泌过多地缘故。有心直接在中午放翻温敦蒲阳温。所以洪过一面交代了林钟等人。去准备长途旅行地一应用具干粮。一面踢着严五去请温敦。他和严五说好了。自己陪温敦喝酒。严五去陪温敦地四个随从。花多少钱喝多少酒。都必须把那四个随从陪好放倒。 严五听了这个命令,登时乐得眉开眼笑,即便是身上被洪过踹了两脚也不生气,反正他成天被洪过踹早就习惯了,而且这种带着命令去喝酒的差事,比起林钟那个混小子被打发出去采买,可真真切切是个美差啊,甚至严五在心里盘算开了:难道说,是自己这个主子终于对自己消气,心里再没芥蒂了? 看着严五屁颠屁颠的走了,洪过心里冷笑,嘿嘿,小子,等到明早你就该傻眼了,老子可是用你的名登记的店家,这几桌酒菜也自然都记在你身上了,不是老子故意吃霸王餐,只不过是想临走黑你一下,这河东民风剽悍,也不知吃霸王餐住霸王店,是个什么下场呢?不过,无论怎么整治这个小子,洪过都感觉太轻了,如果不是因为不想在临走前惹是非,洪过一刀宰了这小子的心都有。 等了不一会,本来是乐颠出去的严五,哭丧着脸回来了,敢情温敦不在,不仅是温敦,连那四个随从也一起不见了,甚至说,温敦带着的那两匹驮着财货的驮马,也一起没了踪影,据店伙计说,温敦这些人才住下就出门了,也不知去了哪里。 人没了,钱也带走了,洪过腾地跳起来,靠,自己不会是被温敦放了鸽子吧。随后一转念,唉,自己还真是关心则乱,放就放呗,若是温敦真的丢下自己跑了,自己应该感觉高兴才是啊,这还省下了两桌酒席钱么。 转头洪过就见到了满眼希冀的严五,就见严五搓着手嘿嘿笑道:“那个,嘿嘿,主子,那个酒席,还整治不了?” 洪过登时又是一脚卷过去:“整你个头,你一个人吃啊?滚,再去看看温敦大人的马还在不在了。” 严五的回报让洪过的心凉了一大截,温敦几人的马还在。太奇怪了,据那温敦自己讲,他祖上是从龙灭辽的勋戚之家,老家都在上京路,祖宅更是在上京城里,温敦这人也不过是在河南也就是汴京路作了几年官,怎么他在河东还有亲朋故旧么?不过,就算是访客,也不至于刚住下就急嚯嚯的出去吧。洪过盘算好一阵也没个头绪,只有继续住在客店里等人回来。 从下午未时初也就是后世一点前后开始,这一等可就是到了晚上掌灯时分,连上街采买的林钟马三等人都回来,洪过正准备吃饭时候,就见温敦带着满脸的笑容,一步三晃的走进了洪过包下的小院。 一进门,温敦蒲阳温也不马上说话,反是对着洪过拱拱手,“洪书生,恭喜你啊。” 这话将洪过说的一愣,放下了筷子盯向温敦,脸上故作冷笑的道:“温敦大人,小弟下午还想和大人喝上一杯呢,谁知道竟是个人去楼空,洪过还真不知道,原来这太原城里也有大人相好的,难怪大中午的温敦大人就要住店休息。” 温敦蒲阳温听了洪过说话,连忙摆手:“洪书生,可不能说这些话,小心传出去,我家自有河东狮,万一被人听了误传出去,我回去了可就出麻烦了。”说完,他这才探头看看洪过面前摆着的饭菜,笑嘻嘻的道:“书生,你下午有心,我心领了,不过这旅店的吃食能好到哪里去,来,我替你寻了一处更好的酒等着你去喝呢。” 洪过有些糊涂了,更好的酒?下意识的问道:“是太原城里著名的酒楼?在哪里?” 温敦带着一脸神秘的笑容,凑到洪过面前,“我先不说,快来,到了你就明白。” 首发 第一第九十章 心事重重进汾州 正常更新,嘿嘿 ********************************************************************** 当洪过走下马车时候,一下愣住了,面前是一片好大的建筑的侧门,院子里灯火通明的样子,侧门半掩着,一名穿戴整齐的家奴等在那里。 这温敦要作什么?洪过心中着实踌躇下,仔细盘算了自己个前阵子杀光的女真贵戚之中,有没有什么姓着温敦的人家,发觉没有后,又暗自握了握袖口里的短刃,这才转头看向随后下来的温敦。 温敦也不说明,笑眯眯的对着洪过做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然后过去低头对那个家奴低声说了几句,又递上一件物事,那个家奴见了物事立即躬身行礼,然后打开侧门领着两人进了院子。 院子实在太大,而且雕梁画栋从骨子里透着富贵劲,与北地完颜亨家的装饰又是迥然不同,只是这时的洪过满腹心思全放到了记下过往路径上,也没什么心思去欣赏。 穿过几道院门,拐弯抹角也不知走了多少铺石小路,绕过几重花圃疏林,反正是绕过第四道小门时候,洪过就彻底晕了,完全分不清东南西北,只有晕头转向的跟着那家奴向前走。过了好一阵,家奴终于在一间湖心亭前停了下来,侧身做出请的姿势。 到正地方了,洪过整理下衣服,让温敦走在前面,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思,迈步走上了廊桥。 湖心亭上坐着一老者,皓首白须面如童颜,头上裹着双桃巾,里面穿着交领右衽宽袖长衫,外面罩着一袭直领宽袖锦袍,盘膝坐在一张木床上,正悠闲的端起一杯酒盏自斟自饮,在这老人身侧,站着一名年约二十二三岁的年轻人,穿着金人传统的圆领窄袖长衫,束手而立。 经过个多月的跋涉,此时业已是八月天气,湖中种满荷花,满眼都是圆润的荷叶,对着天上的月色,一阵清风吹来,看得出,坐在亭子里的老者还真是会享受。 温敦走到亭中,对着老者恭恭敬敬的抱拳行礼,口称世叔,那老者也不在意,随手挥动下算是见过了,两眼越过那温敦一下盯在洪过身上。 明白该自己上场了。洪过整整衣袖。走上前恭敬地行了一个拜礼。称呼上不好跟着那个温敦一起乱叫。惟有口称一句老先生。在他想来。这老者显然是个读书人。年纪又长。无论什么身份。自己都应当恭敬些才对。 不过。洪过迷糊地眼神还是出卖了他心里地想法。那边温敦却不说话。老老实实站在那里。倒是老者慢悠悠说话了:“小哥可是姓洪?我与你父昔年也有一面之缘。我叫你一声世侄不算过分。今日请你过来。就是小酌一杯。霖儿。请洪家小哥坐下。” 也不知这个大喇喇叫自己世侄地人。到底是个什么人物。洪过到现在还泛着迷糊呢。这边小心地坐在了老者下首。转身就见那个叫霖儿地年轻人坐在了自己对面。对着他淡淡一笑。倒是温敦蒲阳温。被老者安排坐到了老者对面地主客位。着实让这个胖子感觉受宠若惊。见到温敦这货地表现。洪过对老者地身份更叫好奇了。 喝了几口酒。洪过和老者地儿子基本没动筷子。一桌素淡小菜几乎全进了温敦地肚子。老者无奈地摇摇头。指着他温敦地吃相笑骂了一句“吃货”。而后淡淡地问了几句洪过和母亲地近况。随后便闭口不说话。只是在那里悠闲地喝酒。 话题似乎僵住了。洪过也不知如何是好。惟有端起酒杯对着老者地儿子频频敬酒。还好这个酒劲头不大。不然洪过可真要喝倒了。只是这老者喝地酒里总有一股子中药味。让洪过喝起来着实郁闷。 这样子过了一阵。老者突然开口。“光弼兄昔年身在上京。诗文不断。坊间争相刊印。不知世侄可有佳作让老夫佐酒?” 那洪皓表字光弼,老人如此称呼洪皓可是透着一丝亲近。 洪过一愣,这老人怎么突然提这个要求了,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底子么,自己能有什么诗作,再说了,自己也不知道老人的深浅身份,万一出了笑话,丢脸是小,这耽误自己的行程才真要完蛋。 可是,无论洪过如何推辞,那老人就是不肯松口,一边的年轻人笑而不语,温敦却是紧着在桌下踢洪过,意思简直明显不过了:快说啊,机会难得。 作诗,洪过快要哭了,自己一个穿越人,就会背点后世的古诗,现在又一个个忘得溜干净,前阵子在家里读过一些以前那个洪过做的诗,感觉远不如自己曾经背过的上口,就随手扔掉了,现在一想真想骂自己一声猪头。 被老人逼得实在没辙了,洪过开始左顾右盼起来,希望能找到什么理由,帮忙搪塞过去。谁想到,在座几人见到他这个动作,还以为他是要即兴赋诗,登时再不说话,只是神情各异的盯着他。 仰头望望天色,这时已经快到十五,天上的月亮已经是很圆了,洪过心中猛地想到一首曾经背过的词,当时因为词句优美着实喜欢了一阵,只是,作词的那位可是身在江南的书画名家,他现在跑到太原一个小湖当间剽窃那人的诗词,会不会太过无耻?唉,算了,谁能想到自己还会遇上这一遭呢。 咬咬牙,洪过心道一声:老文,对不住了。而后洪过又是举头望天,又低头看看周围湖光月色,起身走到亭子边缘,俯身看了一阵,这才转身对老人躬身道:“世叔错爱,小侄这就献丑了。”说话,他看着月色幽幽道:“桂花浮玉,正月满天街,夜凉如洗。风泛须眉并骨寒,人在水晶宫里。蛟龙偃蹇,观阙嵯峨,缥缈笙歌沸。霜华满地,欲跨彩云飞起。记得去年今夕,酾酒溪亭,淡月云来去。千里江山昨梦非,转眼秋光如许。青雀西来,嫦娥报我,道佳期近矣。寄言俦侣,莫负广寒沈醉。” 初听这首词,除了温敦根本不懂一脸木然,在座两父子俱是微微动色,不过到了后来,那老者脸上有些诧异,年轻人脸上闪过一丝轻笑。老人只觉着这种咏中秋月圆的词,似乎在意境上有些不大合洪过的身世,只是词句生疏异常,左思右想应该没人写过,又瞟了眼自己的儿子,见儿子微微摇头,也就排除了洪过抄袭的可能。 既如此,洪过能在如此短时间里,作出这般佳句,老人双眼一下盯住了洪过,那种犹豫和欣赏表露无遗。见到老者没说话,年轻人也不好说什么,当洪过再次躬身行礼时,年轻人小心的起身站到一边,避开了受洪过一礼,而后轻轻抚掌笑道:“洪家弟弟真是天纵英才,一阕念奴娇做的声情并茂,着实令哥哥汗颜,来,作哥哥的敬洪家弟弟一杯。” 洪过连忙端起酒杯,顺口问了一句:“敢问哥哥上下。” 上下就是在问年轻人的姓名了,一般都是对尊者或者长辈人才如此客气。洪过这般问话,将那年轻人抬得极高,一句出口,竟是将那年轻人问的满面通红。 年轻人倒不是生气或者害臊,只不过洪过刚刚做了一首佳作,现在如此恭敬他,实在太过兴奋,连忙答道:“愚兄姓张,表字仲泽,”抬头看到洪过还是发愣,苦笑下低声道:“愚兄姓张名唤汝霖。” 洪过听了就是一愣,张,张汝霖,怎的这个名字如此熟悉? 从洪过作了一首词后,这个酒席也就吃的差不多了,洪过看看没有什么话可说了,索性告辞出来。刚一出那侧门,他立即拉住了温敦蒲阳温的胳膊,作色道:“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等洪过问完,那边的温敦脸上堆满笑容,对他拱手道:“恭喜啊,洪小哥,”见着洪过脸色不善,他指指那座宅邸压低声音道:“我的小哥,你可知道,刚刚那人是哪个么?”见着洪过狐疑的表情,他得意的道:“小哥日后就明白今日哥哥给你做了多大人情,刚刚那老者,就是堂堂河东北路兵马都总管,太原尹,张浩张大人。今日你得了张大人赏识,等下我们再去汾州,还不是马到功成?哈哈,怕是现在开始,我们就全程得到张大人照顾了。” 洪过脸色一变,张浩,海陵朝的张浩,那个做到左丞相,生前封王的张浩?天,竟然就是那个老头,还有,若老头是张浩,那他儿子,张汝霖,岂不就是后来在金世宗时候也做到宰相的那个家伙,一门二宰相的张家,天啊。 不过,更让洪过在乎的,是温敦下面那句话,“全程得到张大人照顾”,靠了,我用得着你们照顾么,老子是想翘跑偷溜的啊,就怕你们认得我呢,现在可好了,混个脸熟,以后可怎么溜啊?难道说,自己真要去那个汾州溜达一圈? 直到回去旅店,洪过都好像傻了一样,整个人呆呆的,那温敦只当洪过是被惊喜吓到了,也不当回事,自顾自的去休息了。 第二日,果不其然,洪过还没等出发呢,那边张汝霖就上门来送行了,一路送到太原南门外十里不说,临了更是派了五名太原府的兵丁随行,据说还给了温敦蒲阳温一封信,说是交给那汾阳军节度使的。 不用问,信上一准说明了洪过和温敦的身份和去意,另外就是多加照顾之类的话,这下洪过就真的欲哭无泪了,跑,跑什么跑,除非自己把温敦还有太原的士兵都干掉,否则,自己就别想偷跑了。 沉重的举起手,对着一脸笑意的张汝霖拱拱手,洪过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一转身就飞快的纵马而去,留下了满是惊愕的张汝霖。 就这样,洪过怀着满腹的心事,走过清源,交城,文水诸县,进入了汾州境内。 这一日刚过正午,一行人正是晃晃悠悠的慢慢前行,突然听到头顶轰隆一声…… 首发 第一第九十一章 山匪 困了,凌晨一点起来的,现在正考虑是否去睡觉,先放出来吧,起码现在没精神继续码字了…… *************************************************************************************** 声音乍起,洪过的马就是一声长嘶人立而起,将个没留神的洪过仰面朝天的掀到地上,那身后坐骑也一下惊得跳起来,一双巴掌大的蹄子上下翻飞,眼看着落下的位置就是洪过的身体,洪过躺在地上吓得傻了,全身力气只剩下闭眼,心道一声:完了。 等了一阵,只听得周围一片惊叫,却没什么东西落下。洪过偷眼看看,那匹马早被人拉到一边去。出手的是阿里孙,见到洪过落马,他就知道不好,立刻冲过来拉住了惊起的驮马,幸好这匹马是没坐人的空马,他很容易就落在一边,救下洪过一条小命。 洪过爬起身向前以后,心道一声:苦也。原来,一堆巨石落在前面,挡住了整条大路,刚刚的巨响便是石头落下的声音。 正要说话,就听周围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人头涌动之间,他们十几个人就被几百个人围住了。这些人虽然个个菜色,面黄肌瘦的全身没几块肉,身上的衣裳也很破旧,补丁摞补丁的也不知穿了多少年,不过,这些人可不是来乞讨的,他们一个个手持棍棒刀叉,离着洪过他们近些的个个拎着草叉,铁锨,甚至还有两个提着铡刀的,在后面的可就杂了,从锄头到木棒什么都有,整个人群里就是没一杆刀枪。 那温敦蒲阳温这时早吓得堆了,不要说站直身子,整个人已经软倒在地上,光剩下哆嗦的份。倒是太原府派来的几个当兵的看着乐了,那个当头的伍长吴四六嘿嘿一笑,抽出了腰刀扯着嗓子道:“都说这汾州闹的不像话,就这熊样也敢出来劫道,弟兄们,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军功啊。” 这五个当兵的出来时候都没穿军衣,所以,当头先几个拿着草叉的汉子听到吴四六的话,立时吓得一哆嗦,别看他们现在人多,可是遇上十几个当兵的,还指不定是谁赢谁输呢。 洪过现在是终于见到了所谓的汾州民乱,看着眼前这群几乎连手上农具都拿不稳的穷杆子,他咧咧嘴自嘲的笑道:“吴四六,你也好意思杀这些饥民充军功?” 吴四六撇撇嘴,“进士,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现在是他们劫我们,老子这是兵马总管府的军务,阻拦军务,那就是造反,杀一个算一颗的军功。” 吴四六一直认为,洪过能和当官的混在一起,那一定是个进士,就算现在不是,日后也一定是个要当大官的进士,所以从一开始,他就叫洪过“进士”。 听到吴四六地话。最里面地汉子们一起动摇了。要他们劫道谋财还有点胆子。要他们去杀官造反。怕是还真没那个胆子。 洪过冷静地看看周围地人群。突然出声问道:“吴四六。我们这些人一齐上。能不能杀败他们?” 吴四六也知道洪过在这里隐隐是个头。从太原府出来时候。城里都总管府地公子可就是来送这位书生地。是以他一路上不大听温敦蒲阳温地话。倒是对洪过言听计从。这时听了洪过地话。还以为洪过在为人手差距感觉迟疑。扬扬手上钢刀。登时吓得对面那几个汉子退后几步。他得意地道:“进士。见到没。这些人就这点胆子。我们一起上。就能把他们包圆了。” “很好。放下兵器。” 吴四六一下瞪大了眼睛。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可见到洪过严厉地目光。他犹豫了。 不去管吴四六。洪过站在那里大声喊道:“有领头地么。你看到了。我们兄弟不是怕了你们。我想大家或许有些误会要解决。不如这样。这里出来掌事地带我们到山上会会你们当家地。大家把误会谈开了。如何?” 等了一阵,没有声音,洪过声音转冷道:“是我的话不清楚么?你们也听到了,只要我们哥们愿意,完全可以让这里所有人留下来,一群庄稼汉子来劫道,怕是你们当中还没人杀过人吧,要不要我这位兄弟向你们传授下杀人的经验?”洪过手指的方向可不是吴四六,而是站在那里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马三,“我数到三,再没人答话,老子不客气了。吴四六,准备下,我数到三就动手……” “别,”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半山腰响起,紧接着是张典型庄稼汉子的脸探出来,哭丧着对着洪过道:“这位文曲爷爷,我服了你还不成么,你是天上星宿下凡,何必和我们这些吃不上饭的庄稼汉子一般见识,我们放你过去,还不成么?不用解释了,成不成啊?” “不成,”洪过脸一板,指着周围脸色煞白的汉子,朗声道:“你们青天白日的为非作歹,我看不下去了,要用圣人之言好好训导你们,快去,带我上山,不然老子就下手宰了他们。” 山上那人哭的心思都有,这他娘的到底是谁劫谁啊,怎么被抢劫的比劫道的还横?有心让自家人撤回来,估计着自己这些兄弟也就会个扔下物件大帮哄的四面跑,到时候还是会被人抓住问出山寨位置来。要是上去拼命呢?他看看那边跃跃欲试的吴四六,这个人身上的官味太重了,一准就是官家出身的,惹了这么一个人,若是等下没收拾掉,日后自家寨子就要遭殃了,咳咳,这还没计算一旦动起手来,到底是谁收拾谁呢? 眼见着那边洪过要掐指点数了,容不得这人再犹豫,连忙出声叫停,这人算是服了洪过:真他娘的见鬼了,劫道的让被打抢的给劫了。 不过,这人也不傻,开出一个条件,就是让吴四六几个人立马扔下兵器,不然他拼着大伙的命也要拒绝了洪过。洪过疾声厉色的喝住了吴四六,让这个满脸大胡子的大兵不甘不愿的扔下了兵器。就在吴四六扔下兵器的功夫,洪过明显听到周围那些庄稼汉子长长的吐气声,倒是身后的温敦几乎是用哀求的口气,低声恳求洪过,这事就此拉倒吧,干嘛还要费事上山? 洪过没去搭理这个温敦,既然跑不了南宋,他就要安心做好调研的本分,都被人抢到眼前了,难道还不去见识下传说中的山寨?现在的他手下十来条敢玩命的汉子,手上还有精良的家伙,怎么会怕了这些连农具都拿不住的庄稼汉子?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话了。 等到洪过在大队饥民簇拥上慢慢上山的功夫,洪过后悔了,原来,这些人也只有前面这百十个人还是能拿动家伙的汉子,后面的,都他娘的是半大小子或是女人,甚至还有一些勉强能跑动的老人。若是自己看清了这些人的阵势,还用得着上山么,直接把人扣下,让他们的大头领出来说话就是了。 既然现在答应了人家,洪过也就慢悠悠的跟着这些人上山就是,想来现在害怕的怎么都不应该是他才对。尤其是,当洪过上山时候,不声不响的拉着吴四六在自己马上的行囊里一摸,登时把那吴四六吓得目瞪口呆,然后眉开眼笑的抢着帮助洪过牵起马来。 原来,洪过等人害怕路上扎眼,都把兵器收在行囊中,也就只有洪过一人挂着个两尺多长的倭刀四处溜达。所以,刚刚山上那人要吴四六放下武器,洪过一点惧色都没有,他们的武器都偷偷收着,怎么会害怕被缴械。 一路上,洪过对着严五瞪了一眼,那严五马上会意,过去拉着那个喊话的头领搭话,这头领也不过是庄家汉子出身,哪经得住严五套话,路还没走到一半,洪过就已经将那山寨里的一切都知道的七七八八。 这山寨乃是最近两月才刚刚立起杆子的,大头领叫张光明,绰号奶牛,本来是个因为饥饿逃上山的佃户,后来人聚的多起来,索性来到现在的地方立了杆子,整个山寨也就是四百多号,多一半是老幼女人,这次下来劫道已经是动员了山寨里所有能动的,没想到还是失手了。 洪过听后,拉来那个叫张二麻子的头领,这人是张光明的堂弟,没多大能耐,但是因为可靠,被赋予了指挥的重任。洪过仔细问了这些人逃上山的原因。 许是被洪过吓唬住了,也许是因为洪过是个书生,有天上文曲星下凡的身份,反正张二麻子这时也是有一说一,对着洪过来个竹筒倒豆子。 原来,从去年夏天开始,这汾州地界就是一滴雨都没下过,去年已经是大灾了,偏偏官府还要催逼租税,左近村子里的庄户人家,在大户们带头下勉强缴了租税,已经是连开春的种子都没了,只盼着能在冬天落降点雪水缓了这旱灾,今年就算借点粮食也能活了。谁想到,去年的冬天也是滴水没下来,开春更是如此,这样一来,地里都旱的开了嘴,各村的一点井水也都没了,那些靠着汾水的村子还好些,可是,官府今年照样抓差派税,庄稼人哪里经得住这么折腾,能跑的都跑了,有亲戚的投亲戚,腿脚好的就逃难,可是奇怪了,各地的大户竟是堵着村子不让大家去逃,难道要大家在村子里等死么,于是他们这些人就跑上山,仗着山里一点泉水过活。 洪过听了没有说话,一路上只是皱眉,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到了所谓的寨子,洪过几乎笑喷了,什么寨子啊,就算是当初自家的房子还没翻盖以前,怕是都比这里过的好,不过,也天幸是进来的路极度难走,怕是普通人根本寻不到那条狭窄的山路呢,或许,也只有这样的地方,才能容得下这些逃难的庄稼汉子? 洪过还在感慨,那边突然响起了一阵争执之声。 首发 第一第九十二章 钦差大老爷 那边吵架的是温敦蒲阳温和张二麻子。 本来,按照温敦的意思,既然已经把这些个刁民吓唬住了,干脆继续赶路算了,等到了汾州的州城也就是西河县城后,再派人来收拾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刁民。谁想到那个书生洪过,也不知是傻大胆还是充好汉,竟然牛哄哄的要跟着那些穷棒子上什么山寨去。 这一路走下来,可是将温敦坑苦了,山路难行更兼着他身子肥胖,走了不到一半,温敦就是靠着四个下人轮班背着,才勉强坚持下来的,即便如此,温敦身上那身名贵的蜀锦袍子可就是彻底废了,到了地头温敦上下一看,几乎要哭出来,那身花了他足足十贯钱才置办下来的蜀锦袍子,变成了一缕一缕的挂在身上,山风吹过来布条乱飞,就好像是天仙飞舞似的。 那温敦气得在地上跳脚的骂起来,他是心疼他的钱啊,从洪过到眼前这些浑身上下发着恶臭味道的穷棒子,被他一个没落下的骂到。可就是在他跳脚骂人的时候,不防一直被他贴身收藏的官照,竟是从身上掉落到地上。 这官照就好像是后世的工作证,上面写了持有人的姓名籍贯,年纪,身体特征,还有官拜何职,平时温敦穿州过县可就是靠着这本官照去祸害那些地方官。 温敦没注意到自己的物件掉了,那边的张二麻子可是早看这个胖子不顺眼,现在见到那官照就捡起来随意翻翻。别看这张二麻子认识的字伸出手就能数过来,可他还就认得那个“官”字,打开官照,从那堆好像能砸晕他的小字中间,一眼就看到了好几个“官”字。 原来,官照上写着温敦是“授河东南北路提刑司判官”,这自是少不了一个“官”字了。 再看看官照最后猩红的大印,张二麻子立时就哆嗦上了,庄户人家想的简单,这个胖子身上的东西既然写着官字,这胖子可就是官呗,本来还在迷糊,看到官照最后那个红彤彤的四四方方的东西,可不就是和每次县官老爷写的布告后面那个家伙一样,这事准了,胖子一准是个官。 温敦还在破口大骂,谁想到身边一个土匪正拿着自己的官照在看。这下可将温敦吓得不轻啊,他是官,进了匪穴,那等着他的下场是什么,是下油锅,还是被人砍头,扒皮,抽筋? 张二麻子哆哆嗦嗦的指着温敦蒲阳温,大声叫起来:“你,你是官。” 温敦蒲阳温哆哆嗦嗦的低声道:“不,不是。” “你是官。” “不是。我不是官。” “你就是官。” “我不是。我说了。我不是。龟孙子才是官。” 到了这个时候。温敦全身又开始抽搐上了。混身地肥肉做着有节奏地摆动。看到越来越多地人被他和眼前这个穷杆子地争执吸引过来。他再也忍不住了。一下扑到张二麻子身上。就要抢回自己地官照。边抢嘴里还一边喊着:“不是不是。就不是。” 那张二麻子掐着官照。挣扎着从温敦肥胖地身下脱开。再不敢留下。撒开两腿。飞快地冲进山寨深处。“你就是个官。我去让军师看看。你等着。” 见着那个穷杆子几下就没了踪影,这下温敦可就真的吓堆了,看看左右慢慢围过来的穷人,两腿从一开始乱抖到最后干脆是软软的跪在地上,不住的对着周围的穷人磕头,“好汉,好汉,饶命,饶命啊……” 过了没多久,就听到山寨深处响起一声大吼:“哪位是上京来的温敦大人?哪位是?”这嗓门很大,几乎能和马三的声音有一拼。 所有的穷人们听到这声音,让开一条过道,就见一条大汉从山寨里面冲出来,正好将温敦蒲阳温露出来。来的是一条大汉,国字脸胸脯硕大,年纪在三十几岁,想来就是那寨主张光明张奶牛了,这张光明急嚯嚯冲到了正跪着的温敦面前,显然有些犹豫,然后左右环视一圈:“哪位是温敦大人,上京来的那位,在哪里?” 所有人一齐看向了跪在地上的胖子。张光明迟疑下,拽住温敦的衣襟把他拉起来,上下打量一番:“你,就是,温敦大人?” 那温敦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不是。” 张光明还要说什么,他身后突然传出张二麻子的声音:“军师,就是这个胖子,二哥,不要信他,那个官,官啥的东西,就是从这胖子身上掉下来的。” 一个平缓儒雅的声音响起:“寨主,既然已经知道了是温敦大人,还不快快施礼?”这人的话意思很明显,既然知道这胖子是官了,还不把他放下。 那张光明咧咧嘴,将温敦扔下,掸掸破旧的衣裳,对着温敦纳头就拜,看到寨主如此,周围所有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也呼呼啦啦的拜倒在地上。 这时,洪过才看到,在张光明身后竟是坐着一个留着羊毛胡的书生,没错,是坐着,原来这个年纪大约四十岁的书生,竟然是个瘸子,只能坐在一辆小木车上,被张二麻子推出来的。 示意张二麻子过来扶起自己,那书生也颤巍巍的跪在了地上,口中高呼:“学生,河东路书生韩思古,拜见上差大人。” 见着所有人跪在自己面前,温敦蒲阳温一时没回过神,就呆在了原地,直到洪过走过去悄悄捅了捅他,又在他耳边低声道:“人家还跪着呢。” 然后洪过又对众人朗声道:“这位温敦大人不仅仅是提刑司判官大人,出京前,皇帝曾经面见他,告诉他来查明你们河东的事情,一定还你们河东一片朗朗乾坤。” 听到这话,那韩思古激动的禁不住泪流满面,仰头望着温敦蒲阳温,重新高声呼喊:“学生拜见钦差大人,叩谢皇恩,皇帝,圣明。” 跟着跪下的那些男女老少,虽然不大明白这些人到底说的是什么,这时一样跟着韩思古高呼起来。洪过死死盯住这个瘸腿书生,他感觉,整个山寨里,就属这韩思古的威望高,若非他是个瘸子不能一起出去劫道,怕是刚才的自己没那么容易哄骗住那个什么张二麻子。 直到这个时候,温敦蒲阳温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小声对着洪过问道:“这,这些逆贼,不,不会杀我了?”得到了洪过确认后,他好似不大相信的又问问跪在那里的韩思古:“你,你们当我是,是钦差?” 终于,温敦满意的挺起胸膛,志得意满的环视了一圈,摆出了往日的官威,端起架子用抑扬顿挫的声音好好安抚了这些“百姓”足足半个时辰,这才对所有人喊了一声“起来吧”。 接下来,那张光明还有军师韩思古自是要好好款待,这位带着皇命要“为民请命”的钦差大人。可是,这山寨上实在太穷了,别说是像样的酒菜,便是弄只鸡都费了张二麻子好大一阵口舌,才从一个女人手里半抢半要的弄来一只下蛋的老母鸡,惹得那女人对着张二麻子的背影好阵臭骂。 在山寨内最大一间棚子前看到这一幕,张光明抓着脑袋好不尴尬的对着洪过咧嘴憨笑,“他娘的,二麻子不会办事,都说了是给上京来的大官吃,这群婆娘怎的这样,他娘的,找抽呢。” 看着随着张光明爪子挪动,头上掉下来白花花乱舞的碎屑,洪过不经意的向外迈开一步,然后才幽然道:“这河东地界,就真的没大家一口饭吃了?” 张光明一拍大腿,“唉呀,可不就是么,他娘的,官府不让人活啊,去年的秋粮已经是勉强交的,今天夏天没到就要大家提前交秋粮,还有狗屎的大户们,更他娘的操蛋,去年就帮着官府摊派粮食,那时做出个善人样子,大家伙还以为他们是好心,害怕惹怒了官府出人命。谁想到今年这天气,继续呆在村里根本没法活人啊,大家想出村去逃荒,老话不是说么,树挪死人挪活,都这节气了,不挪挪地方,就都得饿死啊。可是,那些大户竟然拦着不让大家逃荒,说是走出去就会被官府杀,操他姥姥的,老子一生气就跑上山了。” 洪过听他碎碎叨叨的说了一堆,心里对这河东的事情算是有点印象,不过他还有些疑惑的地方,就比如:“河东如此灾情,官府就没说请示朝廷赈济灾民?还有,那些个大户都是乡里乡亲的,他们为啥要拦着大家伙不让出村?” 说到这些张光明可就不清楚了,洪过听他只是翻来覆去的骂汾州当官的,骂当地的大户,也没什么新意,就拱拱手去见那个韩思古。 这韩思古是个异数,洪过聊了几句才知道,这位,本来是个大宋的书生,金兵南下那年才十来岁,待到粘罕出镇云中,也就是现在的西京大同府,开科举取士时候,也曾经热着心去参加了那场科举,谁能想到,那一次云中之行成了他一生的转折,就在考到一半时候,粘罕突然带着人进了考场,指着所有宋人书生大骂一通,数落他们折腾亡了大宋后还来参加金国的科举考试,然后就将所有宋人书生赶出考场,并且立下了规矩,这河东地界科举考试不录取宋人。 从那以后,历任河东的地方官都遵照了这条不成文的规矩,在科举时候不再录取宋人书生。已经对成为亡国之人感到郁闷的韩思古,屡次科举又没希望,气愤之下跑去和官府理论,这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自是被狠狠打了一顿,生生打瘸一条腿才回到家里,彻底绝了科举的希望。 等到去年的旱灾起来,韩思古家里本来就是薄有田产,没折腾几下就败了家财,老婆闺女回了娘家还勉强能吃上一口,他气愤官府大户鱼肉百姓,就弃了家眷上山帮助这个张光明来了。 洪过和韩思古聊得正欢,那边的温敦过了一阵青天大老爷的瘾头后,又不自禁的害怕起来,偷偷跑来问洪过,要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个破地方? 不等洪过说话,就见一名寨丁满脸惶急的跑进来,对着韩思古禀报道:“不,不好了,军师,那周大户带着二百多人堵住了山口,说要抄了我们。” 首发 第一第九十四章 小胜 周大户单名一个雄,也真是和他的名字一般,今天小五十的人了,还能挥动上百斤的石锁,舞动几十斤的长柄大刀,寻常三五个汉子都不是他的对手。仗了这身力气,还有家里的势力,从他三十岁开始,就借着辽宋那场大战,先招揽一批人手,然后用这些不怕死的爷们,在县里生生“买下”一万亩田地,都是河滩边上的水田地啊,以前在几十户手里,周家都惦记了上百年,现在终于让周雄完成了祖上的愿望。 这一次,周雄被本州节度使大人招去,同去的还有整个汾州境内所有官员和大户地主,节度使大人的意思很明白,朝廷派来的巡查御史死了,这事不能再放任下去,汾州境内必须整肃县境,尽速剿灭境内所有匪患,要不朝廷大军下来,所过之处鸡飞狗跳的,大家都不安宁。 得了这个命令,周雄首先打起自家附近比干山上土匪的主意,这群土匪中领头的就是当初他的佃户张光明,平时里老实巴交挺憨的一个人,谁想到会在山上拉杆子,还带人劫了自己家里一百多石粮食。周雄自恃手上有一百一二十名这些年招来的勇武汉子,再加上他自己的能耐,根本不将周遭几个庄子大户放在眼里,更是将那完颜节度的命令扔到了脑后,什么几户合兵,什么一鼓而下,他手上的人要是再收拾不了张奶牛那百多人,自己还不如一头撞死。 昨天傍晚,张奶牛派了两个人出来,其中一个还自称是什么太原府的总管府官军,拿了一本官照来要自己退兵。周雄才不管什么总管府都督府的,他眼中只有节度使大人,就算是个姓完颜的节度使,其实张奶牛也不大看得上,那个什么节度使每年在他家的药铺里,要抓几百味壮阳的药剂,他周雄别看快五十的人了,每天还能干的十几房小妾起不来床呢,一个连下面都起不来的小子,也配让他周雄瞧得起? 所以周雄当时就一刀劈了那个牛哄哄的官军,顺手就把那本官照扔进了火堆。倒是被他绑上的小子还算乖觉,见着被抓,没怎么打就一五一十的将山里情形说了分明,甚至连后山的小道也说的清楚。听到小道的消息,周雄当真吃了一惊,急忙派了五个家丁,带上二十个佃户去堵住那里,不过他倒是不怕那点人手不够用,按照李老蔫的话讲,那条小道只有个人堵住,就只管拿绳子绑人吧,所以二十几个人尽够用了。周雄还是要把全部注意力放在正面进山的道路上。 清晨起来,周雄就催促着手下进山去,按照他的话,“早去早回,晚上在家里喝酒”。 可是,山道太窄了,仅仅能容下一匹马行走,大队人手只能排成长长的一列慢慢前进。周雄虽然只是个土豪,祖上到底在大宋禁军当过将军,也略略知道些兵法,见到这个情形立即把队伍分成前中后三部,前面二十人探路,中间是他的大队,一共一百人,都是他招来的私兵家丁,后面那四十多人就都是自家佃户了,在周雄看,这些个佃户只配摇旗呐喊,打仗,就不必他们上来了。 走在最前面探路的是周雄最信任的家丁头,名叫张二明,和张光明沾着拐弯抹角的远方亲戚,练了一身好武艺,投靠周雄后立刻被提拔成家丁里的头目。这次由他亲自带人开路,就是害怕张光明用人堵住去路,索性带上所有精锐要强行突破。 走了二里山路,探路的那帮子家丁正在叫苦连天,转过一个拐角后,突然见到远处坐着一个读书人模样的中年人,摇着一把破折扇笑呵呵的看着他们,在那书生背后站着的壮汉,可不就是他们这次要抓的张光明张奶牛么。 见着奶牛,张二明立马来了精神,吆喝一声就扑了上去。谁想到,这山路难走望山跑死马,他还没等跑出去一半,那边的奶牛已经推着那个书生慢悠悠的消失在一片山石后面。等到张二明跑过山石,山路崎岖哪里还有奶牛两个人的影子。张二明懊悔的跺跺脚,不干不净的骂了一阵张光明,只得继续带人向前磨蹭。 走了不到半里,前面又出现了那书生和张奶牛的身形,张二明又是一挥钢刀吆喝着率领所有人冲上去,大家都明白,只要抓了眼前两个人,后面就不用再打什么狗屁仗,冲进去一股脑抓人就是,他们当家的周大老爷可是许下了,山里男人粮食通通抓下来,女人就归大家随便分。所以,现在这伙人正是兴致盎然,有人挥刀,有人更是上下两杆枪并举,一窝蜂的冲了上去。 跑不出几步。前面又没了张奶牛和那书生地身影。这下张二明可不愿放过了。也不停步。带着二十个人就撒开脚步跑过去。反正都是山路。那边张光明还推着辆破车。他们就不信自己会跑不过一辆独轮车。 果不其然。走了几十丈后。在一处山壁后面见到了一辆被扔在那里地独轮车。这下张二明一群人更兴奋了。嗷嗷叫着杀过去。很显然。那张光明就在眼前了。女人。粮食也就在眼前。 转过一个山拐角。当先地张光明硬生生站在了地上。满脸地不敢置信。那些后面看不到情形地家丁。哪里会知道张二明能停下。一阵乱撞生生将张二明撞翻在地。待到他们看眼前地一幕。也齐齐惊呆了。 就在拐角后面。不宽地山道上或蹲或立地站着五个人。每人手上一张弓。正张满了弦对着冲过来地家丁们。弓箭。天啊。张光明地山寨不是一群饥民么。什么时候有了这等利器? 未等这些家丁明白过来。劈头盖脸地一阵弓箭射出来。第一轮。第二轮。第三轮…… 周雄走在山路上一阵怒骂。前面地张二明太不会办事了。怎么自己跑地没影了。连个前后报信地人都没留下。幸好这条山路没有半个岔路。不然他一准活劈了那个阚货。 看着周围山壁上枯黄的草叶树枝,周雄心头感叹,今年还真是大灾年啊,大旱之后必有蝗灾,到那个时候,怕是今年的灾情再也瞒不住了,想想就觉着那个硬不起来的节度使是个白痴,既然是灾年,就如实上报算了,干嘛还藏着瞒着的,闹得整个州里民怨沸腾,自家手下的佃户也不知跑了多少,反正留在村子里的也都是个渴死饿死。如此一看,那个御史死的好啊,若是再晚死一阵,事情可就真的到了不可收拾地步了。 正寻思着,周大户猛地听到头前不远处一阵轰隆巨响,飞沙走石的一阵烟尘窜起。吓得周雄身子不禁一晃,等到声音过去,他定睛看去,不禁有些愤怒,原来前面落下一堆大小不一的碎石,将山路完全堵死了。他虽然想到过张光明会出这种贱招,不过,也并非没有什么办法应对,这山里没有巨石,只要不是大块石头,不过些许碎石,稍花时间就能清理干净,到时候张光明还能有什么计策? 周雄正吆喝着要自己的佃户们快上来,既然是干粗活,他自然不会让手下这些精壮汉子动手,谁知道刚喊了两句,身后的山道上又是一阵轰鸣声,不用看,一准是后路也被人堵住了。这些周雄有些吃惊了,前后都堵住,难道那张光明还有什么其他的心思不成。 不用多想,就见两侧山壁上出现了几十道身形,见到这些人手上拿着的火把,周雄的身子就是一阵哆嗦,放火,原来张光明是要放火。一想到这里,周雄立马怒吼起来:“张光明,你小子想放火?想都别想,你自己睁大你那双牛眼好好看看,这山,这路,还有这附近,全是枯枝野草,你敢点火,火头就能把整个山都燎着了,哈哈,你以为我不知道后山那条小道么,实话告诉你,老子已经派人到那里堵着了,我站的山路就是你们唯一的出路,你点啊,点啊,点了就是亲手烧死你那山寨上上下下几百号人,你他娘的倒是快点啊,老子身上冷,等着烤火呢。” 正当周雄还在那里嚣张的大喊大叫时候,却没发觉山上站着的所有人,都用一种木然的神情对着他,他喊了一阵却没人说话搭腔,让周雄感觉着一阵无聊。 忽然,一个年轻的读书人走上前来,拎着一个东西随手扔下来。那圆滚滚的东西在山壁上几个滚动,就掉到了周雄眼前,周雄看去,正是张二明血淋淋龇牙咧嘴的脑袋。周雄身子一颤,刚刚山路被堵,他就知道前面那二十个人没好了,现在见到人头倒没太多惊讶。 可是,随后那年轻书生的动作却大出周雄意料,就见那书生抓过一支火把,直勾勾的扔了下来,周雄这才发觉,原来这里的地面铺满了厚厚的干草和枯枝,敢情这里是一早选好的伏击地。 看到洪过点火,周围几十个寨丁一起扔出了火把,无论下面那些个亡命徒如何抵挡,终究无法阻挡不断扔下的火把,腾,大火点起来,在烈火中传来周雄绝望的吼叫: “张光明,老子先走一步,在下面等着你,你小子马上也会来的……” 首发 第一第九十五章 胜利之后 张光明自然没有被烧死,洪过在设计这个计谋时候,首先想到的是如何脱身,前一天晚上,他动员了整个山寨上下所有人,花了整整一个晚上时间,才在两侧山壁上开出两道足有五丈宽一里远的隔离地带,自然,拔出的枯草树枝都被扔在山道中,成了现在下面炼狱之火的根源。 山上的人都是山寨中的壮丁,至于洪过身边能打能杀的人才,都派去了前面阻击张二明他们。这些从没杀过人的寨丁,要他们亲眼看着一群大活人被活活烧死,闷死,呛死,实在有些难为了他们,就在火起后不久,寨丁们纷纷躲到了隔离带后面,惟有洪过,一个人站在山崖边上,好像下面熊熊烈火根本不会烧到他似的,就那样注视着山道中的凄惨情况,任由耳中灌满了濒死的哭喊嚎叫与咒骂。 要说洪过不怕这些,那是鬼扯了,洪过也是个人,前世只是一个没多大见识的学生,在那个硕士贱如狗,博士满地走的时代,一个冷门学科的硕士也不会比普通人强到哪里去,穿越到了这个看似承平时代,因为那超过这个时代的知识,洪过感觉到了在这份承平底下涌动的暗流。在那即将到来的汹涌大潮中想要有所作为,洪过现在首先就要锻炼自己的心性,再不可能像在松蓬山上,为个混蛋和尚佛光谈求饶了,不仅不能求饶,若是放到现在的洪过,再遇到那种事情,怕是第一个跳出来赞成宰了那个胖和尚。 看似一直盯着山道的烈焰,实则洪过想了很多,直到那山火果然一直蔓延过来,山壁上实在呆不下去了,林钟这才冲过来将他拉了回去。 干净利索的收拾了周大户的人,这下韩思古可抖起来了,不用别人提点,这位军师已经开始下令,只等到山道大火慢慢熄灭,就派人去搬开挡路的石头,那时的山道都还是热乎的,一地的尸体极为凄惨,死的人中间被烧死的很少,大多数都是被烟熏死的,韩军师吩咐捡了这些人的兵器,让张光明带着人一路冲出山道,直奔周大户的庄园而去。 洪过站在一边,嘴张了张,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按照他想的,这些人就这样窝在山里没什么意思,还不如直接冲出去,占了姓周的宅子,吃点喝点,就跟着他和温敦一起回转太原府,或者说,把温敦打发回去太原府补办官照,洪过自己带着人继续前往西河县城。 只是,韩思古好歹还能分清楚,这一战真正运筹的人到底是哪个,好不容易胜了一阵,怎么能让洪过就这样离开?说什么都要将洪过等人留下来,要好好招待一番。这位韩军师其实还有旁的心思,他在落难时候投靠了张光明,就一心想为这个憨憨的张奶牛谋个出身,以前想着是壮大声势在西河县也有这么一个寨子的地位,现在遇上两个当官的,韩军师可就存了个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心思:招安。 韩思古自己是个残疾,招安当官是不敢想了,不过张奶牛身强力壮的,若是受了招安,大小也能干个百户不是,到时候一身官衣披上了,这些个跟着他起寨子的老弟兄,想来也就不会被人秋后算账吧。既然如此,韩思古更加不肯放洪过离开了。 洪过也怕韩思古这帮子人再闹出些更大乱子出来,自己留下来好歹约束一二,想想就决定再住上一日。洪过带来这些人自是没什么意见,惟有温敦蒲阳温有些怨言,不过他的话现在基本就是被人忽略的。 洪过还在这里坐等消息,谁知道没出半日,就是风云突变,张光明一群人竟然好似潮水一样败了回来,折损了十几个人不说,连张光明头上都挂了花。 洪过大吃一惊,仔细一问,登时傻了眼。 敢情。这边山道中地大火一烧起来。后面跟着地那些个佃户就做了鸟兽散。一窝蜂地出了山直接跑回庄子去。庄子里得到地消息。是被这些佃户夸大了十倍还不止地。认准了周雄是死翘翘后。这位周大户地大老婆毛氏登时压不住局面了。先是管家。然后是家里那些亡命之徒。而后是佃户家人。纷纷从庄子里抢了些东西就开始跑掉。一副大难来临各自飞地样子。 庄子闹了半日。就遇上一队人马路过强行弹压了局势。周雄地大老婆毛氏自是对这些人地千恩万谢。领头地顺势就进驻了周雄地庄子。张光明带了人要去开了周雄地庄子。正遇上那队人马还能落到好?自是被人冲出来杀个人仰马翻。张光明勉强带人退入比干山里。等到追兵慢慢撤走后。这才敢收拾人手重新撤回山谷中。 洪过一听就懵了。啥。又来一队人马。还不知多少人?到了这个时候。韩思古也苦着脸了。刚刚杀败了周大户。怎么又来敌人。这到底要杀到什么时候才能安生啊?一时间整个山寨里愁云密布。人心散乱。 这次洪过地队伍里也开始有人嘀咕着要走了。温敦蒲阳温可算得到了知音。立时上下鼓动着。要洪过带大家立即出山。不要再掺合这里地事情。 听了这些人地话。洪过苦笑下。悄悄带了大家走到山下大路边。指着远处一队队巡逻地人马。不用他多说一句。谁都明白。他们这队人根本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走。若是被发现了。也无从解释到底从哪里出来地。一准被人当做是山匪剿了。 失望地退回到山谷地寨子里。洪过一时间也没了法子。惟有让韩思古多派人手出去打听。务求探听清楚外面这群人地来历和具体人数。 ******************************************************************************** 谢月是西河县数一数二的大户,手下养着三百多亡命之徒,他这次本来是有些不情不愿的带人过来比干山的,原来,就在周雄那老小子进山前,住在西河县城里的那位汾阳军节度使完颜大人就听到了消息,据说节度使大人非常的愤怒,按照节度使大人的本意,是汾州下面各县的大户地主们,将所有私兵家丁集合起来,一处一处的剿灭所有占山的穷棒子,可是那周雄竟然自己就出兵了,且不说万一失败会如何,光是一个蔑视节度使的态度,就足以令完颜安国动杀心。 所以谢月这次是带着节度使完颜安国秘密指令过来的,要谢月集结了西河县所有私兵后,进驻周雄的庄园,并相机除去周雄,吞掉周雄的所有家产。如果命令仅仅到这里,那谢月将会非常乐意领命,相信一起跟过来的所有大户们也会乐得直点头。可是,让谢月等人无法容忍的是,完颜安国那个混蛋,竟然要将周雄的所有财产自己独吞! 虽然完颜安国是官,谢月他们是民,但是完颜安国要想太过分,谢月一样有办法应付他,这不谢月带着所有人在路上就商量好了,人手可以带过来,但是要如何打就看自己了,周雄胜了最好,若是周雄万里有个一的败了,谢月他们也不会去强攻一座深山里的寨子。 谁想到,刚到周雄的庄园,谢月他们就听到,那周雄不仅仅败了,而且败得太凄惨了,连自己的老命都搭进去了。就在周雄的庄园好像风雨飘摇之际,谢月带着将近一千私兵,像是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观音菩萨一般降临,拯救了周雄那座硕大的庄园,让周雄的大老婆毛氏感激的泪如雨下,亲自到庄园门口跪下迎接这些西河县的“乡亲们”。 那谢月本就是好色之徒,平日里在州城里的花街柳巷流连,因着房中床上的手段太过邪乎,经常喜欢一些让人怕怕的调调,是以在窑姐之间得了一个绰号叫做——“邪月”。 现在的谢月本就是志得意满,趾高气扬的跳下马,用一副救世主的样子将周雄的大老婆毛氏扶起,谁知,那毛氏虽然已经四十岁了,竟是个妖媚天生的人物,因着保养得宜身上还是凹凸有致,而且比起十几岁的青涩小丫头来,又多了一种成熟的媚态,一站一起之间,竟是让采花老手谢月看的呆了。 看着谢月呆呆的看着自己,毛氏故作娇羞的低下头,轻轻叫一声:“谢先生,有话可以进去,慢慢说……” 当晚,谢月就钻到毛氏的房间,去和那熟妇细细说话了。 有谢月带头,这些一起过来的西河县大户们,哪里还肯客气,竟是将周雄的十房妻妾瓜分一空,直接住到了后宅这些女人的房间里。哪里还有人去管完颜安国的命令。 谢月是个极有心计的人,如果以为他沉迷熟妇忘记了外面的事情,那可就错了,虽然日里夜里享用毛氏一身白腻的好皮肉,却不断的加强对比干山的封锁,就这样过去三天,突然有一天,有人向他禀告说,抓住了一个人…… **************************************************************************** 到了被堵在山里的第四天夜里,洪过脸色越来越阴沉,可还是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其实办法不是没有,从后山小路走,可是行李马匹怎么办?还有,就这样一走了之,怕是无助于探求这汾州的事情,这个结果就与洪过来汾州的目的可就拧了。 洪过心烦意乱的睡下没多久,就听得外面突然响起一阵喊杀声…… 首发 第一第九十六章 落难之人 听到喊杀声,洪过脑中一激灵,身子腾的跳起来,不等他看清外面的情形,房门被人猛地推开,洪过登时抄起两尺多长的倭刀,雪亮的刀刃一下架在了来人的脖子上。 “洪大哥,是我。”来人竟是林钟,这时的林钟身上依然穿戴整齐,提着一杆带血的铁枪,脸上惶急的道:“坏事了,寨子里出了奸细,外面的人已经摸进来,大哥,快走吧。” 什么,被人摸进寨子?洪过身子一颤,这座山谷全仗着一条狭长的山道,才能维持张光明这群饥民安身,如果被人摸进来,一群饿得发慌的饥民就像是砧板上的肉,只有等着被人宰的份。到了这个时候,别说自己没有回天之力,怕是再来几座金甲天将都救不了这群人了。 洪过立马披上长衫,拎着武器就跟着林钟跑出去,就在洪过屋外,阿里孙带着马三正紧张的守着,阿里孙手持一张弓,只要有人靠过来,也不管是谁随手就是一箭,见了洪过出来,这几人连忙向着拿出通向后山的小路而去,现在只有那里才有可能逃走。 这时的寨子里人头涌动,四处火光,杀声,哭声,求救声,乱成一片,在火光之中,一个高大壮实的身形,一边挥动手上兵器,放翻了几个正趴在地上耸动的家伙,一边大声呼喊叫大家不要乱,抄起武器和这些进来的畜生拼了。 这人一看背影就知道是寨主张光明,现在的张奶牛好像疯子一样,满头满脸也不知是谁的血,见到不认得的人就是一刀剁下去,着实料理了几个冲进来的私兵。见到寨主这样神勇,也有一些寨子里的丁壮稳住心神,抄起家伙聚拢在张奶牛身边,一时间竟有了二三十人的规模,左突右杀的试图挡住不断涌入的敌人。 见着张光明这伙人似是有了点希望,那林钟迟疑的放慢脚步望着洪过。 洪过无奈的摇摇头,张光明这些人没半点希望,只要山道天险被攻破了,张光明的寨子也就算完了,他现在只后悔自己的犹豫和迟疑,要是早走一天,身边这些自己带出来的人,就会一个不少的跟自己走出山去。是以洪过狠狠瞪了一眼林钟:“快走。” 赶了几步,迎面黑影中撞出一伙人来,阿里孙看都不看,噗的一箭出去,就听见一个家伙扯着嗓子使劲叫喊起来,洪过听这个声音怎的如此熟悉,挥着倭刀冲上去一看,果不其然,那个好像死了爹娘一样嚎着的,不就是那个温敦蒲阳温么。此时的温敦一伙人倒是一个不少,而且手上还都拿着兵器,惟有那个温敦,似乎几个随从感觉着胖子走路太慢,竟是被一个随从扛在了肩头上,刚刚阿里孙的一箭,正钉在了温敦胖子的屁股蛋子上,也难怪这胖子死命叫唤。 几句话吓唬住了温敦,洪过挥动兵器挡开了几个冲上来的敌兵,半路上有遇见了逃命的吴四六,这时的吴四六满脸悲愤,他的身边已经是一个人没有了,见到洪过什么都没说,只是狠狠的跺脚。现在说什么都是扯淡,赶快逃走是真的,洪过急忙带着人继续向着小路退去。 就在这时,山谷里的局势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张光明挥动手上钢刀。搂头盖脸地砍下去。对面那个满是凶相地家伙噗地窜起一片血雨。纷纷洒洒地落在周围人身上。这是第几个了。张光明根本没时间去记。就算记。平时数数都靠扳手指地他怕是也记不清了。记不清就不记了。管他娘地。反正够本了。张光明嘿嘿笑起来。又冲向下一个敌人。他自己都没想到。平时老实巴交地他还这么能打。杀人和宰活鸡似地没啥两样。 不过。当张光明又砍翻一个敌人时。背上突地一痛。看都不看随手一刀下去。登时身后响起一声惨叫。到了这时。这个老实地前佃户才发觉。刚刚还跟在身边地几十个弟兄已经是一个不剩。不过。完全成了血人地张光明往那里一战。就像是个恶鬼般让人心悸。周遭为了一圈地敌人。却只能是拿着兵器战战兢兢地看着张光明。没一个人敢冲上来。 张光明第一次发现。原来。这些平日里看着凶巴巴地家伙。也有害怕地时候。看着他们平时好像一副不要命地样子。敢情也有怕地跟小鸡地一天。早知道他们是这副熊样。自己平时怕他们作甚。自己力气大身板大。揍这些瘟鸡怎么都能打两三地…… 正想着。张光明就觉着背后一阵破空声。而后就是背上剧痛传来。探手慢慢摸去。原来是弓箭。张光明气得慢慢转过身。身上地力气迅速消失。这时连举刀地气力都已经极度勉强。用刀指向那些个射箭地家伙。张光明一张嘴就噗哧喷出了一大口血。用细不可闻地声音骂道:“你。你们。无赖……” 洪过在进入小路前转身看去。就见张光明全身插满了箭。血人似地轰然倒下。洪过嘴角抽搐下:这个寨子彻底完了。 冲进来地土豪私兵们得了命令。寨子里男女老少通通杀光。不过女人是杀前可以使用。是以这些个家伙立马好像野兽一样。满山谷地追逐起女人来。一时间就没工夫去搭理那些从小路逃走地家伙。 洪过走在中间,狭窄的小路果然和韩思古说的一样,仅仅能容一个人侧身通行,而且他前面还是温敦蒲阳温那个胖子,这货一路走还一路的哭喊,搞得大家都是心烦意乱。 忽然,前面现出了出口,洪过刚一高兴,马上觉着事情不大对,怎的温敦那货也不喊叫了?这个情形下,由不得洪过不去留心,回手做个噤声的手势,洪过蹲下身子向前蹭了几步,接着晦暗的月色小心的探头看去,啊,原来,山路外面站着二十几个人,两个抄着兵器的家伙正扭过头去看热闹,另外三个拿着兵器的人站在不远处,还有十几个人拿着绳子正在捆住温敦一伙人,至于温敦么,这货嘴里被塞进了他脚上的袜子,正扭着头满脸通红的想要骂什么。 这个时节由不得洪过多犹豫,整个身子像是猿猴一般轻灵的窜了出去,手上倭刀在月色下一闪,不待那个看住出口的家伙反应过来,锋利的刀尖已经刺穿了一人的胸口。只是,因为刺的太深了,洪过拔了一下竟然没有能拔动,就觉着背后好像被划拉一下,而后半个膀子似乎都没了知觉。 林钟刚出来就见到洪过被人砍了一刀,立时怒吼一声,铁枪头一摆,好像吐信的毒蛇般狠狠叨住了那人脖子。 还在一边忙活的几个人听到林钟叫喊声,抬头看去,竟又从山口里钻出一群煞星来,手上一滞的功夫,几个家伙挥刀杀到了近前,三两下就剁翻了那几个拿着兵器的家丁。这些人都是当初周雄派来守后山的私兵和佃户,等了四五日没什么动静,本来都准备溜回庄子了,今天晚上竟然是大发利市,拿了一批又一批。几个私兵被人剁翻后,那些个佃户哪里敢还手,呼喊一声就四下里跑的干干净净。 洪过包扎下伤口,这时放开了那些绑着的人,竟是很神奇的看到了刚才没见人影的严五以及韩军师韩思古,就见韩思古面如死灰的坐在地上一声都不吭,洪过有些发急了,这里虽然暂时安全,不过到底是比干山的后山,只要前面那些私兵乐意,很快就能找到他们。 “韩军师,你倒是说说,我们现在应该去哪里?” 韩思古脸色通红,摆着手对洪过强笑道:“军师什么的休要再提,思古一书生尔……” “尔你个头,”洪过可听不得这货继续拽文了,指着韩思古破口大骂:“还他娘的拽毛文啊,快说话,我们去哪,一是活命二是报仇,说话。”他的目的自是要活命,不过考虑到这里还有韩思古以及七八个逃出来的寨丁,不好说的太过,所以就加上了一个为张奶牛报仇,“现在张寨主已经死了,我们要为他报仇的话,也要有个去处容身不是,快说话。” 听到张光明死了,韩思古脸色惨然,那些个逃出来的寨丁面容悲愤,张光明虽然是个粗人,又不懂啥统兵治军的道道,更不是个当头的好人选,不过这人实在,性子耿直出事也还算公平,所以在寨子里也有些人望,虽然他的死讯几乎就是必然的,不过心里猜测和亲耳听到终究不是一个心情不是。 韩思古长叹一声,“罢了,终究还是个寄人篱下的命啊,罢了,我们向西北走,去隐泉山天王寨吧,一群落难之人,就只有去寻他们安身立命。” 天王寨?那是哪里?洪过满头雾水的看着韩思古,怎的这货如此不乐意的样子?倒是有这里的寨丁偷偷告诉他,原来天王寨乃是汾州最大的寨子,立杆子已经几十年,近些年着实兴旺发达,山上山下怕不是有寨丁几千人。 洪过这一听可就迟疑了,这要是去了什么天王寨,难道真要自己去入伙干土匪?转头看看温敦蒲阳温,这货眼中也满是乞求和犹疑,不过这货现在明白了,自己的意见几乎不会被采纳,所以干脆就闭嘴什么都不说。 仅仅一片山石而已,山那边的喊杀声已经渐渐止息,倒是隐隐传来放肆的笑声和女人呼叫声,看看几个寨丁一脸怒色握紧了兵器,洪过长叹一声,现在的情势,马匹行囊通通丢的精光,若是自己和这些人分开,怕是很快就会被人抓住砍了脑袋吧,也罢,暂时去那个天王寨容身一阵吧。 众人走下山去不久,就见到在前面探路的严五慌里慌张的跑过来:“主,主子,前面有几个落难的人……” 首发 第一第九十七章 紧跑慢跑 这时已经是马上要出山,洪过都能见到山下的大路了,听到严五的话真想一巴掌抽过去,落难落难,还会有人比自己这伙子人更落难么? 不等他说话,前面响起一阵吵杂声,洪过大惊,难道是前面偷袭的人已经追上来了?不过,听到了吴四六在那里大喊“站住,站住,你小子给老子站住,再跑老子宰了你”。 咦,是吴四六在欺负别人!洪过立马三步并两步追了上去,大路上,就见吴四六领着温敦的两个随从,正抓住一个也是随从模样的人大声吆喝,在他们身侧停着一辆带着乌篷的马车。 洪过看清楚了,一准是吴四六从官军转职成了匪兵,见到这马车要打劫人家。果不其然,那边温敦的随从已经是迫不及待的将温敦放到车厢里。可是,未等大家去注意吴四六几个家伙,就听车厢里响起了一声惨叫:“妈呀,这里有个死人。” 那个跪在地上的青衣随从立马跳起来,大声叫着:“不,我家主人没死,他是中毒。” 洪过上去探头一看,可不,一脸黑气萦绕,就算没死好似也差不多了,摸摸还有点鼻息,见着温敦已经吓成一团了,撩开帘子让温敦看的更清楚些:“确实没死,不过也差不多了,唉呦,还是个女真人。” 温敦这才注意到,躺在车上的还真是个女真人,金钱鼠尾的发辫,带着硕大的耳环,衣料虽然又脏又破可是看质地似乎也不错。洪过问了几句,那个青衣随从什么都不说,只是两眼有些无神的看向昏迷的女真人。见着问不出什么来,洪过也只好放弃了,这架马车来的太及时,他们一行有两个没法走路的人,若是轮班去背还不要累死,是以马车他要定了,至于那个昏迷的女真人和青衣随从如何处理,洪过摸摸额头没说话。 吴四六看出了洪过的心思,凑上来毫不避讳的道:“要不,宰掉算了,反正是累赘。” 摇摇头,洪过看看周围的山势,又瞧瞧天色:“太费事,尸体不容易处理,一个不好就能露了我们的行踪,先绑了扔在车上,出去几十里一发收拾掉。” 众人自是没有异议,一行人将周围略略收拾下,又整理了衣衫,看上去勉强像是一辆护送马车的队伍,就这样大大方方的上路向西北而去。 他们行走的地方正是西河县与文水县之间的县境,虽然比干山杀声震天,走出十余里后也就消失在黎明的朦胧光影之中。隐泉山在比干山西北,路途并不很远,按理说这一山容不得二虎,如此近的范围里应该不会有两个开山立柜的寨子,不过,既然现在汾州境内山头林立,怕是大家也顾不得这么许多了。 洪过他们还是太小看了对手。那谢月乃是西河县地地头蛇。不像周雄那般胸无大志。作为一个有野心。有财力。有实力地地方土豪。谢月最大地愿望就是能弄上一顶貂蝉冠戴戴。即便现在不能。好歹也能给自己弄个世爵什么地。如此一来。谢月对这次剿灭比干山土匪地事情。从一开始就非常上心。要他和完颜安国磨洋工打对台可以。只要堵住了比干山地出口。就不愁逮不住那些土匪。但是。这剿和剿灭到底还是有区别地。 所以。洪过也才走出十里山路。不等他有时间去处置那昏迷地女真人。就见前面隐隐约约出现了一群人。这些家伙人数不多。但是个个手拿刀枪。比起刚刚在后山打散那群人来。可是精悍地多了。洪过估量了一下。刚才如果是这群人堵住后山地出口。自己这边不躺下几个怕是根本出不来。 不过到了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比起刚刚可大为不同了。既然来者不善。洪过让阿里孙躲在车厢后面。现在他们一方。严五赶车不算。能打能杀地拢共不过是。吴四六。阿里孙。林钟。马三。一个叫做齐七地前土匪。洪过。温敦地四个随从。以及护着韩思古出来地三个寨丁。还不到十五个。其中那三个寨丁地战斗力很是不好说。对面足有二十多大汉。是以。阿里孙手上这柄弓箭就成了一样不可小觑地决胜利器。当然。洪过身上还有一张神臂弓。不过那玩意是他保命用地。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使出来。 眼见着两方越来越近。来地私兵早就见到了这队奇怪地人马。这二半夜地也有人出来赶路?若非赶路。难道是大爷说到地漏网之鱼。可是。一群漏网之鱼怎么可能会有车驾。难道这些人早有防备? 如此将信将疑之间。两方人手慢慢靠近再靠近。就在双方还有二十步时候。洪过也再顾不得许多。对着阿里孙一努嘴。这个草原上马贼出身地女真人。在马车后突然起身。张开弓弦。蹦地一声。弓弦颤动。一道寒光从他手上放出。 对面那些个私兵哪里想到。这个落拓地队伍还会有弓箭。不防下当前一个汉字堪堪喊出一声。就仰面倒在地上。紧接着。阿里孙双手不停。眨眼间就是五支箭矢射出。在这晦暗不明地晨曦中。只有一支射偏钉在一个私兵地膀子上。其余都正中咽喉处。弓箭射中不难。毕竟彼此相距只有二十步。也就是后世二十米左右距离。但是。在晨曦地晦暗之中能用连珠箭直射咽喉。这样地箭法可是百里挑一地水准了。 阿里孙这手立马震撼了全场,那些个私兵一下呆住了。不过这些人终究是曾经经历生死的人物,短暂的失神后,立即暴喝一声舞动兵器冲上来:在弓箭面前躲闪没用,惟有尽快缩短彼此距离,到了近战时候,弓箭就是废柴。 林钟一挺大铁枪,长啸一声,当头冲向了私兵,在他手上的铁枪霎时好似活了一样,打得这些私兵毫无招架之力。洪过也不甘人后的拔出了倭刀,大喊一声“杀”,一抱倭刀笔直的冲向个私兵。 那个私兵见到洪过这般不要命却是不折不扣菜鸟的打法,脸上立时现出笑意:拿着一柄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小刀就敢跑过来,这个书生难不成傻了,他微微错开身子对着洪过挥出手上的朴刀。 谁料到,这个私兵的刀只挥出一半,就一脸惊愕的僵住了,原来洪过手上的倭刀极是锋利,颇有削铁如泥的力度,就在两人即将错身而过的时候,洪过手上的倭刀迎着朴刀划过,一道白线闪出,断掉的不仅仅是朴刀,还有那个私兵的脖子。 噗,热热的鲜血喷了洪过满头满脸,不过这种杀人方法着实吓到了每一个注意到这里的私兵,天啊,一个手握神兵利器的书生,还是个敢玩命的主…… 就在这一分神功夫,洪过这边马三,齐七,吴四六一起冲上来,几个照面间就放倒了四五个私兵。这些个私兵都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而已,哪里肯真的玩命,见到战况不对,己方挂了七八个人,怎么还肯继续支撑,立马大喊一声转身就跑。 噗噗,阿里孙又是两箭,因为刚刚连珠箭有些累了胳膊,这一次准头略差,仅仅放倒一个人,眼见着其余十个小子就要跑远,洪过大恨的狠命跺脚,大家都明白,现在杀不干净这些人,怕是祸事等下就到。 正在这个时候,就听远处响起一声呼哨,紧接着从一片疏林中亮出队人马来,这四五十人在十个私兵面前一拦,也不多说,三下五除二的就把私兵全部放翻掉。 见到这一幕,洪过等人面面相觑,这几十号人到底是敌是友,若是敌人,自己这边怕是有难了。 忽然,马车的车厢一阵响动,刚刚战事一起就哎呀一声躲到马车底下的严五,这时钻出来将车帘一掀,就见韩思古在里面急声叫道:“快,快抬我出去看。” 带着一脸期盼与希望,所有人的视线立即集中到了韩思古韩军师身上。就见韩思古面前支起身子看了好一阵,直到那几十人慢慢靠近到了五十几步,他才清清嗓子大声叫道:“可是天王寨的好汉么?在下比干山韩思古,落难来投,我这里有一柄折扇可作信物,麻烦诸位通禀一声。” 那边领头的停下脚步,并未因为韩思古这声叫喊就松了警惕,反是一摆手,那几十号人呼啦下将洪过这方围在当中,而后一名小喽啰跑过来拿了韩思古那把破烂折扇。领头的拿在手里看了下,对着韩思古抱拳,请他多等一会,然后一名喽啰兵带着玉佩撒开两腿跑回去了。 这里还是比干山和隐泉山交界地方,着实的不大安全,洪过等人在那队喽啰兵押解下,缓缓向西而行。走了又有一个时辰,就听一阵马嘶声,眼见两匹马从前面赶过来,一人在马上高呼:“哪位是比干山的韩军师?” 洪过一愣,这韩思古很有名么,还是同道之间对彼此的底子都比较熟悉?不等洪过胡思乱想,那两人在车后一挑帘子,见到车厢内的情形着实愣了下,又借着火把仔细看看,确定了是韩思古本人后,这才打发一人向前驰去,留下那人打开个包袱,拿出些许吃喝请诸人略略充饥。 这跑了大半夜的,众人还真饿了,刚刚还不觉着什么,现下一见吃食立时感觉肚子里饥火难耐,再顾不得什么立时将东西抢过来,好一阵狼吞虎咽。那边严五抢过吃喝,先不自己吃用,讨好的送到了洪过眼前。看到吃食洪过犹豫下,随即自失的笑笑,对方要是算计自己这些人,又何必用这种法子,光是对方的人手就足够了。 这时已经是进了隐泉山,顺着山路再走半个多时辰,天光已经放亮,走过三处山口,从一道狭窄的山梁上过去,再绕过一道山壁,在洪过眼前霍然出现一座建筑在两道山壁之间的宏伟寨墙。 就在洪过一愣功夫,只听寨墙内咚咚咚,三声炮响,紧接着,寨门大开,一队喽啰兵从门内冲出,雁别翅排开,而后,是一群喽啰兵敲锣打鼓的走出来。 别说是洪过这些人,就是押送他们过来的喽啰兵也一齐愣了,这,山寨里是有喜事?还是有重要人物来访? 首发 第一第九十八章 奈何从贼 上架了,小血在这里感谢诸位书友这么长时间来的支持,小血知道这本书的开篇写的不好,能够到现在还一直支持小血的读者,小血发自内心的感激大家,这一章就作为上架前小血感谢大家的章节,还请诸位书友在日后一如既往的支持小血。 谢谢大家! 以上,血裔 ****************************************************************************************** 一大清早的,出了洪过这些人怎么还会有其他人到访?洪过心知这怕是来迎接韩思古的,于是自己小心的错后半步,将车子放到头前去。 果不其然,那山寨中又走出一群头领模样的人物,随后,一名身穿儒衫头裹布巾的中年书生,拿着韩思古的那柄破烂折扇,笑吟吟的走出来。待到马车在他面前停稳,自有人挑开车帘,中年书生对那些喽啰兵的招呼并不在意,佯作紧赶两步,对着车厢里的韩思古拱手,嘴里不住的道着请罪的话。 洪过躲在旁边看这一幕,从喽啰兵的称呼中他知道了,这中年书生姓李是天王寨的二当家,也是个军师性质的身份,不过,从这些喽啰兵的话中听出,这位李书生在天王寨中的人气不亚于大寨主,洪过刚想和那几个喽啰兵套套话,就听到那边的话头似乎引到自己身上,扭头一看,原来韩思古正在介绍自己这些人。 韩思古也是个机灵人,很知趣的没去提洪过这些人官面的身份,他那三个寨丁更是早就嘱咐好的,只说洪过这些人是机缘巧合进了寨子,谁想到被牵连到这个境地。 听见洪过这些人勇武不凡,且不说那里几个天王寨头领中自是有人不大服气,李书生的眼中也是闪过一道异芒,对洪过遥遥拱手就没继续言语,随即领着韩思古一同进了山寨。 有二当家到寨门迎接,天王寨的大当家自是不会怠慢了韩思古,走了一程到达聚义厅时,那位年过四旬的大寨主已经是等候多时了,这个礼仪更是让韩思古受宠若惊,这个老小子再不复当初比干山时候的落拓,整个人似乎一下精神许多,说话之间底气也足了,就差没站起身子自己走路,如若不然,洪过都要以为这个家伙吃了仙丹。 进了聚义厅,大寨主自是上座正中,李书生坐在大寨主右手第一位,然后就请韩思古坐在了李书生下一位,其他的头领也是分别落座,见到自己这些人还没个座位,洪过皱皱眉,那边韩思古也是有些诧异,正要张口的功夫,就听李书生突然大喝一声:“来人,给我将这些奸细绑了。” 在场所有人大吃一惊。那些个喽啰兵虽然有些糊涂。但是身手上也不含糊。霎时冲过来将洪过这些人围在当中。 这个动作一下将温敦吓得坐到了地上。随即这货又嗷地一声跳起来。敢情是坐在了屁股上地伤口了。温敦如此不堪也难怪。不要说是他。就算旁人也立时紧张地举起兵器。喝住那些个意图上前地喽啰兵。 从没安排自己这些人座位时候。洪过就感觉不对。现在这个动作倒不意外。他哈哈大笑几声。指着那边地韩思古破口大骂:“姓韩地。要不是老子你地命早丢了。老子是不是奸细你心里比我清楚。要是奸细能帮你放火退敌。能玩了命帮你逃命么。你他娘地就是这么感谢老子地?好好好。读了几十年地圣人之言。你地书都读到屁眼里去了。老子今天倒要看看。谁敢动手?” 韩思古当真坐不住了。他一头冷汗地看着李书生。惶急地道:“李兄。是不是搞错了?这些人都是小弟地救命恩人。不可能是奸细。小弟愿意担保。” 李书生起身负手站立。满脸不屑地看看已经围成一圈地洪过等人。自负地道:“还说你等不是奸细。那几个女真人要怎么说?一群女真狗。也敢出来狂吠。兀那书生还敢嘲笑韩兄。身为汉人替女真人为虎作伥。岂不知圣人有言。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今日我就代你那不成器地父师管教你。” 就在李书生说话时候。洪过那边暗自给阿里孙打手势。他们这些人围成了一圈。内里只有三人。一个阿里孙一个洪过还有就是趴在地上地温敦。就见阿里孙已经偷偷将弓拿好。手里握了三支箭。 看到手势,那阿里孙立时大吼一声,手上箭如滚珠,嗖嗖,两箭射出,一支擦着李书生的头巾而过,尖锐的箭头撕破了布巾,将个李书生弄得是披头散发,另一支从李书生的手上飞驰而过,咚的将正在李书生手上的折扇齐根而断。第三支阿里孙仅仅握在手里,张弓指向了李书生,用意很明显,只要姓李的敢动,他就一箭要他的命。 这两支箭飞出,满场震惊。洪过看到机会,大喝一声:动手。 林钟等人立时手上兵器舞动,一阵乒乒乓乓声音过后,围着他们的喽啰兵手上业已没了兵器,傻傻的看着如狼似虎般的林钟等人。 这个时候的洪过,好整以暇的从身上套出一个物事,这东西一出,聚义厅里登时出了几声吸气之声,那几人想不出来,洪过这个书生的身上怎会揣的下这件东西。洪过不管这些,慢慢将拿东西放在地上踩好,慢慢拉开后搭上一根不长的木羽箭,箭头所向指了一圈,最终竟是对准了聚义厅正中的那个寨主。 洪过冷笑一声:“别以为我们被诳进来就走不了,小心老子拉上你们这里所有人垫背。”说着,他转头对着李书生嘲讽的道:“替我父师教训我?你配么?老子的师傅现在是金国太常卿詹事,北地大儒张用直。” 那李书生虽然被人胁迫,听到这里仍是哼了一声,愈加不屑的道:“什么大儒,一鹰犬尔。” 洪过没有和他继续争辩张用直是个什么,只是继续冷冷的道:“至于我那老子,你更教训不到,我姓洪,我的老子乃是大宋徽猷阁待制,礼部尚书,老子堂堂宋臣,还犯不着给女真人当奸细。” 不等那李书生说话,坐在正中的大寨主腾地跳起来,不可思议的指着洪过,急急问道:“你,你说你姓洪?你父亲是大宋礼部尚书?徽猷阁待制?” 洪过脸色微红,他那便宜老子洪皓是“假礼部尚书”,就是挂着礼部尚书的名头,实际上并不是真正的礼部尚书,不过,这个时候他不会解释这些,僵硬的点点头。 大寨主脸色愈加激动了,“你父亲可是洪光弼洪尚书?”见着洪过又是一点头,这大寨主立即追问过来:“可有证据?” 洪过端着神臂弓冷笑一声:“我手上的东西就是证据,老子的身世不必对任何人去证明。” 若是洪过真的急着去证明什么,那大寨主或许还会怀疑,现在洪过这高傲的举动倒真的让他有些相信了,他对着李书生用商量的口气道:“李先生,这人的身世,许是真的,不如我们再查查?” 那李书生冷哼一声,一指韩思古大声道:“寨主难道没看到比干山的下场么?” 大寨主有些迟疑的看看韩思古,刚要开口,突然从聚义厅后面传来一声暴烈的叱喝:“够了。”接着,就在那扇用虎皮制成的屏风后,走出来一个老者,这老头虽然须发皆白,但是身强体健走路生风说话也是中气十足。 见到老者出来,聚义厅内所有人齐齐抱拳恭声喊道:“老寨主。” 老头也不答应,双目如电在洪过脸上扫过,又将洪过全身上下仔细看了一圈,走到大寨主身边,挥起手就是一个大耳刮子,怒声骂道:“你个不知好歹的东西,这娃和洪大人何其相似,当初洪大人亲自教过你学习经书,你竟然连洪大人的音容相貌都忘记了么。你现在的干法,和白眼狼有什么区别。” 这话听在李书生耳中,怎么都感觉刺耳,却又不知说些什么才好,惟有讪讪的站在一边不吱声。 那大寨主被抽了一记也不敢回声,赶忙吩咐喽啰兵撤下去,不等他下去,那老头几步抢到了洪过身侧,对着围在外面的人喝了一声:“闪开。”林钟马三齐七等人竟是一时间心志为他所慑,下意识的就退到了一侧。 老头走到里面,一把抓住洪过双肩,上下打量着,不住的道:“像像,真像。”忽然,他一转口问了一句:“王大人还好么,还是经常给别人看病?” 洪过一下愣了,而后脑中警讯一闪,感觉自己被老头抓住的地方竟是动都动不了,吃惊于这老头的力气,嘴上却是没有迟疑的答道:“王大人老的自己都快走不动了,再说了,他一个朝散郎侍御史,看病这门道哪里有胡医官厉害?” 见着洪过对答如流,老头不仅没放开,反是抓的更紧,马上追问一句:“你家的传家宝镇山青呢?” 洪过这下大吃一惊,怎的这老头会连镇山青都知道,不过他脸色不变的镇定道:“老寨主弄错了,那镇山青乃是大辽皇帝的宝物,我父亲只是机缘巧合收藏了,现在正在小子身上,难道老寨主没有感觉小子身上比别人凉上少许?” 听到这里,老头一下松开了洪过,使劲拍拍洪过的肩头,而后竟是一下将洪过抱在了怀里,放声大笑,接着又双目留下眼泪来:“孩子,孩子,洪过,洪改之,好孩子,果然是洪光弼之后。” 洪过大是吃惊,声音有些颤抖的问了一句:“老,老人家,你,认得,我父亲?” 老头又一次将洪过拉到眼前,没有回答洪过的话,只是眼中含泪的大笑道:“洪光弼的儿子,是天生的宋臣,怎么会给女真蛮子当奸细。来啊,摆酒,我今天高兴,要好好喝上一整天。” 洪过见老头状若疯癫,只得换个问题来问:“老先生,请问您,您的名讳?” 老头兀自拉着洪过走去聚义厅之后,那个大寨主有些神情郝然的对洪过解说道:“家父姓翟,单名一个进字,建炎二年授大宋知河南府,京西北路安抚制置使。” “啊——” 首发 第一第九十九章 义军余脉 老头翟进也不多说,拉过就来到了聚义厅后,靠一座古朴平实的建筑,若是放在山寨中这栋平房毫不起眼,但是当洪过走到近前的时候,才这栋建筑竟有普通二层小楼高,虽然每面墙上开了几扇窗子,可是窗棂紧闭甚至结了蜘蛛网,一看就知道好久没人打开了。 首发 在建筑前站着一[兵,之所以说是老兵,这群人最大的已经是和老头翟进一般须发皆白了,即便看着稍稍年轻的也是年近四十的样子。不过这些老兵依然是精神抖索的手握兵器,站在建筑的大门两侧,现出一种在别处看不到的精神状态。 老头翟进什么都没说,一把推开那扇对开的木门,一阵刺耳的摩擦声响起,多少年来阳光第一次射进这座略略有些阴森的建筑。待到进了屋内,洪过的眼睛适应了屋内阴暗的光线后,整个人呆住了。 就在正对大门的墙壁上,挂着一面硕大的旌旗,一看就知道这面大旗不是悬挂在这里,怕是只有用在大军的帅旗之上才成,大旗通体用赤红的丝线绣制,中间则是用珠黄颜色的线绣出了个斗大的“宋”字。在宋字一边,则绣了一行小字:京西第一将,京西北路安抚制置使。 来到大旗前,翟进放慢了脚步,好似这里安息着无数生灵,每踏出一步都会惊扰到他们似的,每一次迈步都是轻轻抬起又慢慢放下,那个动作就像是走进了鸟林一般。旌旗之下是一副残破的铠甲,这具铠甲的甲叶少了大半,在胸口小腹等地方更是变成了空洞,即便是残留的甲叶上似乎也留下了暗红地痕迹,深深染进了铠甲的铁质中间,无论如何都擦抹不去。 铠甲旁立着一灵位,上书:翟迁,大宋京西北路制置副使。再向一旁看去,整座大屋中,立着如山的灵位,每个上面都写着一个名字,还有段简短的官位,无一例外地,都是京西北路制置使司下辖地官位。 洪过一下明白了,这从没过名字的翟进,应该是南宋初年的义军,身为北宋的军官发动亲族愤而成军,所能得到的仅仅是南宋朝廷地一纸敕封,而眼前这些大好男儿铮铮铁骨,为光复河山付出了自己的生命。在那个时代,能成为义军地多是同姓亲族,而在头领之下的第二三四位置更是会委派同姓兄弟子侄,不要以为那是什么光鲜的位置,做到那个安抚制置副使的不会想到能攫取什么,这些人首先要考虑的是牺牲自己的生命为全军做出表率,所以说,整个屋子内,光是写着安抚制置副使地灵位就有将近二十个之多。 看到这如山灵位,想到每个灵位背后代表地烈烈忠魂,每一块灵位背后都有一段难以详述的悲烈故事,想到这些为保卫家国而奋起抗争地先贤,洪过再也忍不住眼中热泪,对着正中的铠甲抱拳深深施礼下去,发誓再不跪拜任何人地他,撩起了儒衫,双膝缓缓跪下,推金山倒玉柱般跪伏在地上,连续叩了三个头,接着缓缓站起,又是躬身行礼,跪下叩头。当他第二次站起后,又对一边的翟进深深的作揖下去。 站在一旁的翟进,还有:后跟来的大寨主,以及一众天王寨头领,见到洪过第二次跪拜叩头时候,一齐色变,两拜六叩首,这已经是仅次于朝见天子的大礼,原来,在这个书生心中,灵位上这些一勇武夫,竟然有如斯的地位。这一幕,看的许多人眼中湿湿的,心头那点疑虑也烟消云散。 老翟进早已是泣不成声,当洪过稽首下去后,一把抱住了洪过放声大哭。那大寨主悄悄走到了洪过身后,用最低的声音解说道:“二十一年前,洪尚书也是这样祭拜了这里的灵位,并亲口赞说,‘国之重臣,社稷干橹’。” 听了这话。洪过连忙挣脱老进。对着大寨主躬身施礼。口中连声地道歉。 那寨主还未说话。翟进已经收了哭声。不满地哼了一声道:“他活该。狗眼无珠。白长了一双招子。贤侄给他一些教训。正好叫他日后长些记性。” 大寨主一脸尴尬地对洪过笑笑。连忙吩咐摆开筵席为洪过接风。洪过自是不会拒绝。这其中也有帮助大寨主解围地意思在内。大寨主自是对洪过送上一个感激地眼神。 在聚义厅内地筵席上。洪过细细了解下情形。这才知道。原来大寨主名叫翟义。是翟进地小儿子。当年地也是北宋悍将。是响当当地京西第一将。金 后代人入山寨退。南宋赵构建炎二年乘河南金军时。突然率军收复洛阳河南府。被当时地东京留守老将宗泽保举为知河南府。西北路安抚制置使。宗泽死后他率军在河南与韩世忠并肩作战。结果兵败后韩世忠率军南撤。他则继续在河南作战。 建炎二年十月。叛将杨进进攻洛阳。翟进率残军迎战。结果战局不利。连勇武仅在翟进之下地堂弟翟迁都一并阵亡。被误认为是翟进战死下。杨进带兵暂时退走。而翟进不得以在带兵南撤无望下惟有不断西进。竟是从河南一路杀进河东地界。最后在这汾州与太原府交界地隐泉山暂时立足。为了遮掩名号。用残存地几百壮士占山立寨。打出了天王寨地旗号。总算避开了金军地追杀。一晃到现在。已经是足足二十二年了。 那李书生叫做光宗,本来是河东一个落拓的书生,前些年这天王寨因为原先的老人渐渐故去,寨子渐渐衰败下来,当李光宗上山后着力整治一番,才有了今天的气势,所以李书生也就坐稳了二当家的位置。 至于说翟进如何与洪皓相逢,却是当年洪皓出使金国,在太原曾住了将近一年时间,开始时候女真人还算是礼遇非常,洪皓得以经常出来闲游,误撞下上了隐泉山,见到这群隐居下来的大宋义军残部,并与翟进成为知己。后来洪皓经云中也就是大同府前往上京,翟进也曾化装后一路跟随护送,直到洪皓在宋王庄定居下来,翟进都曾是数次前去探望,所以才对宋王庄上下非常熟悉。 这段故事令洪过唏嘘不已,那翟进见了他高兴非常,不仅自己频频举杯,更怂恿着当年的老兄弟们也一起上来敬酒。洪过推辞不过,惟有一一喝上一口,饶是这时的酒还没有用蒸馏法提纯,几十杯下去洪过也感觉一阵阵天旋地转了,正在与不住抽*动的胃斗争的功夫,就听到又有人过来,一个年轻女人的清脆声响起:“洪,洪家哥哥,翟莹敬你一杯。 ” 女人?洪过眼中些迷离的抬起头,眼前可不正站着个穿着绿色衣衫的女子,这女人年约十六七岁模样,正略带羞涩的端着酒杯看过来。在女孩子身边,是个相貌堂堂的年轻男子,也是端了一盏酒要敬他。 洪过龇龇牙花子,现在胃要造反了,再喝下去还不立时在这里喷出来啊,是以面带难色的左右看了一圈,刚刚还能替他挡酒的林钟、马三,甚至是严五那个东西,这时早已是醉翻在地下,呼噜声足能压住聚义厅里的划拳声。 见洪过如此色,那边的小姑娘可不干了,向前一步几乎要将酒盏递到洪过眼前了,大声道:“刚才见洪家哥哥能用一弓一弩镇住这里所有人,还以为洪家哥哥是个爽快人,怎么,现在竟是连个小女子都怕了?” 那边翟进早就放下酒看了好一阵,现下听到这话立时哈哈大笑,指着女孩子道:“看看,我们家的小鹰要为她爹报仇了。” 一话将翟义说的满面通红,急忙要喝止翟莹,孰料这个女孩子完全不肯放弃,拿出了一副“你不喝,我就不走”的气势来。这个时候,大家都没注意到,翟莹与洪过之间的距离已经是不足一尺,几乎就是脸贴脸了,洪过闻到一股迥异于脂粉香气的淡淡清香从翟莹身上传来,看着翟莹那副白净的瓜子脸,微微呆了一下,这才苦笑着对翟进道:“老,老爷子,你看着吧,等下我喝了这一杯,一准就喷了,至于到时候谁倒霉,嘿嘿,嘿嘿,嘿嘿。” 傻笑连连之后,洪过很豪气抢过翟莹手上的酒盏,头一仰就全部喝干,当他将酒盏还给翟莹时,不自禁的抽*动下鼻子。翟莹这才注意到自己与洪过之间的距离,当时脸上泛起一片桃红,拿过酒盏几步跑远。 洪没有去注意翟莹,他转头看向那个俊朗的年轻人,拿起那个年轻人手上的酒杯,一边仰脖喝干,一边憨态可掬的笑道:“你,你如何称呼?” “洪家哥哥,小弟名叫翟平……” 下面的话洪过再也挺不到了,他就觉着眼前一黑,整个人仰面朝天的到了下去。 一名喽兵急匆匆撞入聚义厅,走到神色不豫的李光宗身旁,附在李书生耳边轻声说了几句,李书生登时色变。(未完待续,如欲事如何,请登陆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首发 第一第九十三章 设伏 这周大户是附近一个大地主,据说祖上当年在大宋颇有些势力,靠着祖上的余荫得了个官宦之家的名声,在这西河县里也着实买了不少土地,大宋不禁土地兼并,认为是为国守财,也让周大户家成了西河县里响当当的一号人物,名下有地产上百顷,连片的庄园,光是靠着周大户家吃饭的佃户就有两百多家,更在县城,也就是汾州的州城里有一家生药铺,着实的殷实财主。 首发 听了周大户带着二百多人堵住了山口,能得以进屋陪客的人一时变了颜色,甚至有几人腾地站起来就要冲出去,只有洪过脸色不变,笑话,一个财主带着二百多佃户也能叫人害怕么?那些个佃户是什么能耐,他前阵子在松蓬山下看得还不够多么。 韩思古见到洪过的神情,就知道洪过想到哪里去了,连忙低声解释了周大户的势力,听到韩思古的话,洪过脸上也微微变色。 原来这周大户手下颇有些势力,竟养了百多号亡命之徒,平日里不事生产只管舞刀弄棒,全靠着周大户出钱出粮养着他们。至于说这些个亡命之徒到底是哪里来的,还要说这河东北路的地界了。 河东北路一向是北宋的防御重点地区,当年就是北面对着辽国,西面和西夏为邻的地方,到了金辽宋交替的时代,这河东也着实打了好些仗,有宋人和辽人对打,有金人和宋人互相掐,还有西夏偷偷摸摸过来占便宜,甚至更有大宋的义军在这里占住山寨抵抗金军,十几年大仗小仗下来,就出了无数的散兵溃军,还有西夏偷跑过来的汉人逃奴。这些个人都是切切实实的亡命之徒,只要能给口饭吃就能指挥他们做杀人放火的买卖,而汾州上下,几乎每个大户地主家里都豢养了一些这样的亡命之徒。 不等洪过说话,那边的温敦蒲阳温已经又在抖了,韩思古仅仅扫视了这胖子一眼,又看看面无表情的洪过,这才转头看着屋内慌作一团的大小头领,冷冷道:“怕什么,当初立杆子就想到今天这一遭,好歹我们也从周大户家里借了百多石粮食,吃了半个月饱饭,够本不?” 洪过拍拍脑门,敢情,原来是这群饿极了的家伙,先去招惹那个什么大户地主的,在承平年月一百石粮食就值上一百多贯铜钱了,现在河东正是饥荒粮食紧俏的很,价钱跳几倍都有可能,也难怪这个什么大户要带人过来玩命。 回头看看那边哆嗦的拿不成个的温敦,洪过沉思下,才淡淡的出声:“韩先生,虽然你们洗劫大户犯了国法,不过也算是事出有因,不如这样,我用这位天使的官照去知会那个大户一声,请他暂且退兵,如何?” 韩思古闻言立时喜上眉梢,能这样不动刀枪解决自然是最好了,若是真的要打,其实韩思古也没把握一准就能干败了周大户手下的二百多人。 洪过也不多与温敦客气,直接抢过了那货的官照,交给一名吴四六手下的官军,让这人与另外一个山上的寨丁一同下山,向那个周大户说清楚。 打发两个人下山,洪过稳稳当当坐在山寨大屋里,他对自己这个安排很有信心,一个女真的官在这里,谅那些什么大户地主的不敢过于造次,不过,这汾州的事情透着蹊跷,既然出了大灾,官府照例上报朝廷请求赈济就是,即使官府不肯开仓救济灾民,为什么那些个大户要来阻挡百姓出去逃难呢?而且,最奇怪的是,汾州既然天灾已经到了这般情形,怎的他在太原时候,没从旁人口中听到丝毫风声,看温敦那货的样子,好似他也是不大清楚,难道说,连太原府都不知道汾州的天灾? 等了能有个多时辰。就听外面一阵慌乱。而后一个满头大汗地寨丁冲进来。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对着韩思古大喊大叫地道:“不。不好了。李老蔫还有那个官爷。被周大户砍了。” 什么! 屋内人地人这下是真地吃惊了。一起跳起来看着那个报信地人。原来。韩思古害怕不保险。就在两个送信地人身后。偷偷派了个人去跟着观看动静。这人跟着就到了山口地周大户一群人左近。远远看着也不知那两个送信地和周大户说了什么。就见到周大户接过官照反复看了一阵。又点头了。可就在两个送信地人转身功夫。那周大户抽刀就砍倒了官军。然后让人把一起带路地那个李老蔫给绑了。见到这个情形。这人吓得连忙回来报信。 洪过呆呆地一屁股坐到地上。杀了官军。这说明什么。这说明那周大户根本没把温敦那个官放在眼里。或者是。周大户压根没想给山上留活口。 想到这里。洪过立时凑到韩思古耳边低声道:“这山谷可有什么后路么?” 洪过能想到地。韩思古自然也会想到。他苦笑道:“后山倒是有条小路。可是狭窄难行走个人怕是都要侧着身子。而且。这么许多地人要走。带地东西不会少了。即便能跑出去。又到哪里安身?” 是啊,既然周大户要杀人灭口了,自然不会放过了他们,即使逃出去又能如何,如果是小路如韩思古所说的一样,怕是马匹都过不去,光凭两条腿,真的能跑过周大户手下的亡命之徒?而且,现在洪过和温敦手里没了官照,就算是能跑到不远的文水县,又如何取信于那个县令?可要是跑去太原府,他们这些人很有可能半路就被人追上了。 看着洪过默然坐下,那韩思古洒脱的一笑:“哈哈,现在还没死人呢,怎的一个个都好像死了老娘,本人自有妙计退敌,你们怕个鸟。” 见到一向儒雅的军师也冒了句脏话,登时屋里安静下来,那寨主张光明脸上本来已经是死人色了,现在又活泛起来有了点血色,急忙过来问计。 韩思古摇着一柄破烂的折扇,做出一副山人自有妙计的样子,眼睛在屋里每个人身上扫过,见到每个人都用一种期盼的目光看向自己,极大的满足了他那点自尊心后,这才淡淡道:“水火无情,自是用火。” 用火! 洪过登时大惊失色,现在可是炎夏季节,这汾州有小一年没下过雨了,天干物燥的倒是容易点火。但是,点火之后呢?怕是整个山子都会见火就着了吧,一场好大的山火烧起来,不将整座山都点着烧一气怕是不会停,那样一来,他们这些躲在山谷最深处的人,和自寻死路有什么区别? 见到那些寨子头领眼里露出崇拜的目光,洪过咧咧嘴,不好直接说话反驳了韩思古,只有委婉些道:“那姓周的狡猾,怕是一下烧不死,你们说,他庄子上有粮?” 韩思古和张光明不明所以的看过来,机械的点点头。洪过一拍巴掌,故作神采飞扬的道:“那就太好了,我们这次索性玩大点,一次把姓周的所有人都干掉,然后开了他的庄子,抢了他的粮食,也赈济下附近的饥民。” “开仓放粮?”韩思古的眼睛一下亮起来,“然后学隋末的瓦岗李密,用粮食聚敛百姓?” 洪过干笑一声,心中自是不会这样去想,不过现在韩思古能答应下来,就先这么吊着他的胃口,等到干掉那个什么大户再说吧。所以他故作镇定的点点头:“韩先生果然仁善。” 听到洪过这样说辞,一屋子头领,呃,其实前不久也就是地道老实的庄稼人,又将崇拜的目光投过来,有几个人眼中还留下热泪,估计是家人有人在附近挨饿的。只有张光明和韩思古狐疑的对视下,韩思古扬扬手,把那些个头领打发出去了,然后低声对洪过问道:“洪先生,你,要如何去做?” 洪过也低声说了一下,谁知道,不等洪过说完,那边的温敦蒲阳温就在轻轻拉扯他的衣裳,用近乎哀求的语气道:“洪书生,洪老弟,洪先生,别忘了,我们可还是官啊,你这么干,会被朝廷……” 洪过衣袖一扬,冷冷道:“老子不是官,老子是大宋的一介书生,”看着可怜巴巴的温敦,他忽然笑起来,用温和的口气道:“从现在起,你也不是官了,连官照都丢了,起码再回去太原之前,你也不是官了。” 吓唬住了温敦蒲阳温,洪过开门看看天色,对张光明道:“天色不早了,想来姓周的不敢顶着星星摸进来,时间紧迫,交代大家快去动手。” 张光明回头看看韩思古,那瘸子书生点点头,这个憨憨的大汉才大步出去了。 望着渐渐西沉的太阳,洪过的脸上被映照的一片金黄,整个人就如一尊天神佛像般,庄严不可侵犯,更像是一名天上降下来的天将,来保卫所有寨民的,让所有看到这一幕的寨民无不默默低头不敢直视,更令失去了一名弟兄的吴四六消了过来质问的心思。 此时的洪过,想的却是杀戮和牺牲,因为,残阳如血,在这片血光的照耀下,这山里山外的人,明日会有几个能够看到明日的残阳? 首发 第一第一百章 后山偶得 图省事,更新改在晚上八点了,字数不减,还是章合为一章了,请诸位书友多多支持。 ****************************************************************************************** 谢月很生气,小一千号人过来抓人,竟然被一个瘸子给跑了,这除了证明自己是个废物以外,几乎什么都证明不了,不要说武勋功劳,怕是在完颜安国面前都抬不起头了。就因为这事,他愤怒下连续砍了三个私兵,他有个习惯,只要一生气就必须砍人泄愤,而且还是要他自己亲自动手。现在整个山谷里都没一个活着的贱民了,就只要抓几个手下私兵出来过瘾,三人之中只有一个是他的部曲,但这又能如何,跟着他来的那些个大户们还不是要老老实实站在一边看着,等着他谢月发泄够了,才战战兢兢的出来答话。 谢月悠然自得的清理着手上那柄厚背刀,一边听着斥候报信,就在后山,发现了二十几具自家部曲的尸体,另外,斥候们还从一群庄稼汉家里,抓出来几个逃回来的佃户,问的确实了,真的有一群人从那条后山的岩缝中逃走,看地上的车辙应该是去了隐泉山。 隐泉山?谢月手中一滞,那个地方可不好招惹,天王寨从开山立寨就是西河县大户们心头的一块心病,幸好这些个强盗亦农亦匪,自己在山里有种粮食不完全指着抢劫的收入,才算是保了西河县几十年太平,当然,历任县官也敢去招惹天王寨,至于汾阳军么,算了,谢月自己都不指望完颜安国的手下能有什么作为。 跟过来的土豪大户,这些个家伙一听去了天王寨,登时脸色发白脑门开始冒汗了,甚至有两个家伙身子都在左右晃动。谢月冷笑一声,挥动手上的厚背大刀,在上午的阳光照耀下,刀身发散出一股冰寒的光影,随意地用刀尖指着一个身材胖大地土地主,道:“钱胖子,你家里不是有一百多少号硬手,还有良田数百顷,光佃户就有几百家,随便抓一把都能拉出来小五百的人头,还有你,操的,熊包,郭大个,别搞得自己胆子还没你那卵子大,你家不必钱胖子人手少,这里只你们两个就能拉出来一千号人,你们怕什么?什么,兵器,回头我去州城开了完颜安国的武库,大家要什么拿什么,只要,”他话音微顿,环视下这些土豪们,然后才继续道:“只要能清了西河县地匪患,给汾州上下打个样,完颜安国高兴还来不及呢,敢放个屁?” 听到谢月这么一说,那些个土豪地主们彼此看看,也是,他们都是乡里一霸,平时就算没鱼肉乡里也是招摇过市的主,要不然养个毛私兵亡命之,刚刚只是慑于天王寨几十年的威名,而且听说最近三两年地天王寨着实兴旺发达,猛地被吓住了,现在听谢月如此一说,心里盘算下也是那么回事,这些个没上过战场甚至连字都不认得几个的人看来,只要是人多的一方就一准能赢那些人少的,自己这边召集下就能出三四千人出来,不对啊,现在应该害怕地是天王寨么,怎么会是自己呢? 想到这里,一票土地主们了底气,腰杆重新直了,腿子也不向前拧了,连脸面上的气色也红润起来。 谢月心里冷下,拼吧拼吧,都以为天王寨是个好捏的果子,等你们把人手都拼光,就是由着老子说了算,那时候,西河县上下就要听我老谢的,别说你们,完颜安国那厮也要看老子脸色办事。 谢月这个心思自然不会对人说来,反是将鬼头刀在肩头一背,拉着土豪们回去周雄庄子里休息,那里有妞有酒的,比起比干山可是强了几万倍。只是谢月作为当头的,可没因为自己几句忽悠人地谎话就连自己也进去,相反的,他派自己手下大头领孟蛇带着队伍前往隐泉山下,就在距离隐泉山不到二十里地一个村子安营扎寨下来。 听到一支千人上下地;伍杀到自己门前。李光宗如何能保持镇定。李书生用愤怒地目光瞟了眼酒醉不起地洪过。这才请翟进和翟义过去商量对策。谁知道。翟家父子地酒量与洪过相差不多。这边洪过刚刚倒下。翟进再也~住。身子软软地从座椅上滑到了桌子底下。而翟义更干脆地在椅子上一躺。扯着嗓子发出如雷地鼾声。 李宗看到这副情形。气得跺跺脚。再看聚义厅内其他地大头领。不要说翟家父子。就是天王寨三当家翟兴也是酒醉不起。更不要说其他地大小头领了。这李光宗现在是一点辙都没了。只好吩咐细作继续去探查那队人马地动静。自己坐镇聚义厅随时准备应对。 且不提光宗在那边忧心忡忡。单说那谢月回到周雄庄子上。只见从大门到院子满是白花花地一片。他登时就是一愣。才离开不到两日时间。偌大地周家就又回复到以前地秩序。连丧事都开始筹办了。 对于那妇人毛氏地动作。谢月没有什么不满。当然也不会高兴。自己好歹是兴兵出征。要住在这么个死人气十足地院子里。怎么都觉着有些丧气。不过么……这一肚子地怨言。在谢月见到毛氏后立即烟消云散了。 人说。女要俏。一身孝。男要俏。一身皂。从古至今。女人什么时候最漂亮?自然一是灯下。一是服孝。现在地毛氏就是这身打扮。一身素白细纱料地窄袖上襦。下面是件同色地百迭裙。走动之间隐隐露出脚上那双不大地弓鞋。见到这弓鞋。谢月立马想起了鞋子包裹地那双白腻天足。然后向上是丰润有致。然后继续向上……想着想着。谢月感觉自己丹田之气下行。某个位置正在慢慢苏醒。 急忙深吸一口气。谢月用一种主人看着私藏之物地目光。毫不忌讳地看着款款行来地毛氏。看到身为主人地毛氏走来迎接自己。份属客人地谢月没有丝毫敬意。老实不客气地站在原地等待毛氏走上来行礼。那动作就像是在等着自家女人迎接地丈夫。 现在的谢月已经把自己看成了这座庄园地主人,当毛氏在他面前盈 时候,他这才探手将其扶起,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的腰肢走进了庄园大门,在场的其他周家地下人彼此对视下,这些人心里清楚,怕是自家不久便要改姓谢了。 进了院子,对面的大堂上已经扎了灵堂,摆着周雄的灵位在上面,至于说周雄那具烧焦的身子,早被人从死人堆里翻出来,这时穿戴整齐了扔在上好地棺材中。不过这时的灵堂上冷冷清清的,只有一个人跪在那里低声啜泣,至于本应该在那里跪着哭灵的一众周雄妻妾,却是穿了一身孝服站到院门口等人,活脱脱一副倚门卖笑的架势。 谢月本想绕开那晦气的灵堂,孰料随意瞟了一眼过去,突然发觉现在灵堂上跪着那人,一身玲珑腰身,弓鞋不大,满头乌发长长垂下,低低地悲泣之声就像是吐谷黄莺一般好听。登时,谢月的脚步停下了,用充满了**地目光将那年轻女人上上下下扫射几十次之后,才感觉腰上一阵拧痛。 毛氏用满是妒眼神瞧着谢月,身子几乎要黏在男人身上,嘴里低声道:“怎么,看上那个小蹄子了?” 谢月抽抽鼻子,脚下继续向前走去,一边用留恋地眼神最后看一眼灵堂上的年轻女人,一边低声调笑道:“唉呦,好酸啊,哪里地醋坛子打翻了,来来来,我回去房里帮夫人上下好好检查一下,实在不成了就脱光了看看。” 饶是毛氏妖娆人,也架不住谢月这般白昼渲淫的要求,脸上红得好似猴屁股一样,只是脚下却加快了步子。走上几步,她这才低低的道:“就知道逃不过你的色眼。 ”说话间风情万种的白了月一眼,“小小蹄子是死去那个的闺女,上个夫人留下来的野种,听说他老子没了,赶忙从夫家回来奔丧的。” “野种?”谢月皱眉,“姓周的会饶了她?” “你想哪去了,”毛氏抿着嘴,也不知生气还是发笑,用一个古怪的表情道:“还真是奇怪了,死了的那个,一辈子龙精虎猛的,偏偏只种下这一根独苗,前个夫人生这丫头的时候血崩没了,这才续弦娶了我。” 谢月怎么肯在房事上了周雄那个死人,一听这话,一双爪子从毛氏的腰肢向上,一下抓住了女胸前最大的地方,用力揉捏着,嘴上还用满是邪意的口吻道:“龙精虎猛?那老小子能有我猛么?” “哎,要死了,”饶是毛氏大胆,这般在外面被人抓住了胸部也吃不消,急忙作势推了下谢月,这才媚眼如丝的瞟过来:“谁,能有你猛啊,邪……月。” 谢月被拨的欲火腾升,拖着毛氏回去房中好好泻了番,刚刚云收雨歇,就听人在门口低声通报,说是钱老爷和郭老爷求见。 谢月大喇喇的披上件大氅,就这样光着上身走到卧房外间,吩咐让两个人进来。两个家伙走进来一见谢月这个样子,彼此对视下,露出一个你知我知的笑容。然后,两个人就迫不及待的坐到了谢月桌前,一把抓住了谢月的手臂:“老弟,我们两个就问一句实在话,那汾阳军能不能出来帮手剿了天王寨?” *********************************************************************************************************** 洪过睁开眼,已经是晨曦初现时候,他这一醉竟然睡了整整一天。环视下左右,这是个不大但很干净的房间,身上的衣衫已经满是酒气,还好床头摆放了一套衣裳,虽然看着很旧但胜在干净,穿上后又用木盆里的清水好好梳洗一下,整个人登时感觉神清气爽。 踱出房间,这里应该是隐泉山的后山,没有前面寨子里的喧嚣和繁忙,更没有大群的喽兵来来往往,就连那些喽兵早起出操的声音,也变得隐隐约约成了周围山泉流过虫鸣鸟语地背景。 昨晚喝地太多,洪过胃里到现在还不大舒畅,循着一条小路漫无边际的散步,忽听前面传来叱喝声。山中清晨,还有一层淡淡的薄雾,前面的太远地东西看的不大真切,洪过走了一段才隐隐见到一个人影,在前面练习拳脚,那婀娜的体态上下翻飞,带来地视觉美感不可言语,偏又隐在薄雾中间,一时令他生出了身在仙境感觉。 “贤侄起的真早。” 就在洪过发呆的时候,身后传来了翟进的笑声,这声音不仅仅将洪过更是把那边练武地姑娘一并惊醒。这种躲在旁边好像看人练武,放在后世算偷窥,在这个时代怕也会传出个偷师的名头,洪过脸上立时有些不自然起来。 倒是翟进没有多在意,领着洪过走前几步,迎面遇到了那练武的女孩,洪过这时脑子还没完全清醒过来,只觉着女孩看似眼熟,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惟有对着人家小姑娘尴尬的笑笑。女孩先是见到一个男子走过来感觉吃惊不小,随即看清了是洪过,脸上也不知是因为练武累得还是其他原因,竟现出些许桃红颜色。可是,见到洪过那种看陌生人的眼神,女孩眼中一黯,似是有些神伤。 翟进仿佛没看到这一切,对洪过招呼一声,又对女孩道:“去把李先生请来吧,早起无事,我们好好聊聊。” 打发了女孩,翟进带着洪过走出一程,前面现出一处草亭来,建在了一处山岭上,四周薄雾环绕,坐在其人颇有成仙出尘的感觉。 草亭里已经有一人,见到翟进过来那人也不起身,原来是韩思古,洪过与他们打个招呼,却是被眼前其他地物事吸引过去,就在草亭中间,摆着几件器具,这些东西洪过在宋王庄的王府见过,是一套茶器。 翟进坐下,在面前小炉中添了几块炭,拿起一块茶饼笑道:“前一阵得了一批茶货,本是那些赃官要运去西面党项人境内贩卖,老夫截下来看看,嘿嘿,竟是上好地南剑州团饼,这可是好东西啊,老夫平时舍不得,今日正好借这些东西为贤侄醒酒。” 说话中间,翟进手上动作很快,已经完成了起茶片,碾茶,正在煎茶了, 时的茶叶制作工艺与饮用方法和后世差别极大,但口茶汁已经是极为奢侈了,毕竟这金国本身不产茶叶,每年地茶叶用度全靠在榷场与南宋贸易而来,洪过此时哪里还能挑拣什么,见到翟进将金黄的茶汤倒在杯中,便有些猴急地端起来,细细闻下后便慢慢啜饮一口,并不马上咽下,而是含在口中仔细品味。 说起来,这茶叶也算是洪过与后世不多的交集了,后世他每日泡在安溪铁观音西湖龙井中不觉得什么,来到金朝后才发现,一个嗜茶如命的人,突然让他每天什么都喝不到,是多么的痛苦,他现在愿意用万金去换后世的那种日子,如果他真有万金的话。 虽然从香气到回甘,与后世的观音甚至是绿茶都相距甚远,不过,这)究是茶啊,洪过让那口茶汁慢慢从喉间流过,而后轻轻吐气,感受那种淡淡的芳香,良久才睁开眼,见到翟进与韩思古两人一起瞪大了眼看着他,立时露出郝然的神色,不过,他这种感觉很快消失,面前阵阵茶香,让他本是宿醉的脑子浑然一清,后世曾背过的一首‘青玉案’浮上脑海,虽然明知这么做不道德,他依旧无法抑制住心头的冲动,于是以手轻敲几案,朗声吟道: “红莎绿春风饼,趁梅驿,来云岭,紫桂岩空琼窦冷。佳人却恨,等闲分破,缥缈双鸾影。一瓯月露心魂醒,更送清歌助清兴。痛饮休辞今夕永。与君洗尽,满襟烦暑,别作高寒境。” 翟进是武将,只觉着洪过这阙词听着是真真妙趣,将饮茶的所有好处说的淋漓尽致,却不知应该如何表述才好。倒是那韩思古毕竟是读书人出身,宋代的读书人还没有后世八股取士那样死板,做起诗词歌赋也是信手拈来,这时听到洪过的这首‘青玉案’,堪堪听到一半就已经闭眼细细品味,直到洪过停下好一阵,他也没睁开眼,整个人就如醉了一样坐在那里,微微摇头晃脑的吟哦着。 又过了一会,但草亭外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洪书生好才学,只可惜了,我们这里不是山贼草寇,就是孤臣孽子,可没心情每日里清谈作诗,诗词歌赋当不得饭吃,奉劝洪书生一句,还是多治一些经世之学,少来这些虚文。” 洪过微微皱眉,不用看人就知道是李光宗来了,也不知为什么,从一见面这二当家的就对他是一肚子敌视,彼此连表面地虚文都省了,直接搬上满脸地阶级斗争嘴脸。转头看看,韩思古和翟进俱是满脸尴尬,就连走在李光宗身后的那个小姑娘,也一脸的不高兴样子。 见到李光宗进来,洪过知趣的抱拳告辞,这些人大清早就出来喝茶聚会?笑话,刚才还被人告诫了不要搞虚文,这些人明摆着要议论山寨大事,他洪过不赶快闪人,难道要继续在这里挨人白眼? 不顾翟进地挽留,洪过非常礼貌走下了草亭,在下面小姑娘翟莹正站在那里,满脸不忿的看着李光宗地,倒是同来的年轻人翟平脸上也是一样的尴尬,借着重新介绍他们两人,算是扯开了这个话题。 彼此认识了,洪过也没么事情,就这样信马由缰的在后山闲逛,翟莹翟平本是远亲地堂兄妹,看洪过颇有兴致,索性为他当起导游来。自古能藏下强盗土匪的山~,一般都是穷山恶水毛都不生的地方,不过这些地方也有自己的好处,就是多为风景秀丽所在,这隐泉山虽然比不得桂林山水,也颇有北地的景致气象,走了一阵洪过的游兴还就被勾引了起来,一发而不可收拾。 忽,洪过在空气中嗅到了一股淡淡地甜味,不知为什么,这种味道勾引起了他对后世的怀念。是什么?洪过加快了脚步顺着味道而走,很快,就在一处不起眼地小窝棚里发现了味道的源泉。 这里是残破地坛子,上面一半的身子都被摔碎没了踪迹,只有底下约莫一尺高地底座剩下,半埋窝棚里。那股子甜味就是从坛子里散发出来的。 洪过顾不得什么,趴在地上小心的看了一阵,这股子甜味到这里已经非常浓重,而且在甜味中还带了一丝酒香,到底想什么呢?洪过隐约有种熟悉的感觉,却一时间想不起来。既然如此,他索性将那半个坛子小心的挖出来,放到光线下仔细向里看,嚯,这里面可够丰富的,什么烂叶子,烂果皮,沉底的小果核,甚至还有浮在液体上的昆虫身子,不过,最多的却是约莫一半的液体,微微晃动下,这液体轻轻波动,酒香愈发的浓烈了。 看着洪过对这么一坛子东西发了痴,翟莹和翟平兄妹两个对视下,脸上俱是苦笑,这洪书生什么都好,就是时不时疯疯癫癫的,看着不大踏实。 洪过可不知道那两兄妹的想法,他看了半天,也犹豫了半天,最后终于是小心的伸出手指在那液体里蘸了蘸,又放到嘴里尝尝。嗯?这汁液入口之后,洪过吧嗒吧嗒嘴,突然双眼大睁,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液体,而后又是两支手指在里面一捞,将更多的汁液放在嘴里,然后整个脸凑到了坛子口使劲去闻。 见到洪过这个样子,翟平开始在心里打鼓了,这洪书生不会是发疯了吧,或者说这个破坛子里的东西有毒,那书生喝了现在已经中毒发疯了?这个想法一生出,翟平立马身子巨颤,飞起一脚踢向了那个破坛子。 洪过这时动作飞快,见着翟平的腿踢过来,立时身子一转,总算是保住了手里的坛子,头一抬瞪眼喝道:“你干什么?” 翟平见着洪过又不像是有病,立时神色尴尬,期期艾艾的不应该如何解说了。 洪过现在没心思去和这个年轻人生气,抱着坛子急嚯嚯的就要回去自己房间,见到他这个样子,翟莹有些不知所措了,倒是洪过突然明白过来,转身对两人神秘的一笑:“等下给你们尝尝好酒。” 好酒?翟平和翟莹有些糊涂了,就那坛子里的东西?一想起刚刚看到坛子里飘浮的物事,饶是翟莹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富家小姐,也感觉身上一阵阵的不舒坦。倒是那翟平,听说是好酒,立时被勾出了好奇心,脚下飞快的跟在了洪过身后。 首发 第一第一百零一章 苏醒 过回到房间,打发翟平帮忙取来一块粗纱布,这自然世医用纱布,好在在温水里反复揉洗几下,总比拿来就用让人心安不少。 首发用粗纱包在坛子口上,洪过小心翼翼的将坛子倾斜过来,一道深红色的液体缓缓淌出,慢慢盛满了下面的白瓦盆。 这种液体有着如琥珀一般的颜色,深红中又不失光泽,酒香四溢,看的翟平不禁使劲嗅着鼻子,他心里迷糊,这明明就是果子酒,偏偏与他以前尝到的葡萄酒味道不大一样,至于说哪里不同,他又是一时间说不上来。 洪过将最后一点酒汁倒干净,并没有马上去品尝美酒,反是细心的将坛子里剩下的残渣倒出来,仔细翻检查看着,果不其然,在残渣中他找到的无数的葡萄核,这暗红的酒汁,就是最最原生态的葡萄酒。 满意的站起身,洪过一抬眼看到的就是翟平定定的盯着葡萄酒,眼睛都不错一下,那样子就像是见到了美食的老饕。他拿起两个茶杯,分别小心的盛了半杯葡萄酒递到翟平翟莹面前,两个人一人飞快抢过杯子一人迟疑下犹豫的接住了杯子。 一杯饮下,翟平大呼一声好酒,当洪过问起为什么好喝时候,这位翟小生吧嗒下嘴,却是眼色恍惚不知应当如何回答,惟有可怜巴巴的看着洪过,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再给一杯尝尝。 倒是翟莹细细了一下,眼睛霎时发出光采来,她平日喝到的酒都是酿造地粮食酒,虽然度数不高不过对她来说也好喝不到哪里去,可这洪过发现地好酒,细细品味起来与往日喝到的葡萄酒都有不同,平日里的葡萄酒在味道中总是带着一股怪怪的味道,偏偏在眼前的葡萄酒里不仅没了这种怪味,更是多了几分甘醇,让人有些迷醉。 翟莹一杯葡萄酒喝下,再头眼睛是杏眼迷醉,看向洪过的目光更加不同,不过这个时候的洪过可没注意到这些,刚刚为翟平盛满一杯酒,屋外就闯进来几人,一个家伙几乎用鼻子领路一下撞到葡萄酒前,深吸一口气后状如陶醉地道:“洪先生,你这是哪里找来的好酒啊,我老吴喝了半辈子酒,怎么就没见过这么好的葡萄酒。” 洪过大笑出,为这酒虫吴四六,还有林钟,马三严五齐七等人分好酒,惟有阿里孙不喜欢这等“没味道”的果子酒,拒绝了洪过地好意。这些人都是洪过的亲随,是以在山寨上可以有限制地走动,至于温敦那主仆五人,被李光宗很干脆的禁闭在后山一处僻静居处了,谁让他们是女真人呢。 吴四六喝了足足三杯,过就再也不给他了,无奈之下,这个太原府的老兵油子,笑嘻嘻的凑到了洪过眼前,套问这美酒的造法。洪过轻笑下,指着天神秘的说了句:“天酿”。那吴四六如何肯信这个说辞,谁知他对翟平和翟莹两兄妹反复核实后,才目瞪口呆地看着余下不多的葡萄酒,这一美酒,还真是一如洪过所说地,是他娘的天酿地啊。 “,”看着美酒,吴四六泪流满面,“天啊,早知道是这样的话,老子干嘛喝那么快啊,这是喝一杯少一杯啊。” 过没去管那边吴四六哭天呛地鬼嚎。而是小心地捧起了白瓦盆。他还要~给别人尝尝。看看这等酿造方法出来地葡萄酒究竟有没有人喜欢。按照后世地话来讲。就是市场究有多大。 其。这个葡萄酒从发现开始。洪过就经明白了酿法。不过因为没和茶楼酒肆里贩卖地葡萄酒比较。天知道究竟有没有差别。这葡萄酒进入中国可以追述到唐代了。盛唐时候尤其受到追捧。不过。到了唐中期以后。因为唐王朝内忧外患。又屡次在对外战争中失败。内部胡人将军多次作乱。都造成了唐王朝在民族观念上日趋保守。文化上愈加排斥外来地文化。在人才使用上更是没了盛唐时代地度量。更强调汉人地位和夷夏之防。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地论调甚嚣尘上。再加上那通西域地道路时断时续。到了五代时期。党项人阻挡中原地西域之路。这中原再就没有出现过正宗地西域酒。若是现在地南宋。或许还有走海路运来地葡萄酒。这金国么。怕是见都没见过了。 所以。洪过也不确定。现在人喝到地自酿葡萄酒。与他手里拿地这些天然葡萄酒到底有什么区别。更不能肯定手里这些天然酒地市场究竟有多大。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即便穿越也不会自以为是到轻贱古人地地步。更不认为那些大炼钢铁造玻璃。就能让他在古代生存下去。 从一个历史研究生地角度看。大炼钢铁尚且不好说。造玻璃发家。真是奇谈怪论。中国早在战国时期就出现了琉璃。也就是没有提纯和不透明地玻璃。经过一两千年地技术积淀。这门技术到了唐代已经达到了巅峰。到宋代。甚至在文人笔记中间。有了用琉璃做内胆涂上水银做出来地保温瓶地记载。即便这种宋代保温瓶地琉璃内胆还是有色地。但在明度上已经是非常接近于近代水准了。 就是这样一个问题被所有穿越者都忽视掉。只是大言不惭地吹嘘一件无色透明玻璃。拿到古代尤其是唐宋时代。会有多少多少暴利。甚至是一夜之间富可敌国。每次看小说到这里。洪过都感觉极度可笑。这些历史地穿越者连中国地文化传承都没搞明白。真不知他们如何在古代生存地。中国从古至今就是个崇拜玉文化地国家。早在这个文明发地初期。就能随处可见对玉地崇拜。到了文明成型之后。古人对玉地崇拜更是上升到了与品格德行相连地地步。甚至在国家礼仪大典中间。明确地写明了对玉地使用规范。 这样一个对玉极度崇拜地国家。自是对玉石地周边产品。或者是近似玉石地产品喜爱有加。中国古代地瓷器就是迎合了这种潮流。才能不断推陈出新发展起来。所谓青瓷如玉。就是指在宋代出现地青瓷受到追捧地原因。一个有身份有档次地财主。无不以收藏青瓷或是瓷器为荣。在这样一个国家。玻璃。或者说琉璃虽然有其不低地价值。但是绝对不会到了凭借一件无色透明玻璃杯就能发家致富地地步。倒是说没事搞下无色透明玻璃造望远镜。还能从实用角度赚到利润。 刚刚走到门口,就见一名喽兵急急走过来,对洪过禀告道,那个被他们一起带上山昏迷地女真人苏醒了。 洪过皱起了眉头,那个女真人到底是个什么身份他并不知道,不过也不感兴趣,当初没一刀宰了那对主仆就不错了,现在他们苏醒和他真是半点关系都没有。不过总算是自己带上山的,还是要去盘盘底子吧,洪过回身吩咐齐七和严五过去看一眼,而他自己则是捧着葡萄酒去了后面那个草亭 草亭内地会议已经进入尾声,不过这时的草亭里多了两个人,分别是大寨主翟义和翟进的堂弟三当家翟兴,见到几个人脸色并不轻松,洪过迟疑的站在远处,不知是否应该走过去。 翟进看到了洪过,还有陪着他身边的一群人,这老头大笑一声,对着洪过招招手:“贤侄这是为何,来了就来了,干啥不直接进来,好像个娘们。” 洪过笑着解说下,听到是请他们品酒,这草亭里倒有多一半的人是酒鬼,登时来了兴致。洪过将瓦盆放在正中,请他们一一品尝。喝到嘴里,翟家几个家伙皱皱眉,他们都是刀口舔血地人,对这种偏向柔绵的酒不大喜好,不过确实与酒肆里卖地葡萄酒不同,让他们也是眼睛一亮。 倒是韩思古和李光宗喝下去,都没有马上说话,而是闭上眼细细品味了好一阵,然后又小酌一口仔细品尝,最后两人慢慢睁开眼,看到洪过满是期待的神情,韩思古呼出一口酒气,摇头叹道:“只可惜了,这里没有清风明月荷塘蛙鸣,不然,在那荷塘月色下喝上一口这葡萄酒,可真是雅致到了顶点。 ” 倒是李光宗脸色虽然稍稍温和点,依旧是很生硬地道:“洪先生果然最好这些不着边际的东西,有这个闲心不如作些经世文章,以洪先生地才学,日后必会大有成就。”说完,这人一甩袖子就那么走了。 好好一场品酒,被李光宗给搅了兴致,大家也都是讪讪的告辞而去,到最后只剩下洪过那些人和韩思古,林钟脸色不善的望着远去的李光宗,气哼哼的发誓要给那个老东西一点颜色看看。 韩思古苦笑的对洪过道:“兄有大才的,手下作的一手好策论,政和年间也过东京中过举人,谁知道金殿面圣时候,让金口命题作诗给难住了,生生被罢了出去,这才一怒之下连官都没做就回到家里。本来以他这才学,过几年就能有人延请出去,至少做个幕僚,再保个进士及第也不是不可能。只可惜,唉,”说话,韩思古叹口气摇摇头道:“只可惜,回到家中第二年,就遇上了对辽开战,然后战事频频,哪里还会有人来管他一个意气用事的书生。” 洪过这才恍大悟,敢情这个李光宗就是因为诗词才丢了做官的机会,难怪他对自己作诗喝茶品酒如此嫉恨,这么一想,心头对李光宗的怨念竟而变成了怜悯。 刚要开口,洪过就见那五好像翻跟头打滚一样,慌慌张张的跑过来,也和别人说话,见着洪过便直入草亭,把一张大嘴凑到洪过耳边,压低了声音道:“主,主子,你,最好快来看看。” ********************************************************************************************************** 过惊异的看看严五,这小子不是被他派去查看那个昏迷地女真人了么,怎地会屁滚尿流的跑过来,不过,这严五最能察言观色,并非是个没有眼力价的人,能把他吓成这样子……洪过对着韩思古抱抱拳,便急匆匆的跟着严五去了后山。 一处极度僻静的小院内,洪过见到那个昏迷的女真人,此时这人业已苏醒,只是毒气还没祛除,不仅站不得甚至连坐在炕上都不能。在这女真人的小屋里,还站在三四个随从,倒是最让洪过惊奇地,是看到温敦蒲阳温这家伙。此时的温敦坐在炕沿,一脸愁苦的长吁短叹,也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洪进来并未直接问那个女真人的病情,反是左右看了看才笑笑道:“这位先生好运气,若非是我这兄弟求保,现下先生已经是黄泉路上地孤魂了,就不知先生日后要如何酬谢我这兄弟。” 洪过话虽温和,但字眼间杀气毕露,放在旁人耳中立时能吓个哆嗦,却见那个躺着的女真人咧嘴笑笑,“洪先生要杀就杀,以上京屠夫地名声,在下区区一个七品侍御史,纵然身为国族,在先生眼中,还不是想砍脑袋就砍了。” “嗯嗯,”洪过不甚在意的点点头,刚刚继续说话,忽然见到那温敦小心的拉扯他衣摆,那样子就像是犯错的学生,在像先生恳求似的,咦,这货今日怎的如~实? 温敦费力地从嘴里出几个字来:“洪,洪老弟,侍御史啊……” 洪过身子一震,这识到刚才疏漏了个重要字眼,身子猛地一转,探手就抓住了躺着那个家伙的衣襟,将那个小子从炕上拉起来。见到洪过这样粗鲁无礼,那个女真人地随从登时不干了,大吼一声就要扑过来,却被林钟和马三等人抓住肩头死死按在地上,可这个家伙即此,仍是奋力挣扎着试图站起身子。 洪过没有马上说话,只是把那女真人抓到眼前仔细看了一阵,这才扭头看看地上的随从,呵呵笑道:“你倒有个侠肝义胆地长随。”说着话,又随手将那女真人扔在了炕上。 如此一番折腾,那个女真侍御史也没敢出声抱怨,只是用感激的眼神看着地上地随从,“若非是他,我乌古论习失的命早没了。” 洪过洒然掸掸儒衫,大喇喇的撵走了温敦,自己坐在炕沿,一面示意林钟等人松手,一面随性的道:“说说吧,究竟是怎么个事情,你不是死了么,就从这开始说。” 那乌古论习失想来是自忖死过一次了,说话做事没有一点温敦蒲阳温的影子,看着洪过轻笑道:“人言洪改之恃宠跋扈,今日看来果然不假,不过,这汾州的事,怕也只有一个跋扈些的人,才能管上一管了。”说完,他就将自己的事情娓娓道来,这一说不要紧,他的话将在场所有人吓得一身冷汗。 原来,乌古论习失的这个随从叫做高博,是他家祖上收了十几年的家人,跟随习失来汾州的十二名随从,上上下下都被收买个干净,竟然是最后联合起来给习失投毒,若非这个高博多个心眼虚与委蛇,怕是乌古论习失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即便如此,他还是身中剧毒整个人都昏了过去,又是这高博拼了性命,将他从在汾州的州城抢出来,主仆二人落荒而逃的跑到了这个荒郊野外,晓行夜宿的想绕路回去太原府,谁想到竟然被洪过等人劫了马车进了贼窝。 洪过听了皱皱眉,这乌古论习失到底干了什么,还是把天捅破了,怎么会落到如此下场,竟然被自己的仆人随从投毒? 见到洪过这个表情,乌古论习失笑笑问道:“出京前,不知洪先生可曾问过户部,这汾州大灾几年了?” 洪过虽然不大喜欢乌古论这货如此神神秘秘的 不过也没有多做声,一个眼色递给那边的温敦蒲阳温温敦可不是当初刚刚出上京时候的样子了,一早被洪过凌厉手段吓住乃至收服,在洪过面前乖得跟小绵羊似的,见到洪过的眼神立马跳起来报个数:“六年。” 见着温敦的样子,乌古论习失有些错愕,不过他也没多想,只是叹息道:“洪先生可知,这汾州六年来风调雨顺,哪有什么天灾,要说出现灾情,那还是去年夏末地事情。” 原来,乌古论习失来到汾州后,虽然被汾州上上下下好酒好招待,生活上从居所到用度每月孝敬甚至是半夜陪睡地女人,都一个不缺一样不少,不过乌古论习失下来是作什么的,不就是专门监督当官的行事如何,要是做官的没有一点错处,他可要怎么升官?所以,乌古论习失一边享受着,一边派出随从下人去打探消息。 一开始,汾州上上下下的嘴很严,乌古论习失根本查不出任何消息,无奈之下他就暂时打消了在汾州抓住错处的想法,起程去了邻近的石州。那石州可是与西夏接壤地方,民风剽悍不说,地方官也是个焦头烂额,被他很轻易地找出了毛病。谁能想到,就是一个县衙小吏,被乌古论习失拷打逼问下,一时激动攀出了汾州的事情,那个小吏的原话是“有能耐去抓年年天灾的地方啊,干啥抓住我们这点小事不放”。 乌古论习失反复查询了几次,整个河东北路只有汾州是年年报天灾,于是次化装打扮带人轻车简从地,来到汾州治下的孝义县,然后又分别去了介休县和平遥县,几经周折,终于被他打听出来了,敢情这些年汾州年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根本没有灾年这么一说,而朝廷依照他奏报地灾情可是不仅仅免了汾州这些年的捐税纳粮,甚至还拨发了部分赈灾的钱粮下来,而这些税款和赈灾钱粮,到了汾州城后就统统不见了踪影。 这下,乌古论习可抓住了大鱼,这些地方官上下合谋,侵吞国家捐税纳粮私分赈灾钱粮,这抓出来就是杀头的重罪啊,若是能顺顺当当报到上京的御史台,他这个巡查御史也要挪挪位置了,别说七品,怕是这次六品五品官帽子都有的戴喽。至于说,那些汾州官吏前次地孝敬,很自然的被乌古论习失忘到了脑后,反正死道友不死贫道,不砍他们地脑壳,哪来自己头顶上貂蝉冠? 就在乌古论习失所有调材料置办齐备,准备摆出自己巡查御史的旗号,大张旗鼓地进驻汾州城开始正式办案时候,他突然被人下毒,然后就开始了要命的追杀。至于后面地事情,他就自己都不大清楚了。 洪过听了没马上吭声,他没动静,那边的温敦蒲阳温也就不敢出声,整个屋子里就听到林钟等人重重的呼吸声,这些人怎么都没想到,这些个当官这么黑心也这么大胆,连朝廷都敢欺骗,甚至是连朝廷的官员都敢下手宰了。林钟和马三等人看向乌古论习失的目光,都不同于刚刚的鄙视和轻忽,带上了一丝敬意,在他们看来,这个乌古论习失虽然是女真人,可也是个为民请愿的清官啊。 过了好一阵,洪过这才悠的出声:“河东北路有一个府城,三个节度使的节镇,九个郡,下辖三十九个县,汾州的事情要想干下来,没有河东北路兵马总管府的人帮忙是不可能的,至于说其他同级别的官,怕是与汾州相邻的太原府,石州的官都要多多少少得到些好处,至于南面相邻的沁州等地是河东南路治下,还好答对,”洪过板着手指计算道:“至少从现在来看,如果你的案子捅出去,太原府,石州,汾州三个州府上下官员,还有设在太原城的河东北路兵马总管府的官,都要一齐拿下。”说到这里,洪过抬头看看乌古论习失,笑着道:“一次要将一个总管府还有一府两州的官,全部拉下马,你这功劳自是上了天,当然,你的案子也是办上了天,这些官背后要有多少人对你咬牙切齿,要有多少人对你恨之入骨,要有多少朝廷里等着你回去碎尸万段?” 一番话下来,将个乌古论习失说的浑身大汗淋漓,竟然不自觉的哆嗦起来。乌古论乃是和温敦一样的女真大姓,虽然族源不尽~同,但是远远近近的多少都能拉上亲戚,越是这样的宗族,越是对这等人际人脉更加看重,经过洪过一番提点,乌古论习失开始害怕了,他在盘算自家的根基和势力,到底能否将他保下来? “何况,”洪过在这乌古论面前比划下手势,“官场上的规矩,你拿了吃了玩了睡了,自然就要替人消灾办事,你现在可好,吃了人家的筵席,拿了人家的金银,玩了人家送去的姑娘,结果呢,一翻脸,抹抹嘴就要办人家的案子,要人家的上上下下一家老小的性命,你以为,那些当官的心没你黑?我现在倒是更关心你在上京的家人了,虽然出京前我在陛下面前保下了你的家人,不过现在我后悔了,真他娘的是多此一举,怎么保了么个白眼狼,至于你的家人,想要他们命的,应该也不少吧。” 这的乌古论习失被说得大汗淋漓,全身就好似从水里捞出来相仿,身上的力气一点点失去,整个人就像是在即将没顶的大海中起起伏伏,在这种时候,他想要为自己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无力的反驳道:“他,们侵吞了朝廷的税粮。” “关你什么事?”洪过冷冷的反驳过去,“他们是犯法,不过他们只是让朝廷损失了钱粮,那些老百姓,即便这些黑心官不这么报天灾,也一样要交粮纳税,老百姓有什么损失么?没有,但是现在的你,要为这种犯规矩的行为,付出你的代价了。” 乌古论习失的底气终于完全消失,他用最后一点力气妄图最后再挣扎下:“可是,他们已经无法继续报天灾了,今年的户部换了尚书,点名各地灾情要派员详查后才能拨放赈灾的钱粮,汾州的官不可能让户部的官下来调查的,那样的话出漏洞的机会太高了。” 洪过脸色逐渐严肃起来,现在汾州的灾情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如果没有赈灾的钱粮下来,不要说饿死人,怕是立时就要掀起民乱,到时候大群的饥民四处抢粮,结果就只能是引来金国朝廷的残酷镇压,那时的汾州将是横尸遍野。他可以不管乌古论习失的死活,但是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汾州无数汉人百姓被无辜屠杀。 死死盯着乌古论习失,洪过慢慢俯下身子,声音冰寒的道:“现在我想知道,那汾阳军的战力到底如何,你来告诉我。”(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首发 第一第一百零二章 相互出招 让汾阳军出兵?”谢月听到这话不屑的笑了,目光人脸上扫过,将两个人看的战战兢兢,也不知是到底哪里说错了话。谢月很满意自己营造出来的效果,不紧不慢的喝口茶才继续道:“两位在州城里都有铺子吧,好像钱胖子你在州城还有两座外宅,至于郭大个,你在州城里认下的那个干女儿,好像二十好几了也没嫁人呢。” 见着谢月这般肆无忌惮的捅破自个隐私,当着面撕人面皮,饶是郭二人平日慑于谢月淫威,此时也怒气顿生,郭大个啪的一拍桌子,“说够了没有,没错,老子的干女儿就是用来暖床的,老子就好这个调调,别以为你姓谢的是什么好鸟,你在这里玩姓周的娘们,背后帮着完颜安国算计周家的财产,这事要没我们帮衬,光凭你自己就别想办成。” 那边钱胖子立马站起来拉住郭大个,嘴里劝说着,可是左一句总说要回去县城照顾下生意,右一句马上秋收了回家盯着,谢听了冷笑不已,自知这两个家伙是作好作歹的拿话挤兑他呢,不过下面的事情也还真需要这两人帮着说话,刚刚谢月的话只是点点两个家伙,让他们下面放老实点,既然目的达到甚至有些过火,谢月也就不再继续,脸上和颜悦色起来。 “两位怕是理解错了我的意思,我是说,两位在州城里都有自己的耳目,那汾阳军究竟如何,你们心里难道没数?”谢月说话时候,语气中的不屑和轻视,已经是到了毫不掩饰的地步。 钱郭二人面面相觑的对视下,他们两人久在州城厮混,还能不清楚这汾阳军的实力究竟如何么,按说,汾阳军是军镇,这汾州也是划在汾阳军治下,汾阳军平时的兵额是五千人,就算是承平年月略略空额,上官可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也不应该少于三千人,否则整个汾阳军的战力怕是没得保存了。不过,就他们二人在州城看到地汾阳军实际兵额,好似远远达不到三千人的数量,不过,这军镇也不可能都驻扎的州城,在别的地方也要屯兵的,所以他们对汾阳军究竟有多少人真的不大清楚。 是以,两个人试的道:“谢东,这汾阳军么,我们两人在县城看到,仔细算算也应该有五百吧,肯定是不足人了,不过,这汾州下面好歹也有五个县,其他四县究竟有多少兵,我们两个也无从知道,不过,按照这西和县地估计,整个汾阳军怎么都应该有两千多人吧。” 谢月抬头看看两个家伙,上嘲讽之色渐渐显露,看的两个人又要不高兴了,他这才摆摆手道:“无怪两位不清楚,到底是一州之内的事情,大家平时又很少通气,不知道也正常。我来告诉你们吧,这汾阳军定额五千,汾州城驻扎五百人,其余四县约莫有一百,这些,就是汾阳军的底子。” “不到一千!”钱两个人腾的跳起来了,他们刚才狠狠劲咬咬牙说了个两千,以为这已经是最最要命地底线了,谁能想到谢月的数字…… “这,这是真的?”钱胖子满头大汗地搓手,两眼死死盯着谢月:“他完颜安国疯了,吃空饷吃到这个份上,就不怕哪天被查出来掉脑袋?” 谢哈大笑起来,指钱郭两个人,笑得是眼泪都流出来了,“他完颜安国要是没点胆子,敢谎报了足足五年的天灾么,他完颜安国要是没胆子,敢在河东北路总管府使钱打点么,他完颜安国没胆子,敢用钱收买这汾州左近所有州县的大小官?”这句话,把个钱郭两个土财主一下问的没词了,是啊,和谢月说地三条罪状比起来,一个吃空饷怕是最轻的了。 忽然。谢月悠悠地道:“其实。你两位老哥。胆子也不小啊。”见到钱郭两人惊奇地看过来。谢月冷笑道“现在知道害怕了?那为啥每年地税粮要你们留一半地时候。你们都答应了?为啥朝廷每年地赈灾钱粮运来了。你们急嚯嚯地吃下两成?他完颜安国要掉脑袋。你们呢。你们难道就能保住脑壳?” 钱胖子登时害怕了。急忙跳起来:“。我。我马上把那些钱粮交出去。” 谢月没有吱声。只是坐在那里冷冷地看着钱胖子。.电脑看小说访问www.1бk.cn 倒是郭大个明白。这条船一旦上去怕是就下不来。现在只能是和衷共济商量对策。是以小心地问道:“谢东。你说个明白话。现在这局势。到底要如何是好。你给个方略。我们一准照着作。” 见到郭大个上道了。谢月这才继续道:“这次地事情闹大了。完颜安国那边也是害怕了。他这次要闹出这么大地响声。着实在弄险啊。 ” 他这么一说,钱郭两人才明白过来:原来,那汾阳军节度使完颜安国早就看清楚了,这么大地旱灾以及过后可以预见的蝗灾,朝廷不可能不派人过来查看,只要朝廷的官一下来,别的事情还好隐瞒,这兵员空额是瞒都瞒不住的,于是,完颜安国就把主意打到了汾州大户手中的私兵上头,这些个私兵算算也有个三四千,一起划拉过来正好能填满兵营的空缺,而且,最关键的是,这些兵拉出来就能用,有了这些兵在手,汾州多大的乱子都能应付下来,否则的话,完颜安国只要找些饥民在兵营一住就完事了,为啥费尽心思来算计大户的私兵。 明白了完颜安国的打算,钱郭两个还是有些糊涂,“谢东,”两人恭敬的称呼谢月,所谓谢东,就是谢东家的意思,“您老已经对完颜安国那厮洞若观火,那个,我们今后要怎么办才好?” 谢月笑~的看看两个人:“你们两个就不想趁机会弄顶官帽戴戴?我可是想,非常想啊。” 钱郭两个土财主听了,立时两眼放光,不敢置信的望着谢月,能当官?想,他们怎么可能不想。 看着两个家婪的眼神,谢月在心里不屑的嗤笑一声,脸上依旧是那副推心置腹的表情:“我的想法呢,我们手里这些兵,既然有人乐意帮我们花钱养着,那是再好不过了,但是,就算换身皮穿穿,这些兵还要抓在我们手里才成,毕竟,有了兵,完颜安国才会看重我们,有了兵,我们的官当得才稳当。” “那……”钱胖子 ,这谢月说地漂亮,许下了天大的馅饼出来,可眼处理还是没提啊。 明白了钱胖子的意思,谢月脸上笑意慢慢变成了冰寒,“那王寨一直是我们西河乡亲的心病,也该整治一下了,你们放心,就算没有汾阳军那些脓包,我一样能把天王寨这个子挤破。”看到钱郭两个人探究的目光,他这次到没隐瞒,“天王寨最近不是一直在找人手么,很好,我倒要看看,他们的粮食能供养多少人?” ****************************************************************************************** “什么,汾阳军兵力严重缺额?”洪过和温敦蒲阳温一起吃惊的站起来,乌古论习失地答案真的让他们感觉全身冰寒,虽然从刚刚知了乌古论习失干的事情,洪过就没指望汾州上下能有什么好人了,但是,无论如何他都没想到,这个汾阳军节度使胆子大到这个份上,又极度愚蠢到这个程度,这也就容易解释了,为什么从一开始,出来剿灭山匪乱民的,净是些地主大户的私兵。 忽然,洪过对温敦蒲阳温笑着道:“你那个提刑司地官还想继续当么?” 就见温敦急忙用力的摇晃着脑袋,脸上表情不是一般的绝决。 温敦蒲阳温或懦弱胆小,或许是好摆官架子,但并不意味着他愚蠢,现在地汾州官场就像是个烂透了的果子,从里到外没一个好人了,他要不是因为和洪过一起赴任,一脚踩进去汾州这鬼地方,怕是日后就只有跟着掉脑袋的份。 洪过哈哈大笑起来,现在笑总算是将刚刚郁闷之气发散出去,刚刚调侃温敦也是如此,转过头看看乌古论习失:“你地奏折怕是也被随从拿走了吧,底稿呢,不会是连奏折递稿都没了?” 乌古论急忙高博示意,“底稿倒是还在,即便没有了,这份奏章我已经是倒背如流,大不了再烦劳洪先生誊写一份就是。 ” 听着乌古论习失也学着温敦称自己“洪先生”,这称呼和刚刚自己进来时候的那种冷言冷语变化之大,洪过心中不禁一阵鄙夷,脸上倒是淡淡的道:“我要誊写它作甚,向你要来也是为了烧掉。” “啊,烧掉?”乌古论习失瞪眼睛,随后一转念,是啊,还递上去做什么,给自己送催命符么?现在烧了,整个事情还有转机,若是奏折真的递上去了,且不要问其他人,光是他一家上下老小就真的死无葬身之地。 “于下面,”洪过临出门前,对古论习失和温敦蒲阳温道:“你们就老老实实住着吧,我虽然是人轻言微,但突然想去汾州的州城一游。” ********************************************************************************************************* 按照洪过地想法,现在那个完颜国可劲的折腾,碍着自己什么事了,他地目的是只要不出民乱什么都好说,他才不管完颜安国地作为会给金国朝廷带来多大的危害呢,别看他嘴上大谈什么规矩什么官场道德,私心里面想地倒是,要是完颜安国这般干法能普及到整个金国才好,自然这是不可能的,但不妨碍洪过在这里能力之内包庇下这些蛀虫,从总管府提刑司再到州县两级,这上上下下可是几百给贪官污吏啊,只要给这些人机会扩展开,一个人就能腐蚀一大片,到时候给金国朝廷造成的危害,将是翻几番都不足以形容的。 所以,洪过在发觉那个所谓的汾阳军根本不堪用后,立即看到了整件事的另外一种解决办法。 洪过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后,立即招来全面的质疑和忧虑: 李光宗对能兵不血刃解决整件事自然高兴,尤其是山下那千把人堵着山门也不是回事,可是,这位天王寨二当家地对洪过的能力全面质疑,认为洪过不过是耍嘴皮子,根本就是胡吹大气; 翟进则是对洪过此行的安全非常忧虑,在他看来,洪过这次去州城无异与虎谋皮,不要说成功或失败,光是所要冒的风险就实在太大了,他不忍心看到洪皓的儿子就这样轻易的丢了小命; 翟义虽然是大寨主,其实对洪过还是有些不大放心,要说洪过舞文弄墨刷笔杆子,他看得出来,怕是整个山寨上都没人能比得上,要说洪过去搞什么,什么“调停”,翟义真的怀疑整件事是不是个笑话; 韩思古虽然刚上天王寨,不好多说话,但是对于洪过的这个请求,还是投来忧虑地目光; 最出奇的是翟兴,山寨的三当家,同时也是翟平的父亲,这一次竟是非常激烈的反对洪过地计划,虽说翟兴每次说话都是在附和李光宗,但任谁都能看出来,翟兴是从心里不同意洪过的想法。 洪过看着聚义厅里如此整齐划一的反对声,脸上微微苦笑出来,不过,这件事还是一定要做,如果他不想不久之后汾州浮尸四野,不想秋后地汾州血流成河,就必须走一趟汾州城,所谓有所为有所不为,在洪过看来,他现在能为更多的汉人做点事,就是自己的有所为,他胆小,他功利,他虚荣,但是他一样有着与这个时代迥然不同的心,在这个将家和家族放在第一位地时代,他已然明白了什么是国,更清楚民族对于自己来说,有这怎样的含义,这就是他领先整个时代一千年的观念和意识。 自然洪过也不认为自己有了觉悟,就一定要去当烈士,他听到了汾州城的兵力之后,不禁对此行的安全有了一些依仗,按照他的盘算,还有前几次地经历来看,只要给洪过五十个人,想来从州城安全退出来还是能够做到的。 打定了,洪过慢慢走到聚义厅中间,对着翟进拱拱手,然后朗声道:“诸位或许不知,就在不久前,我在上京城里干了一件事,带兵杀了粘罕地所有子孙亲戚。” 这话一出,聚 霎时静得可怕。这里的人都是在河东住了几十年地是谁,粘罕干对汉人过什么,没有人会比他们更清楚的了,咋听洪过地话,所有人都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洪过很满意这个效果,“我是个宋臣,这一点我须臾不敢忘记,是个宋臣,我就要为汉人做点实事,在上京杀是为汉人讨还血债,现在我要去州城,也是要为汉人寻一条活路,汾州的情形大家明白,汾州上下十几万人,能挺到年底会有几个?现在必须要有人出来赈济饥民,否则,到时候汾州百姓不是死于饥荒就是死于屠刀,如果能和完颜安国达成和解,早赈济一天,不就是能少一个汾州百姓成为路倒尸。这一次的州城我一定要去,现在,”洪过对着翟进又是一拱手,“我希望老寨主能帮我,帮我出些人手,我,”他嘿嘿一笑道:“我也不想就那么死在州城。” 洪过的笑话很冷,聚义厅里没一个人笑,翟进面色凝重的看看所有人,提到汾州百姓,李光宗再也没办法嘲讽洪过,他也是汾州人,外面的大灾到底如何他自己心里清楚,不要说外面,就是这隐泉山的水源也干了好几个,要说不急那是假的,但是,他又感觉不可思议,自古哪有官匪和解的,难道说官匪一家了? 洪过听了李光宗的忧虑,笑笑道:“谁说是官匪勾结了,我们是官官相护。那个胖子温敦就是女真人的官,从六品的提刑司判官,还有那个救上来的路倒尸,叫乌古论习失,从七品的侍御史,授河东北路巡查御史,有他们两个在,就不愁完颜安国不好好掂量掂量。” 虽然听说温敦和乌古论两人的身份,聚义厅里又是微微一,不过震撼性远没有刚才来的大,再说了,洪过自己都说是率兵杀了粘罕全家,怎么可能会和女真官没联系?翟进思索再三,又看看韩思古和李光宗,最后他终于拍板,答应洪过,好歹去试试。 待到从聚义厅了,翟进将洪过领去后山,在那里站着一百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子,一指这些人,翟进自豪地道:“这些都不是外人,全是当年老兄弟们家的后生,没一个是后招进来,从身板到忠诚,没有什么可说的,这次你带上他们,保证你能从州城杀进杀出。” 看着老人自信的面孔,洪突然感觉眼中发热,好像有什么湿乎乎的东西,借着去看这些小伙子的功夫轻轻弹开那些液体,这才对着老翟进敬重的抱拳。 ******************************************************************************************* 完~国今已经五十的人了,他是渤海人本姓郭,郭安国才是他地本名,提起他或许有些陌生,不过一提郭安国的老子郭药师,那可是在宋辽金三国交往历史上,写下过重重一笔的人物,先是辽国渤海人,在辽东为常胜军统帅,然后投宋,作了燕京守将,后来以燕京降了女真人,又作为女真人的先导进攻宋朝,终于以大功被女真皇帝赐姓了完颜。 从郭药师死后,完颜安国就被安在这汾州作节度使,已经是十来年没挪窝了,汾州没有州官,节度使就是最大的官,上马统军下马治民,金人地意思很明白,就是让完颜安国在汾州当个逍遥的诸侯就足够了。完颜安国充分领会了这个意思,在汾州任上下大力气捞钱捞女人,再没了当年追随他老子打仗时候的精神头。 不过,最近地完颜安国常烦心,几年前,有个地方上的土豪给他出了个主意,也是帮他找了个谋财的道:谎报天灾,侵吞国家税粮,他怎么就猪油蒙了心,还真就干了,而且这一干就是一发不可收拾,这跟着他一起从里面捞钱的人,就像是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从一开始地汾州自己的官,到河东北路总管府的判官、府判、推官,还有各房的主事,一个个都要来捞一把,到最后,竟然是连太原府和石州的大小官也掺合进来。 本来,这些都还没什么,大家一起干了五年都没什么事,朝廷被瞒的死死地,而皇帝呢,那是最大的傻子,大家不捞白不捞,可是,谁能想到今年就真遇上旱灾了,如果只是旱灾还真没啥,照实上报就完事了,大不了停干一年,免了老百姓地税粮,再从朝廷领些粮食赈济一下,谁知道怎么就这么寸,偏偏遇上朝廷里大换血,本来已经喂饱了的户部地官,一股脑都给换的干干净净,不仅如此,朝廷里也不知哪个缺了损德地玩意,给新皇帝出主意派下来一群巡查御史,专门挑毛病找茬子,这简直就是雪上加霜啊。 事情闹到最后,他不得不出手去死那个白眼狼乌古论习失,抢先将奏章抢到手,谁知道已经熟透的鸭子都能飞了,现在巡查御史不知所踪,境内的乱民越来越多,完颜安国开始后悔,当初为了点小钱就把汾阳军的兵员弄到不足一千人,现在可好,自己都要被那个可恶的邪月给抰制了。 谢月的小算盘,完颜安国是洞若观火,谢月不就是想弄个官帽子戴戴,另外还不想撒开手上的兵权,甚至再进一步的,想用那些兵来挟制他完颜安国,当整个汾州的太上皇。嘿嘿,完颜安国心中冷笑:小子,咱们的斗法还早着呢,骑驴看唱本,我们走着瞧,看谁笑到最后。 不过,完颜安国也明白,现谢月之所以老神在在,还不是看清楚了自己这里已经拖不起,若是短期内没个成效出来,怕是朝廷不是继续派官就是直接派兵过来。不过完颜安国也不怕谢月拿大到那个时候,要真是到了那个时候,他们两边可是一拍两散大家一起玩完了。 正在里扳着手指头计算日子,完颜安国突然听到门房通禀,说是一个名叫洪过洪改之的书生求见。 洪过?洪改之?完颜安国先是感觉着名字有些耳熟,想了想,立时就是一阵心惊肉跳,洪过,上京屠夫,他怎么来了? 第一第一百零三章 调停 章写的不大好,状态老是不能找准,大家看后帮我挑。 ******************************************************************** 洪过被门官请进了汾阳军节度使的府邸,一路上亭台楼阁好不繁多,而且这来往其间的都是正值妙龄的少女,看的他有些眼花缭乱,暗叹这里主人会享受,只是心中对完颜安国的评价更低几分。 完颜安国是在一处隐秘的小厅接待洪过,就在洪过进门时候,一名侍卫拦住要他解下腰间的倭刀。拍拍身上二尺来长的倭刀,洪过轻笑起来,对着花厅内朗声道:“完颜节度使也是武人出身,难道还会怕洪过一介书生?” 完颜安国脸色不大好看的走出来,对侍卫挥挥手让放行,自己很没礼貌的先坐下来。洪过也不以为意,施施然抱拳行礼后也不用人说话,自己坐在了完颜安国下首客位。 斜眼瞧瞧洪过,完颜安国心中暗自称奇,这么个面相普通的书生,怎会在上京做出好大一番风波?现在距离上京之变过去几个月了,金国各地也渐渐知道了那场动乱的大致情形,尤其是事后完颜亮的大清洗,着实让不少金国的官倒了霉,更是有很多人受到牵连,就连洪过那上京屠夫的名声也随之传出来,至于洪过在上京之乱中的作用,因着洪过本人不欲多炫耀,完颜亮也出去某些原因,才没太多人知晓。 看过之后,完颜国状似漫不经心的道:“洪书生不在上京纳闲,怎的跑到我这汾州来了?” 洪过神情恭谨的道:“前日到皇帝所托,到汾州查看灾情,这一路下来,跌跌撞撞的总算见到了节度使大人。” 心神剧震,颜安国又重新看了一番洪过,那股子惊惧别说多剧烈了,他怎么都没想到,本来以为皇帝派人下来查看,不是户部地就应该是御史台的,这两个地方他都走通了路子,只要是有人出上京他就会知道,谁想到新上来的这个皇帝,竟然是如此信任眼前这个书生,将勘察的任务交到这么个布衣书生身上。 想到此处,完颜安国脸上时出现笑容,摆手就下令给洪过安排筵席接风。洪过也不推辞,就一边和完颜安国聊上京地风土闲话,一边坐在了酒桌前。酒喝了几巡以后,完颜安国就已经和洪过拍着肩膀互相叫起兄弟来,到了这个时候,他终于试探着讯问洪过对汾州印象如何。 洪过放下了筷子正色道:“安国大哥。弟这里有件东西想给大哥看看。”说话。他从袖口取出几页纸张。摆到完颜安国面前。 完颜安国不道洪过这葫芦里卖地是怎么一副药。诧异地看看洪过。这才拿起纸张前后看过。只看第一眼。完颜安国就吓得面色一变。抬头盯着洪过好一阵。希望能从这书生地脸上看出些端倪来。让他失望地是。洪过脸色如常继续喝酒吃菜。丝毫看不出有多惊慌。 完颜安国慢慢放下了那几纸。用手敲打着酒桌。沉吟下才缓缓道:“洪老弟已经见过这位乌古论御史?” 洪过点点头。“那是头白眼狼。我现在开始后悔。后悔出上京之前。怎么就在皇帝面前保下这个家伙地家人。还不如让那些人都为奴为婢算了。也好给大哥出口气。” 什么出气。完颜安国一下听出来。洪过这是在暗示。他可是能在皇帝面前说上话。甚至是说地话很有分量地人。自己最好别有其他心思。尤其是不要指望用对付乌古论习失地手段对付他。完颜安国心道。那乌古论白眼狼奏章地底稿你都拿到手了。人也不知被你藏到哪里去。我哪里还敢动手?看起来。现在只能暂时拖一下。尽快去找那个谢月回来商议。他娘地谢月。大包大揽地胡吹大气。什么封锁了前往太原府地大小路。现在可好。事情办砸了吧。还封路呢。人家钦差都跑到我衙门里了。也不知这货到底能不能剿灭西河县境内地匪患。 完颜安国心中想定。试探着去问洪过地态度。或者说。他要花多少钱。才能堵住洪过地口。 洪过也很干脆,直接开出的条件有许多,比如说:点检汾阳军兵额,检查汾阳军十年以内来往账目,重新对汾州土地进行丈量,管束并裁撤汾州境内大户私兵,出兵剿灭现在正为患汾州的部分私兵,立即打开汾州府库赈济灾民,如实上报汾州灾情,以通匪为乱名义查抄周雄的家田宅,将周雄名下所有水田划到洪过名下等等。 这些条件看的完颜安国眼花缭乱,他现在已经不害怕洪过的淫威,倒是吃惊于这个生地胆大和贪婪,更有些闹不清楚,这个洪屠夫到底是一心为朝廷,还是个极度贪婪的家伙,怎的开出的条件中间公私有? 因着对洪过太不了解,完颜安国哪里敢尽数答应下来,惟有用需要时间办理的名头拖延下来。不过,他极力邀请洪过住在他地府内,却被洪过淡淡的拒绝了。 现在双方还算是“兄弟”,完颜安国吃不透洪过手上还有什么底牌,惟有笑盈盈地亲自将洪过到了府门口,看的阖府家人目瞪口呆,这十几年来,有哪个官能让完颜安国如此客气,更不要说是一个白衣书生了,一时间,对洪过身份地猜测弥漫了完颜安国节度使府的各个角落。 洪过哪里敢住到完颜安国府上,别看今天地完颜安国好像个慈祥的老人,看看那个乌古论习~下场吧,完颜安国是头老虎,不要幻想老虎年纪大不吃人。如果不是因为洪过要继续和完颜安国谈价码,他都想立马出城去住,那样万一出事跑起来还方便。 洪过住在州城西北的富源老店,他和林钟马三齐七包下一个独立的跨院,表面上他们是主仆四人,实则,就在这家富源老店周围分散住着足足四十人,还有四十人被洪过安排到了州城西门附近的牛马市场周围,余下二十人则在西门外的店房安住,只待城中乱起,这些人就是手持弓弩接应冲出来的人马。如此安置,一来是能尽量分散开人手不至于引人注意,另外地,这牛马市都是大牲口,万一要跑路也能立即抓到脚力,而 西门近便,可以就近控制西门打开通路。 洪过微醺的跨上马,带着林钟施然回到富源老店内,浑不在意身后的尾巴。而完颜安国,当洪过走后立即气急败坏的寻人去找谢月。 被人从毛氏地被窝里找出来,当谢月听说朝廷的钦差已经进了州城时候,本来的怒火立时消失的干干净净,先是呆了下,然后立即安排坐骑回去州城,他很了解完颜安国这个人,如果不早点回去看住完颜安国,这个混蛋怕是得了钦差的许诺就会翻脸不认人。 赶了一夜的路,谢月终于在天明时分进了州城,顾不得一身尘土,他急匆匆就钻进了完颜安国的府宅,见到完颜安国就问洪过开了什么条件。 谢月听完洪过的条件,坐在椅子上呆了半天,他有些搞不明白了,洪过已经得到乌古论习失,想来对整个汾州的情形了解了一些,怎么会开出这么多前后矛盾地件来,就拿点检兵额和剿灭私兵吧,点检兵额就说明洪过知道汾阳军缺额严重到了一定程度,难道他真的指望汾阳军一个顶十个,然后出去镇压战斗力不在汾阳军之下的那些个私兵? 不对,谢月第一法就是洪过的条件有问题,这些都是障眼法,都是洪过用来漫天要价的迷雾,就在这些条件中间应该藏着洪过的底线。 可是,谢月不准备和洪过了。谈?那样一谈地话,完颜安国眼前的危机就能轻松过关了,他完颜安国没事了,自己的全部希望和梦想又到哪里去实现,自己怎么用手上的兵员和汾州境内的纷乱,去要挟完颜安国就范,完颜安国一直就想吞掉汾州这些私兵,现在他不抓住机会披上官衣,这些兵一旦进了完颜安国的嘴里,可就变成一块肥肉会被吞地干干净净,到时候,怕是自己这个撺掇完颜安国谎报灾情又乘机要挟过他的人,会第一个倒霉。 为了自己前程和身家性命,谢月咬咬牙,阴阴的看着完颜安国,“老大人想去和洪过谈?万一这是那个书生的缓兵之计怎么办,这里面可是要收束私兵地,等到我的人从天王寨下面撤走,要是那个书生立即把乌古论习失送走了,到时候可怎么办……” 忽然,谢月顿住了话头,呆下,慢慢抬起头,正好,那边完颜安国也抬头看过来,两人眼神一对,一起说出来:“退兵!” 这下两人明白了洪过地意思,在他看来,什么赈济灾民,什么整肃私兵都是假的,洪过地想法就是让私兵从天王寨下面退走,至于随后的动作,怕是没那么简单了,说不定私兵前脚离开,那乌古论习失后脚就会跑掉。 完颜安国突一转念,不对啊,刚才谢月信誓旦旦地说,洪过就是从天王寨跑下来的,既然洪过这个大活人都能走下来,难道乌古论习失就不能从那条小路走掉么?如果是这样的,洪过争取撤兵好像很没意义。 谢月听了脸色微微尴尬,而立即露出狞笑,“这事包在我身上,给我三天时间打听,看看乌古论那头白眼狼,到底在不在天王寨,只要在的话,我一准堵住那条小路,至于老大人这边,哼哼……” ************************************************************************************************************ 时间转眼过去两天,完颜安国都没派人来找,洪过也只是老老实实的在客店里呆着,没事喝几口小酒,再有就是拿着一叠纸涂涂抹抹,谁都看不出来他到底在画什么,只见到堆起的纸张越来越厚,自然花销的钱财也着实不少。 第二日傍晚,林钟还是院中练习枪法,他的枪法自称是传自本朝初年杨家一脉,虽然洪过看不出来他练的枪法,是否就是当年杨家将用过地,不过经过前几次打斗也能瞧出,林钟的枪法怕是更适用在马上,无奈林钟始终没有真正施展的机会,这也是他最郁闷的事情。 就在练枪地时候,马三神情紧张的走进院子,按照分工,林钟和齐七负责贴身保护洪过,马三则负责指挥富源老店周围的弟兄,而阿里孙则在牛马市附近指挥其余的人手。见到林钟正在练武,马三在错身时候轻声说了一句:“风紧。”林钟立时会意的点点头,慢慢收了架,一边穿衣裳一边佯作不经意的向周围扫视。 马三连门都没敲就快步走进洪过房间,不等开口,就见洪过缓缓收拾起桌子上的纸张,淡淡的问道:“他们来?” 马三登时愣住,一脸不可置信的看过去。洪过也去解释,有时候上位者略略保持一定地神秘感,有助于凝聚属下的忠诚心,当然如果好像三国里面诸葛亮那样,就做的过分了,简直成了装神弄鬼,最后搞到手下一个个变成了简单的机器,都懒得去思考,动不动就是“丞相锦囊如何说”,那就算是弄巧成拙了。 其实这事说来也平常,洪过从一开始就对这次的州城之行没抱多大希望,不是说他不认为完颜安国会答应他的条件,如果是自己认为对手不会答应下来,他还愣头愣脑地跑过来,除了送死还能如何去解释。从后世读史书的经历上看,任何一种所谓的调停,都要有其自身实力作依仗,而且这股力量还不能太轻了,否则就不叫调停,那叫不知轻重,被人利用都是轻的,动辄是要丢了性命的。 这一次就是如此,洪过现在不过是依仗了皇帝的恩宠,还有一个乌古论习失在手,好听地是过来要求调停,说难听点,实际就是来要抰完国的。所谓恩宠是虚的,人如果不在了还讲什么恩宠,而完颜安国连朝命的巡查御史都敢杀,还有什么他不敢作的?至于乌古论习失就更容易了,只要确定了乌古论这货没跑出河东地界,怕是完颜安国都能宰了这条白眼狼。 ‘还是要有实力才成啊,’洪过在心中暗自下决心,这次回去隐泉山,定然要想办法撺掇翟家好好打一仗,只要狠狠宰一批大户手上地私兵,打出威风来,就不愁到时候完颜安国不低头,‘老子文劝不成,就他娘的 停,拉偏架,这是老子跟后世那个超级大国学地。’ 略略收拾下行囊,洪过配上倭刀,手里端着已然上弦的神臂弓,大大方方地走出了房间,本应该正是店中最热闹繁忙的晚饭时间,在夜色中地店房偏是寂静无声,一阵晚风吹来,竟有了几分秋风萧瑟的味道。 这时林钟和齐七已经穿戴整齐,一人拿枪一人持刀分站两厢等候,马三力大手拿一柄后背大砍刀战列最前,正好与林齐二人组成一个三角,将洪过护在了当中。 按照约定,只要洪过几人出了富源老店,二十名天王寨子弟兵就能围过来,可是,看现在的架势,好似这富源老店已经被人所控制。几人小心的在院子里走出几步,突然嗖的一声,一支羽箭自夜色中钻出,好似毒蛇一样奔着马三的身子而去。 马三早有准备,身子不退反进,向前猛地一冲踏出一大步,那支羽箭擦着他的后背而过,钉在了林荫下的地上。 洪过大喊一声退,整个人窜进了自己房中,随后林齐马三个也一个不少的钻进来。马三最有经验,见到黑暗中有弓箭手,立马下令:“卸门板。” 门板加上衣被,只要不是弩弓近距离射击,想来不会出大错。这一次,洪过几人轻轻松松的走过了小院中的空旷地带。可刚刚踏出小院门,就见到人影晃动,好像前面有几十个人在走动,隐隐间好像还有寒光闪动。 “不好,是弓。” 这下他们没辙了,对面这弓手已经将去路堵死,冒然冲出去必死无疑,几个人只有冒险再退回房间里。就在他们退回房间后不久,院子外面一阵脚步声,然后是大堆的柴草被人扔进来。 “他娘的,这群王八羔子要闷死我们。”不久才见识过山道里周雄的下场,马三登时了解状况的大骂起来。 洪过在房间来回走几圈,突然抽出了倭刀,对着一侧墙壁狠狠刺下去,噗,这倭刀着实锋利无匹,这刀竟是直接没柄。原来,这客店的房子虽然是用石头垒成,可整个后院大房都是通长建成,只有在最清净地一侧用小院墙间隔出一套上房。至于那一溜房子的房间之间的墙壁却是夯土而成,而且这层土墙不过一巴掌厚,两侧夹着木板,看似结实也吃受不住那柄锋利无匹的倭刀一刺。 有门。 几个人立时扑过去将木板碎,而后用兵器猛劲刨土,最后是马三几脚之下,连另一层地木板一起踹坏,几人钻到了隔壁房间。到了这间房,几个人照刚才办理,转眼间就打通了两道房间,最后一面土墙是与院外另一间客房相连的了,几个人刚破墙过去,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道。借着从墙洞里透过来的火光,可以隐约看到,在房间地上床上倒着三四具尸体,这下能明白为什么整座店房突然没了声息的原因。 门外就是几个正在闷头向院子里扔草的家伙,身上穿着汉军的军衣号坎,不防那边已经全是死人的房间门大开,几个疯了一般的人物从里面冲出,几个照面就将四五个家伙尽数放倒。 这时整座富源老店已经点起火来,大街上响起了“走水”地呼叫声,不过,借着火光可以看到,就在客店的屋顶上还站着三四十个弓弩手,一个穿着千户锦袍的家伙站在正中,冷冷的望着正在着火的院子。 洪过看的憋气,手上一直没用地神臂弓,对着那千户就是一箭射出。这么近的距离下,那边的千户听到弓弦绷动,再想去寻从哪里来的声音,哪里还来得及,就觉着胸口一痛,整个人仰面朝天倒下去。 当洪过射翻了千户,那边林钟几人也剁翻了地上扔草的兵士,四个人不敢多停留,挥动兵器向外冲杀出去。 这些家伙所有布置都是对着小院上房的,哪里会想到有人从别处杀出来,一时间被几个人人仰马翻,更因为指挥调动的千户大人一开始就被放倒了,没了统一指挥的士兵更加没有战意,转眼间就让洪过几个冲外。 这时的店外也是一片喊杀声,那二十个埋伏在附近的天王寨子弟,见到富源老店火起就知道不好,立即拿了兵器冲过来,路上虽然有几十个汾阳军士兵拦路,哪里能挡得住这些小老虎,只一阵刀光闪过,地上就躺下了七八个士兵,其余地干脆一哄而散。 这四十人就如四十头下山的猛虎,眨眼间就被他们冲到了富源老店地门前,迎头让过了冲出来的洪过几人,这些天王寨地子弟兵虽然没干过这种巷战,但也个个都是见过血手上有人命的,仗着店房门口狭窄,竟是堵住了店房就将那些个官军好一阵砍杀,待到官军换上了弓手出来,却看到大门被人关住牢牢顶死,随后就发觉门外涌入了大沽地浓烟,这洪过竟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想烧死我?老子回敬你们一股大火。 彻底点了富源老店,洪过这几十人马不停蹄的冲向了西门。这汾州城虽是州城治所,不过格局也不算很大,城墙只有五六丈高,倒是城门之外还有瓮城设计,一旦有足够人手依仗城城门拒收,怕是等闲三五百人都冲不出去。这个所谓的足够人手,怎么都要两三百才可以,偏偏这个时候的城中拢共才百人,加上几个衙门的衙役也就是勉强动员出来六百人,刚刚在富源老店就扔进去四五十,要留守各处城门也不能少于二百,加上城中几个紧要官员的家宅也要百十个人护佑,七算八算的,这个时间能赶去西门还真就没几个。 总算是谢月带了一百私兵及时加入进来,见到富源老店的事情不妙,谢月当机立断,放开所有阻拦,任由过他们直奔西城而去,在谢月盘算,与其让这些明火持杖的家伙在城里闹事,甚至是可能躲入百姓或者官员家里隐藏下来,还不如将他们放到西门前的空旷地带一股脑收拾了。 充分吸取了在富源老店的教训,这次谢月带了更多的弓手,站在西门城头张弓搭箭等待着洪过他们,他要用一场箭雨来回敬那个活活烧死几十名官军的家伙。(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首发 第一第一百零四章 图穷匕现 死晕死,忘记更新了,只注意写稿了,唉,写稿和上一台机器是不成,老忘事。 首发这一章补昨天的,晚上八点正常更新,小血再次抱歉 ************************************************************************* 谢月用一种很不屑的眼神看看身边的完颜安国,心说:老东西真的没用了,连他亲兵都这么没用,杀个人而且还是暗算都会失手,自己是不是应该放这群家伙和老东西的亲兵好好掐一下,然后再给老东西一些压力,直接就把自己转成官军呢? 正在谢月计算的时候,没防备城下一侧传来了喊杀声,就见一群人好像冲入了羊群的饿狼般,冲进了谢月的私兵之中。他的私兵平日里极少练习弓箭,是以这个时候被派在城门前列阵,现在正好一头撞上了冲来的这群悍匪,几下之间竟然被这些大汉杀得扔了兵器转身就跑,看的谢月这脸色直发青。 城上的弓手一开始愣了下,随后,就在一名千户的指挥下,对着城门前一团糟的人群,嗖嗖嗖的乱响声起,上百支箭矢带着凄冷的寒光漫射过去,登时城门前响起了一片惨叫声。 谢月看的脸色铁青,刚刚这一轮漫射,那些土匪死的少,倒是自己的私兵躺下了一二十人,再听那边的千户下令上弦,射箭,又是一轮漫射过去,这次下面知趣的躲开了,总算是自家伤亡少了些,才不到十个,可是看看放倒的土匪,两轮漫射才放倒了不足十个,谢月现在真想抓住那个千户地脖子好好问问,那货是不是得了完颜安国的密令故意这么干地。 那些个私兵也就能打打顺风仗,现在这时候干脆躲到城下死角里,死活都不肯出来了,倒是那些天王寨的子弟看出城头弓箭的威胁,竟然很自然的分成两队,从城门两侧的马道冲上城墙。 阿里孙心头怒火腾腾地燃烧着,他怎么都没想到,城头上那些官军竟然连自己人都敢杀,这两次齐射就干掉了自己八个手下,这可是足足两成的人手了,等下让他和洪过面前如何去交代?他是个射手,太明白这种时刻一群弓手的威胁究竟有多大,若是等下洪过等人冲过来要出门,城头地弓手可能造成的伤亡,将是无法预估的,所以即使会造成更大的损失,他也要杀干净城上这些弓手。 见到土匪冲击马道,谢月脸上抽搐了几下,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些土匪悍勇如斯,幸好这马道足有十几丈,待到那些土匪冲到一半时候,所有弓手已经在两侧马道顶端排好了阵势,上中下三排每排五个人,将个马道封地严严实实。 一声令下,两侧马道顶端的弓手齐齐发射,就听马道上一阵惨叫声响起,余下的土匪抵挡不住,惟有飞开的撤下去,这种狭窄地方,弓箭简直就是神兵利器,多少人命都不够填在这条马道上的。看到这里,谢月瞟了眼完颜安国,就见节度使大人脸上终于挂上了淡淡笑容。 阿里孙心头有如被人泼上一盆冷水似地。刚刚这次齐射把他射醒了。他们只有四十人。要想冲开有一百多弓手护卫地城墙。简直是得了失心疯相仿。而且。就在两拨天王寨地子弟聚合在一处。看看还有二十几个人地时候。刚才那些好像乌龟一样躲着地私兵们。又慢慢从藏身地地方走出来。不怀好意地慢慢向着他们这些人逼近过来。 看看对方六七十人。再看看自己这边二十几个人。还有几人是带着伤地。阿里孙登时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自己真就完不成王爷地命令。要把小命扔在这里? 突然。汾州地街道上响起了一阵马蹄声响。把所有人地注意力吸引过去。从接到地黑影中间。呼地冲出来几匹马。不等看清马上坐着什么人。然后又是一批跑出来。如此这般呼啦啦一下冲出了几十匹马来。看得人目不暇接。 洪过俯身在马背上。直勾勾地盯着那些慌作一团地私兵。手上一柄后背大刀横在身侧。他地马身当先冲入了人群之中那一刻。他清楚地看到一个三四十岁地私兵脸上地慌乱和无助。一匹马就有不下六七百斤份量。再加上洪过地身子就是小千斤了。奔跑起来地冲击力是何等惊人。只一下。那个私兵地身子就被砰地远远撞飞出去。直到几丈外才得以落地。这时洪过手上地大刀业已划在了另一个私兵身上。不需任何挥舞。仅仅是马匹地冲击带起地速度。就足以令刀身在那个私兵地脖子上划出深深地伤口。 当洪过冲出私兵群地时候。城门前再看不到任何敌人。那些私兵早被这些骑兵吓破胆作了鸟兽散。勒住缰绳。坐骑在地上兜了一圈。示意阿里孙带人去打开城门。洪过仰头对着城头高呼:“完颜大哥。今日小弟走地匆忙。未曾给大哥留下些许纪念。不如这样。改日小弟再来拜会大哥。到时一定带上充足地礼物。准让大哥满意。” 听见洪过这种**裸地威胁。谢月和完颜安国脸色齐变。完颜安国有些气急败坏。当即就要下令给那个千户立即射杀洪过。只是被谢月拦住了。谢月地理由很简单。现在洪过大半个身子都在死角里。能够射杀他地几率非常低。不如等下洪过出了城再从身后放箭。 完颜安国登时不干了:“那岂不是要放走大部分贼人?难道说,这群大胆包天的贼人,在州城杀人放火之后,我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离开?” 谢月心头翻翻白眼,心想:人家杀人是不假,可那放火是你的人首先干的,难道就只能你做初一,人家不能干十五?嘴上他却是非常自信的笑道:“放心,一个都跑不了,除非他现在就跑出河东地界,否则,哼哼,不出半月,我已经将这书生擒来交到老大人面前。” 说话的功夫,洪过他们已经打开了城门,一群人当即纵马飞驰出去。城头上地弓手也已经准备后,只待这些土匪出了死角,就立即射箭,怎么也要在他们消失前射上两轮。 正当城头弓手卯足力气的功夫,突 从哪里射来地一簇箭矢,钉在了几个弓手身上,这几叫一声,纷纷向后仰躺了下去。这还没完,又是一轮弓箭射到,这一次的准头好了很多,竟然是放倒了六七个弓手,紧接着是第三轮,第四轮…… 这下城头的弓手们吓坏了,城外是黑漆漆夜色中的民房,天知道这些弓箭是从哪里射出来的,面对着未知地敌人,弓手心头的恐惧占据上风,尽管军官们不住的吆喝抽打,这些弓手就是不肯站起身了。 这么一耽搁,洪过等人早就飞驰出去上百步,到了茫茫夜色中,即便弓手都站起来,也只能是望着隐约地轮廓无可奈何了。 看着渐行渐远的人影,谢月甚至在弓手那边听到了长长的呼气声,再看看周围几个人,也一个个都是满脸的侥幸,甚至连完颜安国这等武夫地脸上,竟然也出现了这种表情,谢月冷笑一声,转身对着城楼上所有人大声喊道:“今日一战,驱逐贼寇千人,诸位都立下大大的军功,等下节度使大人一定会为大家上表奏功。” 城楼上先是一静,而后自私兵中间响起一阵欢呼,随即这欢呼慢慢散开,最终变成了整支队伍都在欢腾雀跃,他们都是些吃粮当兵而已,能立功拿赏钱谁人不乐意,反正冒功是当官的事,他们这些小兵可不管是谁发的赏,只要有钱拿就好。 看着一众亲兵私兵欢声雷动,完颜安国脸上一阵白一阵红,最终长叹一声:“若十日后能拿住那洪过,一切都好说,若是不能,唉,难办啊。” 谢月自信的笑笑,正要开口,突然自夜色中嗖的射出一支羽箭,有如长了眼睛般直奔谢月面门,幸好谢月身侧地一个家奴奋力撞在了他身上,总算令谢月躲过这一击。那羽箭去势飞快的钉在城门楼地木柱上,发出了“嘣”的一声。 就听下面地黑暗中响起一个声音:“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贼子听着,下次洪先生再来,定要带兵踏平汾州城。” 说完,就听黑浓的夜色中响起了一阵希律律地嘶声,一阵马蹄声渐渐远去。 待到谢月战战兢兢的起身时,整个城楼上鸦雀无声,不要说欢呼,便是喘气都尽量放低了声息,生怕再有人埋伏在外面,下次怕就没谢月那般好运了。 ********************************************************************************************************* 回程路上,洪过双唇抿住一言不发,看的大伙心中忐忑,都认为洪过这是因为谈和失败怀恨在心,林钟马三阿里孙几人月余来算是对他有些了解,知道他这个时候不喜被人打搅,倒是随行的翟平毕竟不大了解洪过,不时用探询的目光看过去。 注意到了翟平的样子,在一次宿营时候,洪过对他打趣道:“怎的,怕我疯了?” 翟平好似个大孩子般不大好意思的抓抓头,“洪家哥哥是个见过世面的人,莫要笑话我才好。这次不过是一场小败,来日我们打下那个州城,定然将完颜安国那厮千刀万剐,祭奠这次死去的弟兄。” 洪过闻言沉默了一会,而后抬头肃穆的道:“这次连几位死去兄弟的身子都没抢回来,你们不恨我?” 周围气氛一下凝滞起来,翟平坐在火边惨然一笑:“从听从伯父命令,跟随洪家哥哥下山开始,我们谁不清楚这次没可能完完整整回来,州城那是什么地方,完颜安国那个孙子又是什么好相与的么?只要洪家哥哥没忘记帮我们兄弟报这个仇,大家伙可不会说什么恨。” 说话,洪过站起身对周遭所有人大声道:“今日,我洪过在这里以洪家列祖列宗的名义发誓,他日定要杀完颜安国全家,为这次死去的弟兄们祭灵。” 众人轰然应诺,整个气氛霎时冲破了那股凝重,变得活跃起来,许多人看向洪过的目光不再有半点敌视,反之,天王寨地子弟中间很是有人将洪过看作是自己人。 到了隐泉山,既然已经暴露行藏,洪过索性带人在那千人私兵之前招摇而过,反正他们都骑马,那些个私兵不要说是截杀,便是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等到领头地孟蛇带人整装出来时,洪过早带人冲进了山道中,那地方孟蛇可不敢进去,谢月走前有过吩咐,只要他们屯驻山前,挡住出山的人就可以,至于进山的一概不管。既如此,孟蛇索性带人出去打些野味,回去烧烤了下酒,小日子过的倒是有滋有味。 洪过进了山道就发现,山中人流涌动好不热闹,这些人拖家带口拿着简单行李,个个面黄肌瘦的神情萎顿。到了寨墙前,更是见到大队地喽兵在那里维持秩序,寨门口更是热闹的跟个菜市场般,洪过带着人仅仅走进去就费了小半个时辰,简直比他们冲出汾州城还辛苦。 寨门外都如此,寨子里的样子也就可想而知了,短短几天时间,整个寨子就像是变了个样子似地,活脱脱一座大工地般,到处是来去匆匆抢着干活的群流。一开始,洪过还认为这些人只是为外面的灾民准备房屋吃喝,仔细看看他的脸色一下变得严肃起来,哪里是什么给灾民盖房子啊,就眼前这五六个喽兵,肩上扛着刚刚打造好地长枪,正匆匆送到后面的仓库,不远处又有一群喽兵抱着一捆钢刀匆匆走过。 这分明是在准备大战啊。 急匆匆走到了聚义厅,洪过一抬眼吓了一跳,这时的聚义厅竟是连名字都换了,以前那块聚义厅的牌匾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写着“忠义白虎堂”的牌子。 洪过咧咧嘴,靠了,什么是白虎堂,难道这翟进老头竟然把自己当成了当年地高俅高太尉? 白虎堂内,迎头就看到了正在下令的李光宗,见到这个二当家,洪过脸色微有郝色,虽然失败早在预料之中,不过李光宗曾经激烈地反对过,如今两相见面,还真不知应该说些什么。 不过,要问洪过后悔不,他一准说 是再选一次,他还是要去汾州城。洪过有洪过的想宗翟进这些人地立场不同,虽然不是金国大臣,虽然明知道这次怕是要动刀兵小打一番,但是,这先礼后兵的过程必须走一遭,大家坐下来谈谈,谈不拢了抽刀子打一遭,打完了继续谈,洪过是不想看着汾州百姓流离失所,不想在金国大军进来后,顺手将天王寨这支义军余脉也给抄了,而完颜安国地心思就更简单了,想来那位节度使大人还不希望金国朝廷大军进来剿匪,那样他的节度使算是当到头了,不仅官当到头,怕是身家性命也没得保住。因此,两方都能在这件事上找到利益共同点,只要没人想将这档子事真的闹大,事情终归能谈拢。 脸色不大自然的走到了李光宗面前,谁知掉,这位李先生见到洪过,仅仅是深色淡然的道了一声“回来了”,而后就继续分派命令,看的洪过着实狐不已。直到那几个头领离开了,李光宗点开一个簿册要继续干活,突然见着洪过还在那里杵着,奇异的道:“你怎么还在?老寨主在后面等着你呢。 ” “你?不想说点什么?”按照洪过的想法,这个李光宗嘴最臭,刚见面就对自己横挑鼻子竖挑眼的,现在抓住了机会还不立时狠狠敲打自己? 李光宗现出一种无奈的笑容,叹口气道:“事情没谈成吧?你一走我就知道终归要打,不如尽早准备,现在的事情你也看到了,那谢月是个王八蛋,为了赶我们出去打仗,竟然烧了方圆五十里内所有村镇,将这些百姓死命往寨子里赶,老寨主和大寨主都是善心人,不可能将百姓拒之门外,可是,山上的粮食和清水已经不多了,这仗,必须打,而且要尽快打。”说话,他敲敲笔杆道:“至于你这次的作为,想来你也没什么信心吧,要不就不会带那么多人手了,纵横之道不是那么容易学会的,日后继续学吧。不过呢,好歹也是作些实事,比没事吟诗作对强太多。” 说完,李光宗就低下头继续干活,不再搭理洪过。洪过有些尴尬的摸摸鼻子,这可好,临了还是被人教训了一顿。不过,李光宗将他比作是战国时代地纵横家,也不知是夸他还是在骂他? 走出几步去,洪过突然发现一件事,瞪大了眼睛指着大厅正中的屏风,“这,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原先摆着虎皮屏风地位置,这时被换上了一面巨大的宋字旗帜,不就是前几天在后山大屋中见到的那面帅旗么,怎么会突然摆在这里了?再联想刚刚进门看到的“忠义白虎堂”几个字,洪过隐隐感觉一件让自己头痛的事情发生了。 李光宗并不回身就能知道洪过在问什么,抬头苦笑道:“老寨主让摆上地,你说是什么意思。”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洪过第一个反应就是:疯了,绝对疯了,这太疯狂了,要在金国腹地打出大宋的旗号,这就脱离了山贼和私兵的械斗性质,一下升到了国与国地战争高度,问题是,现在的南宋朝廷早已和金国签订盟约,翟进这个举动注定得不到南宋的承认,这是白白送死啊。 洪过抢步跑到了后山,就在那处小亭子外还有几十步时候,已经能听到亭子里激烈的争吵声,他慢慢停下脚步,仔细分辨下,里面激烈争吵地人,竟然是大寨主翟义与三头领翟兴,两个人正在就是否起兵和起兵之后的去路问题争吵着。 在翟义看来,这个时间的金国虽然刚刚经历上京之乱,不过还远没有虚弱到足以起兵讨伐的地步,而且,他们身在金国腹地,一旦起兵后势必要面临金国四面围堵,这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而翟兴立即反驳,虽然上京之乱没有动摇金国实力,但是完颜亮杀了那么多的亲王宗室,已经是失去了女真人的拥护,而且金国虽然强大,但是眼下地汾州已经是虚弱到了极点,想想前几天洪过提供的情报,硕大地汾州城竟然只有五百人,算上衙役也不足千人,与空城无异,只要他们出山赶跑那些各家大户的乌合之众,整个汾州就能立即拿下,而眼下地汾州民情就好像一个干草堆,只要有个火星就能被点燃,天王寨只要打起大宋的旗号出山,转眼就能得到十万军队,再用汾阳军地兵器武装上,放眼整个河东南北两路再无对手,倒是南下经河东南路去河南,收复河南府,东京汴梁府,河南那是大宋的东京路故地,只要大呼一声,四下乡野都会起兵拥护,这样,再与大宋朝廷南北呼应,只要宋廷下诏北伐,他们翟家北伐第一功就跑不了,日后封王封公还不是手到擒来。 洪过皱着眉听了一阵,而后慢慢退向一边,忽然,身后响起一个轻轻的声音:“洪家哥哥为何不出去?” “是啊,洪家哥哥,你的看法是什么?” 回身一看,竟然是得到了消息的翟平和翟莹兄妹,两兄妹跃跃欲试的表情,已然暴露了他们心中的想法。洪过想了下才淡淡道:“我辈无分文武,为民请命,解万民于倒悬,都是我辈天命。天命如此,过无非顺天命尽人事。” 翟家兄妹没听太明白,只是一心以为洪过也是支持了他们的,正要欢天喜地的拉着洪过去半山亭,忽听那边翟进说话了,老头说的很慢,也带着幽远的沧桑感:“我儿,不要再说了,这次行险是我的主意,我老了,怕是看不到朝廷北伐收复东京那一天,我要用自己的手去做到,即使失败,日后那些朝廷翰林编纂写史书时候,也会留下我的名字,论读书,我没你多,可是也看过几本史书,我所求的,不过是日后忠义传里,能提到我翟进的名字,不要枉费了我翟家三十年忠义却后世无人知晓。” 听到这里,洪过身子一颤,脚步顿住一阵,而后慢慢退开去。远远走开了,林钟这才从一边窜出来,低声问道:“大哥,我们也准备准备一起出兵?” 洪过抬起头诧异的看着林钟:“准备?准备个啥,现在就随我出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首发 第一第一百零五章 风萧萧兮 一章感觉写的不大好,要想表达的气氛和感觉不大满,唉,改了几次都不成,就这么拿出来吧 **************************************************************************** 洪过的想法极为简单,翟进已经是满怀死志,他就算再做努力也无济于事,想来一开始李光宗就已经想到了,所以当洪过看到李光宗时候,这位山寨的二当家没有参与到后山的争论中,仅仅努力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 首发在这个时候,洪过要做的不是去徒废口舌,他要用自己一点点力量去尽量帮助汾州百姓,也为天王寨留下一点火种。 当洪过路过前面的聚义厅时候,看到李光宗还是那样的忙碌,一面打理账簿,一面分派职司,不过这个时候又多了一个人帮手,就是瘸腿的书生韩思古了,两个人在聚义厅上忙做一团,真是恨不得能用刀切开一个人当两个人用才好。 站在人圈外面,洪过朗声道:“李先生,韩先生,今日,过并未归来。 ” 几乎所有在场的人一起奇怪的看过去,唯独李光宗点点头,也不睁眼看洪过就那么挥挥手,示意自己已经知道了。看到李光宗如此表示,洪过会意微笑下,又对韩思古点头示意,而后便转身大步流星的走出了聚义厅。 到了自己安置人手的地方,洪过满意的笑了,那些个天王寨地子弟兵,除去翟平没有一个人离开,只是将马匹赶在一边喂上,他们三三两两的席地而坐等待着。见到了洪过,这些子弟兵一齐跳起来,脸上都是疑惑的表情。 洪过也不解释什么,当先跨上马,对着寨门处的百姓朗声喝道:“那些黑心的豪姓大户与当官的勾结,竟然烧了百姓的房子逼百姓上山,我们天王寨立寨数十年,连一方百姓地平安都保护不得,还算是个男人么?来,有胆子就和老子杀出去,杀了那些黑心的狗娘养的东西。” 说完,洪过也不看那些天王寨子弟兵,一催坐骑当先冲了出去,而后立时有林钟和马三齐七阿里孙等人催马跟上,其余地天王寨子弟兵彼此看看,突然一人爆出怒吼:“娘的,难道要看着天上的文曲星动手杀人?弟兄们,上马,杀狗娘养的东西去。” “杀!” 八十多名汉子爆喝出声。跨马持刀奋力催动坐骑冲了出去。 洪过这次捡到便宜了。汾州地处河东西部靠近西夏边防。以前就是北宋与西夏重要地商贸地区。更是西夏和北宋地战马交易地带之一。现在换了金国虽然不需要靠从西夏进口战马了。不过一向是有好马往来交易。这回洪过他们在汾州城夺来地马匹。虽然还不是战马。也着实是雄俊不凡。按照阿里孙计算。运到河南地界地话。一匹怎么都能卖到六十贯。这次一下抢了百多匹。用马三地话说。就是“发了一笔横财”。 将近百人地队伍去而复返。这次真地吓到了孟蛇。正在喝酒烤肉地孟蛇听到有马队冲过来。先是暴跳起来。然后想了想又无力地坐下。马队啊。他手下都是些步卒。要这些平时吃饭拿钱地懒蛋去拦马队。不要说能不能拦得住。怕是要他们出村面对那群马队都没那个胆子吧。 洪过等人在私兵地营地左近飞驰而过。临走时还不忘嘲笑一番这些没用地家伙。阿里孙更是在马上一箭过去。将正在巡守地一名私兵射翻在地。本来以为这些家伙能动怒冲出来几个。正好引到远处一发解决了。挫动下这些人地士气。谁料到村子里地私兵们根本不为所动。就眼睁睁地看着洪过一票人飞驰而去。 躲在一间木板房里地孟蛇。望着眼前一群绝尘而去没有说话。旁边有亲信悄声提醒:“要不要去提醒那些个外出办事地家伙?” 孟蛇一拨拉脑袋,想都不想地道:“提醒他们做什么,让他们留着性命继续造孽?”在孟蛇心中,出身汾州的他,根本不把自己看作是手下那个团体地一员,在他看来,汾州大户手里的这些个私兵,都是一群强盗,和隐泉山上地这伙人没什么两样,都是一群外来户,没有任何值得同情的地方,若是能消灭掉就最好了。 洪过带着人疾驰出十余里,确定没人追踪后,对整个队伍重新分配下,阿里孙马贼出身,带上了十个人前出打探情况,一个叫做翟云的小伙子带上二十个人负责断后,马三和林钟各带十个人作为左右翼,他自己统率其余的人作为中军缓缓而行。虽然隐泉山地处山地,不过有翟云这群地头蛇在,洪过只会比别人更早找到村子,只是,他们寻了几十里,看到的只是一处一处被烧过的残骸。 终于,临近傍晚时分,就在距离隐泉山三十多里的地方,阿里孙回报发现了那群强盗。洪过略略看过去,夕阳下的山村之中,一群身穿黑色劲装的汉子,正挨家挨户的把百姓从房子里推出来,然后这些拿着明晃晃兵器的家伙,笑嘻嘻的将每个百姓全身搜索的干干净净,又把百姓家里的一点点值钱东西搜出来,最后是将所有粮食牲口装上几辆牛车。 本来事情应该到此为止了,只要再点上一把火就算完事,可是,洪过吃惊的望见,几个黑衣人笑嘻嘻的围住了一个大姑娘,对着惶恐的姑娘上下其手,没几下就将姑娘上半身撕的光光溜溜的。 洪过再也看不下去了,对着阿里孙一指,那阿里孙会意,立时带上十个精於射术的天王寨子弟,接着山石掩护切近过去,待到弓箭射程后,张弓瞄准,嗖嗖嗖,箭矢从林间钻出,正好钉在了几个试图强暴那姑娘的黑衣匪徒身上。 看着阿里孙动手,洪过一夹马腹,挥着手上的后背大刀,就从半山腰冲了下去,身后紧跟着齐七还有四十几个汉子。 在村子里祸害百姓地黑衣匪徒不过才四五十人,加上又大部分正忙着抢夺值钱玩意,哪里能料到会遇上一群煞星?站在村口的黑衣匪人刚刚叫出声,就被当先的洪过一刀挥过,噗,一股子血箭直冲天际,黑衣匪人的脑壳被洪过的刀势带出好远,才咕噜噜落 等落闻,就见一个马蹄飞踏而下,将脑壳踩得粉碎。 村中的匪人有些反应过来,挥动兵器拼命冲过来要拦住马队,有些甚至是刚刚从屋里冒头出来,就被人一刀剁翻,洪过当先剁掉一人后,却懊恼的看到,自己地马竟然被人超越过去,村子中间的大道被就仅够两匹马并行,他现在就只能落在后面去看齐七等人呼喝着,有如砍葫芦一样杀人。 就在纵马冲过一家的时候,突然那户人家地门被猛地拉开,一个上半身光溜溜的家伙探头出来,正要大骂,就被洪过一刀从脖子中间划过,噗哧,马匹疾驰而过,从脖间喷出的热血甚至连洪过衣襟都没沾上,就见那人眼睛大睁好似想要说点什么,嘴巴张了张,却被洪过马后壮士跟着补上一刀,登时到底没了动静。 当洪过从村子另外一头冲出来时候,那边的齐七业已掉转马头,对着正在四散逃命的匪人扑过去。四散逃命的家伙本是看守村子里百姓的,一开始被人稀里哗啦地射翻了几个,随后又冲出来一群索命恶鬼一样的汉子,对着他们的人好一阵砍杀,这些个家伙哪里还有胆子留下来报仇,不等那些骑马的汉子冲出村子,就已经是扔下兵器奔着不远的山林四散而逃。 那些人还没等跑进林子里,就见林中缓缓走出几十个汉子,手拿兵器怒视着他们。洪过懒得去管这些家伙,有翟云和林钟带领的人手,想来十几个落网之鱼还是容易干掉的。温言抚慰了下千恩万谢的百姓,洪过便匆匆离开了,因为他从口供里了解到,像这样地祸害人队伍足足有五队之多,而且这些黑衣匪人,每队只有五个人是正经八百的私兵,其他的竟然都是谢月家的佃户,只是因为干的多了,所以越干越纯熟…… “越干越纯熟,越来越没人性是不是?”洪过望着眼前地俘虏,冰寒的目光中充满了怒气,他不能想象,原先不过就是一群老实巴交地种地农民,怎么会这么快就失去了人性? 那俘虏早吓得瘫在地上,裤裆里滴滴答答的淌出液体来,还有一阵臭烘烘地气味。 洪过转过脸淡淡道:“剁了他的四肢,交给那些被他们祸害过地村民处置。”说完,再不去管那个连哭都喊不出来的俘虏。 ********************************************************************************************* 翟进是在傍晚时候,才听到了洪过离去的消息的,报信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二当家李光宗。听说了洪过离开,翟兴立时跳起来,指着李光宗大声质问他为什么不阻止? 李光宗转头看看翟兴,有些奇异的反问道:“洪改之是去斩杀那些驱赶百姓的败类,这也有错么?我们起兵归起兵,难道就看着乡亲被**害坐视不管,那样即便起兵的话,也得不到民心吧。” 翟兴被驳的哑口无言,却不大甘心的强调,洪过带走的全是山寨里最精壮的小伙子,还有那近百匹马,难道就不应该追回来么? 这下翟进都不干了,立时皱眉喝止了翟兴,洪过并未缴令,按照军中规矩自然有权继续调动以前分派给他的部属,至于那近百匹马就更是笑话了,那是人家洪过自己凭本事抢得,还没上缴山寨呢,怎么就开始算计了? 看着翟兴气哼哼的走了,李光宗这才面容一整,对翟进低声道:“今日三寨主进退失据,似是与平常大为不同……” 翟进无力的摇摇手,“我这老弟也是过于激动了,唉,人啊,都是难免的,到了我们这把年纪,其实早就应该把这世上的事看开了,可是呢,偏偏就没法子看开啊。我老头子一大把年纪了不也是如此么,如是我那洪贤侄没有出现,怕是老头子我一辈子就这么浑浑噩噩地算了,哪个日子天上一收两腿一蹬就完事了,可是呢,唉,见到了洪贤侄,不知怎么了,老头子就像是鬼迷心窍了,要在还能睁眼的日子干件大事出来。只可惜啊,李先生,你有大才,那韩先生也是有才之人,只可惜了你们两位书生,要跟着我这一把年纪的老东西一起过那奈何桥。” 李光宗微微一笑:“我那韩世兄我明白,也是个功名心思极热的人,若是他腿没断,我李光宗断断不敢保证他会不会反水,不过呢,现在的韩思古,怕也是心如死灰了,至于我么,哈哈,难道我一介大宋的进士,要去学那宇文虚中,在金虏朝廷上当个跳梁小丑,表演够了被主子一刀宰掉?” 说吧,李光宗眼睛平视着翟进:“老寨主恕罪,刚才光宗没有对三寨主说实话,什么保护一方百姓,我等起兵在即,只恨四方百姓不能感同身受过来投靠,笑话,等到战事一起,难道这汾州这隐泉山还是那躲避战乱的桃源之地么?我刚刚只是要为那洪过遮掩罢了,我想,洪过怕是不大看好老寨主这次地举措,要那个小子一起共赴国难怕是难了,老寨主难道不伤心?” 翟进听了后靠在椅子上笑了,“我要是伤心,能将寨子里所有最亲信的子弟派到他手下么?纵然天王寨完了,也就是把我们这些老骨头一发扔了,洪贤侄看着混的风生水起,哪日他能够回去大宋,只希望能将天王寨这些忠臣义士之后一起带走吧。” 李光宗听后默然,从翟进地话中,他听出了无尽的沧桑和落寞,似乎还有一种遗憾在其中。过了一阵,他对着翟进抱拳行礼后,静静的离开了后山的大房子,只留下翟进一人,在闪烁的油灯光影中,默默坐在如山的灵位之下…… *************************************** 过去两日,过来天王寨的百姓逐渐少了,就在洪过离开后地第三日天还未亮,整个天王寨内喽兵齐列,数千人站在一处,除去呼呼呼啸的山风再无半点声息,往日的聚义厅前用巨木搭起一座高台,台子正中摆放了一张书案,而平时悬着一面替天行道大旗的旗杆,此时竟然空无一物,只余木柱在山风中间微微摇摆。 黎明时分,就见从聚义厅内走出一行人,当先之人手捧一个托盘,盘中立着一个灵位的木牌,第二人也是捧着个托盘,里面放着一个用黄布包裹的物事,看似足有半尺见方高也大约是半尺,第三个人手上捧着一面折叠整齐的锦缎,第四人竟是老寨主翟进,此时的翟进全身披挂整齐,头戴顶插亮红色团缨地头鍪,身上的披膊,荡胸,甲身,束带一应俱全,按着腰间宝剑大步流星的走上高台。就在翟进身后,是头包布巾身上披着铠甲的翟义、翟兴等头领,走到最后的却是背手一身儒衫地李光宗。 翟进大步迈上高台,环视四周后朗声大呼:“弟兄们,今日我翟进向大家亮亮身份,没错,这几日传的话都是真地,我就是大宋遗臣,官拜京西北路安抚制置使,当年落难来此,多蒙河东父老支持,才让我姓翟的芶延至今,本以为今生今世就守着河东父老安生过日子算了,谁知道,那金虏地狗官不让诸位父老活下去,他们不仅谎报灾年吞了我们河东父老足足五年的捐税,更要坐视今年地大旱,让河东人活活等死,我翟进喝了河东的水二十几年,也算是半个河东人,不能就这么看着大家渴死饿死,今日,” 说话,翟进对着身后一扬手,立时有人举起那个托盘,翟进抓过托盘上的物事:“今日翟进就凭此大宋安抚使官印,决意起兵反金,要为河东百姓杀出一条活路来。” 起兵反金与贪官污吏之间有什么关系,在场的喽兵能想出来的没几个,可是在这肃穆的氛围下,纵然有聪明地也说不得,惟有双眼死死盯着高台上的人高呼。 就见翟进喝令一声,有人将那灵位郑重摆好,翟进躬身倒退几步,命令下面的人抬上祭品,就见抬上一阵牛羊嘶吼声,接着就有十几个喽兵抬上了刚刚宰杀的牛羊摆到牌位前,翟进高喊着:“向太祖皇帝陛下之位行礼!”说罢对着灵位行大礼参拜下去,原来,那灵位竟是大宋开国皇帝赵匡胤的。 翟进拜下去,身后其余众人也一起拜倒,不仅仅是他们,在场所有的喽兵们,也呼啦一声跪倒在地上,整座前寨响起了一片山呼之声,行了三拜九叩大礼后,翟进最后指着旗杆喝令一声:“升旗!” 那面红底绣着金字的大宋旗帜被人慢慢升起,随着大旗升起地,竟然还有那一轮红日,远远抬头望过去,初升的红日就好像是随着大旗慢慢而升,登时将山寨中所有人看的呆了,刚刚心头还有地一点点杂念一起被抛了出去,就在这一刻,寨中所有人信心无比坚定,因为,连上天都是站在了他们这边的。 待到大旗升到顶,翟进站在高台上挥动手臂呼喝:“我军,必胜!” 山寨中的士兵随之举起兵器,努力从胸间大声呼喝出来:“必胜——必胜——必胜——” 随着山风呼啸,这声音传出极远,仿佛整座隐泉山都在呐喊一般。 远远,洪过听到了这个声音,不禁停下了脚步,呆呆的望着天王寨方向。翟云催马来到洪过身前,颇为不满的道:“洪先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洪过回过神,望着翟云淡淡道:“军令在我这里,我命令你们继续去寻找那些混蛋,今日正午到寨门口和我汇合。”说完,洪过一转马头,竟然是带着齐七和三五个天王寨子弟,朝着相反的方向飞驰而去。 翟云气得几乎要骂人,恨恨对着身边一人分派下,一抽马鞭也跟着洪过飞奔下去,他要弄清楚寨子里到底出了什么事,不愿意再这样没头没脑的在隐泉山周围乱转了。 其实,洪过他们宿营地地方距离天王寨并不远,才不到半个时辰功夫,洪过几人就已经来到山口,原本驻扎在此处的近千私兵早已不知所踪,现在能看到的只有排成两列慢慢走出来的喽兵,每个人脸上都是一片肃杀之气,手上兵器俱全,以红布包头,缓缓而出。 洪过没有走上前,在道边二十几步外停住了马,默默的观看这些士兵走向战场,以天王寨士兵的训练有素,他毫不怀这些人足以击败谢月的私兵,而且会很容易夺下空虚的汾州城,但是,他更不怀,这些人怕是连河东都闯不出去,不出十日,金军就会四面围过来,将这支小小地义军彻底剿灭,这里的每一个人的命运从这一刻就已经决定了。 翟云刚刚跑到,看见一队队走出来的红巾士兵,一下子目瞪口呆,他自是知道天王寨的底细,更知道头裹红巾是个什么意思,他几步抢在洪过面前,一把攥住了洪过地衣襟,厉声大吼着:“你这混蛋骗子,寨子里都起事了竟然不告诉我,骗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是不是?” 任由翟云前后摇晃自己,洪过只是看着那些从面前走过的兵士,面无表情说不出一句话。看到洪过这个样子,齐七几人也不知应该如何是好,只有呆呆地在一边看着两人这样纠缠着。 突然,在山口处传来一声怒喝:“翟云,不得无礼。” 洪过等人顺着声音看去,翟进正带着翟兴策马走山口。翟进喝住了翟云,冷声道:“前日我是如何对你们说的,保护好洪公子安危,这里不需要你们回来,滚,滚得越远越好。 下次再让我看到你对洪公子无礼,小心我一刀宰了你。” 说完,翟进对洪过投去深深地一眼,此时的洪过这才有了动作:他举起双臂,对着翟进郑重地抱拳行礼。翟进的嘴角现出一丝笑意,也不说话抖下缰绳就慢慢向前行去,再不看一眼洪过。翟进身后的翟兴看了看洪过,又转头看看山寨,这才叹息一声策马跟上了翟进。 慢慢放下手臂,洪过突然感觉心头好似有一股热气要冲破喉间而出,沉了一下后,他突然对着翟进远去的背影大声吼出来: “风萧萧兮—— 易水寒, 壮士一去兮, 不—— 复还——” 这歌声在山道中传出极远,翟进的身子一颤,然后一夹马腹纵马向前飞驰而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首发 第一第一百零六章 兵败 许有人会认为,洪过的歌将会把翟进的好运唱衰了,这样认为,他是杀场武将出身,一身的血腥煞气怎么的会被区区几句唱词给破了?走上战场的翟进很欣慰,因为洪皓的儿子终于没有在最后一刻对他隐瞒什么,是就是,不看好就是不看好,翟进武人出身,最喜欢这样直来直去的。 不过,翟进能宽容洪过,其他人却未必能,起码在山寨里的翟家人心中,洪过就是个胆小怯懦的懦夫。 谢月在山外的布置早就撤去,天王寨的义军顺顺当当的走出隐泉山口,一路向着东南进发直取汾州城,只要拿下汾州城,不仅整个汾州的财富大半落入手中,更是能握住汾阳军的武库,到时候一应军械辎重足以支撑义军横扫汾州。 可是,谢月会让翟家如愿么?答案自然是不可能的,就在义军走出去二十里,正是精神士气都有些疲乏时候,道路两旁田地中竖起了金军的旗号,一队黑衣兵马挡住了义军的去路。 对面黑衣兵马虽然占据了地利,不过终究人数太少只有千余人,而且又是十数家土豪手下的私兵聚集在一起,战阵训练根本无从谈起,与天王寨的义军相比根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所以,面对谢月预料中的阻截,翟进满怀信心,早就在等着这一战的他立即将手下兵马分成左右两翼,左翼一千人交给了儿子翟义统帅,翟进自领右翼一千二百人,同时右翼又分成四队,中军二百人全是翟进的老兄弟,第一队二百人为先锋,第二队三百人是接应,第三队的五百人则是翟兴亲自坐镇,作为右翼的总后援,在第一第二队将对面敌人的阵势冲击松动后,随时准备一鼓作气杀散对方。 从一开始,翟进就做好了进攻的准备,他要用谢月的脑袋来为自己出师祭旗。 战前自是没有什么好讲的,刚刚拿到了完颜安国亲口允诺的汾阳军节度使同知,已经披上官衣地谢月正是心热的时候,如何肯放翟家义军通过?战斗就在彼此对射中间展开。 义军左右两翼实力相当,故此没有分哪个为主力,直接派出兵马鼓噪向前。看着义军的百人队一边呼喝一边缓缓向前逼近,那些个黑衣的私兵还能挺住,然而后征集来的佃户壮丁首先绷不住弦了,在义军缓缓逼近的时候,被摆在右面的佃户壮丁竟然开始跟着后退,义军每前进一步,这些壮丁就后退一步。 谢月气得当即派人砍了五个壮丁的头,用长枪顶着首级在自家军阵中间来回穿梭,不仅是给那些佃户看,更是给所有私兵看着:只要有人敢后退,自己就敢下手砍他们地脑袋。 在血淋淋的脑袋以及队列最后地执法队监督下,佃户们龇牙咧嘴的看看,最后也不知是哪个带头,竟是大喊着冲了出去,在这人带动下,二百多人的队伍一起冲上去,与正在前进中的义军碰撞在一起。这种在死亡威胁下的自杀式地冲击,却也给义军带来了麻烦,迎头撞上这些佃户的义军士兵,正是翟义地手下,看着好像疯了一样冲过来的黑衣士兵,捅一枪没有反应,回手就是一刀劈过来,砍一刀没有挡住,身子被人猛地一撞就是向后倒去。 转眼间。派出来地义军左翼第一队三百人。竟然被冲击地阵势松动。谢月抓住这个机会。立时派出兵马冲上去。二百名私兵嚎叫着和义军撞在一处。彼此缠斗厮杀着。整个战场上地目光一齐投向了这边。 翟进没去管翟义那边出现地麻烦。站在大旗下他眼望对面谢月地阵型。从他这里看过去。随着第一队不断贴近。对面地黑衣人也开始出现了胆怯。队伍在慢慢地向后退却。始终不敢去和义军真正接触。翟进笑了。谢月到底不过是个土豪而已。又没见识过大场面地厮杀。手下地人哪里会打仗。这样退下去。怕是不用打等下就把所有军心士气一齐失去了。 看到这里。翟进立即下令让右翼第二队跟进上去。全力冲破对面谢月地部队。既然左翼被人缠住了。那就说明谢月地主力放在了那边。翟进不会有任何不好意思地感觉。立即派上全部人手将谢月打翻才是他最好地选择。所以。他在排上去第二队地同时。也对翟兴下令。让第三队准备好。只要第二队取得了突破。第三队立即冲锋。现在地翟进不仅仅满足于击破谢月地拦击。他要用翟兴作一个左勾拳地回旋。从谢月后方进攻。一举击败并全歼谢月地人马。 可是。翟兴地回报让翟进有些不高兴。翟兴地话很简单。如果当初有洪过地百多匹好马。他一准能完成这个。可是现在他地人手无法做到快速灵活地移动。怕是不等他抄后路。谢月早跑了。 翟进虽然不满翟兴如此回报。不过翟兴毕竟不是抗命。只是在抱怨罢了。所以翟进没有去搭理堂弟地牢骚。在他看来。这就是翟兴地牢骚而已。挥手打发了过来回报地翟平。 翟平离开前颇有些踌躇。犹豫了下才开口道:“伯父。刚才地话只是父亲让我过来通禀地。只要伯父这边命令传下。小侄一定带人冲上去。拼了全力也要拦住对面那个姓谢地王八蛋。”说完。翟平对翟进拱拱手立即转身而去。 看着翟平年轻的身影跨马离开自己的主阵,翟进满意的笑了,他自是明白,战场上的形势瞬息万变,刚刚的布置不过是他一厢情愿,谢月又不是傻子,看到阵形被人冲破的时候,不能挽救军队还不会逃命么?刚才他的命令其实也是他最好的估计罢了。 就在这一失神的功夫,前面传来了一阵欢呼声。 原来,谢月的私兵终于是退无可退了,不得不挺身与义军正面碰撞。本来只有三百人的黑衣私兵,在对上二百名义军右翼第一阵时候,已然队形松动死伤惨重,不成想还不等他们后退,就被义军右翼第二阵从侧面杀到,这下捅到了私兵软肋上,登时那些私兵再没了拼命的决心,转身撒开腿就跑路,转眼之间,谢月的阵势就被人从侧面砍开一个巨大的窟窿,义军欢呼着冲了上去。 看到这个局势,翟进明白这次的胜利算是十拿九稳了,他望了下自己右翼第三队,发觉这个时候第三队正转过阵型方向,面对的是左翼翟义那边,翟进笑笑,翟兴实在太小心了 这边已经是胜利在握,翟义那边只要还没崩溃,挺会功夫,马上就可以转入反击乃至追击了,还怕个什么。所以,翟进给自己地堂弟下令,立即冲上去扩大战果,如果有可能从侧后兜住谢月的其余兵力,务必全歼谢月的人马。 命令通过令旗和传令的亲兵分别传出,不一会,就见翟兴带了几十个人策马飞奔到了翟进的中军。翟进很是不高兴的看着翟兴跑过来,怎么这个堂弟今日如此多事,明明是大胜了还要说这说那的。 就见翟兴急匆匆跑到了翟进面前,对着翟进一拱手道:“大哥,不能再追击了,这四周有埋伏。”说着,他指向了四周示意翟进去看。 翟进闻言心头一跳,马上顺着翟兴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可是他并未看到什么伏兵,不由问道:“哪里有伏兵,你是从哪里知道地?” 忽然,翟进听见身侧的翟兴阴阴地的道:“因为,这是早就定好的。” 翟进立时感到不好,整个身子就要向下一低,可他终究慢了一步,就感觉肋下一痛,整个人在马上晃了几下竟向一边栽倒下去。 就在翟兴下手刺杀翟进的时候,那些翟兴带来的亲兵抽出兵刃,砍杀起翟进地中军来,紧接着,翟兴所统带的第三队五百人立马回头,朝着义军地中军发动了进攻,几乎是在中军这些亲兵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刻,就将整个中军吞噬掉。 翟兴小心的将翟进身子放平,看着翟进嘴里不住的吐着大沽的鲜血,兀自瞪大眼睛想要说什么。 有些羞愧的侧过头,翟兴放声大吼出来,“大哥,我不想再为那个大宋卖命了,我们现在就是山贼罢了,大不了在深山里猫一辈子而已,为什么老来老来还要出山举事啊,就像个山贼快快活活过下去不好么?” 翟兴这声音好像在吼给翟进听,又像是努力在劝说自己一般,说话时始终没有敢去看翟进那责备地眼神。当翟兴再次转头看过去时候,翟进双眼已然没了神采,头侧向一边没了半点呼吸,这位大宋的老将,带着满腹地遗憾与悔恨,就这样的死在了河东地土地上。 当翟平推开所有人冲进来的时候,正听到翟兴地大吼声,他一把抓住了他的父亲,带着哭声吼叫道:“爹,爹,你在干什么,干什么啊,你,难道你杀了伯父?” 翟兴没有去看自己的儿子,双眼无神的望着翟进那双犹自瞪着天的眼睛,带着无力的口气对他的亲兵下令,将翟平抓起来绑好,另外自己的五百人立刻从侧面切向翟义的本队。 整个战局从翟兴的人冲击义军中军开始,就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义军所有人都不明白中军到底出了什么变故,右翼的第一和第二两队人知道身后出事时候,再想撤回来就不可能了,被那些私兵死死缠住的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翟兴的人马杀进了翟义的本队中,转眼间,义军的左翼也陷入了彻底的混战。 到此为止,大战的胜负已经彻底分出。 ********************************************************************************************** 当败退下来的溃军跑回山寨时,洪过还在带人收拾东西。翟进的意思他完全听明白了,老人是想要他带着那八十几个天王寨义军子弟离开,最好日后能带着那些人回去大宋领土,在这一刻洪过才最终相通,翟进时常流露出来的那淡淡的遗憾是什么,老人是在遗憾自己今生今世,再也无法落叶归根回去故乡,所以才会产生了让后辈回去的想法。 洪过会走,而且会很快离开,汾州马上就要陷入大乱,几日内甚至连整个河东地界都会陷入战乱,他必须尽快走出河东地界才能躲开这场战乱,翟进选择的是轰轰烈烈去死,他洪过就要守护好老人最后的嘱托,不过,在离开前,他还要带走一些人。 温敦蒲阳温和乌古论习失这两个东西是必须带走的,另外的,洪过还要带上翟莹。翟进就这么个孙女了,不能让翟家彻底绝户了,所以,他必须把翟莹带走。可是,最让洪过头痛地,就是这个翟莹。 就在溃军回来的消息传到时,洪过正在聚义厅上努力劝说翟莹。 可是,这个天王寨的大小姐就是不肯动身,甚至说,因为洪过这个临阵脱逃的行径,翟莹连个好脸色都没有,就差没命人扇洪过的大耳刮子了,所以,洪过说话时候,翟莹就是侧身坐在了椅子上,看都不看洪过一眼。 李光宗匆匆进来对洪过低语几句,洪过登时脸色大变,感觉好像是晴天打了个霹雳相仿,他虽然知道翟进会败,可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翟进会在起兵的当天就败了,虽然他现在还不清楚义军到底是为何失败,不过这天王寨是一刻都不能留了。是以,洪过对站在聚义厅门外的翟云递个眼色过去。 翟云迟了一下,可是翟进的命令犹言在耳,故此在洪过地厉色威胁下,他才不得不走到翟莹身后,张口叫了声,就在翟莹侧头看过来时,一掌将翟莹打晕过去。 看着翟莹被人抬走,洪过转头看向李光宗,“你和韩先生也跟我走。” 李光宗笑道:“从起兵之时起我就想好了,我不走。” 洪过示意几个自己的手下围过来,冷笑一声:“我现在没时间和你磨牙,要不自己走,要不看看翟莹地下场。” 看着身前身后的几个人,李光宗苦笑下:“你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圣人门徒,难道就连一点的节烈忠义都懂么?就让我留下点气节……” 洪过不耐烦的对人挥挥手,示意那些人立即动手:“什么气节,留下性命才能干更大的事情,今天已经枉死太多地人,我不想再多死一个。” 洪过打发了李光宗后,迈步刚出聚义厅,就被那高台上的物事吸引住了,几步窜上木台,洪过小心翼翼地捧起了那黄缎子包裹的物事,打开来果然是一枚铜质大印,上书几个篆字:大宋京西北路安抚制置使司。看到这枚铜印,洪过的手不自觉的颤抖起来,明知道拿走这个东西会惹来无数麻烦,可他还是不可抑制 将这件东西拿走,这枚铜印不仅仅是翟进最后的一点表了这隐泉山义军余脉数十年地坚持,若就此丢弃掉,日后只怕自己要悔恨终生。 想到这里,洪过将那铜印包裹好拎着走下高台,翟云脸色阴沉的走过来,看到洪过时候脸上抽搐几下,就在刚才他按照洪过地吩咐,强行驱赶了所有逃难进来的百姓,就在这些百姓中间掺杂了数千天王寨地家眷,甚至包括了翟云的母亲等人,翟云自己心里明白,今日一别怕就是永无再见之日,这般情形下,是个人想来脸上地表情都不会太好。 洪过有些诧异于翟云的到来,按照他所想的,这座天王寨马上就会沦入战火,那些天王寨的子弟兵可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谁都有父母兄弟姐妹,他们定然是保护着自己亲人逃走了,没料到翟云还会出现,是来告辞的么? 翟云脸色极为难看的对洪过冷冷道:“下面我们去哪里?” 洪过更是惊奇了:“我们?你难道不去保护你的父母?” “老寨主死了,我父亲一准是战死了,至于母亲和妹妹,刚刚被我混在那些灾民中间送出山寨了。”翟云用满是血丝的眼睛盯着洪过:“老寨主吩咐我保护你,没有他的命令,我是不会离开你的。还有,我要看住你,你这个懦夫,不能让你去出卖小鹰。” 洪过真想抽这个家伙几个耳光,他娘的,自己不就是没陪翟进去送死么,至于说成个懦夫还是出卖个姑娘家的懦夫,他娘的至于么。不过,他现在时间急迫,真的没心思管这些了,问清楚了翟云按照自己的布置做好后,两人急嚯嚯的跑去前寨,跳上了马匹驱赶着马车就向外面冲去。 就在寨门处,逃难地人流已经稀少了很多,落在后面的都是些原来的难民,那些天王寨的家眷心里清楚一旦被抓住是个什么下场,这个时候应该早已冲出山道了。洪过带着二十几个义军护着四辆马车,呼啸着冲出了寨门,洪过回身望望,几日之间,这座天王寨竟是如此的萧索。 一行人等在山道上疾驰,紧赶慢赶下,还是发觉山口处聚集了一群难民,正惶惶不安的望着山外。 洪过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一声不好,无奈这个时候已经没了退路,惟有硬着头皮拔刀向前,高喝一声“闪开”,随即不管前面有没人,竟是夹紧马腹身子伏下向前鼓噪而去。 果然,山口外已经出现了百多个黑衣的私兵,这些人是谢月的部属,害怕天王寨得到消息逃走,战事稍稍平稳就被派过来围堵山寨,虽然只有百多人,但占了山口地地利,还有面对的是几百名难民,这时也着实威风了一下。 那些私兵正耀武扬威地功夫,就听山道上马蹄踏地声骤然响起,接着那些难民急慌慌的躲在一边,现出了一个身穿白袍手持大刀的骑士来。 洪过仗着马快,几个呼吸之间就跃到了黑衣人面前,就在那个人惶恐的表情中,他手上大刀横在身侧,哧溜的在那个黑衣人脸上划拉出一道血槽,接着马身顿了下,就见一个黑衣人被坐骑狠狠撞上,有如炮弹般飞了出去,兜住身后三四个黑衣人一起倒在地上。 洪过马身不停,踏着一地地鲜血向前飞驰出去,就在他身后,是十名同样不要命的骑士,骑士身后是四辆大车,最后又是十来名断后地骑士。 经过这些人如此一冲,那些个黑衣私兵又是大战之后赶了二三十里路下来,哪里还有心思玩命,当下叫喊着转身就跑,再不管什么阻拦不阻拦的。 见着那些难民一起逃走了,洪过带着人在山口处绕了几圈,随即下令:“把最后一辆车的车辕砍坏,马匹解下带走,车子给我翻倒在地上。” 那最后一辆马车最是沉重,不比前面三辆都是乌篷的座车,这辆马车摆满了大大小小的木箱,等到洪过命人掀翻后,那些个箱子呼啦落在地上,一些装的不够严实地立即散开,滴溜溜的掉出来竟是金地银的黄地东西。 见到洪过如此做派,翟云脸色愈加难看了,这些东西可都是天王寨的家底,现在就被洪过如此轻易丢弃,难道这个书生不怕日后没吃没喝么? 洪过现在哪里还顾得上日后如何,他要跑路,那些个难民和天王寨地家眷要逃命,就不能让谢月那伙人在身后好像苍蝇一样黏着,现在谢月看到这辆马车,想来对天王寨的家底一定非常着急了,只要这座寨子能绊住谢月一两日,大家伙即便不是所有人都能逃走,也会逃出去大半了,这也是洪过临行前没有下令分赃以及火烧寨子的重要原因。 看着远处传来了呼喊声,洪过心头黯然,想来是大拨的溃军到了,他一拨马头,带着人跑向了北方,也不远算远,大约三十几里的路程,一行人就与早先留下的那几十个天王寨子弟汇合到一处。 洪过还不放心,立马带人继续向北而走,一直进入了北面太原府文水县境内,当天夜里就在文水县城不远的一座镇甸上休息,直到这个时候,洪过才暂时松下一口气,随即他就着手派人回去汾州去打探消息,他要知道翟进到底是如何失败的。 当翟云带着人离开后,洪过不敢继续停留在镇甸上,立即带人作势继续向北出发,走了十来里后转入了乡野之中,百多人悄悄躲进了一处山村里等待消息。 没过多久,也就是三两日时间,翟云脸色铁青的带人找了回来,他带来的消息让所有人目瞪口呆,随即愤怒的大骂起翟兴来,他们都是义军余脉,从小就接受的是反金扶宋的教育,又都是二十几岁性子最火爆的年纪,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竟然是翟兴背叛了大家。 接下来怎么办? 所有人,包括李光宗和韩思古还有翟莹,一起把目光投向了洪过,也将希望投在这个年轻的书生身上。 洪过坐在那里许久没有出声,当屋外的日头慢慢沉下时候,他终于转过身面对大家,所有人发觉,他的脸上挂了一层淡淡的血红色,在这片血红之中听见他用轻松的语气道: “回汾州,报仇。”(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首发 第一第一百零七章 寇仇 月的汾州城已经有些寒意,北方气候就是如此,过去气日子后就是秋风萧索,四季如此分明容不得半点含糊,如北地汉子的性格一样,恩怨分明绝不含糊。 数日前,汾州境内经历了一场巨大的变乱,州内的大户们竟然联合起来,开始清剿那些占山为王的穷杆子,现在外县的战事还不知如何,就在州城所在的西河县内,汾州最大的财主谢月已经是首开胜绩,把占据西河县北面数十年的天王寨给剿灭了,不单是杀散了天王寨的土匪,更是斩下了天王寨两个匪首的脑袋,一把火将天王寨烧成白地,困扰西河县十余年的匪患终于得到解决。 这个动作为谢月赢来了一片好评,西河县上下上百家商铺的老板们一起为他请功,节度使完颜大人已经允诺了,立即为谢月奏功,保举谢月为节度使同知,堂堂五品,统管汾阳军的军务。 锦上添花谁不会啊,还没等谢月的官帽子落下来呢,那些个州城里的商铺老板们纷纷要为谢月设宴庆贺,今天请明天拜,酒席之间说的无非就是一个意思:请谢月日后多多关照他们的走货生意。至于什么是走货,从哪里走到哪里,走什么货,谢月以前就是干这个起家的,还会不明白么。 刚刚吃完州城最大绸缎庄子周老板的筵席,谢月一边打着饱嗝一边慢慢走出了醉雨轩,虽然醉雨轩是州城最大地烟花馆子,虽然姓周的为谢月安排下了两个西京大同府来的清倌人,只可惜,谢月今晚早有了预定好的佳人,一想到当初看到的素白孝衣女人,谢月就感觉全身火热,身下某个部位正在觉醒,脑中地酒意不再那么高,走起路来快了不少。 就在街上,迎面看到一队乌篷马车迎面缓缓而来,护送车队的是几十个精壮汉子,看他们风尘仆仆的样子,应该是远途而来刚刚进城,只是车子用布帘遮的严严实实,看不清车子上到底装了什么。 谢月在醉雨轩门前站了一阵,看着车队从他面前缓缓而过,嘴角现出一个邪邪的笑容,这些家伙真是狗屎运,就在这战乱还没平息时候过境,也罢,等到自己拿到了那个节度使同知抓住了汾阳军的兵权,嘿嘿,光是西面石州每年从西夏那面过境的过路税钱,就是个不小的数目啊,完颜安国那老儿终于肯把这个进项吐出来了,也不算亏了自己为那老儿战死的上百名家兵。 在里三层外三层的士兵护卫下,谢月想到日后荣华富贵金山美女一起扑过来,竟是一时间想地痴了。可就算是犯了花痴也有醒过来的时候,站在醉雨轩门口好一阵,直到谢月等的有些急了,才从里面晃晃荡荡走出一个人,不能说是走出来,应该算是被人抬出来才对,这人一身的绸袍像是裹在身上一样,看上去总觉着不那么搭配,看上去不像是个富家翁而像是个暴发户。 见到这人醉地不成样子,谢月脸上没有半点怒气,反是刚刚的一丝不耐之色也随之消失,换上了一副关切地表情来:“翟千户,你喝的太多了,唉,要不翟千户今晚就留在这醉雨轩好了,反正翟千户第一次来,正好让那姓周的土鳖好好招呼下你。” 原来,这酒醉的人就是翟兴,因为背叛了堂哥翟进而被完颜安国实授了百户,并许诺下了千户的官位,只待事后上报朝廷后就立即落实缺。完颜安国对翟兴极是看重,甚至不惜越过谢月来拉拢他,从州城里的宅子到侍候地下人丫鬟乃至几个如花似玉的美人,这几天来完颜安国竟是一副不惜血本地架势来笼络翟兴。 完颜安国安地什么心思。谢月还能不清楚么?完颜安国哪里是看重翟兴这个背主小人。汾阳军节度使大人那是看上了翟兴手下地近千号人。没错。就是近千号人。当日翟兴自己手下就有五百人。杀了翟进翟义父子后。他又收容了义军上下几百人地溃军。手底下竟然是有了近千地人马。让翟兴地实力一下就膨胀起来。 其实。不仅仅是完颜安国看着翟兴地人眼馋。就是谢月又何尝不想把翟兴地人马弄到手。现在完颜安国手里有七八百人。谢月也有七八百私兵。完颜安国有朝廷地官位和上奏朝廷地渠道。谢月是整个汾州地土豪首领。从人力到财力上都占着优势。完颜安国和谢月这种相对平衡地局面。平时看着还能彼此勾结利用下。现在翟兴地近千人一出现。就成了打破这种平衡地砝码。无论最终翟兴倒向哪一边。都是另外一边不愿意看到地。 只不过。现在地谢月并不急。他没完颜安国那样不顾吃相。这位节度使大人地作法太心急了。怕是不仅达不到目地反而会起反作用。谢月现在只等自己地官位落下来。到时候再出手就是。 将已经完全醉了地翟兴送走。谢月也轻松地上了自家地马车。在他家里还有一个更好地礼物在等着他呢。 翟兴地马车在数十个兵士地护送下。慢慢回到了他在州城地宅子。这些护送地兵士以前都是天王寨地义军。只不过现在换上了金朝汉军地衣裳。当翟兴下车时候。哪里还是刚才醉醺醺地样子。自己个跳下马车步履沉重地走进了府门。 刚走到后宅。就听到一阵叫喊声。几个家丁正在那边拦着一个人不要他出房门。翟兴看了眼立时脸色沉下来。对身后地管家努努嘴。“让少爷到客厅见我。” 少爷自然就是翟平了,他跌跌撞撞的闯进了客厅,翟兴鼻子抽搐下,立时脸上不满意起来,敢情,现在翟平身上地酒气竟是比他这个做老子的还重,天知道翟平到底喝了多少。 翟平心中苦闷,天王寨被攻破,大伯翟进和堂哥翟义被杀,他本应该去为两个亲人报仇,可是呢,背叛天王寨的人却是他的父亲,这让他如何是好?从他在战场上被翟兴绑上那一刻开始,整个人就浑浑噩噩的,每日只靠喝酒打发时间,喝多了,就嚷嚷着要回去为大伯收尸。 两父子地争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站在客厅外的管家掐着手指计算时间,当管家数到二十的时候,暗道一声来了,果然,翟平摔门而出,身后是翟兴大吼“孽子,不孝”的声音。 翟平出不去门,早在翟兴搬进来的时候,就下了严令不许翟平出门。翟兴也不怕自己的儿子会出去惹祸,骂了几句后,颓然坐在客厅中,连后宅几个如花似玉的美人都不去想 头满脑晃着的都是一双不甘心的眼睛。 就在这个时刻,府门外缓缓走来一支车队,七八辆乌篷马车被几十个精壮汉子护送着,晃晃悠悠的走到了府门前。这里是州城地北半城,住的不是有头有脸的富商豪姓,就是州城之内的大小官员,能在这里走动地自是身份不会太低了,自然,在北城晃悠的车队也是来头不会太小。 把守府门地是个从汾阳军调来的士卒,倒不是说完颜安国对翟兴不信任,只是怕翟兴那些手下不认得来往的官员富商,用完颜安国的亲兵帮助守门这也算是一种优遇了。 这个士兵见着车队停下,又是几个不认识的生面孔赶车,心中笃定不是州城内的富商大员,立时不满意地叫唤起来,吆喝着让车队立马离开。 从车队中走出来个人,带着斗笠挡住了大半张脸,身上却是一身青衣家丁服饰,走上来问了句:“这里是翟兴的家么?” 那兵士更加不愿意了,翟兴大小也是个官,现在还是节度使大人眼前红人,马上就保举升千户地,怎的一个当下人地也敢直呼姓名,嘴上正是骂骂咧咧的时候,从府中走出个管事地,询问门口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这管事的乃是天王寨出身,走了出来将那戴斗笠的下人上下打量一番,就感觉这人看着眼熟,试探着让那人把斗笠摘下来。戴斗笠的人慢慢抬起头,对着管事冷笑一声:“这里是不是翟兴的家吧。” 见着被斗笠掩住的半张脸,那管事脸色慢慢变了,指着戴斗笠的人惊悚的叫出来:“你,你,你是翟云——” 翟云大笑一声扔掉了脑袋上的斗笠,大手从背后一抄拿出一柄厚背宽刀,对着那管事从上到下一个力劈下去,立时将这管事砍成两片。而后也管在一边早已是瘫成软泥相仿的士兵,大吼一声:“翟兴,天王寨索命来了!” 就在翟兴动手的功夫,那些个乌篷车子被人一脚踹开,从上面跳下来几十个手拿兵器的大小伙子,加上那些个骑马护送的,竟是有了七八十人,跟在翟云身后冲进了翟兴的家宅。 翟兴这座宅子不算太小,前后四进的院子,小桥流水种花养鱼,装修的着实不凡,只可惜,冲进来的是群恶客,没空欣赏这些个优雅玩意,见到的每一个人都被他们一刀放翻在地。偏偏这宅子里能打能杀的都是从天王寨走出来的,见到当头的翟云就是一愣,身形气势都为之所夺,不要说过来拼命,竟很是有几个人偷偷的转身开溜。护兵如此作为,哪里还能挡得住翟云这些人,登时宅子里就是呼救声喊杀声响成一片。 洪过是最后一拨走进宅子的,在林中和阿里孙的护佑下,他背手挂刀的施然迈步登上石阶,一眼就看到了倒在门口的那个倒霉的管事尸首,啧啧出声的摇摇头,洪过转身对阿里孙笑道:“这些家伙,太没有美感了,唉,就是不知今晚能否抓住翟兴。” 林钟奇怪的看向洪过,按照他想的,自己这边策划了几日,计算一个没有军队在身边护佑的家伙,怎么都不应该失手才对。洪过没有回答他,倒是一边的阿里孙笑道:“我若是那翟兴,定然是心中发虚,听到前面响起喊杀声,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逃走,一个执意要逃走地人可不容易抓住。” 洪过点点头,就在当初他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已经考虑到可能会被翟兴逃走,不过,今天这趟汾州城却是必须来。当初能顺顺当当带着那些天王寨义军子弟逃走,一来事情紧急由不得那些壮小子多思考,二来呢,在洪过的队伍里还有二当家的李光宗,凭此人的威望足以暂时压服那些年轻气盛地小子。可是,这只能是权宜之计,如果洪过仅仅是想救走这些人,到了安全地方两方就此分手便完事。不过,就在洪过离开天王寨那一刻,他心中产生了一个收服这些小伙子的想法,这样一来,洪过就必须给这些人心中的仇恨找到一个足够的宣泄口,同时也是修补下因为自己拒绝出征而产生隔阂的双方关系。 最后,在洪过心底最深处,他也真有一个想为翟进报仇的想法,一个大宋的忠臣,不应该最后死的如此卑微,他即便是死也应该死在与敌人对阵之中,不应该是倒在背叛者的屠刀下,洪过今天就是要为翟进讨还一个公道。 当洪过一步步走到后宅时候,那里的战斗已经进入了尾声,众人将客厅围得水泄不通,在火把之下能清楚地看到,屋内翟兴挺刀站立,周遭围着几个满身污血的家丁,想来当初也都是天王寨的义军出身。 看到洪过慢慢走来,翟兴脸上也不知是高兴还是苦涩,他以刀顿地大骂出声:“洪家小子,我都放你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还要来州城,难道你就不明白么,你根本跑不掉的,为什么不带着他们远远逃走,有多远跑多远……” “跑?像你一样地逃避么?”洪过冷冷的回道,“你为了逃避自己身上地责任,就挥刀杀了你大哥,杀了天王寨上下几千弟兄?我不是你,干不出这种没屁眼的缺德事。” 说话,洪过看看左右厉声喝道:“你们还在发什么愣,冲不进去就点火啊,烧死他完事了。” 就在这时,猛地从一侧黑影里冲出来一个人,猛地向着洪过扑过去。那阿里孙和林钟岂是好相与的,两个人在洪过身边一挡,一齐动手就将那个人影按在了地上。洪过定睛看去,竟然是翟平。 就见翟平全身污渍,扑在地上大声吼叫着:“洪,洪家哥哥,你不能杀我爹爹,我愿意替他死,不要杀他。” 不等洪过说话,从人群中出来一人,一脚踹在了翟平的脸上,用力之狠一下就将半边脸踹的肿起来,那人尖声喊叫道:“你这个混蛋,我们翟家哪里对不起你们父子,说啊,你说啊……” 面对这人,翟平和翟兴父子一下没了声音,原来,她就是翟义的女儿,翟进地孙女翟莹,她与翟平虽然辈分上是叔侄,但年纪上更像是兄妹,从小关系最好,谁能想到,到头来将翟莹家完全毁掉的就是翟平父子,现在翟莹心中地愤怒与苦闷也就可想而知。 突然,屋内的翟兴大声喊道:“洪过,放了我儿子,平儿什么都不知道,从头到尾他就没原谅过我,放了他,我自己上路。” “不——”听到这话,翟平大吼一声,奋 上挣扎着,试图站起来去阻止自己地父亲。 洪过转过头望着翟兴,就见那个老人眼中含泪与他对视:“我错了,本以为在家族和大义之间可以选择家族的延续,谁能知道,现在家破了,大义也失去了,我自己成了被人唾骂地罪人。平儿,忘了我这个背信弃义的爹吧。” 说完,翟兴挥刀在自己脖子上一抹,冲天血箭溅起,整个人扑嗵倒在了地上。 看着翟兴自刎,洪过心中叹息一声,走上前一步,拉起了翟莹的手,这时的翟莹已经是呆住了,她怎么都没想到,本来信誓旦旦要报仇雪恨,最后竟是这样一个结局,本来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到头来却是如此一个惨淡收场,仇报了,可是她的家毁了,最后的亲人也一个个失去了,她心中完全没有大仇得报的痛快淋漓,心中悲恸却又想不清到底是为了谁。 洪过看着不对头,扬手就给翟莹一个耳光。这一下将翟莹打醒过来,女孩子哇的一声扑在洪过身上失声痛哭。看到这一幕,在场所有人每一个说洪过失礼,惟有无力地低下头。 *************************************************************************************** 谢月回到在州城的宅子时,出来相迎的却是周雄那个寡妇毛氏,哦,现在的毛氏已经被谢月收作了私房外宅,见到谢月下车立时堆满了笑脸迎上去。 倒是谢月见到了毛氏后,脸上现出的是一丝厌烦,说实话,今晚他想见到地不是这个女人,虽然这个女人识情知趣,可是从头到脚从里到外这个女人已经被他玩够了,谢月现在需要新鲜的刺激,若非是为了那个刺激,他才懒得来这个女人宅子,还不如刚才留宿醉雨轩完事了。 毛氏那是什么女人,最擅察言观色的她一见谢月脸色,心下就明白了是个怎么回事,无论心里如何想,脸上依旧做出欢喜的神情,一面拉着谢月向里走一面说些贴心话,待到进了门,没等谢月开口,女人立即在谢月耳边轻轻吹口气,挑逗下谢月后才用手指指后宅厢房,“在那呢。” 谢月心中一喜,探手在毛氏前胸捏了一下,立时就要过去,不成想毛氏又拉了他一下:“那小蹄子没喂药,你就不怕……” 这时的心思早不在毛氏身上,谢月随口道:“这正好,老爷我最喜欢那个味道,喂了药就没意思了。”说话间,人已经到了后宅厢房门外。 看着谢月推门进了厢房,毛氏脸上的笑容一下僵住,而后啐了一口自己回去了卧房。 谢月进了厢房,借着烛光向里一看,外间没人,倒是卧房内有丝丝声响,他嘴角现出淫笑,蹑手蹑脚的走过去探头一看,嘿嘿,他那个新鲜**的刺激可不正在里面,这时被人全身捆缚住,嘴里堵着丝巾,身上的孝衣还没褪去,螓首低垂一头乌黑的秀发掩住了面容,只感觉女人似乎是在微微地啜泣。 “嘿嘿,美人,我来了——” 亘古不变的台词从谢月嘴里吐出,惊得那个女人猛地一抬头,谢月看到的是一张五官精致的圆润玉容,皮肤嫩地好似能透出内里的血丝来。 此时,听到了谢月地声音,这女人神情惶恐震惊的样子,一下子就激起了谢月心中那股子暴虐之气,当下顾不得什么怜香惜玉,谢月一步就跨到了女人面前,取出了那堵嘴的丝巾,就听女人惊恐的大叫:“你要干什么?我可是已经嫁人的……” 谢月大手摸上了女人的脸,嘿嘿笑道:“干什么你还能不清楚么?嫁人好啊,我最喜欢玩嫁了人地女人了,改天把你那男人要找过来,老子当着他的面和你好一下。不过呢,”谢月地手慢慢滑过女人的脸颊脖子,已经来到了女人衣襟上,眼看着就要从衣襟探进去,“不过呢,老子现在要成全你我地好事。” 女人哪里见识过这个,吓得尖声嘶叫起来,高呼着救命。只可惜,这个时候整个院子里都不会有人来帮他,而且,她的呼叫反是激起了谢月心头地**,看着女人无助的哆嗦着,谢月就感觉自己是这个世上最强大的人,这个女人就是他的猎物,马上将要被他征服,从现在的惶恐惊叫,到等下在他身下婉转轻叫,这种征服的过程正是他一直以来最喜欢的。 谢月的手已经慢慢伸进了女人的衣襟,“叫吧,老爷我最喜欢听女人叫,不过呢,” 嘶的一声,女人的衣裳被谢月从衣襟处撕扯开,一下子,女人的衣裳敝开来,谢月这才继续道:“不过呢,现在留点力气,等下老爷让你爽了,也好叫给老爷听……” 嘶,又是一声,女人的上衣被谢月一下撕扯下来。 似乎这样还不够,谢月索性在女人的叫声中,三下五除二的将女人整个脱光,现在的女人就剩下了捆着她的绳子,整个人光溜溜的在躺在了谢月面前。 到了这个时候,那女人的哭喊声依旧没有停息,反是有越来越大的声势,谢月现在可是有些烦了,啪的一个耳光扇在女人脸上:“行了,装什么贞洁烈女,大爷还不就是为了你,才下手把你老子搞死,现在你家上上下下都是我的,你也跑不掉,你认命吧。” 女人听到这话,一下呆住了,傻愣愣的看着谢月。 看着面前**的女人,谢月嘿嘿淫笑着,正要脱光身上的衣裳,忽然听到外面好像传来一阵杂乱的叫喊声。气得谢月对着外面吆喝几句。 谁知道,这不说话还好,一出生,立时有人在外面喊叫起来:“老爷,老爷,不好了,翟千户的家被人抄了,那些土匪正奔着这里来呢。” 啊! 谢月大吃一惊,不过转念下来,他又不大相信这话,这些土匪难道有几千人敢攻打州城不成,不然的话,进来百十个人还不是等死么,难道土匪的都是吃了雄心豹子胆? 谢月正要骂出口,忽听宅子大门外一声惨叫。这下谢月真的吓坏了,无论是不是什么土匪,还是躲躲吧。想到这里,他再顾不得眼前的女人,急急忙忙的穿上了衣裳,从后院窗子就跳了出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首发 第一第一百零八章 反转之间 过带着人冲进谢月的外宅时候,谢月早带着亲信跑了还要去追,被洪过一把拦下,笑话,真当这州城是自家后院了,就算欺负人也没这么大胆的,州城内好歹还有完颜安国的六七百人呢。 “这次主要是杀翟兴那个叛徒,谢月这老货不过是个添头,快走吧。”说罢,洪过就指挥着林钟他们开始放火,好歹来过了,怎么都要给那位“邪月”留点念想添点堵吧,至于谢月这外宅里的人他还有用处,也算是手上不用再添血腥。 突然,洪过被翟莹的一声惊叫吓了一跳,立时带人冲进了后院的厢房,孰料翟莹一把扣住了厢房的门,竟是不让任何人进去,这下大家可急了,难不成是谢月那货没跑,一直躲在这个厢房里?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过了一会,洪过都想让人踹门了,那边翟莹轻轻招呼他进去,洪过想了想,为他自己安全考虑,他一个人进去可以,不过那林钟和翟云是一定要带上的,大不了留在门口听命令。布置好后他才探头探脑的摸进了厢房。 洪过的脑袋往厢房卧室一看,登时两眼放光再也挪不开了,哇塞,捆绑束缚啊,这谁啊,难不成也是穿过来的,穿过来前还仔细研究过东边某个小国的著名动作片?洪过的目光一边盯在那绑着的女人身上,一边在附近搜索,看看有没有蜡烛,皮鞭,制服。 忽然,一个身影挡在洪过眼前,翟莹有些害羞的声音响起:“洪家哥哥,我,我想把她带走。” “嗯嗯,带走?不可能。”洪过虽然看的嘴角都淌下两条透明液体了,可神志却恨清醒,想都不想的就拒绝了翟莹这个过分的要求,笑话,他们是一群马上要逃跑的人,怎么可能还带上个累赘,再说了,天知道这个女人是什么来头,万一是奸细怎么办。 翟莹一听眼睛就红了,“她也是个可怜人,要是这么扔下,她除了自杀,也没别的路可走了。难道说,还要让谢月那个恶魔继续来折磨他?”说着说着,翟莹竟是眼圈开始发红了,“她爹爹刚死,就被继母骗来……” 眼看着翟莹的眼泪就要下来,洪过几乎要疯了,乖乖啊,姑奶奶,这个当口你还有心思照顾这些,同情心泛滥啊,只不过,现在最重要地是立马走人,时间真的拖不起了,万一谢月带人杀回来,怕是自己这群人就会一股脑被人堵在这里了,是以他只得求饶:“行行行,要带你自己带,我可不管,另外,如果因为她拖累了大家,那对不住,扔下都是轻的,一刀宰了才成。” 说完,洪过急忙忙跑出了厢房,等到出来,他呆了一下,重新回想下刚才的事情,真想拿拳头砸自己一下,操了,这个时候还带上那么个累赘,自己是脑残啊,还是说真的贪恋那个女人的美色? 想不出什么缘由来。洪过惟有暂时抛开这些。转头看看那边地马三:“那件事办好了么?” 马三黑脸憋得通红。连话都说不来只有努力点头当作回答。 洪过冷笑下。“那还愣着干什么。去照我说地办。这里都给老子点了。” 这个命令一下。大街上可就热闹了。只见从宅子里呜嗷喊叫地冲出一群白花花地身子来。有那些个胆子大地躲在门里偷偷向外看。见到这一幕好悬把眼珠子瞪出来。靠。这竟是一群脱光了身子地男男女女。被人用刀驱赶着跑上了大街。向着州城北门方向跑去。 此时地完颜安国早已得到了消息。只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地。得到了翟家被突袭地消息后。完颜安国第一件事不是去救援。反是立即带上四五百人匆匆跑去北门外地军营。那里驻扎着翟兴地近千人。 待到完颜安国出城来到五里外地军营外。看到周围安安静静地好似没有任何变故。终于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吩咐人打出自己地旗号去叫门。待到他进了营门。立即召见所有十人长以上地军官。而他带来地人马则是分出一半抢占了军械库。 切不提完颜安国如何抢权,那边的谢月跑出外宅后,有心腹过来拍马屁似的要带人杀回去,把那些土匪“一网打尽”,谁知道,谢月反手一个耳刮子送过去,“狗屁土匪,那是天王寨的余孽,快去点人,有多少带多少,另外去通知城外地孟蛇,让他立即带人去北门军营。” 北门军营?谢月的心腹中间有些人已经能猜出来他们东家要干什么,翟家被杀干净了,这是多好地机会啊,如果不趁机拿下翟兴手下的人马,谢月岂不是太傻了。 等到谢月带着人到北门时候,听说半个时辰前完颜安国已经带人出城去了,登时心凉了半截,一边心里大骂完颜安国狡猾,一边查点下人手,转回头扑向了自己地外宅,有人还探头去问要不要继续让孟蛇去北城军营,结果换来了谢月好大一个耳刮子: “去他娘的去,立即让孟蛇封锁四门,不能让一人一马跑出了州城,否则老子要他全家地命,还有,去个人告诉我们那位节度使大人一声,就说是那个洪过带人跑进州城的,只要他还不想立即丢官送命,最好快点出来抓人。” 正当谢月从北门向回跑的时候,前方出现了好大的热闹,只见一群白花花光着身子的男女,披头散发的跑过来,这副样子别说是惊动左邻右舍了,便是整条街都被吓到,无数人头从门缝墙头看出来,刚刚还是血腥十足的北城,这时竟被染上了几分春光旖旎。 不过,谢月可是感觉不到半分的春情,反是看到这群白花花的人形,他险些背过气去,这些人他认得大半,可都是他那所外宅里的上下人等,男的不说,这些个女人就有毛氏以下所有丫鬟老妈子,其中是凡年纪在三十以下的都层上过谢月的床,现在可好了,以前自己房中才能看到的东西,被人看地一个不剩,这个脸要他往哪放? 那些人看到了谢月的私兵,就像是见到了救星一般,呼喊着便要扑过来。那街头四邻还在猜这些人都是哪一家的呢,现在可好,一下都明白了是州城内 的谢月谢东家的人,哈哈,难不成谢月最近得了玩这么一出? 谢月羞愤交加,对着那些呆住的私兵猛踹几脚,“看什么,这些人都是土匪山贼的同伙,还不给杀光,杀,杀,杀——” 喊叫间,谢月自己挥刀冲上去,对着冲在头前的毛氏手起刀落,但见毛氏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仰头倒在了地上。 私兵们见到谢月自己下了狠手,登时心头乱跳,忙不迭的冲上去砍杀起来。那些**着身子乱跑的家人,一开始见到谢月就像是见到了亲人般,可当他们目睹到了谢月亲手砍死毛氏后,领悟过来的人马上转身开跑,谢月这是要杀人灭口啊,不跑难道等着被人宰么? 谢月就如得了失心疯一般,指着那些逃走的白花花人影狂喊着:“追,追上去,给我杀光他们。” 这下乐子大了,私兵们也顾不得去抓洪过他们,提着刀就满城地去追那些个赤身**的家伙,一方是为了逃命,一面是因着身后有个疯了似的主人,这两边就开始满城地追逐起来。本来还只是在北城的事情,经过这么一遭,就连南面那些苦哈哈的百姓都知道了,谢月谢东家突然疯了,让自己的家丁脱光了上街,然后又派人去杀这些家丁。 趁着街上这乱糟糟地一片,洪过他们早已来到了东门下,刚刚把人赶向北门,不过是洪过的障眼法,没想到这法子的效果出奇的好,现在谢月哪里还有工夫收拾自己这些人,让洪过他们顺顺当当的来到了东门。 就在这里,早有李光宗带人等着,至于把守东门的几十个军卒,更是被李光宗用迷药一发放倒了,众人打开了东城门,刚刚走出半里,就听前面一阵人声喊叫,火光纷纷亮起下,但见一人站在火把下高声大喊:“姓洪地,你家孟蛇孟大爷已经等候多时了,你真以为我家东主发疯了么,哈哈,若非我家东主那样表演,你们怕是还在城里绕圈子吧。” 洪过心头一跳,扭头看看端坐在林钟马后的李光宗,不由得对这个书生心生佩服。悄悄对着身后地阿里孙他们打个手势,他控马向前走出几步,对着几十步外的孟蛇笑道:“放着城里地活春光不去看,跑这里来吃风,孟兄还真忠心啊,不知孟兄带了多少兄弟,敢放大话要将洪某留下?” 孟蛇此时似是心情大好,大手向后一挥笑道:“不多,才千把人,带少了怕洪书生不满意。” 就在孟蛇挥手间,他身后闪出一群身穿汉军号坎的汉子,足有百多人,每人端着一张硬弓,拉圆了弓弦指向洪过他们。 看着孟蛇地布置,洪过心中大骂,这个家伙可真是看得起自己,是否有一千人不清楚,不过这周围左右是民房根本走不得,身后是城门也是回不去,孟蛇不要说一千人,打个对折就算只有五百也一准吃定了自己。如此想来,洪过愈发的看重那李光宗,人力有时尽,多个人帮助自己去思考,总能比自己一个人想的周全啊。 心中感叹一声,洪过摇头状似无奈的笑道:“多谢孟兄好意了,还请孟兄回去上覆谢东家,改日洪某回来一定百倍报答他。” 说完,洪过突然抽出倭刀,对着身边拉车的驽马屁股上狠狠一刺。 那驽马吃痛下,嗷嗷叫着,撒开四蹄向前猛冲出去。见到洪过动手,其余几辆马车也一起被人驱赶着向前飞驰出去。隐隐约约的,每辆马车后面似乎还有个闪烁的光影在抖动。 孟蛇没想到洪过竟然用马车冲过来,大惊下慌忙下令射箭,无奈这些拉车的驽马经过简单装备,身上披着一层生皮子,弓箭射上去仅仅扎在了皮子上,入肉不过一两分,便再也进不去,这下可好,不仅没能射死马匹,反而激起了驽马的性子,脚下愈发的快了,几十步距离眨眼就越过,一头冲进了孟蛇身后的兵士中间。 一辆马车在冲进人群后立时翻倒地上,另外几辆还在继续奔驰,可跳到了一边的孟蛇一看那翻倒马车上滚落的物事,立时脸色惨白,顾不得别人,身子在地上打滚着跑远了。 敢情,那地上散出一堆的坛子,有两个坛子打破了,里面流出一些刺鼻地液体来,有识货的人登时闻出来那是火油。不仅如此,就在两个坛子上面,两点火光依然燃烧到了尽头…… 轰隆,轰隆—— 两声巨响,爆炸出来的火花瞬间点燃了地上的火油,然后,其他的几辆马车上也先后爆炸开来。 瞅准了机会,洪过大呼一声“冲”,便当先策马向前冲去。 那孟蛇别说是五百人,现在就是有一千两千人也要人仰马翻了,哪里还有心思去阻拦洪过他们,就这样轻轻松松的被洪过带人冲了过去。 当谢月来到东门外的时候,眼前的情景那叫一个惨,七八百人地队伍,能好端端站起来的不到一半,尤其是他费劲心思凑到的那百多名弓手,这一下全上了西天,百多张弓能剩下的连一成都没有,这些可都是钱啊,一张弓光是制作出来的成本就不低于一匹好马地价钱,更何况金国对弓弩严格管制,谢月可是花了几倍的价钱才弄到手,现在可好,被洪过一股脑的端了。 谢月呆立在原地,身子微微抖动着,半晌没说话,那孟蛇看着不好,小心翼翼地挪过去,想着万一谢月喊打喊杀的他立即脚底抹油,谁想到,招呼了谢月一声没有动静,又用手去碰碰,谢月这下可算是有动静了,而且非常大: 就见谢月脖子一梗,头向前伸出,喉咙里一阵翻滚,噗的一下,喷出一大口鲜血来。 孟蛇一向慌了神,连忙把谢月扶住,就在谢月嘴巴一张一张的想要说什么,凑过去仔细听,竟是比蚊子哼哼还细地声音在叫喊:“追,给老子追。” 追? 孟蛇惨然看看周围的私兵,都这副德行了还要去追?他心里打鼓,可是谢月到底是东家,东家发话了,他这个作下人的哪里敢打折扣。于是乎,孟蛇点起二百人,又从州城里抢了好些大牲口,什么马啦 啦,驴啦,一股脑用上,总算将自己这二百人装备上向北面追去。 孟蛇到底是西河县的老地头蛇了,顺着洪过等人的蹄印就判定了目地地,“文水县?”孟蛇有些慌了,文水可是太原府治下,若是被洪过那些人出了西河县境内,自己这些人再想光天化日下杀人行凶,可就要担着太大的责任,所以他急忙指挥着所有人:“快,再加把力气,不能让这些混账出了西河。” 洪过他们虽说早走了个多时辰,不过他们几乎是两人一马,这个速度本身就快不起来,更不要说马匹地耐力也是有限的,惟有跑动一阵就放慢速度慢慢行进。幸好洪过选定地目标就是文水县,只要能到文水县城,凭着乌古论习失那份巡查御史的官照和印玺,再加上自己这些人手,谅文水县令闹不出什么幺蛾子来。至于说到了文水县以后地安排,洪过对谁都没说。 “洪先生,”阿里孙面色凝重的来到洪过身侧,“后面有追兵,应该是骑了牲口追上来的。” 洪过脸色不变,转头看向阿里孙:“能断定这些人大约多久才能追到么?” 听了阿里孙报出的时间,洪过左右看看,突然跳下马来,指着翟云等人下令道:“你带上七十个人跟我留下,其余的人骑马继续走,快点。” 此处是条山道,两侧有些不大密的小树,由于山道笔直,孟蛇闭着眼都能走上几个来回,不过现在却是越走越小心了,不为旁的,只因为就在前面有个缓坡,两侧的坡地足以埋伏下几十个人。 果不其然,就在坡地前被人堆起了石块,孟蛇皱着眉却没有马上下马,探头左右看了一阵子,呼呼的山风吹过,让他的脖子里灌了一下子凉风,禁不住全身一阵哆嗦。 孟蛇等不下去了,在这里耗着也不是个办法,一旦这里只是个兵计,自己枯守这堆烂石头却被姓洪的逃远了,回去后谢月还不扒了他的皮。在心里骂着读过书的都不是好东西,孟蛇就要命令私兵下牲口干活。 就在这时,突然山地两侧亮起一片火光,一个书生笑吟吟站在火影下,朗声大笑:“孟兄,小弟等你多时了。” 所有人脸色大变,不待他们说话,就见洪过手一挥,一阵乱石从山坡上滚下来。不仅是石头还有许多巨木,天知道这么一时半刻的,洪过如何能弄出来这么多的石头来。到底是个缓坡这才救了孟蛇等人一命,不算大地坡度让石头滚下来时候没有太高的速度,许多人看到石头落下来当即跳下牲口,撒丫子向后跑,总算是捡回一条小命。 跑出半里多地,孟蛇看着山坡上的火光气得直跺脚,指着远处就将洪过从八代祖宗开始一通好骂,等到骂够了,有个私兵战战兢兢的凑过来问,到底还追不追了? 追,当然要追下去。孟蛇看到下面这些人眼光躲躲闪闪,很多人脸上现出了后怕的脸色,甚至还有人眼睛直往孟蛇身上瞟。孟蛇心中一冷,暗道不好,立即威胁说:“我们要是这样回去了,谢东可不管你们以前的东家是哪个,光打一百军棍算是轻的,我可不想去见识谢东整治人的手段。” 一句话将这些人心中地念头全都打消了,谢月的威名再次战胜了恐惧,这些个私兵不得不继续沿着山道追杀过去,只是呢,这一次他们再不敢出一点声息。 走了一会,感觉远处的火光依旧,声息却是半点全无,孟蛇这些人彼此看看,心中开始迷糊了,又凑上去几十丈,还是没有声音,孟蛇脑筋一转:难不成是空城计? 孟蛇当机立断,派了个人过去看看。那人被二百个人用刀逼着,不得不一步三回头的爬上了山坡。就见那人好端端的爬上山坡,孟蛇提起地心慢慢放下,看起来和他想的一模一样。果然,那个人对着孟蛇摇摇手上兵器,示意这里没人。 孟蛇大喜过望,立马带人冲了上去,不过,孟蛇到底还是狡猾,冲上去归冲上去,他却慢慢落到了队尾。 就在这些人一窝蜂的往山坡上跑地功夫,突然坡上又站起一个人,火光下,这人一身白色儒衫,腰间佩戴一柄倭刀,可不就是洪过么。但见洪过朗声大笑:“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 那些个私兵哪里念过书,即便读过几年私塾,这时哪里还有心思琢磨这句话的意思,见着洪过现身,有人转身就跑,有人挥舞兵器向着洪过就杀过去。 不等那些人冲到洪过近前,山上又是一堆大小石头滚下去,惨叫间将私兵悉数放翻掉。剩下的私兵们,这次只恨爹娘少给生了两条腿,向着州城飞奔而去,跑在最前面的就是那个孟蛇。 看着私兵逃远,林钟悄悄地探头看去,一边的翟云气喘吁吁的问道:“用不用继续准备石头了?”别看光是用石头砸人,这也是个力气活,大家又不会五鬼搬运之法,光是来回搬运石头就将这些人累得半死,还真以为人人都像洪过那样耍帅呢。 他这一问,这边所有人一起看向了洪过,就在刚才这个算计中,这些天王寨的义军子弟,真真见识了洪过的厉害,加上这次胆大包天的带他们回汾州城报仇地举动,让这些人开始慢慢尊重起洪过来。 洪过看了一会,缓缓摇头,“不会再来了,我们快跟上去吧,等到文水就算是安全了。” 林钟张了张嘴,却没说出声来,他想说的是,既然完颜安国与太原府上上下下都有勾结,怕是在文水也不会安全,他不明白,为什么洪过一直笃定,到了文水就会安全了? 一群人沿着山道飞快赶路,转眼就走出去十余里,按照洪过地安排,头前先走的翟莹等人,应该在十里外与他们汇合了,可是,就在前面不远处,迎头撞上了神色慌张地翟莹一行人。 指着远处一片黑影,翟莹有些惊恐的叫道:“那,那边,有一群人拦住了路。”(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首发 第一第一百零九章 太原府的天 过跳上一匹马远远望去,就在约莫半里以外,一群人正缓缓逼近过来,马速不快不慢,但是队列极为整齐,占据了整个山道堵得水泄不通,夜色中根本看不清对方到底有多少人,就感觉像是一座大山,慢慢的压在了这里每一个人的心头,这一刻竟是仿佛让人窒息。 洪过脸上没有如翟莹那样惊恐,看看没有多少月色的天,他微微一笑道:“才半里,刚好足够战马加速,他们现在还是慢跑遛马,你认为这些人有敌意么?” 见翟莹脸上现出羞惭之色,洪过不想深说下去伤了女孩自尊,便转头对阿里孙问道:“你去看看对方到底什么来头。” “我?”阿里孙有些吃惊于洪过仅仅让他一个人过去,纵然对方没有敌意,仅仅一个人过去也太大意了吧。不过,在他心中,当完颜亨不在的时候,洪过就是他的主子了,洪过下令,即便前面是刀山火海,他也不能后退半步。 阿里孙跳上一匹马一提缰绳冲了出去,洪过脸上带出淡淡的笑容,转头四顾,这个笑容感染了每一个人,令他们暂时放下心来。 看到洪过这个样子,翟莹翟云等天王寨子弟心头生出惭愧之情,与洪过的镇定自若相比,他们的心性实在差得太远啊。 不过,只有林钟注意到,洪过的一只手死死握在腰间刀柄上,握的青筋都现出来了。 没多久,就听前面一阵马蹄声响,接着一个粗豪的声音低吼着:“前面是洪先生么?” 微微吐出了胸中那口气,洪过松开了握着刀柄的手,在整个大金国,能如此尊敬他的人也只有完颜亨王府上的人了,而且,声音这么熟悉,他嘴角慢慢翘起,用一种懒洋洋地口气回道:“王府莫非是人手太多了,让你这个万户都统出来干这种事,不如这样,兀立牙,我给你开大价钱,你来替我干活,这样就能领着双饷了。” 来人过来是韩王府的家将兀立牙,只不过这个时候的兀立牙,可是金国朝廷实授的万户都统,响当当地从三品,比得上一个节度使了。洪过说的没错,这次兀立牙只带了两百骑兵接应,让堂堂一个都统干这种谋克长就能胜任的活计,可真是屈才了。 兀立牙见着洪过笑呵呵地道:“是我在王爷面前抢下这个差事地。王爷说了。不能让洪先生少一根汗毛。下面没人敢接这个活。也就只有我来作了。” 洪过听出兀立牙这弦外之音了。敢情兀立牙是笑话洪过经常出事呢。立马骂了回去:“谁说地。我洪改之洪福齐天。出门办事还用得着别人救。刚才……” 兀立牙马上接口道:“是啊。刚才我们就冲散了一支四五百人地土兵。哦。不是刚才。是两个时辰前。”见到洪过脸色严肃起来。他推算下道:“应该不是得到了汾州地消息才过来地。他们已经驻扎了两天。刚刚我看着碍事就让他们回家了。” 别看兀立牙说着轻松。洪过却是脸色变了变。冷笑一声:“文水县令。为了自己地官帽子果然卖力。”见到兀立牙还要问。他摆摆手阻止道:“事情还不知道如何处置呢。王爷到了哪里。我要马上去见我那位王兄。” 见到洪过提及正事。兀立牙不敢耽搁。立即告诉说完颜亨已经带着五千军队到达了太原府。这个消息令洪过有些吃惊。按照他地推算。这个时候地完颜亨应该才刚刚到达河东境内。距离太原还远着才是。兀立牙低声告诉他。原来就在完颜亨从上京前往燕京上任途中。突然接到了一封圣旨。然后完颜亨就下令加速前进。到达燕京后简单交接了公务。又带上人马奔着河东北路而来。 这下洪过也吃不准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没奈何。一行人惟有匆匆北行。 在路过文水县的时候,洪过将所有人都安置到了文水县衙,没错,就是文水的县衙内,用兀立牙的官照兵符,他硬闯进了文水县衙内,迫地县衙里的县令,县丞,县尉,主薄等人一齐迎接出来。当着这些县里官的面,洪过笑嘻嘻的亮出乌古论习失的官照,尤其是在那个海人县令面前反复晃动几圈,那些县令县丞的官一听说是乌古论习失当面,当即吓得面如死灰,尤其是县令更是心中明白,自己地事情怕是一股脑全露了,要不然眼前这个姓洪的书生也不会大喇喇的来找自己的麻烦。 “看明白了,”洪过用最阳光的笑容对着满头大汗地县令道:“现在燕京路都总管韩王完颜亨殿下,已经带了五万大军屯住在太原府,对汾州的民乱,韩王爷不可能不管,你们这些官都给老子想好了,想好了如何去圆谎吧。另外,老子这些人就留在文水县衙了,要是等我回来他们每个人轻了一两,”说话,洪过用手夹着县令那张肥嘟嘟地脸,“我就从你身上割一两肉赔给我朋友。” 明明已经是初秋季节,而且最近太原府天气不大好颇有些阴天,可那文水县令就感觉自己仿佛是站在炎炎烈日之下,听完洪过的话登时就感觉天旋地转,扑嗵趴到了地上,不仅是县令,文水县里地官都好像没了力气似的瘫在了地上,至于那个主薄,这个时候更是只有进气没出气了。 将文水县地大小官一起吓唬住,洪过带上了林钟马三等人,跟着兀立牙飞驰向太原府。 路上自是晓行夜宿快马加鞭,不一日就见到了太原府的南门,见到高耸的南门,洪过心头感触良多,不久前自己还是志得意满的从这里起程,才不到一月光景,就变成了好似丧家犬一般飞奔回来,自己这到底是为什么?归结起来,总是自己缺少了人财势几个方面的借助。 人么,自然是手下没有精干的帮手,现在的他除了林钟外,就剩下马三齐七几个人,即便就是这几人,洪过都有养活不起的趋势,要想养人,尤其是将天王寨那些义军子弟一口吞下变成他的人手,怕是还要有钱,而且还是很有钱才成。 至于财,当然就是钱了,出门在外短了哪一样都玩不转,尤其是钱上面,洪过这次出来就深感自己地钱始终不够用,如果能有更多的钱,他也不必这么辛苦奔波,什么汾州的事情,大不了花钱雇人来查看就是了,用钱买情报,那是后世现代社会的一个基本常识。 ,说道可就多了,看似很要命地一个东西,其实人与钱关联着,如果这次洪过能有一定的权势,还至于让谢月一个土豪嚣张么,他完全可以坐在太原府,就摆平了完颜安国和天王寨的矛盾,也至于让完颜安国最后动了杀心。 唉,归究起来,还是没钱啊,洪过感慨着,这年头,没钱玩不转,有钱是老大,他娘的,要赚钱,必须赚钱。 脑中胡思乱想着,当洪过感觉马身停下时候,抬头看看,嘿嘿,竟然又是来到了河东北路都总管府门外,这一切的事情仿佛画了一个圆,还真是从哪里开始,就要在哪里结束。 这时的河东北路总管府内外,早已换成了一个个腆胸叠肚的女真猛安谋克军的士兵,任谁从他们前面走过,都是用大大地白眼仁去瞧人,唯独见了兀立牙时候,这些女真兵才小意的堆起笑脸,现出讨好的神情。可是,当这些出身燕京左近的女真兵,见着身为堂堂都统的兀立牙,竟是略带尊敬的走在了洪过身后半步时,立时脸色变得非常好看起来,当洪过和兀立牙走过去,还有些人在猜测这个白衣汉人到底是哪个。 整个总管府就好似一个大兵营相仿,来来往往地都是女真士兵,有人用府里的上好牡丹喂马,有人在张浩静心修葺的小湖里洗澡,更有人干脆在假山树丛后留下一坨坨的纪念品,一路走过来,看的洪过真是哭笑不得。 完颜亨现在已经没心思去管手下女真兵如何糟害张浩的府邸了,光是去研究汾州地军情就已经让他有些焦头烂额的感觉,汾州不大,偏偏是连接河东北路与河东南路的交汇,地理位置紧要自是不必去说,而且那汾阳军更是河东南北路的机动兵力,万一西夏背盟入侵,汾州立时成为抵御西夏的第二道防线上最关键地一个点。偏偏就是这个汾州,现在处处狼烟到处烽火,整个汾州的百姓似乎都疯了,穷人上山抢粮,富人派兵去杀山上土匪,偏偏就是强悍地汾阳军按兵不动,听不到任何动静。 “谁知道,那汾阳军到底是怎么回事?告诉我。” 洪过刚来到书房门外,就听到完颜亨在里面低声吼叫着,他回身对兀立牙笑笑,兀立牙自是明白这个时候不适合他出现,立刻有些尴尬的转身离开了。见到兀立牙离开,洪过才轻轻推开书房地门。 开门的声音惊动了屋内所有人,洪过扫视一圈,屋里或坐或站有五六个人,完颜亨自是坐在书案后,阿鲁带站在完颜亨身后,在他旁边坐着张浩,然后是几个穿着官袍带着貂蝉冠地官。 见着是洪过进来,完颜亨脸上现出欣慰之色,阿鲁带干脆是迈出一步去,然后才发觉有些失态,讪讪的站回完颜亨身后,张浩脸上现出了一种奇怪的表情,似是有欣慰也有戒备,至于那些个官则是一个个摸不到头脑,怎的总管府的警备松懈如斯,竟然让一个白衣汉人闯进了最为机密的所在? 对着完颜亨和张浩俱是拱手为礼,又对阿鲁带笑笑算是打过招呼,不待洪过说话,完颜亨已经一甩手,将屋里的官一股脑的轰出去,只留下了阿鲁带在一边。 这彼此问候和关心的话自是不会少了,完颜亨已经将洪过视为自己的福星和小参谋,见到洪过安然返回心头的大石这才放下。叙了一阵闲话后,洪过试探着问起完颜亨先期抵达河东的原因来,这个话题其实有些敏感,因为已经知道了完颜亨是得到圣旨后才加速的,这样问起来显然是有打听圣旨内容的嫌。 完颜亨倒是洒脱,耸耸肩直接扔出了一份圣旨过来,洪过迟下才打开,这不是正式发出的明诏,只是加了完颜亮皇帝私玺而已,准确来说,这不算是圣旨,只能是一份命令书。至于内容说的比较简单,就是说汾州地事情完颜亮已经完全知晓,要完颜亨立即火速前往汾州救护洪过,不能令洪过有丝毫损伤,同时完颜亨全权处断汾州之事。 “全权?”洪过抬头看向完颜亨,“真的是全权?那尚书省的明诏呢,这件事涉及了不少官员还有兵马调动,没有尚书省的明诏,即便你是宰相也不可能擅自行动吧。” 完颜亨又取出了一份黄缎子诏书,这个可是货真价实地圣旨了,上面不仅加盖了皇帝的玉玺,更有尚书省六位宰相一起副署,而且最后加盖了尚书省,中书省,门下省的三枚大印,所有圣旨需要的手续一应俱全,在圣旨中同样要求完颜亨全权处置汾州已经河东南北路一应事态,只不过没有说要救洪过。 见洪过看完了两份诏书,完颜亨立即迫不及待的问道:“改之教我,这招数上让我全权处置汾州之事,可是,我他娘的连汾州到底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啊。” 洪过思索了下,这才将汾州这些年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出来,就连翟进起兵反金也一同说出来没有丝毫隐瞒,在他看来,翟进起兵是为了报效大宋朝廷,尽一个老臣最后的忠心,临死那一刻,翟进是用一个宋人地身份堂堂正正的战死疆场,如果隐瞒下来让老人以一介金国草民的身份死去,那是对翟进翟义父子最大的侮辱,他洪过要做的,就是让千载之后的史书上,也能提到翟进父子反金地事情,让翟进这个普通武人的名字能被后人知悉。 完颜亨越听脸色越难看,越听越是心惊,当他听说了洪过冲进汾州城杀死翟兴那段时候,手上竟是咔嚓一声握碎了根毛笔管。阿鲁带看着铁青着脸不语的完颜亨,不得不摇头无奈的道:“改之,这件事你干的孟浪了,无论完颜安国贪赃枉法与否,他毕竟还没有被朝廷免官,他任命的百户就是朝廷地命官……” 阿鲁带说完,本以为洪过会起身争辩,孰料那洪过只是起身对着他躬身行礼,“过谢过阿鲁带兄提点。” 看着洪过如此诚恳的感谢,阿鲁带一下愣住了,神情颇有些不知所措,“你,你竟然不想说点啥么?” “说什么?”洪过笑盈盈的看向阿鲁带,“我来问阿鲁带兄一个问题,若是换成你在大宋境内,见到一个女真人靠杀死成百上千女真人当了大宋的官,你是否要去杀了这个人为那些死去的女真人报仇呢?” 阿鲁带肯定地点点头,洪过笑着摊开手:“那 ,所以,下次如果还有这样的事情,大不了我干地背上麻烦就是了。” 阿鲁带真想掐死笑嘻嘻的洪过,敢情这个小子根本没听进去,自己刚才算是白说了。 “背主求荣,出卖兄弟同袍,这样地人死不足惜。”完颜亨缓缓道,“倒是这完颜安国该死,竟然给我留下这么一个烂摊子,汾阳军自五十人长以上,那可是上百名军官,还有节度使司衙门上上下下的官吏,驻在汾州地河东南北两路提刑司衙门的大小官吏,这河东北路总管府上下的官,甚至是整个河东北路从县令以上的大小官,五年的谎报灾情,就将所有这些官都拉下水,我该如何处置啊。” 完颜亨仰头无力的靠坐在太师椅内:“东昏王末年朝政混乱,东昏王贪杯醉酒后动辄杀死王宫大臣,乃至是皇子皇后也不免被杀,大臣们人人自危只想芶活度日,哪里会去严查下面州县发生的事情,这才给完颜安国之辈以取巧营私的空间,可是,这次的事情牵扯太广了。” 东昏王是指完颜合剌,完颜亮篡位之后,自然要给合剌罗织罪名,不是打击报复,只是为了让自己的登机更加合法化,东昏王这种带着侮辱性的爵位,就很好的表现了完颜亮这种心思。 阿鲁带突然失声惊叫出来:“哎呀,不好,这张浩会不会也被完颜安国收买了,太原城周围有足足万余士兵,要是那样,我们可就危险了。” 听到这话,洪过登时心中一跳,不会吧,难道张浩会起兵杀死完颜亨?那和造反有什么区别了,可是,历史上张浩这老头没听说有造反的事迹啊,难道自己回到古代,会改变很多事情? 完颜亨摇摇头否定了阿鲁带的猜测:“张浩是当今皇帝即位后才调任河东北路地,理应不会与这件事有太大牵扯,不过也不可不防,阿鲁带,立即调两千人进城护卫左右,同时用我的关防兵符,将原来河东北路的兵马统统调派出城去。” 见阿鲁带听命出去,洪过试探着低声问道:“王爷,不知你下一步准备如何行事?” 完颜亨犹豫下,才不大确定的道:“这件事虽然牵扯极大,不过汾州地灾情不能再等,否则就不仅仅是一场官场剧变,就如你刚才所说的,那可是一场战乱了,若是再经过有心人挑拨,怕是这把火转眼间就会烧遍河东南北路,到时候,我们西面那个邻居,想来也不会太安稳了,如果再有西夏掺合进来,河东之事必然烂至不可收拾,那样就与陛下圣旨的心思背道而驰了。所以,我准备用本部五千人,裹胁河东北路太原府的一万驻军,迅速南下扑灭完颜安国,将完颜安国就地正法以消民愤,然后开仓赈济灾民。” 洪过站在那里思索了好一会,见完颜亨有些着急了,这才迟着道:“不知道王爷看过三国演义没有,哦,没有三国演义,也罢,那三国时候,丞相曹操率兵追讨袁绍的两个儿子,可袁绍的两个儿子跑入了辽东公孙氏请求庇护,就在曹操准备讨伐辽东时候,郭嘉给曹操上了一个计谋……” 完颜亨到底是武将世家,这些年闲着着实读了不少史书,那三国志更是看得烂熟,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洪过的意思,只是他还有些迟,因为洪过这个办法等于全盘推翻了他刚刚的想法,带来的后果将会非常巨大,“那,汾州百姓又要如何度过这个灾年?” 洪过笑笑道:“这个容易,可在与汾州临近地文水县设置施粥点,然后让人去汾州内宣传,鼓动灾民来文水就食,灾民心里有了盼头,即便有人鼓动也很难出头造反。再者,这个时间不会太久,想来入冬前将会分出胜负,那个时候也就能正式赈灾。” 第二天,刚刚抵达太原府不久的燕京路都总管,韩王完颜亨,竟然对太原上下大小官宣布,因为天气越来越冷了,他要暂时撤兵回燕京。还不等太原府大小官反应过来,完颜亨竟是带上了四千多精兵开拔撤离了太原,仅仅留下五百精兵暂时屯住太原,说是要筹粮设立施粥点,而且最稀奇的是,统领这五百精兵的竟然是个没有任何功名的白衣书生。 不过,完颜亨也不是就真的撤走了,才走到了太原府和州交界地赤塘关,完颜亨就再不走了。不过,这些事有些人是不会注意到的。 当听说了太原府突然进驻了五千朝廷精兵时候,汾州上下着实紧张了一阵子,可是,等了几天以后,又有消息传过来,那韩王完颜亨带人又离开太原了,虽然洪过被留下来,不过这个书生手底下只有五百人,而且洪过每日流连于太原府城内的大小酒楼,喝的一塌糊涂,显然不是什么顾正事的人物。 如此一来,汾州上下重新轻松下来,完颜安国重新开始了整备军队的进度,好不容易将手下扩充到了一千五六百人,他现在是无论如何都要抓住,有了军队他就有了控制汾州地实权,这个权利再不能放开了。 倒是谢月,经过那次吐血的打击后,这个汾州最大的财主竟然靠着极度坚强的意志重新站起来,并亲自跑去汾州下面五个县,找那些土豪大族一个一个的去劝说,他地目的是要和那些汾州地地头蛇结盟,让这些人把手上的私兵交到自己手中,用来对抗完颜安国急速膨胀地兵力。 不过,当谢月听说洪过带着五百人留在太原城的消息后,总觉着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他两次见识过洪过地手段,这个书生手上只有百多人的时候,就敢在汾州城里杀个几进几出,现在这个书生手下有了五百人…… 谢月当时就觉着后脊梁骨发凉,身上一阵冷汗透衣而出,现在他召集兵又多了几分干劲,就算为了自家小命,他也不得不召集更多的人马在他身边护持着。 刚刚回到州城的谢月,还没等下了马车,就见一个卖货的小贩凑到了他的马车边上,神秘的送上一个物事,然后告诉谢月,钱东家和郭东家两人请他去醉雨轩喝酒。 喝酒?掂着手里的信物,谢月心里寻思开了,这个钱胖子和郭大个是个什么心思,怎么突然要找自己密会?难道是州城里出了什么事?一想到这,谢月登时心里咯噔一下,立即拍拍车厢的木板,对随从道: “去醉雨轩。” 首发 第一第一百一十章 张浩的要求 谢月赶往醉雨轩的半路,遇到了他的私兵头子孟屡次办事不利,折损了谢月不少私兵,不过终归不是因为孟蛇处置不当,再加上孟蛇是汾州出身,又有一个姐姐是谢月的小妾,是以谢月终究饶过了孟蛇,只不过现在的孟蛇并不是私兵头子,转而去接手了当初周雄的生药铺,摇身一变从打手头子变成了药铺掌柜,当然这是孟蛇公开的身份,私下里,孟蛇还是谢月在州城里的眼线和联络人。 见到孟蛇赶过来,谢月也不以为意,却见孟蛇神情有些紧张道:“东家可是要去醉雨轩与那姓钱的和姓郭的密会?这姓钱的与姓郭的最近与那些外县的大户往来密切,也不知到底想做些什么,东家最好不要去。” 听了孟蛇的话,谢月懒洋洋的问:“那些外县的混账,最近加派了人手到州城么?” 孟蛇摇摇头,迟下继续道:“若是东家执意要去,不如带上我那店里的伙计,好歹也有十个人,万一出事护着主人冲出来不成问题。” 见到孟蛇忠心耿耿,谢月满意的点点头,算是答应下来,孟蛇又不放心的叮嘱了几句,这才留下十个打手后转身离去。 谢月常年在醉雨轩包着三个红姑娘,每到有应酬安排时候,都让这些州城最红的姑娘来招待,结果自是主客通杀无往不利。今次谢月还是将密会的场所,安排到了醉雨轩后院幽静的小院里,这里四下极为开阔,而且地处幽静,万一有个风吹草动的总能及时发现,最是密会的好地点。 谢月到后先行洗漱又喝了几口茶,这才吩咐人开席,同时将早已等候多时的钱郭二人领来。那钱郭两人虽然也是西河县地大户,在州城里有不小的商号,无奈台面底下的力量与谢月相差太远,惟有忍气吞声的任由谢月安排。 进了屋内,三人自是一阵客气寒暄,说了些拜年的话,方由郭财主迟疑的问道:“听说前些日子谢东口吐鲜血倒地不醒,不知这几日来谢东身体可是大好了?” 谢东心里一翻个,立时眼色凌厉起来,随即又将那股子慑人的眼神掩饰起来,笑眯眯的看向了郭财主,“郭大个,你从哪听到的破烂消息,这都哪和哪,是谁告诉你地,老子立马让人过去拔了他的舌头。”说话,谢月顺势笑眯眯的看向了钱财主。 那姓钱的财主一身胖肉,此时吓得竟是肥肉乱颤,面容惶恐不已的直摇手,“不,不是我,不是我……” 谢月冷笑一声。“知道不是你。就算是也没关系。放心吧。我们都是乡党。怎么也要关照下地。” 谁知道。那郭财主不依不饶地逼问一句:“这个消息到底有还是没有?” 谢月脸色不好看了。他望着郭财主冷哼一声。“有能如何。没有又能如何?” 平日里郭财主见了谢月身子骨就软了下去。天知道今天地他怎么会如此强项。竟是呼地站起来了。逼视着谢月道:“那就是有这码事了?” 谢月也是不甘示弱地站起身。依旧是那句话:“有能如何。没有又能如何?” 郭财主好像是要豁出去似地。脸色严肃地看着谢月道:“没有自是最好。若是真有。想来谢东一定无法统领我汾州父老。不如尽早退位让贤。一边休养去。让有能者代替谢东统领汾州父老渡过难关。” 谢月脸色霎时变得雪白,他没想到,平日里摇头晃脑好似哈巴狗一样的郭财主,也有逼他让位地一天,急怒攻心下一个巴掌抽在郭财主脸上,“郭大个,你今儿个是不想从醉雨轩走出去了。” 那郭财主也豁出去了,登时挥起拳头就要扑过去和谢月玩命似的。吓得一边的钱胖子连忙抱住了郭财主,一边劝说着郭财主,一边扭头对谢月惶急的道:“谢东,谢东,你看看,郭大个也就是个意气用事,到底有没有那回事,你透个实诚话,想必郭大个也不是要逼你走,只不过最近局势太乱么,太乱了,所以需要领头的人能独当一面不是……” 谢月这下是听明白了,那钱胖子名义上是拦着郭大个,实际里在拉偏架挤兑他呢,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白了:赶快让位。 谢月在汾州豪横惯了,哪里受得了这个气,立时指着钱财主冷笑道:“钱胖子,就凭你们两个,也想逼我离开,怎么,看着我地五品官帽子眼热了?我呸,也不撒泡尿照照,你们两个的祖坟冒了那股青烟么。” 说完,谢月大喝一声:“来人。” 门外立时闯进四五条大汉,都是刚才孟蛇送过来地打手,看到这些胳膊堪比小儿腰粗的壮汉,谢月心中一阵感慨,若是方才孟蛇警醒,此时地自己就真的被动了,钱郭两人逼宫不怕,怕就怕不能当时搞定这两个人,若是被他们跑了出去地话,就如放虎归山不可收拾了。 想到这里,谢月对着身子已经哆嗦的拿不成个的钱胖子,还有脸色惨白的郭大个一挥手,“请两位财东上路。” 那几个大汉闷声答应下,立即冲了上去。 “啊——你,你们要干什么?”谢月发出了惊恐的呼喊声。 原来,那些孟蛇派来的大汉,根本没去抓钱胖子和郭大个,竟然冲上来将谢月胳膊腿抓的死死的,谢月整个身子被人平抬起来,吓得着实不轻,看着那些大汉斥骂着:“你们耳朵有毛病么,叫你们抓他们两个,你们怎么敢来抓我。” “嘿嘿,”门外传来一串笑声,就见孟蛇一身武官打扮慢慢走进来,看着惊恐的谢月笑道:“省省吧,东家,他们没抓错,今天摆宴就是为了抓你,钱财东和郭财东可都是节度使大人的功臣,我怎么可能将两位财东抓起来呢。” 见到孟蛇,谢月全部都明白了,愤恨的大骂孟蛇是无耻小人。 谁知道孟蛇听后也不生气,走到了谢月面前,伸手拍拍谢月的脸蛋,“东家,州城里有好姑娘必须你先上过,有 异兽你都要想法设法弄来尝尝,你玩也玩了,吃也吃受的都享受到了,这辈子值了,不如让出位置来,让大家也过过舒心日子吧。” 说完,孟蛇也不管谢月地叫喊,对着几个大汉摆摆手:“快点送谢东上路,那边节度使大人还等着回信呢。” 就在那些人即将动手的时候,谢月突然爆发出一身狂笑来,“哈哈,你们杀了我,可要想好了,我的人不会放过你们的,还有你,孟蛇,你那个姐姐,一定会千人骑万人操,最后一刀一刀的割下肉,你等着吧,我就在下面瞪大眼等着你这个背主小人。” 孟蛇猛地转过头,冷冷的道:“那个女人不过是节度使大人安排下的婊子,你以为孟大爷真的有那么贱的姐姐么。老子背什么主,老子一开始就是节度使大人地手下,堂堂汾阳军的百户。至于你庄子上的家丁,放心吧,估计现在他们已经被人干掉了,正在下面排队等着你呢。” 谢月瞪大眼望着孟蛇,满脸的冷笑却不再说话。十几年的积威之下,被月盯着心里发毛,孟蛇急忙对那些大汉挥挥手:“快动手。” 那几条大汉大吼一声,分别拉住了谢月的胳膊腿一齐用力。 啊— 谢月一声长长地惨叫声之后,扑嗵的,谢月那没头没胳膊没腿的身子落在地上,就见那几条大汉手上一人拿着一件谢月身上血淋淋地零件。 这些人竟是在屋子里,给谢月来了个五马分尸。 全程目睹了整个过程的钱胖子和郭大个,再也忍受不住胃里的翻滚,哇的一声把胃里所有东西一股脑地吐了出来,正好糊了谢月残躯一身。 孟蛇看看谢月那双至死不肯闭上的眼睛,冷笑下摇摇头,人死了,家破了,他才不信谢月还有能耐翻盘,刚才谢月的话不过是临死前的狡辩罢了,从今天起,汾州城再没邪月这个名号。 “去,把谢东家的身子好好收拾下,也别浪费了,送去后院给那些畜生加菜,就和平时谢东家处理别人身子一样。” 出了门,孟蛇慢悠悠的对醉雨轩地老鸨子下令,就和平时他帮着谢月下令处理尸身一个语气,听的那个花枝招展地老鸨子身子乱颤,上下牙不住的彼此窜门。 忽然,就听州城里响起一阵喊杀声,接着一个人跌跌撞撞地闯到了孟蛇面前:“孟,孟头,不好了,那些土匪,造,造反了。” “谁?” “就是那些天王寨余孽,被节度使大人招降了的那个,他们造反了,正向着节度使大人府邸杀过去呢。”那人终于能把话说连贯了,可是这个消息也让无论孟蛇,还是刚走出来地钱郭两人一起惊呆了。 ************************************************************************************* 一夜之间汾州城就陷入了战火之中,在节度使完颜安国派人谋杀了谢月后,事情并没向他预计的方向发展,反是变得不可收拾起来: 谢月被杀当夜,本来被完颜安国招降过去的天王寨余部,突然发动叛乱,先是斩杀了完颜安国安置的军官,然后与完颜安国的本部亲兵发生激战,完颜安国的本部亲兵根本抵挡不住这些土匪出身的家伙,很快的败退下去,最后退守完颜安国那座坚固的节度使官邸。天王寨余部兵马立即围住了官邸,公开打出旗号要为谢月和翟兴报仇。 就在州城陷入战火后,汾州境内其他各县的汾阳军立即被各县大族缴械,然后这些大族们带着自家的私兵,汇集到一起向州城进军。 汾州大族的私军将汾州城围住,虽然是打着要维护汾州人利益的旗号,却没有任何动静,任由城内的天王寨余部继续围攻节度使官邸。完颜安国一面派人跑出去向太原府求救,一面努力和外面这些豪姓大族联络,试图达成交易帮助自己脱困。 汾州之乱这时终于从浮出水面,在世人面前展现无遗。 很多官员虽然心知肚明这一天迟早到来,不过,事情变成这个模样却不是这些官希望看到的,所以,他们要在皇帝和朝廷做出裁处之前将整件事摆平。 洪过带着一身的酒气走出了松苑,这松苑虽然不是太原城里最大地酒楼,却是最好的,前楼后院的结构有热闹也有清静,很好的满足了大多数酒客的心思,更何况整个松苑地下就是个大大的酒库,松苑的主人曾经自豪的说:如果松苑没有的酒,那找遍整个河东也不会有了。所以当洪过踏入松苑地那一刻,他就爱上了这里。 松苑门口停着一辆非常普通的乌篷马车,一看就知道是城里车行的货色,是凡有钱有势的人家根本看不上这种车子,不过,今天松苑门口可没一个人敢对这辆车子说三道四,原因非常简单,这辆乌篷马车周围站着足足一个谋克的女真兵,现在的太原府怕是再找不出第二个有这样威风地人了。 车厢的帘子一挑,就见一个脑袋探出来对洪过苦笑道:“改之,幸会啊。” 洪过用醉眼朦胧的眼睛仔细看了半天,才认出来这人正是张浩地儿子张汝霖,这人都在自己马车上等着了,还说什么幸会,可真是个好性子。他也不说破,仅是拱拱手,就一把拉住了张汝霖的袖子:“仲泽兄也有这个雅兴?正好,今日小弟喝的不过瘾,来来来,我们兄弟再回去好好喝上几坛。” 见到洪过这个模样,张汝霖苦笑下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改之要喝好酒,我有个地方,不如我们一起过去吧。”说话他竟是一把将洪过拉上了马车。 一边是吃惊于张汝霖这般力气,洪过一边悄悄对林钟打个手势,示意所有人暂时跟着张汝霖走。到了车厢里,洪过瘫在一边喘着酒气,瞪着张汝霖道:“什么地方我不管,我就要 ,最好地葡萄酒啊,哈哈,葡萄美酒夜光杯,仲泽葡萄酒像什么?”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这首唐诗张汝霖三岁就会背了,可是,当它从洪过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张汝霖竟是感觉心头一跳,不知为何好像是闻到一股子血腥味。看着憨态可掬的洪过,他故意装糊涂道:“像什么?” “血啊!”洪过大手一拍叫出来:“除了血还能像什么,仲泽兄知道不知道,每次小弟喝下那葡萄酒,都感觉像是在生饮人血,哈哈,那种感觉真的,真的很棒啊。” 嘴角抽搐下,张汝霖看着洪过发酒疯一声胡言乱语,不敢继续说下去了,一时间整个车厢里就听见洪过一人的声音,不是说就是唱,再不就是用力拍车厢地木壁。 车子慢慢停下了,当洪过被人扶下来时候,看到的是非常熟悉地一座大门,笑嘻嘻的指着张汝霖道:“嘿嘿,这,这不是你家么?” 原来,张汝霖把洪过领到了河东北路都总管府。听到洪过地话,他没有反驳,仅仅是对洪过笑着应承几句,就将这个醉鬼拉扯着进了总管府,那林钟不放心的带人跟在后面,张汝霖也没去管,只是一门心思地拉着洪过向后宅走去。 还是那处湖中小亭,虽然这时天气凉了不少,只要在亭子四下里摆上几个火盆,热气立时上来,坐在亭中饮酒依然不失清雅的感觉。 只是,这次亭子里的摆设有了变化,上次的圆桌木凳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木塌,也是木床,木塌中间摆了一张小桌,小桌两侧各有一个锦团。 张浩早已盘膝坐在木塌一侧,正端着小杯慢慢品酒,时不时点上几口小菜,倒是有说不出的惬意,唯独奇怪的是,周围没有一个下人伺候着,不要说亭子里,甚至是整个小湖周围都没半个人影。 洪过被小心放在木塌另外一侧,张汝霖这才对他父亲低头回报。张浩微微点头后,就连张汝霖都从亭子里走了下去,留下一老一少,一坐一卧的在湖心亭中。 过了一阵,张浩慢声道:“别装了,既然醒了就起来喝几杯,我这里有最好的葡萄酒,别看唐家那个小三叫的欢,我这几瓮葡萄酒他的松苑还真没有。” 唐家的三少爷,也就是松苑的主人,在太原府里人人都尊称一声“三少”的,只因这唐家是河东一等一的大家族,上百年的历史让唐家在河东根深蒂固,在河东这多山少地的地界,唐家愣是有几万亩良田,而且还有整个河东数得着的驼队,专门包揽从西夏到金国内地的买卖,虽然人人都知道唐家做的是走私买卖,可能把个走私做的好像正经生意的,满金国怕是也就一个河东唐家了。唐家的三少爷有这样一个后台,才敢喊出松苑的酒满河东最全的话来。 现在张浩竟然说有松苑没有的好酒,就在木塌对面的洪过一个挺身坐直身子,先对张浩抱拳行了一礼,这才笑嘻嘻的伸手去抓桌上那个翠绿瓷瓶。 张浩的筷子在洪过的爪子上轻轻一敲,有些愠怒道:“见了我不知道行礼,说到有好酒便跳起来,你说清楚,刚才那一礼到底是冲酒还是尊敬我。” 洪过笑嘻嘻道:“自然是为了酒么。”见张浩脸色不好,他急忙指指心口道:“所谓尊敬是要发自内心才是,只要心里尊敬,这些虚礼又何必在乎。” 张浩听后愕然,继而苦笑道:“你,你可真是个异数,看你现在的样子,倒是颇有那晋人阮步兵的遗风,可惜了,张用直一生严谨,现在又是管着太常寺,哈哈,我倒是非常想看看,要是被张用直知道了他的弟子有人要效仿阮步兵,那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阮籍曾任步兵校尉,只为了步兵校尉军营中藏的几百瓮好酒,阮籍又偏偏生性洒脱,混迹西晋官场却带着一副癫狂秉性,张浩说洪过要学阮籍,那种狂放模样要是被一生严肃古板最重礼数的张用直知道了,还不把洪过叫去打断了他的腿。 洪过佯作没听到张浩的话,自顾自的为自己倒满了一杯鲜红的葡萄酒,先放在鼻下闻了一阵,这才满意的呼出鼻腔中那带着浓郁芬芳的微酸香气,将酒慢慢倒入口中一些,让酒汁从舌尖慢慢流转,滑过舌头两侧的味蕾,慢慢品尝那种微带酸涩的味道。 慢慢睁开眼洪过满意的道:“这是西域古法酿造的葡萄酒,在金国之内想来是没有人会酿造了,可惜啊,金国上下一起用酒曲造酒,酿出来的葡萄酒老是有一股子邪性味,喝着怪怪的。张老大人,这酒不如割爱吧。” 张浩自负的笑笑,探手也为自己倒上一杯葡萄酒,小小啜饮后品尝了一番,才慢声道:“美酒虽好,终究不如性命重要啊。” 洪过心头冷笑,正题来了,刚刚的葡萄酒说白了不过是引子,也好,张浩这人看起来很识情知趣,希望他等下的话也能如此上道。用手在酒杯外沿上划着圈子,洪过没有吭声,甚至都没去看张浩,只是盯着杯中如血的葡萄酒,好似是在发呆。 见到洪过如此失礼的模样,张浩也不以为意,继续举杯将整杯的葡萄酒倒入了眼前的小菜中,“这葡萄美酒小酌入口中是佳酿,若是整杯倒出来,就不仅坏了一盘美味,更影响了你我饮酒之人的心情。” 洪过看着被破坏的小菜想了一阵,才明白了张浩的意思,那张浩是在提醒他,有些事确实要流血,适当流一些只会让当权者更开心,不过,如果是整个汾州上下都被血腥浸泡了,想必身为皇帝的完颜亮会非常不高兴。张浩这是在提醒洪过,汾州的事情不要搞得太过,该收尾了。 洪过得意起来:收尾?容易啊,开出条件吧。 见到洪过笑出来,张浩知道洪过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只要洪过肯谈条件,那所有的事情就容易解决了。 首发 第一第一百一十一章 狂风暴雨扫河东 所有人都认为,现在的完颜安国已经是焦头烂额了包括洪过在内的所有人都错了,错的离谱。就在洪过与张浩湖心亭对饮的时候,同一轮明月之下,完颜安国也在家中的花园里饮酒,陪着他喝酒的是两个土财主,钱胖子与郭大个。 现在的钱胖子可不是个土财主那样简单了,因为诛杀“天王寨逆党”谢月有功,钱胖子被完颜安国许下了汾阳军节度使判官的位置,堂堂的正七品,郭大个则是许了汾州观察使判官,也是正七品,今日的晚宴,就是完颜安国为两人庆贺升官而设下的。 几日之前,钱胖子和郭大个两个人,就像是丧家犬一样逃入了节度使的官邸,也真是丧家犬了,据说天王寨的喽兵已经把两人在州城里的商号和宅子一把火烧成白地,幸好这两人早知道州城要起乱子,预先将家人送回了乡下的老宅,总算是躲过了这一遭。 刚刚进节度使官邸时候,这两个人惊魂未定,只觉着天好像都要塌了似的,每日里连房间都不出,只是跪在地上乞求神仙保佑,到了这个光景,两人也顾不得什么了,求完佛祖拜观音,拜了观音又向玉皇大帝祷告,对着玉帝祈祷完还搜肚刮肠的想起了白莲老母,也立刻跪下祷告一阵,甚至到了最后竟是连孔圣人都一起乞求上了。 可是,不到一天时间,这两个家伙就停下了那种徒劳的行为,因为在完颜安国的指挥下,那些节度使亲兵竟然连续击退了天王寨喽兵整整一天的围攻。 不是天王寨那些喽兵不肯努力攻打,要说这些乱兵现在的心思很复杂,一方面确实有人挑唆他们暴乱,另一方面,很是有些人感念翟进父子的恩情,翟进父子之死直接原因是翟兴的叛变,但谁都清楚,翟兴就是个在台前乱跳的小丑,整件事幕后地黑手有两个,一个是谢月另一个就是完颜安国。如今谢月死了,更要把剩下那个完颜安国碎尸万段,才能为翟进父子报仇。 有了这样地心思,天王寨的喽兵第一天就堵着节度使官邸的大门攻打了十几次,最惊险的一次,已经将那扇用铁皮包裹一尺厚木板地大门撞开尺余宽的缝隙了,外面的长枪都捅进去,将门口地亲兵放翻了十几人,眼看着就要成功了,那完颜安国竟然亲自操刀,一个人迎着长枪冲过去,噗噗砍断几根长枪。那些亲兵见到节度使大人如此拼命,哪里还肯躲在后面,吼叫着一拥而上,愣是击退了那次进攻。 余下的几日,天王寨喽兵再没了第一天的勇气,即便是围着节度使官邸,也不大卖力攻打了,就是趁了这个机会,完颜安国派人偷偷溜了出去求援。说是求援,按照钱胖子估算,官邸里至少还有四五百人可以用,而且每次遇到战斗,完颜安国都是约束着部属,仅仅派出去二百人迎战,等到这二百人疲惫了,又用整备好的二百人将他们替下,凭着官邸地高墙以及手上早就准备好的弓弩长枪大斧,愣是守住了官邸不失。 早已准备好的弓弩。 这才是钱胖子和郭大个最奇怪的地方,按说即便完颜安国是武人出身,府邸里也不应该存着几百张弓弩吧,还有整整三个房间的箭矢,以及崭新的长刀和大斧,当钱胖子看到这些库存地时候,从其中闻到了一丝阴谋的气味。 三个人几杯酒下肚。接着酒力上涌。钱胖子胆子微微大了些。碰了几下郭大个没有结果后。干脆自己张口了。“呃。”打个饱嗝后。钱胖子装作不经意地问道:“镇帅大人估计。这汾州城地战事还有几日才能结束?” 他这话问地极其含蓄。只是在考校他最初到来与现在地心境上面。透出了钱胖子地一点点狡黠:从惶惶不可终日。到现在突然来问什么时候能结束战事。这前后心境变化透出了一种非比寻常地自信。自信何来?自然就是完颜安国这几日地布置了。 钱胖子这话也就是在座几人能领会。换了旁人怕是也会被绕进去。 完颜安国没了前阵子那副老态。这时脸上洋溢着一种别人从未见过地神采。令他整个人都好像年轻了十岁地神采。听了钱胖子地话。他不置可否地笑笑。然后探手取出一叠书信扔在了钱郭二人面前。“哈哈。城外那些混蛋。到了这个时候还在和我谈价钱。只不过呢。到底是些乡下土鳖。既然占了绝大地胜面。开出地条件净是些百户千户地。就没人敢来向我伸手要个判官同知一类地官帽子。” 听到判官这个词地时候。钱胖子和郭大个两人身子微颤下。若是真有人敢出来要节度使判官或者观察使判官。说不得了。他们两个必须要将这交易搅黄才成。自己冒了天大地风险挣来地官帽子。凭什么要送出去? 两人凑在一起将那叠书信翻检一遍。嘿嘿冷笑道:“果然是一群乡下土鳖。没见过世面地东西。在他们眼里。怕是一个县令比天都大了。要这些土鳖和镇帅大人谈条件。也要他们有那份胆气才成。” 这钱郭两人,一向是在西河县里数得着的财主,那西河县又是汾州的首县,属于州县同城的设置,类似后世的省会一样,用这些人的眼睛去看那些个外县人,就像是去看一群乡下人似的带着有色眼光,从骨子里不大看得起外县的人,是以他们两个说话的时候也站到了完颜安国一边。 见着完颜安国捋着胡须有些自得,郭大个这时来了胆子,试探着问道:“不知镇帅何时能剿灭外面那伙乱匪?” 完颜安国故作惊愕的看看两人,然后又是一阵故作自谦的假笑:“你们两个啊,还真瞒不住你们,哈哈,快了快了,收拾外面那些人只在本帅翻掌间,哈哈。” 钱胖子和郭大个彼此对视了下,眼色中俱是见到了欣喜的神情,总算熬出头了, 就在两个家伙想要说点什么的时候,就见一身盔甲的孟蛇大步走进来,在完颜安国面前行了个军礼,“大帅,一切都准备好了,可要现在就开始?” 见到钱胖子和郭大个两个人的眼中出现了不可思议的神色,完颜安国愈加得意起来,捋着胡须点点头,“也好,孟千户尽管出兵,本帅就在这里静候孟千户捷报。” 孟蛇一拱手,转身带着一阵哗啦啦甲叶地响声大步出了花园。孟蛇很快来到了节度使官邸地大门后面,就在门后的空场上集中了足足三百名全副武装的亲兵,这些亲兵已经是完颜安国的最后老本,这时自然下了血本来装备他们,全身地长可及膝的铁甲,下面还穿着一层皮甲,手上无一例外的拿着两件兵器,一百人地长枪兵身上带着大刀,一百人的弓弩兵也佩戴了短刀,最后一百人是盾牌兵,除去厚重的盾牌外还带着一柄短斧,从隐藏在生铁头鍪(mou)后面射出的是一道道坚定地眼神,青白的月光照在头鍪之上,反射出凄冷的寒光。 孟蛇走到了队伍最前面,对着一边没有整备的士兵打个手势,就见早已收拾好的官邸大门,被人用力拉开来,发出了让人牙酸的吱吱呀呀声。孟蛇放下了自己地面甲,端起手上的盾牌,就在大门刚刚开了个缝隙地时候,身形已经冲了出去,在他身后是排成了一队的亲兵。 外面地守卫并不严密,事实上,所有人都认为,被围攻了几日的节度使官邸早就没了还手之力,什么时候被攻破也就是个时间问题,所以这个时候那些天王寨地喽兵早就进入了沉沉的梦乡,谁都没有想到,就在这个深夜时分,被撞的破烂不堪的官邸大门,竟然会自己打开。 就在睡眼朦胧的警卫高呼出声的时候,孟蛇的身形已经在门内出现,当第一批天王寨乱军爬出来的时候,那三百完颜安国亲兵早已整队完毕,排成了一列方阵,迈着有力的步伐向依然乱哄哄的乱军压了过来。 嗖嗖嗖,弓箭摩擦空气的声音划过寂静的夜空,当即放倒了十来个懵懵懂懂的家伙,当一个头目凄厉的喊出来“弓箭”的时候,一支破空而来的箭矢正好从他大张的嘴巴里贯入,喷,后脑处一片血光喷溅,这个头目瞪大眼睛向后倒下去。几个中箭后一时间没有死去的喽兵,还在地上扭动着身子,就听一阵沉闷的踏地声连片而来,紧接着头顶被什么东西遮住了,一道寒光从天而降,这些喽兵就失去了动静。 仅仅是两阵箭雨,正面的喽兵就完全崩溃了,他们完全不敢去和眼前这些全身都藏在铁片下的军队相抗衡,本来就缺少基本的信仰,仅仅是一股血勇把他们联系起来,现在面对着看似不可战胜的对手,这些失去了忠义信仰的家伙,哪里还能团结在一起。 一举击溃了天王寨喽兵后,孟蛇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大踏步的走向附近的北门,就在北门外面,屯住着近千的私兵。当城门被打开的时候,已经有五百多私兵站在了城外,刚刚城中乱起已经惊醒了城外的私兵,可是,猜来猜去的,所有大户财主们都猜想是天王寨的喽兵发动了夜袭,谁也不会想到竟然是一群钢铁怪物从城里冲出来。 孟蛇带领兵队在城门下站了一会,稍稍喘息后,有继续迈动了脚步。 这三百人虽说不多,可是那如山的气势直逼的私兵们不住的后退,那些个财主心里都打着自己的主意:手上的私兵都是自己和完颜安国谈判的本钱,如果在这里损失了一个人,怕是以后都会少了自己一分好处。 可是孟蛇不管这些,虽说对面的私军人数越来越多,最终竟然是足足过千人,有他这些亲军的四五倍人数,他依然是带着小小的方阵,迈着整齐而有力的步伐向前缓缓而进。将那些个私兵压迫着向后退去。 终于,这些私兵被压到军营的门前,一个财主再也忍不住了,“冲,不就是三百人么,我们有几倍的人都怕了,以后还怎么去和完颜安国谈条件。” 其他的财主一听也是这么个理,于是急嚯嚯的命令自己的私兵向前冲去,呜,将近千五百人的私军连个阵形都没有,就这样好像赶鸭子一样冲上去。 孟蛇不慌不忙地站住脚步,一面竖起几近一人高地大盾,一面命令弓弩手放箭,当私兵冲进了三十步以内的时候,弓弩手退入阵中,换上了长枪兵和大盾兵在外围,顷刻间,在整个方阵外围竖起了一层盾牌,就像是为小小的方阵穿上一身铠甲似的。 长枪捅,大斧劈,弓弩吊射,一个人死了立即从阵型里站出一人替补上,短短半个时辰时间里,孟蛇也不知自己到底杀了多少人,从一开始人影蜂拥而来,到后来渐渐没了对手,当他劈翻了最后一个私兵时候,从盾牌地缝隙中间看到的是一群逃走的背影,在这样武装到了牙齿地正规军面前,那些私兵连塞牙缝的资格都没有,扔下了二百多具尸体后,私兵们终于崩溃了,再不顾自己东家的吆喝斥骂,转过身向着夜色中撒丫子跑去。 跑出了将近五六里路,私兵们终于停下脚步听听身后的声音,似乎是没有那种慑人心魄地沉重脚步声了,殊不知,从私兵开始溃退后,孟蛇仅仅带人追击了两里就停下了脚步,原因非常简单:太累了。 全身的铁甲就有足足三十斤,加上兵器和皮甲怕又有二十斤上下,这样的负重再加上走了五六里路,中间厮杀了两气,任他是个铁人也要累垮了。既然这次的大胜已经不可逆转,孟蛇也懒得带人在黑夜里去追杀,那些个比兔子跑的还快的家伙。汾州城里,还有一群人等着他们去收拾呢。 当那些个私兵好不容易坐下来喘口气时候,他们地人数已经降低到了五六百人, 估计都是趁着夜色溜了,反正汾州山多,随便躲到哪避避风头,至于那些个大户么,他们竟然还顾及军营里地粮草,很多人都跑回了城北军营躲避。 正当那些私兵坐着躺着喘气的时候,突然在前面大路上现出一层层地黑影来…… *********************************************************************************** 洪过面带微笑的看着张浩,轻轻拿起了那盘子被倒上酒地小菜,随手扔在地上,“我这个人性子简单,喜欢直来直去,这样被毁掉的菜一般喜欢直接扔掉。” 直接扔掉……张浩心头一动,他将那盘菜比作了河东北路,其实也可以说成是河东的官场,现在洪过说要扔掉,难道说…… 一想到那个可能,老人端着酒杯的手立时轻轻哆嗦了下,然后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脸色尽量平缓的像是不大经意的道:“这么说,韩王已经带人去了汾州。就是不知道韩王什么时候回来的太原,怎么也不告诉小老儿一声,也好让我略尽地主之谊。 ” 洪过笑笑,打心底佩服这位张浩张总管,仅仅从他的一句话里,就能猜出事情的大概原委,真不愧是在官场上打滚一辈子的人物。他又重新为老人倒上了葡萄酒,这才慢悠悠的道:“韩王就从来就没离开过太原府,那面文水县一百二十个施粥点,足可藏下几千精兵,不过是几千匹马有些让人发愁,还好汾州的几位没有让我太过费心。” 四千多的女真精兵,还是清一色的马队,张浩听了不动声色的啜饮一口,这才慢悠悠的道:“整个倒掉也好,既然已经坏了就拿回去让厨子好好整治一下,再端上来又是一盘好菜,说不定比以前更加美味。” 洪过听了当时就急了,汾州的事情牵扯如此之大,现在连汾州城都打的乌烟瘴气了,还要瞒着,还要保住汾州官场所有人?这老头难不成是脑梗塞了,还是胆子比天都大?他就不怕完颜亮盛怒之下大开杀戒? 洪过一口将杯里的酒喝下去,又吃了一大口菜,狠狠的在嘴里咀嚼着,瞪大了眼睛看着张浩,他打定了主意,既然你张浩要担着天大的干系去保住汾州那些官,对不住,老子不陪你玩这个玄的,没错,老子确实想留下些贪官污吏祸害下金国官场,不过这不代表老子能把所有的旧账都忘了,汾州那些个官都害过自己,别指望自己替那些个龌龊官说情,再说了,完颜亮不是糊涂蛋,这汾州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怕是完颜亮已经知道大半了,不然也不会突然下旨意给完颜亨来救自己,现在洪过犯不着为了一群仇家得罪完颜亮。 见到洪过半晌不做声,张浩有些无奈的摇头,“要是贤侄不喜欢,那,只留下主菜如何?毕竟这道主菜出于辽东之地,运到河东地界殊为不易,也非常金贵。” 洪过还是没做声,心里琢磨这张浩与完颜安国到底是个什么关系,为什么死命的要保住完颜安国?甚至不惜牺牲掉汾州其他所有大小官,都要去保住一个完颜安国。难道张浩忘记了,完颜安国才是主犯,杀掉一群同党仅仅放过主犯,这个官司满天下怕是都没见过吧。 张浩见洪过盐水不进的模样,有些无奈的叹口气,终于不再绕圈子,低声直言道:“贤侄,那主菜的父辈与我有恩,主菜又曾拜在我门下,我老了,不忍心看故人之后凋零。” 到了这个份上,洪过也抛开一切矜持了,很干脆的道:“过只是一介布衣,总管大人这些话应该对韩王千岁去说。” 张浩现出一个淡淡的苦脸,道:“贤侄莫说笑了,韩王虽然握有全权,可有些事情上,你说出来的话怕是比韩王更有用,若非如此,那上京城里就不会多出上千条亡魂了。” 洪过自是明白张浩在说自己屠尽完颜秉德所有亲属一事,他冷笑道:“秉德该死,纵然没有洪过,秉德全家可有一人能免去一死?” 张浩叹气道:“没有洪改之,凭着秉德祖上与陛下同宗,死的怕只是秉德一家几十口。贤侄,你现在虽然一介白衣,可上京城里有谁不怕你惧你,你到底要怎样才能放过那道主菜?” 洪过这时反倒镇定了,继续品着酒悠悠道:“老大人似乎忘记了,整件事里,那个主菜是必杀的人物,就算我要放过他,皇帝呢,皇帝会放了他么?” 听到洪过提到那个杀字,张浩的手又是抖了下,这才脸色如常的笑道:“皇帝那里好说,只要我们将事情抹平,皇帝不会太追查的,这个贤侄尽管放心。” 洪过心里鄙夷下,忽悠,继续忽悠,你就是个大忽悠,什么我放心,什么皇帝不会太追查,现在你要帮助完颜安国摆脱责任,自是大包大揽的什么都肯说,等到完颜亮真的追究下来了,怕是你这个老东西第一个就抽身跑掉,最后倒霉的是我。 洪过这时再不想继续和张浩纠缠下去了,这件事里完颜安国的下场已经定了,他才不信还有什么人能帮完颜安国脱身,如果当初的完颜安国只是拒绝了自己的调停,洪过今天兴许就松口放他一马了,可惜,自完颜安国安排人火烧客栈那一刻起,洪过与完颜安国之间就是解不开的仇家了,对自己落难的仇家,洪过没上去踩一脚就错了,还指望他过去搭救?真真是笑话了。 想到这里,洪过再不多说,对着张浩拱拱手,便下地离去。 张浩看着洪过的动作没有马上出声,洪过走出亭子,走上了湖边的小路,老头都没出声,直到洪过即将走出花园的一刻,张浩终于开口了:“若是只清理主菜,贤侄还肯回来和我这老东西对饮么?” 首发 第一第一百一十二章 夜盲症和死亡 颜安国背着手缓步出了官邸大门,虽然这里还横躺着首,满地都是黏糊糊的血污,对面的街道上还有没有完全熄灭的青烟升起,这肃杀的一幕却不能搅了汾阳军节度使大人的雅兴,信步在这片屠场中间,闻着那股浓烈的血腥味,他就像是回到了家乡那样亲切。 首发 身后的钱胖子和郭大个可没完颜安国这样的兴致,饶是两人最近一阵子见识的血腥场面不少了,看到眼前这幅情形依然让两人心惊胆战,两腿哆嗦着几乎要跌倒,最要命的是,他们两个现在不是以前身份超然的财主了,既然摇身一变成了官,那上官在前面闲逛,两人又如何敢自己偷溜。 这么多年,第一次在完全属于自己的地界里散步,完颜安国心中颇有些感叹,自打他来到这汾州开始,就时时刻刻感觉到汾州大户们的威胁和掣肘,无奈于手上兵力并不雄厚,而且不可能明目张胆的计算这些大户,毕竟完粮纳税维护地方的安静,还要依靠这些大户们,完颜安国在汾州十余年,从未感觉汾州是属于他的,就在今天,这汾州的天终于换了,换成他完颜安国开始秉政话事。 实际上,自打完颜安国到任后就无时无刻不在计算,早前削减汾阳军的兵力只是他示弱的一种手段,可惜,十几年来他都没有太多进展,直到那谢月向他出了谎报灾情地法子,让完颜安国看到了一举处理掉所有毒瘤的机会,谢月为他出的法子背后隐藏的无尽杀机与野心,完颜安国不是没看出来,但是俗话说得好,富贵险中求,如果没有冒险的准备,难不成还真的要等权力从天上掉下来么? 再说了,为了这个机会他已经准备了十几年,算算昨夜那些步兵身上穿着的铁甲,一套都要上百贯,光自己官邸里存下地五百套铁甲,就够他攒上三五年的,更何况为了计算谢月,派出心腹潜入谢月身边,用几近十年时间取得了谢月的信任,这可不是仅仅为了杀死谢月那么简单,要是杀谢月,一个死囚一把钢刀足以,完颜安国不仅要杀死谢月,还要抓住谢月全家上下所有财权和人脉,将谢月和他身后那些大姓豪族的势力从汾州完全铲除干净,否则后患无穷。 再有,利用谢月之死,完颜安国派人在天王寨余孽中挑唆,让这些人在城里造反,一面围攻节度使官邸,一面去杀死那些平日里不听话的大小官吏和富户,天王寨这些人是把双刃剑,用的不好就会伤了自己,幸好,他也挺过来了。 最后就是用自己官邸被围攻来麻痹汾州境内大小土豪大姓,让这些没脑子地家伙见到鲤鱼跳龙门的可能,带上所有私兵前来州城,正好让完颜安国派人一锅端掉,彻底斩断汾州境内的私兵泛滥之害。 算计到了最后,完颜安国也在为自己留下后路,他祖上是渤海人,又不是最早从龙起兵地勋臣,本来在朝中的关系并不太广,幸好他家是海人,这女真金国朝廷里的渤海人大官着实不少,就拿眼下的河东北路都总管张浩来说,这老头可就是渤海人出身,而且还是所谓地渤海王族,有这样分布在金国朝廷内外的渤海人互相通声气,他完颜安国不愁事后不能摆平整件事,大不了就是使钱么。 别看那些女真人一个个好像淳朴到不懂收钱,可惜了,完颜安国与这些女真人打了几十年交道,太明白这些个女真人是什么德性。什么叫做不收钱,那只是塞的钱还不够多,自己找的门路还不够硬,只要门子找准肯撒钱出去,那些个女真人收钱的速度不比辽国的契丹人慢多少。进入中原才不到三十年,女真人对中原地官场文化的领悟速度,要远快于他们对中原儒家文化地接受速度。 站在血泊中间,完颜安国得意的浅笑声,整件事他最得意地就是时间点的拿捏,一开始当他听说完颜亨带兵已经到达太原府地消息时候,想到的是与谢月联手造出一副汾州正在努力平叛的景象,待他听到完颜亨带兵突然离开时,马上开始实施预谋已久的计划,他就是要打谢月一个措手不及,也令朝廷的平叛军队来不及反应,这样他就能独占了汾州平叛的功劳。待到朝廷的使者下来讯问,他只要将翟进翟义父子和谢月的人头交出去,上报一个剿灭宋人背盟起事的军功,到时候功过相抵,加上朝中有力大臣的担保,自己就会安然无事的继续在汾州当土皇帝。 要说整件事有没有遗憾。完颜安国最失望地。就是没有抓住姓洪地那个书生。从朝中大佬们传来地消息看。这个姓洪地书生与皇帝关系匪浅。可惜了自己一开始没看得起他。竟然轻易下令烧死姓洪地。现在两边结下梁子了。幸好地是。过后所有要抓住姓洪地命令。都是谢月做出地。与完颜安国再无关系。在完颜安国思考中。只要自己过后给姓洪地送上一份厚礼。应该不难堵住这个布衣白身书生地嘴吧。毕竟只是一个扣押地人质。估计在上京没少吃苦。看看这些天在太原府城里地表现。也能看出这是个喜好享受地人。只要是有个喜好。完颜安国就不愁没有东西去打动姓洪地书生。 一切都是这样完美。完颜安国还在低吟浅笑时候。突然不远处传来了一阵急促地奔跑声。不等他抬头去看。已经能听到孟蛇狼狈地喊叫声:“大人。镇帅。不好了。朝廷地大军到了……” 什么。朝廷地大军。他们不是还在数百里之外地火塘关么。这些人会飞不成。怎么可能到了汾州? 完颜安国还未想清楚。北门外已经响起数千人一起发出地震天呐喊: “钦差大臣。都元帅领御史中丞。韩王千岁。驾——到——” 听到这个声音。完颜安国就感觉脑中好似响了一个炸雷。整个人晃了几晃。软软地向下倒去…… ********************************************************************************************* 按照与洪过商议的办法,完颜亨并未走远,明面上他到达火塘关停下脚步,实际上,当他甫一抵达火塘关就封锁了这座废弃的关隘,然后带领四千多人全部换乘战马,又一次原路冲回了太原,只不过呢,往火塘关行进时候是白天大摇大摆的前进,回程路上一律夜里赶路,白天就寻隐秘的山坳密林休息,从 县镇甸接触,当他们绕过太原城到达文水县南面时候派人借着搭粥棚的名义,修建好了足够容纳四千人地住所,是以四千精兵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潜伏下来。 后世的网络小说中动辄说古代人缺乏营养所以得夜盲症。天知道这个说法是从哪里鼓噪起来的,很多网络小说的作者也不假思索的就采用下来,而且越传越神奇了,竟然还有人找出论据来,从一开始地食材不全到后来言之凿凿的说中国人食物缺少胡萝卜素,竟是将这个理论丰满了起来,而这些网络理论家之所以创造出这个理论,就是声言,古代人在夜间根本无法打仗,甚至连走夜路都困难。 每次看着这种网络理论家的论断,洪过都想发笑,天知道这些网络理论家是如何发明出来这种理论地,古代人不打夜战真的就是因为眼睛看不到么? 按照吃喝的门类的匮乏来说,就在洪过穿越前那个时代,曾经有一支工农组成地军队,吃的喝的不见得就比古代军人吃的更好,甚至更差,可就是这样一支军队,在世界上是以打夜战敢夜战而闻名的,无论是从工农武装建立初期的土地革命战争年代,还是抗日战争时代,抑或是解放战争时代,都有屡见不鲜地夜间作战的战例。而这支武装在朝鲜战场上,正是靠着不断地夜战突破,才与武装到牙齿的某大**队打成平手,让这支工农组成地武装一举名扬海内外,难道说,朝鲜战场上的所谓夜战,都是打着火把和照明弹进行地?还是后世的月亮比古代的月亮更亮,就像探照灯? 如果说那支工农武装,靠着吃炒面就雪团都能发动夜战攻势,凭什么古代人就不能进行夜战了?那个什么古代人普遍患有夜盲症,所以不能夜间作战的理论,更是狗屁不通。 再者说了,翻翻史书,上面的夜战实例举不胜举,唐代中期李雪夜下蔡州,如果按照那些网络理论家的说法,李不要说是攻下敌人盘踞的蔡州城,光是夜里奔袭数十里都不可能做到:难道要一群睁眼瞎,后面人把手搭在前面人肩膀上行军么? 作为一篇中学的古文课文,那些网络理论家都没有好好研究,就言之凿凿研究什么古代人夜盲症理论,真是把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再有了,夜战一词最早就是出自《管子匡》:夜战,其声相闻,足以无乱;昼战,其目相见,足以相识。说的是春秋时代管仲在齐国进行军事改革,将同乡的人编成一支队伍,带来的好处就是,夜战之中只要听到彼此说话的声音,就能知道是友军不会是敌军假冒,白天只要彼此看看就能认出来是自己人。如果说那些网络理论家认为古代人都是夜盲症,那么在春秋时代的齐国为何要强调夜战呢,难不成管仲和齐桓公都是傻子,带着一群睁眼瞎去争霸诸侯? 如果说夜盲症是缺乏营养和食用蔬菜不全造成的,洪过更认为,那些草原上的游牧民族患上夜盲症的几率,要比中原这些农耕民族高出几倍去,不过,由于吃动物肝脏能够预防夜盲症,这个问题还要再仔细讨论了。 在洪过看来,那些个网络理论家们说古代人不打夜战,忽略了一个极其重要地问题,那就是古代人在指挥作战时候,依靠的是军旗来发令。旗语在古代军中是非常重要的指挥手段,用各种不同的军旗打出各种不同的姿势,和挥舞的动作,可以让军令最快传递,任何一支军队不可能完全依靠呐喊去指挥,更不可能靠什么击鼓而进,鸣金撤军这样简单的方法来指挥作战,一支军队是否是正规军地重要指标,就是看这支军队是否有完整的军旗指挥体系,战场上,依靠传令兵去下令根本无法应对复杂而且稍纵即逝的战场条件下指挥要求,惟有军旗才是最便捷的传令方式,偏偏就是夜间,军旗无法发挥作用,而简单的灯火传令根本无法代替军旗。 事实上,即使在一战二战时代,以美军德军的指挥手段,夜战都是一个非常复杂地课题,欧洲战场的交战双方轻易不会进行夜战,或者是尽量去避免夜战。 所以古代人无法在夜间作战,不是什么狗屁自身因素,更不是生病,只因为指挥手段无法跟上去。 古代人自是不会有什么普遍性的夜盲症,倒是赶夜路时候最好打火把,那是怕路上不平崴脚。完颜亨他们并不害怕走夜路,他手下地精锐女真骑兵很多都是打老了仗的老兵了,普通的漏夜行军不是太难的问题。 完颜亨他们刚刚潜伏下来没多久,南面地汾州就发生了变故。 完颜亨一听说谢月被杀,立即与洪过联系,两人信使来往几番,就在谢月被杀的数日后决定动手,这边洪过继续装作流连在酒楼的样子,用以麻痹河东北路上上下下的官,那边完颜亨早已整备完毕,天一擦黑就率领轻骑突入汾州西河县,午夜之后正好赶到西河县城外六七里,正撞上了那些败退的私兵,完颜亨带领大军一阵刀片子砍过去,也不去管那些抱头鼠窜的家伙,径直带人来到了汾州城下,命令众军大声呐喊,迫使完颜安国出城迎接。 等了好一阵,那汾州城内都没什么动静,阿鲁带狐地低声问道:“王爷,难道这郭安国反了?” 完颜亨虽然心下也有些怀,但是在部下面前不能流露出迟的表情,仅是脸色凝重地道:“准备撞门。” 阿鲁带眼角一挑,他们这群骑兵要下马撞门,那个代价可就大了,现在只能祈祷,汾州城里确如洪过所说的,只有五六百人守卫。 不等阿鲁带下令,那城头上亮起一片灯火,一个人脑袋探出来,“我是汾阳军千户孟蛇,请问哪个是韩王千岁?” 阿鲁带立时怒了,大骂一声:“胆大包天地狗东西,连王爷千岁都敢怀疑,小心等下要了你的脑袋。” 孟蛇见着下面军衣整齐地女真骑兵,站在一望无际的火把之下,从北门外蔓延出去好几里,当前几个衣着华贵的女真贵人高踞马上,神情倨傲不说语气非常不好,知道怕是真的朝廷大军到了,借他个胆子也不敢要完颜亨出示官照,惟有无力的对北门的军士打了个手势。 汾州城的北门吱吱呀呀的被人打开,完颜亨并未马上进城,反是兀立牙带领一千骑兵撒开四蹄冲进城,抢占了汾州城各处府库要隘,而完颜亨和阿鲁带则是站在城门口,等待汾 员出迎。 孟蛇带着讪讪的表情走到了阿鲁带面前,阿鲁带也不难为他,随手扔出了自己的官照,孟蛇自己不认字,惟有交给了身旁的一个节度使书吏,那书吏小声念道:“……燕京府路万户都统……” 孟蛇急忙抢过那本官照,小心翼翼的双手捧到了阿鲁带面前。阿鲁带收了官照后将孟蛇上下打量一番,“你是个千户?你们节度使呢,还有,汾州城里的官呢?怎么,他们的架子比韩王千岁还大?” 不待孟蛇回答,就见到城里一阵人仰马翻的叫喊,然后是一群人袍服不整的匆匆赶来,当中一人到了完颜亨面前甚至连官袍都穿反了,看那服饰,应该是个四品官,那人见到了完颜亨连忙跪下磕头行礼。 完颜亨皱皱眉,看服饰应该是河东南北路提刑司的人,还是个副使,不过这衣衫不整的模样真是不好与他说话,惟有冷哼一声,扯扯缰绳纵马踢踏踢踏地进城去了。 这时的汾州城里不时能传来厮杀声,刚才孟蛇延迟了一阵开门,就是想要去把城里的乱兵赶杀干净,现在兀立牙带人入城,又遇上了那些天王寨的喽兵,哪里会有好话说,大刀一挥砍过去就完事了。 在血迹依然的节度使官邸门前,完颜亨看到了跪在地上的完颜安国,这时的完颜安国神情镇定,如果不是不久前还只是灰白地头发这一会功夫已经变成了雪白,别人看到他都还以为这老头身上什么事都没发生呢。 完颜亨明白,这完颜安国身后自有一个势力在支持,而他从太原府绕过没得时间去和张浩打那个扯皮官司,对完颜安国的处置,只有皇帝完颜亮和洪过最有权说话,完颜亮是皇帝手握生死大权自是不必说,洪过么,他流连太原那么久了,想来张浩为了摆脱责任,一定会去找洪过开价码的,到那个时候,完颜安国的生死也能算是一个小小的筹码了。 顿马于完颜安国面前,完颜亨淡淡道:“郭安国?” 那完颜安国心中一阵战栗,完颜这个赐姓还是金太宗完颜吴乞买时代就赐下的,现在完颜亨如此称呼,显然是不打算继续承认这种恩典,完颜亨不会无缘无故这样做,想来是有了皇帝完颜亮背后地授意。 果然,完颜亨掏出一道圣旨,冷声道:“陛下旨意,本朝以前所有赐姓一律追还,各位功臣之后各归本宗,郭节镇,请起吧。 ” 说完,完颜亨也不去搭理郭安国,竟是踢踏踢踏的纵马步入了节度使官邸,从这个时候起,汾阳军节度使官邸就成了他的行辕。 随后,完颜亨手下骑军四出,一面剿灭汾州城中地乱兵,一面派人去收缴汾州城四门外的私兵军营,同时将所有参与围攻州城的汾州大户抓回来,暂时拘捕在提刑司大牢里,最后,则是完颜亨调遣军队到汾州下面各县宣读旨意,严令各县主官严守县境,安抚四方百姓,同时立即开仓赈济灾民,“如有一人死于饥荒,自县令以下查办”。 但是,那个汾阳军的节度使郭安国,完颜亨仅仅任由他住在行辕地一个小院里,不闻不问甚至连见都不见,似乎是在等什么。 完颜亨进驻了汾州后的第四日,他要等的人终于姗姗而来。 在五百骑军的护卫下,洪过施施然走进了汾州城,一别半月,这汾州的天已经完全变了,当他走进汾州城北门的时候,特地在马上伸了一个长长地懒腰,又重重吐出一口浊气来,“啊哈,今天的天气不错么。” 那张汝霖从马车里探出头来,看着洪过此时一副小人得志样子,着实是哭笑不得,这个洪过实在让人看不透,有时候他傻地就像个书呆子,有时候偏又显现出自己的精明,甚至是一种让人恨得牙根直咬地狡黠来,更多时候,洪过表现的不像是个书生圣人门徒,更像是个有点滑头地小骗子。但是,他脑中想起了父亲张浩临走时候的告诫: “那洪改之看似随性,实则最重情义,而且性情乖张,只能以恩义结交,不可武力威逼,你一路上要多和他交好才是。” 一行人缓缓来到了韩王完颜亨的行辕,洪过跳下马与张汝霖客套几句后,径直去见完颜亨,竟然是将张汝霖一个人扔在了大门口。看似这个举动非常无礼,张汝霖心里明白,这是洪过给他留下了空间和时间,让他去办好那件事。 经人引领到行辕内一座小院外,看着院门外没有一个仆从和护卫,甚至是连个看门的家人都没有,在热闹的行辕之中,这小院非但没有沾染上一点热闹的气息,反是带着重重的暮气和阴晦感觉,浑不似活人居住一般。 张汝霖迟了一阵,终于叹息一声,伸手推开了院门,院内响起了一个迟疑的声音:“谁?” “告诉郭安国郭大人,就说有同门来拜。” 张汝霖的话传进去没过多长时间,就见一个青衣仆人神色惶恐的跑过来请他进去。在院中优雅的房舍中,张汝霖看到了他此行需要见到的人物——郭安国。 见到张汝霖来拜访,郭安国脸上先是一喜,随后就是脸色骤变,身子颤巍巍的站起来想要迈步出去迎接张汝霖。那张汝霖无奈的摇摇头,眼前的郭安国,可还是过年时候到太原去拜望张浩那个郭镇帅么?雪白的须发,满是皱纹的脸上泛着青灰色,没了半点生气的眼睛,仅仅在看到他的时候才有了些神采,整个人若是无人搀扶竟然不能站起身了。 张汝霖叹口气道:“师兄,你的胆子未免太大了些,这可让我父亲如何帮你收拾残局啊。” 听了这话,郭安国突然现出一丝冷笑:“张仲泽,你少给我装蒜,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年初送入都总管府内那份子,你才是拿最大一份的,怎么,现在嫌烫手了?当初可是有人亲口告诉我,只要是在河东两路,出了事他一体帮我担下。” 张汝霖脸色不变,还是那种忧虑的表情道:“你以为我没在父亲面前帮你说好话么?为了你的事情,父亲打得我差点没法站起来,还要我怎么帮你……” 郭安国迫不及待的打断了他的话,“长话短说吧,他们究竟要如何处置汾州的事情?” 张汝霖伸出两个手指道:“两个消息,一好一坏,你想先听哪个?”(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首发 第一第一百一十三章 死,很容易 过到完颜亨面前打个转就出来了,不是他不想多聊聊颜亨太忙了,现在整个汾州都被控制在手中,完颜亨不仅要分派各县赈灾情况,还要将整个汾阳军上下全部官都抓起来,甚至是提刑司的大小官也一个没落下,一股脑扔进了提刑司大牢里,挨着个的过筛子般审讯,罪名轻的暂时放过,稍微严重的罢官免职,至于那些直接伸手参与了这几年谎报灾情分肥的官,就只有上报给尚书省,等待朝廷发落。 自己的那些跟班自然也是跟来了汾州,洪过正要出去下属,就见翟莹一身孝衣满脸泪痕的走来,这翟莹本来就是身体轻盈但不失练武人的健美,长得又是清水可人,现在配上这身素白衣衫,更将衬托出一副我见犹怜的感觉。 翟莹对着洪过盈盈拜倒,吓得洪过连忙伸手去扶,孰料一把抓住了女孩的小手上,吓得两人又是一起缩回去,洪过还好些,只是干咳几声略微掩饰,那翟莹还是个没出阁的大姑娘,一下羞得脸都红了。 洪过暗自苦笑,前次这丫头扑到自己怀里哭得跟泪人相仿,现在碰碰手就脸红,女人啊,真是捉摸不透。 不等感叹完,翟莹用细弱蚊呐的声音道:“洪,洪大哥,多谢你帮我爹爹和爷爷收拾了身子……” 见到翟莹这身孝衣,洪过就明白这姑娘是为什么而来,对他来说,收拾翟进父子地尸体只是份内之事,凭着洪过在完颜亨眼前的面子,做这点事还不算什么,换作别人怕是提都不敢提。 洪过连说不敢,这件事不过是他作晚辈份内的事情,等下还要去翟进父子灵前敬香,帮忙守孝才是。 这番话一说出来,竟是令翟莹的小脸又红了起来,也不知这个姑娘想到了哪里去,用几乎是低不可闻的声音道了谢后,又说在后面房中有人要见他,然后就急急的跑开了。 望着跑远的翟莹,尤其是隐藏在孝服之下的婀娜体态,洪过说不动心那是假话,他毕竟是个正常的男人,前阵子刚穿越过来,被人打了几次一直有伤在身,另外家境也不大好,所以说对外在美丽的鲜花多数选择视而不见,现在一切都有所改观,那个,自己地生活是不是也应改变一下呢? 直到翟莹消失在拐角,洪过这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深吸一口气后忽然想起来,刚刚翟莹说啥,后面有人等自己,那是谁啊?洪过一面走向后院,脑海中一面还不断浮现着翟莹全身缡素的身形。 随便抓个仆人就知道了自己被安排好地住处。乃是极为幽静地一处别院。独立在花园一角。想来是完颜亨或者阿鲁带亲自安排地。知道自己喜静不喜闹地性子。门口是严五带着两个天王寨地子弟在守卫。至于洪过带来地其他人。早就在汾州城里地客栈中安置下了。 此时已经入秋许久。院中微微有些萧索之感。幸好这个院子有人细心打扫过。看上去依然生机盎然。 洪过走进了院中正房。在客厅里没看到人影。不禁心中狐。到底是谁啊? 忽然听到客厅东面地卧房里发出一声轻微地叹息。洪过一下愣住了。那是个女人地声音。自己队伍里除了翟莹。还有别地女人么?一下子。洪过脑海中浮现出一具**着被人绑缚住地身子。那白腻地**还有惊恐无助地表情。竟是瞬间勾动了洪过心底压抑了很久地邪火。 但是。站到卧室门口。洪过犹豫了起来。自己地那种心思是不是太过下流邪恶了? 等了一阵。屋内忽然又是一声叹息。这次地声音比刚刚高了少许。紧接着。一个带着些许磁性地女人声音从卧室内飘出来:“既然来了。难道还要吝惜一见么?” 洪过忽然笑了,自己一个大好男儿竟然被个女人吓住了,就算以前自己看到了不该看的又能如何,自己好歹是救了那女人一条命,就算是自己起了邪念又如何,大丈夫喜欢就是喜欢,说出来总比憋在心里强吧,要是你情我愿的,干脆娶进门就是了。 想到这里,洪过定定神,镇静的推开卧房的门,迈步走了进去。 甫一进门,洪过环视了一圈,在外间竟是没看到人影,就见卧房内外间中间挂着薄薄的纱帘,内里一道窈窕地身影晃过,给了洪过惊鸿一瞥的感觉。 心头狐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意思,洪过关好卧房的门,站在纱帘前并未走进去,他自诩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不过,眼前的事情透着几分诡秘,还是小心点的好。 内间地女人等了一阵,只见洪过站在外面并不动身,这才不得以的长长叹息着,一只素手从纱帘慢慢探出,洪过地目光立时被这只小手吸引过去,但见秀长的五指被葱白地肌肤包裹着,从指肚到手掌呈现一个美丽的弧线,一点猩红地颜色衬在这只手指上,竟生出异样的妖艳美感,随着手指轻轻勾住纱帘的动作,让洪过生出一种想循着小手向上一探究竟的感觉。 纱帘慢慢撩开,洪过眼睛一下呆住了,就在纱帘之后,隐藏着一个全身缟素的曼妙身形,经过特意改制的素白孝衣,紧紧包裹住躯体,将身体上每一道曲线都完美的呈现出来,纤细的素白弓鞋包裹的是一双隐隐可以看出弧线的玉足,紧窄的孝衣下摆让人看了,会替她怀能否迈开步子,微微侧过身去,修长的腿部以上的身子,现出个美妙的S型曲线。 妇人的头发没有盘起,仅是散垂下来,恰好遮住了她的脸,偏又带来一种与其他女人完全不同地野性之感,让男人一眼看去就会生出想要征服的**。 咧咧嘴,洪过有些迈不动道了,天知道这个女人要干什么,反正他现在只想“干掉”这个女人,就地正法,不留情面。 看着洪过有些口干舌燥的样子,女人轻启朱唇,低低道:“一月之前,比干山中,那场大胜可是足下之谋?” 不大明白这个女人问那个煞风景的事情做啥,只是这时的洪过脑中有些缺血,也不多想就点点头,“是啊,是我想出的办法。” 女人轻哦声,身形慢慢移了一步,“那,对手所有人可是当场丧命?” “ 除了几个小鱼小虾,大部分都把命扔在那了。” “里面有个叫周雄的人,你可知道?”女人又挪动一步问道。 洪过刚要回答,忽然脑中闪过一丝警觉,身子猛地倒退出去,就见眼前寒光闪过,一柄匕首竟是擦着他的脖子而过。 这一下将洪过吓得是全身冷汗淋漓,再看过去,那女人有如疯了一声扑过来,咬牙切齿的喊着:“我要杀了你!” 哪里想到本是个旖旎情形,会出现这种变化,洪过堪堪又闪过道寒风,可是那女人就像是疯子一般不依不饶,匕首每一击都在洪过头脸脖子附近晃动,刀刀都要命的架势。 洪过身子突然歪倒,好像一个没站稳整个人向后倒了下去,那女人心中大喜,立时扑上前对着洪过胸口就扎。 谁知道,那洪过身子虽然向后倒下去,可脚下并未挪动,反是一脚突然大力踢出,狠狠踹在女人前胸,女人惨叫声倒飞出去。 洪过倒地后来不及爬起来,干脆大吼一声跃起扑到了女人身上,大力握住了女人持刀地手腕,这些日子洪过跟着林钟打熬身子,那手上力气着实涨了不少,现在好似抓小鸡一样握住了女人手腕,女人吃痛下再也拿不住,匕首当啷掉在地上。 这时的洪过整个人压在了女人身上,孰料那女人丢了匕首后,对着他的下身抬腿就是一脚,幸好女人仓促起脚,没有踢准,若是真的踢准地方,还不当时就将洪过身上最重要位置废掉,饶是如此,洪过吃痛之下也是龇牙咧嘴的险些叫喊出来。 就在洪过吃痛的功夫,那女人竟是翻过上身还要去抓地上地匕首,这没了刀都如此厉害,要是被女人抓到匕首还能有好,洪过气得登时一个耳光打过去,然后用身体压在那女人身上,无论女人如何扭动挣扎都不放开,一边单手死死扣住了女人的两个手腕,一边解下自己束腰的布带,将女人双手牢牢绑住。 洪过爬起身,谁想到,这女人已经被制住了,竟是两腿还在乱踢乱踹,不得以,洪过惟有胡乱扯下一根布条,又将女人双腿拉到背后与双手绑在一起,这时候,女人四肢都被捆在背后,有如四马攒蹄般绑住,加上嘴里被洪过塞进一块手巾,算是彻底被制住。 这些事情说起来容易,洪过要做成真的废了极大的力气,刚刚捆好,他就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上下打量自己的身子,幸好除了几处擦伤外再无其他伤痕了,这才放心的去看那个女人。 抬眼细看,洪过竟再挪不开眼了。 女人本就生的好看,身体曲线也好,不然刚才就不会将个洪过诱惑的魂不守舍,现在一番扭打下来,身子又被洪过反绑住,身上地孝衣早就被撕烂了好几处,露出内里的小衣也就是内衣来,这还不算,刚刚女人也是用力厮打着,脸上泛起阵阵酡红,秀发四散半掩住面容,一双眼睛明明是在瞪视洪过,偏就水汪汪的透出一股无助和恐惧,这眼神看在洪过眼里,比**还厉害,身上某个部位立时觉醒起来。 洪过此时心里说不出到底是恨还是喜爱,只是下意识的走到女人身边,探手轻轻在女人那双水汪汪的眼睛上划过,然后沿着俏挺的鼻子慢慢来到那双朱唇上,女人不甘的一张嘴,竟是想咬洪过,被他飞快闪开,接着,他的手指轻轻在女人白皙的下颌划个圈子,又沿着女人的脖子慢慢向下挪去,直到已经破裂开地衣襟前,洪过的手指没有离开女人地肌肤,就这样探进了女人的胸口,指肚一面感受着女人前胸的滑腻,一面悄然上了女人那丰满地隆起,在每一个因为刺激而微微立起的小粒上划过后,刚好绕着女人前胸那处草莓一圈,这种温柔细腻地挑逗是女人以前从未感受过,当洪过的手指攀上最后那处草莓地时候,摸到的是早已立起地小头。 慢慢揉捏着女人地胸前的立起,洪过的眼睛望着那早已有些迷离的水汪汪双眼,轻轻道:“周雄是你什么人?” 一句话将女人从温柔的迷离中惊醒,眼睛中重新现出怒火,脑袋晃动着表达出心头的愤怒。 洪过没有害怕,反是掏出了女人口中地手巾,女人立刻大骂出来“狗贼,我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你杀了我吧,不然我一定不会放过你……唔……” 洪过重新将女人的嘴堵上,学着后世在东面小国某些动作片上看到的,使劲一捏女人胸前那处立起,那充血而挺起的所在被人狠狠捏下去,女人登时痛的眼泪几乎淌下来。 洪过忍住了想进行下一步的方法,嘶啦一声裂帛声响,将女人上半身的衣服尽数扯开,现出了女人丰腻白皙的前胸,以前隐藏严严实实从不有丝毫外露的前胸,被人一下撕开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女人身体马上立起一些小疙瘩,紧接着,洪过两只大手分别抚上了一处耸立地小立起。 洪过这般近乎**的挑逗让女人呼吸有些沉重起来,他又一次取下了堵嘴的手巾,“周雄是你什么人?” 身体半裸的暴露在男人眼前,本应该自己丈夫才能碰触的位置,被一个陌生男人恣意玩弄,那种羞耻的感觉令女人终于流下了眼泪,也让她心底的防线崩溃了,她有些歇斯底里的叫喊出来:“是我父亲,你这奸贼,淫棍,你除了对付女人还会什么,你和那个邪月有什么分别……” 洪过弹了下女人胸前挺立的草莓,冷笑道:“没分别,如果有,仅仅是谢月那个死人没能占有你,而我呢,现在要做你丈夫才能做的事情,你就当我们都是一对人面兽心地家伙好了。” 嘶啦,又是一声撕碎衣服的声音,洪过已经将女人的孝服完全撕掉,只剩下贴身的小衣,那四马攒蹄的姿势绑缚下,女人大张着腿躺在地上,就像是在勾引男人似地。看到自己用一个极度羞耻的姿势暴露在洪过眼前,私处上面只余一层薄薄地衣襟遮羞,女人却不再叫喊,只是死死咬住下唇,闭上眼好像放弃了一切抵抗。 就在洪过准备剑及履及的功夫,屋外响起严五一声高喊:“主子,张先生请见。” “他妈地,” 骂一声严五扰人好事,他知道张汝霖干的是什么事身上脱下地衣服重新穿回来,不过,那个女人他却是扔在了床上,细细的用薄被盖好,这才走出了内间,当他准备开门走出卧房时候,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身看着床上把头偏向内里的女人,说道:“对了,来的时候有人告诉我,你那个丈夫,已经被谢月派人杀了,至于你们家其余的亲戚,也都被谢月杀了,你的继母么,是谢月自己动手的。” 说完,他开门出去,那女人侧躺在床上,闻听自己已经是家破人亡,虽然早有心理准备,这时依旧情不自禁的流下两行眼泪来。 房舍门外,严五一脸坏笑的看着洪过,谁想到,洪过出来也不二话,照着他屁股就是两脚,“他娘的,老子在里面那么热闹,你们几个小子怎么不进来救命。” 那严五满脸委屈的张了下嘴,最终还是没说出话来,只是在心里嘀咕:您老人家在里面那叫一个热闹,我们在外面听的都流了,哪个敢进去啊。 在院外,那张汝霖还是一脸的云淡风轻模样,深秋季节竟然还摇晃着一柄金丝镶边的折扇,看的洪过那叫一个寒啊,因为他想起了后世看过的一部古装大片来。 快步走到了张汝霖身后,洪过略带戏谑的笑道:“张兄也懂种花养草布置庭院?” “略懂……” 张汝霖还待继续说下去,就听身后扑嗵一声,急忙转头一看,就见洪过整个人都栽倒地上,他有些不知所措地惶然道:“改之为何如此不小心?” 洪过在心里大骂:老子是被你吓到的。然后又将张汝霖上下打量一番,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个,你,认不认得一个叫做金城武的?” 张汝霖低头思索再三,终于茫然抬头道:“姓金?是否是那高丽人氏?若是高丽人,我倒是认识一些姓金的,是否有叫这个名字的还要仔细打听,至于我中国上邦之人内,我敢断定不认得此人。” 这金国自从击败辽宋后,因为占领了中原地区,是以常自称“中国”或者“中原之国”,表示自己的所谓上邦地位,倒算是他们有自知之明,还不敢在内外诏书里自称“中华”,知道自己在文化上还不是中华文明的正统。这时只有南宋才会去自称“中华之国”。 洪过拍拍胸口,暗道一声:你要认得我就要疯了。这才重新抱拳施礼问张汝霖的来意。 听了这话,张汝霖脸上现出愧色来,见到他这个表情,洪过登时心里一翻个,难道说,那件事张汝霖都办砸了?不能把,好歹张汝霖也是未来金国的宰相,怎么会如此小事都办不好? “改之,那郭安国死活求我,说他上路前只求再见你一面,这,他这个要求,我真地是不好拒绝。” 看着张汝霖作难的表情,洪过脸色不大好看了,他和郭安国的仇结的太深,或许郭安国和张汝霖都不觉得什么,但是洪过自己知道,这个仇,没法子解开。 所以,洪过冷冷道:“他现在想求我了?太晚了吧。” 张汝霖摇摇头,淡漠的道:“他现在必须上路了,不过,我看他临行前最后一个要求,这才过来请改之帮忙。” 淡淡的一句话中,洪过听出了张汝霖那决断时候地气魄,这才明白眼前这人果真是未来能位列执宰的人杰,与这等气场强大的存在交往,洪过明智的点头道:“也好,我就看看这郭镇帅临行前有什么善言。” 此时的郭安国,既没了早先第一次见到洪过时候的热情,也没了杀死谢月时候的气定神闲,更不会再有那独掌汾州时候的得意与霸气,现在的他不过就是一个小老头而已,静静的缩在椅子上,看着洪过慢慢进来,看着洪过对他躬身行礼,看着洪过自顾自地坐在他对面。 两人对视了一阵,郭安国突然哈哈大笑,笑得是那么开心,那么舒畅,那样的,凄凉。 洪过静静的看着郭安国现出狂态,拿起酒壶为他的酒杯斟满,然后才淡淡道:“人说,爬的越高跌的越惨,只有当人达到了顶点时候,突然跌下来才是最惨的。” 郭安国猛地顿住了笑声,死死盯住了洪过:“所以说,你选择了我刚刚控制汾州的时候,才派兵打碎我的美梦?这一切都在你的计算之中?” 洪过笑笑摇头,随手端起酒杯敬了郭安国一杯后,也不管郭安国是否有动作,自己一仰头喝干了杯里地酒,“如果能把这一切都计算进来,那我就是诸葛孔明再世,而不仅仅是个洪过洪改之。” 郭安国也端起酒杯,盯着泛着微黄色的酒汁呆看一会,这才仰脖将其喝干,“我全部计算到了,只可惜,没去计算你这个布衣书生,你才是我这盘棋中最大的也是唯一的错招。 就为了我的失败,我们真应该喝一杯。” “那是我运气好。”洪过淡淡道,“运气也是实力地一部分,你的失败是天定地,你的运气太差了。” 郭安国突然死死盯住了洪过,“那张仲泽给我带来两个消息,一好一坏,好消息是,我地家人能全部保住,坏消息是……” 洪过静静听着郭安国的话,这两个条件是他与张浩商量出来地,自是早就知道了不必再提,只是现在听到郭安国自己说出来,倒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底。 “坏消息是我必须死,立即就死。”郭安国盯着洪过,一字一句的道:“我要知道,你能不能保证这两条?” 洪过淡然道:“这你应该去问仲泽兄。” 郭安国一摆手,“他张浩或许能看在旧日情分上会信守信诺,可那张仲泽是头狐狸,狐狸的信诺也值得我相信么?我要你来保证。” 洪过突然站起身,掸掸衣摆,施施然走向了屋门,站在门口看着院内那个神色惊慌的青衣仆人,忽然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说完,他大步走出了这间死气沉沉的屋子。 当日,金国汾阳军节度使郭安国,于家中自刎而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首发 第一第一百一十四章 活,不容易 过走出郭安国的小院时,再没看到张汝霖,心道这的通透,知道郭安国见过他后必死无,现在一准是去了完颜亨那里拉关系谈条件,看看能不能从提刑司大牢里捞出几个张家的门生故吏,那张浩镇守一路也算得上是一方诸侯,未尝不能进入中枢成为宰相,这种能与张浩拉上关系的机会,想必完颜亨也不会放过,两方就像是寻花问柳的嫖客遇到了妓女,自是打得火热。 洪过懒得去看这些交易,径直回去了后院的精舍。 推开卧室的门,那女人也就是周雄的女儿,一如离开时模样躺在床上,侧着的头听到房门动静转过来看一眼,见到是洪过时,竟有一闪而过的欣慰,只是这种神情闪的太快,快到洪过也不敢确定。 说实话,见过郭安国后,洪过已然没了刚才那种强暴女人的心思,现在心里想要做点什么去消磨下时间,却又什么都不想做。就在这种矛盾的心态下,洪过来到了床前。 看着女人微微颤抖的身子,洪过淡淡笑了,继而平静的道:“那个节度使死了,被我逼死的。” 女人瞪大了眼睛去看洪过,在汾州谁不知道,节度使大人就是天,是一言能决汾州上下所有人生死的天王老子,这样一个在汾州人眼中看上去高不可攀的人也会死?而且还是被这个姓洪的书生逼死的? 不知为什么,洪过现在就想说点什么,明知道眼前这个女人不是能够交流的对象,偏偏是开了口继续说下去: “其实,我完全可以留给郭安国一条生路,可是我没做。汾州的事情,前面被人挑唆着当恶人的有你那个老子周雄,也有天王寨的翟兴,还有那个钱胖子郭大个,以及那些跑来围州城的白痴。但是幕后的黑手是另外两个人,谢月和郭安国,而实际上,谢月也是个跳梁小丑,是被郭安国利用的,在台前妄作小人的小丑,真正幕后策动这一切地是郭安国。但是,郭安国自己手上没有沾太多血腥,而且他是官,在河东官场和朝廷里收买了一大批人,可以在危急关头帮他说话,这样一个人结交的价值比结仇的后果要大的多……” 女人渐渐被洪过的话吸引住了,听到后面那句话,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洪过。 “是啊,我为什么一定要逼死郭安国呢?这不是给自己树敌么?”洪过自嘲的笑笑,“我起家是个宋朝放在金国的人质,虽然有许多女真人与我结交,这其中最牛的就是现在的皇帝是我地师兄,我还是堂堂韩王家的教书先生,两个人看起来都很器重我,也很信任我,如果我回去上京城,想来也会有很多女人贵人愿意与我交朋友。哈哈——” 洪过干笑几声。看着屋顶。脸色慢慢冷下来:“可是。皇帝师兄就真地可靠么。自古最是无情帝王家。皇帝对自己地家里人都能无情。我一个小书生还不是说杀就杀。现在地我在那个皇帝师兄看来还有些价值。可以用来作个参谋。所以他才看重我。但是。朝廷里已经大事底定。朝臣都开始向皇帝师兄效忠了。我这个参谋师弟地作用只会越来越低。最终被他无情丢弃。到那个时候。我又凭什么嚣张?” 洪过突然感觉身子很累。仰头躺在了女人柔软地身子上。探手一摸。是女人丰腻地前胸。两眼继续看着屋顶。一只手在女人前胸上慢慢揉捏着。自顾自地道: “那位韩王倒是个实诚人。起码比皇帝师兄可靠地多。但是。现在地韩王千岁更看重地。是我与皇帝师兄地关系。一旦我在皇帝师兄那里没了价值。立刻也会在韩王千岁眼里失去价值。另外么。这两个家伙都是在拿我当替罪羊使唤。在上京。我被人当刀用。杀完颜秉德全家。杀光完颜秉德上下十族。上千条女真贵人地命啊。皇帝师兄怕自己动手会出事。就让我跳出去给他探路。顺便杀光完颜秉德地亲戚帮他出口气。他真地当我不明白么?再说那韩王千岁。为什么河东这次地事情。韩王千岁要尊重我这么个小白衣书生地想法。要听我地调动。真以为是他看重我么?他是要拿我当刀子。让我来动手解决河东官场。到时候得罪人地是我。卖好结交感情地就是他了。嘿嘿。都他娘地打得一手好算盘。” 听到洪过这段话。那女人身子微微颤抖下。洪过立时感觉到了。伸手拍拍女人地脸蛋。他笑笑道:“知道我为什么要逼死郭安国郭节度使么?” 女人不自觉地摇摇头。 洪过笑着道:“立威啊。我在上京杀那么多人。效果好得很哦。所有人都怕我。越是女真那些贵人越他娘地怕死。我敢杀人。只要是得罪了我地人。就动刀子让他死。让他全家不得好死。那些女真贵人怕我怕地要死。这才有我现在地格局。要是我在河东被郭安国利用了。谋害过了。甚至被人像撵兔子一样撵出汾州城。都不能动手报复。他娘地日后谁还怕我?等到那些女真贵人一个个地。都来得罪我收拾我地时候。我难道还真天天跑去皇宫里告状?” 洪过转过头看向女人,笑着道:“所以,郭安国必须死。” 女人看着洪过,明明就是一张年轻而且略显俊朗的脸上,带着笑容说出这般冷酷地话,他的身子微微哆嗦下,双眼中露出了一丝复杂的眼神。 洪过继续玩弄着女人的身子,轻轻掐了下女人的脸蛋:“你叫什么名字?” 自己半身**着,就像是个淫妇般躺在男人身下,女人脸一下羞红了。见到女人没有说话,洪过坐起身来,竟是要离开的样子。女人见到这个情形,急急的开口道:“秀娟,我叫周秀娟。” 洪过转头看着低垂着连的周秀娟,探手将女人的头扶起来,“我如果松开了你,你第一件事要做什么?” 那周秀娟瞪着水汪汪的眼睛看向洪过,“杀了你。” 洪过哈哈大笑起来,探手摸着周秀娟的前胸,“很好,看起来我应该让你现在没了力气杀我才成。”见到周秀娟又现出那种惶恐的表情来,洪过一把扯开了薄被,大手几下就将周秀娟身上的小衣完全撕光 反绑着倒在自己身下,有如羔羊般无助地女人,慢充血的道:“很好,你终于重新勾引起我对你的兴趣了。” 说完,洪过扑在了周秀娟**的身体上…… 屋内,先是响起女人的尖叫声,而后慢慢变成了哼哼唧唧的呻吟声,最终,随着一声如诉如泣的悠长嘶喊后,再没了声息。 又过了一阵,洪过才慢慢站起来穿戴整齐,随手从床榻上抽出自己束腰带扎在身上,忽然想起来,刚才这束腰带不是解下来捆住周秀娟了么?怎么现在…… 转头向床上看去,凌乱的床榻上,周秀娟两条修长的白腿正无力的垂在床榻外,两手自然分开,整个人好像个“大”字倒在了床上。 洪过笑笑,也不去管这个矛盾地女人,神清气爽的走出了卧房。 外面的天色早已暗下来,可这座行辕里依旧是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洪过抓住一名女真兵打听下,那面郭安国的死早已禀告了完颜亨,完颜亨下令允许郭家人收敛尸首,到节度使官邸外另行安放设置灵堂。 洪过轻抚下额头,低声嘀咕了一句:“还没了结啊。” 那个女真兵听不清洪过说什么,傻傻的抬头看去,却见洪过已经优哉游哉的走远了,径直出了行辕的大门。 出了行辕绕过一条街,洪过按照记忆中的方位找到了目地地:邢家老店,一家客栈,现在已经被洪过完全包下来,挤进去一百多人。此时正是晚饭时候,虽然被人包场了,可这邢家老店依旧是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 洪过施施然走进店房门,就见到一群全身缟素的精壮小伙子,正在院内劈柴烧水准备做饭,见洪过走进来,这些天王寨的子弟立时站起来,大着嗓门对洪过行礼,在他们看来,洪过虽然是个书生,可不仅得到老寨主翟进的重视,更是个敢作敢当的好汉子,值得他们尊重。 洪过随性的摆摆手,走到了后院,迎头遇上了接出来的李光宗。 那前二当家还是板着脸一副死人脸模样,对着洪过点点头,侧身让开路,示意洪过进去说话。 后院正房里不止一人,韩思古半躺半坐的倒在炕上,一身素白孝衣的翟莹在屋里忙活着什么,见到洪过进啦,韩思古想要坐直了打招呼,被洪过抢过一步按在那里,现在不是前阵子风声鹤唳时候,洪过要招揽屋外地人手,着墨点却是在屋内几人身上,自是不会在几个人面前拿大让人小觑了他。倒是那翟莹见了洪过,先是侧脸横了一眼,然后才笑眯眯的将一杯热茶摆到了洪过面前。 李光宗没什么客气地,坐下后马上开门见山的道:“下午节度使大人死了,据说是被你逼死的。是真的么?” 屋里其余两人显然不知道这件事,一齐看向了洪过,洪过摸摸鼻子,道:“好像有这么回事,没想到你们也知道了。” 李光宗脸色不大好看的道:“你做地太不小心了,郭安国在汾州的势力盘根错节,根本不可能一下铲除干净,你地事情下午做了晚上就传的满大街都是,简直太危险了,等下回去时候多加小心,最好多带几个人回去。” “呃,好吧。”洪过虽说是答应下来,却对李光宗如此兴师动众地有些不以为然,整个汾州城并不大,他又住在完颜亨的行辕里,除了每天来这邢家老店晃晃,他脑子进水了才到处闲溜达,就这么一条街地距离,还用得着前后贴身警卫么。 不过,洪过今次过来是为了另外一件事,他清清嗓子道:“二当家的,上次你说过的那些东西……” 韩思古闻言立时露出了个果然如此的笑容,倒是那个李光宗继续是一副死人脸的冷声道:“这几日风声太紧,那批茶货又是有些烫手,不如过上半月,等汾州的风声松下来再取出来,到时候就走老路送去燕京脱手。” 原来,洪过在太原府闲晃的时间里,知道了不久前天王寨劫下了一批价值数千贯茶货,大体应该是从南宋走私进来的茶叶,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以前地主人是准备运去西夏贩卖,一倒手就是几近十倍的暴利。现在洪过正是手头紧的功夫,一切可以捞钱的手段都不会放过,听到这个消息更是如获至宝,当即逼着翟莹和李光宗答应下来,一旦他们重回汾州,必须将这批茶货吐出来给他处理。 洪过听了李光宗的话微微一笑:“李先生果然目光如炬,端的是准确无误。日后洪过仰仗先生的机会还很多,请先生一如今日不吝赐教。” 听了洪过的话,李光宗冷哼一声,不过,那眼神却是没刚才那样冷了,毕竟这好话人人爱听,而且洪过如此盛情邀请,也算是给足了他面子。 “不过,”好话说完,洪过开始说些其他的了,“不过,李先生这是最稳妥的做法,适合往日不见得就与今日汾州情势相合了。” 李光宗刚才柔和下来地目光,登时又变得如电一样犀利,直指洪过双眼。 洪过也不畏惧,淡笑着迎过去:“现在的汾州,局势乱了足足个多月,那些个大户的私兵以前究竟是干什么的,还不都是自家贩货去西夏的护卫么,当然了,他们的商队通通没有在户部和礼部报备,平日里都是把利钱交给我们那位死去的郭镇帅就完事。可是,郭镇帅突发奇想的要剿灭汾州匪患,就生生断了汾州这条黄金商路,想来西夏那边已经有两三个月没有茶货运进了吧,我感觉,如果我们这批东西送去西夏境内,卖上二三十倍不成问题。” 李光宗眼光一亮却没出声,倒是那边韩思古有些忧虑的道:“这当然是好事,可是现下汾州正是韩王大军管制,等闲连个人都不让出去,那么大一支驼队可要如何出镜……” 就见洪过笑吟吟地靠坐在椅子上,与李光宗对视了一眼,两人只一交换眼神,就明白了对方的心思。韩思古见到两人这副表情,脑中灵光一闪,登时明白了,拍着脑袋哈哈大笑起来:“唉,看我这脑子,真是猪头啊。” 就在几人笑得正开心时候,房门被人推开,翟云大步走进 回禀二当家……” 李光宗一扬手打断了翟云的话,指着洪过道:“以后有事先告诉洪东家。” “东家……”翟云,韩思古,翟莹这些人细细品了下李光宗的话,俱是明白了话中深意。 那翟云面露喜色的对洪过躬身施礼:“回禀东家,行辕贴出告示了,郭安国的死以畏罪自裁论,家财抄没,同时张榜要汾州百姓上告行辕,只要是郭安国平时的劣迹一律不要放过,自有行辕为他们伸冤作主。” 翟莹虽然与郭安国有杀父杀祖之仇,但是听说完颜亨如此作为,还是微微皱眉道:“怎么连个死人都不放过,死了还要这么去折腾,这不是给了别人机会去诬告么。” 洪过拍拍手冷笑道:“人死了自然要好好利用起来,死人是最老实的,自然什么罪都要他来背,他不去背起来,张仲泽他们又怎么可能从提刑司大牢里捞人出来。不错了,只是个家财抄没,还没把犯官家眷一体贬为官奴呢,算是留下情面了,看着吧,抄家时候也就是意思意思,一定会留下足够的钱让郭家人回去辽东祖地。韩王爷这是在给我们这些活着的人看呢,活着不容易,死了更受罪,还是好好地活下去哦。” 韩思古奇怪的看着洪过:“你就准备这样放过郭家了?” 洪过看看天色不早了,站起身准备离开,临走并不回头地道:“韩王都知道去拉拢张浩张总管,我这一介布衣书生,还不应该给张大总管卖个人情么。” 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今次邢家老店里都是天王寨的人手,洪过自己带来的林钟,马三,齐七,还有那个自觉回不去太原府,索性留在了洪过手下的吴四六,被他一起打发出去做一件洪过看来非常重要地事情。所以待到他离开时候,能够出来保护洪过的就是翟云带上地四个人。 走在黑漆漆的街头,想起了行辕小院内那具白腻地**,洪过心里就是一热,下午太匆忙还不尽兴,等下晚上一定要好好品尝。忽然,一阵冷风吹过,将洪过激地全身一哆嗦,发热地脑子开始降温下来。 心头忽然闪过一道警讯,洪过也算是几次在鬼门关前打转的人了,对杀气非常敏感,那种警戒的感觉刚一出现,他想都不想的顺势向前一趴,干脆利落的扑倒在地。 洪过做出这个奇怪动作的时候,翟云几人还在奇怪,惟有翟云反应最快,马上也跟着向下扑去,就在翟云扑倒瞬间,一道破空声从他头顶擦着头皮而过,竟将他的发髻一下扯的四散开去。 就在翟云扑倒时候,身后响起了一片惨叫声,他心里登时明白,身后那三个同袍怕是凶多吉少了。但是,那几个人的生死干系不大,翟云这时候第一个想到地是洪过的安危,毕竟洪过是他们的新东家,以天王寨在这次汾州之乱中的尴尬身份,怕是满大金国上下,除了洪过外再没人敢收留他们了,要是洪过有个好歹,他们这一百多人就成了水上浮萍,没根没基的等着被人一个个杀光吧。 所以翟云立时身子在地上一翻,整个人就像是个大被一样扑到了洪过的身子上,同时抬手向空中一甩。 嘶—— 一支响箭带着长又刺耳的破空声飞向空中,在半空位置,砰的炸出一道美丽的红光。 这是天王寨专用地示警袖箭,今日翟云听了李光宗的话,临出门时候带上了这个东西,虽然从邢家老店到行辕才一条街,可只要对手准备充分,杀死一个洪过还是绰绰有余的。 没想到,李光宗这才真是一语成~了,才把话说完不到半个时辰,洪过就被人用弓弩伏击在路边。隐藏在暗中的杀手见到翟云打出袖箭,登时疯了一眼的将手里的箭一股脑射向了翟云,但见翟进的后背好像面板一样,噗噗噗,一会功夫就挨了五六支箭。 不仅如此,那些杀手扔下弓弩,挥舞着刀剑从藏身地冲了出来,他们的目的就只有一个,杀了洪过。 就在他们冲到距离翟云不到五步时,只见翟云身形一动,这些人吃了一惊,翟云现在的伤势放在战场上,三个翟云都挂了,怎么可能还有力气,难道这个杀不死地小子要站起来? 就见翟云的身子又晃了晃,黑夜之中,杀手看不大清楚,只见到翟云背上地雕翎箭抖动几下,突然之间,翟云的身子向旁边一倒,整个人仰躺下去。 不等杀手出口气安下心去,就见地上一个全身血红的人,好像只豹子一样猛地向前窜出,五步距离,被这个人两步就挪到眼前,一个杀手傻愣愣的看着一道寒光在眼前晃动,手上兵器下意识的挥出去,孰料,那寒光竟是切金断玉般犀利,杀手地兵器根本挡不住那道寒光,但听这个杀手惨叫一声,捂着胸口仰面倒地。 被杀手胸口喷出的鲜血溅了满头满脸,洪过毫无知觉般转身冲着又一个杀手冲上去。 看到自家地同伴几乎被从胸口砍成两截,这些家伙登时胆怯了,见到洪过好似厉鬼一样扑过来,有人扔下兵器转身就跑,任凭一个领头的黑衣杀手如何呼喊都不肯回头。 就在这个功夫,从客栈和行辕分别赶来地救兵匆匆跑来,将那个领头的杀手团团围住了,洪过呆呆地看着地上插满箭矢的翟云,他的手在微微哆嗦着。 李光宗急匆匆跑来,见到地上的翟云脸色立时一变,跪在翟云身边,伸手试探了下呼吸,又摸摸心脉,突然面露喜色的大叫:“还有心脉,快,快用止血药。” 听到翟云还有心脉,洪过这才有精神去看那个已经被制住的杀手头子,接着火把的光影他看的很仔细,突然冷笑道:“我认识你,你是郭安国的亲信,那个反水杀死谢月的就是你,你叫孟蛇。” 谁知,被人按在地上的孟蛇突然大吼出声: “放屁,老子不叫孟蛇,老子姓孟,大号是孟蜀!今天没杀死你这狗贼,老子在下面等着你,哈哈——”(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首发 第一第一百一十五章 布衣之怒 过冷着脸望向孟蛇,“是谁指使你来的?说出来,我快。” 孟蛇昂着头毫不畏惧的道:“没人指使,是我自己要来的,你这狗贼该死,要杀要剐痛快来吧,皱皱眉老子不姓孟。” 洪过怒极反笑,就在这时,街道一头匆匆赶来一群人,正是阿鲁带,方才完颜亨听到消息,连忙派人过来探查,听说是洪过遇刺,完颜亨立马坐不住了,连忙打发心腹过来探查具体情况。 阿鲁带正好听到孟蛇的话,眉头微微皱起,他认得这个人,不就是完颜亨进城时候那个开门的千户么,想来是郭安国的心腹将领,看起来整件事一定与刚死不久的郭安国有关系了,这下可坏事了…… 不待阿鲁带想清楚,那边已经叫喊着抓住了另外几个刺客。几个无胆的家伙被人捆的好像粽子似的,推到了洪过面前,一个个哆嗦着不敢抬头。 洪过抽出自己佩戴的倭刀,用那带着寒气的刀刃在几个刺客鼻子前慢慢划过,“我只问一遍,如果有人答不出来,也就没有机会说第二次了。” 说着,洪过来到第一个刺客面前,“说,你们来的目的是什么,谁指使你们来的?” 那刺客身子哆嗦的更厉害了,却半天没说出什么,洪过眉头一皱,不耐烦的抬刀当头劈下去,但听一声惨叫,那个刺客竟然被洪过从肩部砍成了两半。 没去看在场所有人惊恐的表情,洪过好像一个嗜血的恶魔般走到了第二个杀手面前,“回答我的问题。” 这个杀手几乎是趴在了地上,却不敢不说话,惟有颤抖着道:“不,不知道……啊——” 洪过根本不去看又被砍成两截地尸首。来到了第三个刺客面前。那个刺客看看在他身侧还有两个同伙。不等洪过说话。立即大声叫喊出来:“我说。我说。我全说。这次来就是为了杀你替节度使大人报仇。没人指使我们啊。都是我们自愿地……” 洪过当头举起了倭刀。看到他这个动作。第三个刺客几乎疯掉一样哭喊着:“我都说了。是实话啊。都说了。真地都说了。你不能杀我。不能……” 唰…… 洪过刀锋落下。竟是将第三个刺客身上地绳索斩断了。“站起来。滚。”说话。他看都不看剩下两个有些迷茫地刺客。转身道:“他们没用了。杀。” 面对着脸色煞白地孟蛇。洪过冷声道:“你是义士。可惜。找来地帮手不成事。”说完。他对着那些女真兵道:“帮帮这位孟兄。把他装进袋子里。绑上石头。沉到城外地河里去。” 看着洪过冷静地处置了所有人。对洪过脾气有些了解地他。极度不放心地悄声对洪过道:“书生。你。你还要如何?” 洪过慢慢转头望向阿鲁带,突然展颜现出个笑脸来:“我们去见王爷。” “见王爷?现在?”不等阿鲁带回过神来,洪过已经迈步走向了行辕,他急忙追上去:“现在王爷已经休息了……呃,你要去见王爷,好歹换件衣裳吧……喂喂,你至少要把兵器收起来啊……” 行辕门口的一队女真兵看着满是血污的洪过有些打怵,几乎是下意识的伸出兵器拦住了这个血人,只见洪过脸色凄厉的大喝:“滚开。” 说话,他手上倭刀力劈华山而下,一阵金铁交击声音后,就见几个女真士兵手上的兵器纷纷断为两截,当然,洪过手上的倭刀也什么好下场,终于吃受不住这个力道也从中间折断开。 那些女真兵先是一惊,而后大怒,抄起手上破烂兵器就要冲上来。谁知就在洪过身后暴喝一声:“滚开,让洪先生进去。” 那些女真兵定睛一看,竟是满脸怒色的都统大人,正站在洪过身后发令,他们不敢违抗,只有眼睁睁的看着洪过从面前走过,每个脚印都站着泥泞地鲜血,一个女真兵低下头看着,不禁暗自乍舌,这个书生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啊? 完颜亨没有睡,从听到洪过遇刺的消息起,他的心里就在反复盘算着,思考和计较,哪里还有一丝睡意。待到房门被人敲响,站在窗前地吩咐那人进来,可是,半晌没有人说话,他有些奇怪的转过头去,入眼,是一个血人。 完颜亨心里一紧,嘴角微微抽*动下,强笑道:“看你还能自己走过来,想必这些都是贼人地血。” 洪过将半截倭刀放在书案上,常常出口气道:“是郭家的人。” 完颜亨打个哈哈:“是么,现在可以放心了,他们失败了,哈哈,哈,哈,嘿,你这是什么表情,你到底想干什么?” 阿鲁带亲眼看着洪过走进了完颜亨的房间,脚下再没力气跟上去,扑嗵坐到地上,呆呆的看着屋内两个人影来回走动。 也知过去多久,就听屋子里传来完颜亨喊人的声音,阿鲁带腾地跳起来,几个箭步冲进了房间。 完颜亨只是想传唤随从,真没想到竟然叫进来个万户都统,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也好,阿鲁带,今次的事情你就帮着洪先生办,一切都听洪先生地,对洪先生要像对我一样客气。” 阿鲁带看着已经穿戴整齐的完颜亨,傻愣愣地问道:“王,王爷,你呢?” “太原城有紧急公文,我要立即回去处理,马上就走,现在就走,你叫达鲁不花带上五百人跟我回太原。 ”完颜亨临行前将一团物事交到洪过手中,然后拍拍洪过的手,欲言又止地站了一会,这才匆匆走入夜色之中。 阿鲁带看向一边血淋淋的洪过,有些发虚地问:“洪先生,我们现在去哪里?” 洪过微笑着掂了几下手上那团物事,轻松的道:“苦主找原告,自然是去郭家了,正好拜祭下亡者。” “你,你不能杀那些人。”阿鲁带是完颜亨亲信,自然知道当初洪过与张浩的约定,现在有些害怕洪过干出更出格的事情,连忙阻止道。 洪过转身微笑着看向阿鲁带:“老阿,我洪改之在你眼中,就是个食言而 么?” 说着,洪过突然抄出一块金牌,在阿鲁带眼前晃晃,“立即点兵五百,跟我去郭家。” 郭家现在寄居在城南的一座寺庙里,整个汾州都没人肯收留他们一家,几处房产都被查封等待抄没,他们几乎是身无分文的被赶出了家门,只有带着郭安国的棺木到这座寺庙求助。 洪过带人将个寺庙围得水泄不通,也不多说,当即带人踹门而入,那些当兵的劈手赶开跑来的沙弥,引领着洪过来到后面的客房。 当这群杀气腾腾地士兵出现的时候,郭家那些遗孤们就感觉不妙,这时早已经被人赶出房间,哆哆嗦嗦的站在院子里,等待洪过的发落。 洪过打着火把在这群人面前走过,仔细的去看每一个人,无论男女,不分老幼,看的十分仔细。他现在还是穿着那件浸泡了翟云鲜血的儒衫,就像是一个从地狱回来的恶鬼相仿,吓得好些郭家女眷小孩当即晕倒在地上。 洪过在这些人前绕了一圈后,才平静的道:“总共四十七人,很好,一个不少。”突然,他猛地提高了嗓音:“就在半个时辰前,孟蜀带人刺杀我,已经被我送去城外河里游泳了,我知道,你们不是背后主使,孟蜀很够意思,把全部罪都背下来,很好,我放过你们,但是,”洪过停住话头,又一次在每一个郭家人的脸上看一圈,“但是,你们不许住在汾州地地界,从现在起,你们必须马上离开汾州,离开河东,乐意去哪就去哪,我不管,但如果三日后我发现你们还在河东地界,别怪我心狠手黑。” 说完,他对一个谋克长下令道:“看着他们离开县城十里,你再回来。” 出了寺庙,阿鲁带有些不可思议的追上洪过:“这,就算完了?” 洪过哼了一声:“算是,完了吧。你还要怎的,在庙里在神佛面前杀光他们?” 阿鲁带打个冷颤,急忙摇头:“当然不是,下面我们去哪里?” “提刑司大牢。” 提刑司的大牢就在提刑司衙门后院,现在整个提刑司衙门都被女真兵接手,洪过在门口出示了那块代表万户都统身份和权力地金牌,立时引来了负责这里的三个谋克长。 洪过慢慢抽出一张黄绸子物事,在三个谋克长面前摇晃下,吓得那三人急忙弯腰低头,竟是一道圣旨。洪过打开圣旨给阿鲁带看,让阿鲁带大吃一惊地是,这竟是那道皇帝授予全权处置河东南北两路权力的旨意,这个东西怎么会在洪过手里? 洪过笑笑:“我现在有金牌,还有全权,是否可以进入大牢?” 那三名谋克长忙不迭的点头。 洪过看向阿鲁带:“是否可以全权处置这里的人犯?” 阿鲁带瞪大眼看着洪过,想看出来这个书生这句话是不是在说笑。看着洪过那不容置疑的目光,他最终退缩了,叹口气无奈的道:“自然可以。” “很好,”洪过一拍巴掌,“来人,给我将所有人犯提到这里。” “这里?”一个谋克长抬头看眼洪过,又瞧瞧四周巨大地空场,本来这个地方是平时给犯人放风用的,地方倒是足够了,不过洪过带人到这里做什么? 阿鲁带不耐烦地叱呵道:“叫你去你就去,废话什么劲。” 这阿鲁带可是正牌子的万户都统,他一发话,吓得那个谋克长屁滚尿流地出去押人了。 阿鲁带在洪过耳边低低的道:“洪书生,我地洪老弟,洪大爷,洪祖宗,你等下可不要干什么出格的事啊。 ” 洪过笑眯眯的点点头:“你就瞧好吧。” 阿鲁带还是有些不大放心,不过看看洪过似乎没心情搭理他,也就只有委委屈屈的站到了一边去。他是都统不假,不过什么将军带出什么样的兵,那完颜亨的性子就不是能有太多弯弯绕的,有时候像个犟驴似的,阿鲁带跟着完颜亨久了,也就很自然地和完颜亨在性情上有几分相似。 等了下,就有震天价的呻吟和抱怨声,由小转大,最后将整个空场变成个菜市场相仿。 看着空场里站满了官,有人穿着内衣似乎是被人从被窝里抓出来的,有人勉强批了身官服,好似都很狼狈。不过,洪过仔细看去,就能发现这里面有人神情萎顿,有人却是精神很好能说能笑,有人干脆是木然站在一边不知想些什么。 洪过冷笑声,对着一个谋克长努努嘴:“去,把汾阳军的大小官都给我提出来。” 汾阳军的官占了这里一半多,从同知,副使,判官,到最小的五十人长,哩哩总要上百人,这么被人清理到空场一侧,很多人摸不到头脑,也不知他们面前这个一身血污的汉人想要干什么。 突然,在提刑司外响起一阵地叫骂声,洪过眉毛一挑,不等他问话,已经有个谋克长问清楚了过来回禀,竟是张汝霖得到了消息,漏夜赶过来要与洪过面谈,被提刑司门口的女真兵拦住,两下里竟然发生了争执。 洪过将阿鲁带拉到一边,自己对着几个谋克长低语几句,那几个谋克长吃惊的看着他,又看看他手上的金牌和圣旨,最终点头屈服了。洪过这才拉着阿鲁带转头向前面提刑司的正堂而去。 阿鲁带想要问洪过到底对那几个谋克长说了什么,被洪过笑着随意搪塞了过去。 此时的张汝霖正好像一头愤怒的狮子,在提刑司正堂里来回乱转,见到了有如血人相仿的洪过,先是一呆,然后急匆匆的走过去抓住洪过的手,关切地问道:“改之可曾受伤?” 洪过心里撇撇嘴,自己要是受伤早去休养了,你小子还能追到这里么?不过大家都是场面上的人,自然不会给对方难堪,也就忧伤的摇摇头,告诉了张汝霖这些血都是忠心的翟云为保护他而流地,现在的翟云还是生死未卜。 张汝霖哪里会去关心一个家将地生死,知道了洪过没有大碍,立时笑道:“改之不如去好好洗洗,顺便陪我去喝上几杯,我 为改之压惊。” 洪过淡淡的推开张汝霖的手,抖抖身上的血衣道:“今日公务繁忙,真的脱不开身啊,不如改日吧,改日洪过一定请仲泽兄开怀畅饮。” 张汝霖心里暗急,暗道你这家伙不走我怎么去救人,天知道你和那个完颜亨搞什么鬼,竟然大半夜不好好睡觉,带着一群人跑到提刑司衙门来,如果不确定了你到底要做什么,我哪有心思睡觉去。 脑子转了一圈,张汝霖故作不知的问道:“刚刚我去了下郭家暂住地所在,那庙里的和尚明明是将他们一家可怜人撵走了,竟然还将脏水泼到改之头上,说是你命令郭家人离开地,真真是可气,改之明日不要放过那几个腌和尚才是。” 洪过淡淡道:“正是我下令的,三日内,郭家人必须离开河东地界,否则,时间一过,我绝不手软。” 张汝霖脸色一变,震惊地看着洪过:“改之说笑呢,当初湖心凉亭之中,你可是亲口对我爹爹保证过的,要留下郭家上下几十口地性命。” “可是我没承诺自己的小命,就能任郭家人来拿。”洪过森然道:“难道郭家都把刀逼在我脖子上了,还不允许我反击么?” 看看洪过全身上下的血污,张汝霖长叹一声,按照当初张浩与洪过的协议,郭安国必须死,但是,在郭家不来威胁洪过的前提下,洪过可以放过郭家其他上下几十口人。现在洪过遇刺在前,自然不能怪洪过用什么霹雳手段报复。不过,虽然心里认同了洪过的说法,张汝霖嘴上还是不依不饶:“虽然那孟蛇是郭安国心腹,但是也不排除是他个人要为上司报仇,与郭家并无干系。” 洪过看看强辩的张汝霖,冷笑一声没有开口,他真懒得与张汝霖再多说下去。 那边张汝霖讨了一个大没趣,不得不换个话题:“改之真的能保证郭家安全?” 看着一脸紧张的张汝霖,洪过忽然笑了,笑得是那样的灿烂,一边用手轻轻抚摸着额头,一边道:“在汾州境内,我自是保证郭家无事,出了汾州我也是鞭长莫及了。” 张汝霖总感觉洪过这话有些问题,可转念一想,那洪过纵然依仗了完颜亨的兵力,在汾州权势滔天,可在完颜亨的触角伸不到地地方,洪过也一样是力所不及,如此看,这洪过倒也说得是实话。 洪过见张汝霖似乎没事了,立即转身要向后院走去,张汝霖哪敢放走了他,立马拉住洪过急急问道:“改之今夜还有何事?” 洪过也不隐讳的道:“奉命全权处置提刑司一干人犯。” 张汝霖大吃一惊,他以前听说过洪过得到完颜亨信任,谁能想到竟然被信重到如此地步,连处置汾州所有官员这件大事,完颜亨都能放心交给了洪过,这要什么关系才能做到如此放权啊?又一想到那些他准备捞出来的张浩门生故吏,他连忙扯住了洪过的衣袖,脸上堆出笑容道:“改之,改之,我们商议下可好?” 就在这时,后院隐隐传来了临死前的惨叫声,张汝霖脸色变得煞白,“改之竟然在用极刑?” 别说是张汝霖了,连一边从未吭声的阿鲁带脸色都变了,这些官都是汾州的重要人犯,按照程序是应该提交刑部和吏部,最后由皇帝完颜亮亲自勾决才可以行刑,现在洪过竟然要自己就宰人? 洪过木然点点头,抖抖手上地圣旨,意思很明白了:完颜亨有全权,自然不必再走以前那套程序。 张汝霖再顾不得什么了,急忙将洪过拉到一边,用最低的声音道:“改之救我,那些官员之中也不全是贪赃枉法之徒,有些只不过是被人蒙蔽而已,这些人可不可以网开一面?” 洪过似笑非笑的看着张汝霖,拉着他向着正堂的书案走近几步,尽量远离了阿鲁带,这才低声道:“仲泽兄既然说话了,还有什么不可以的,说出名字吧,我让人去后面提人。” 那张汝霖登时眼睛一亮,他从没想到洪过如此好说话,昨天他死缠烂打的与完颜亨交涉都没太多进展,今日竟是在洪过这里来个满堂红,一下子,洪过在他眼中的形象再不似刚才那样可怖,反是变得非常可爱起来。 洪过一边听着张汝霖报出人名和官职,一边冷眼看着张汝霖满是兴奋的目光,虽然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可是,他那双眼睛里透出的是一种近乎残暴地冰寒。 张汝霖可没注意到这些,他一连串报出十来个人名,最大的是提刑司的四品副使,这些人有的是张浩地门生,有人是与张汝霖私交极好又在他那里使钱的,所以张汝霖才会有如此动力来捞这些人出苦海。 洪过点点头,对着那用期盼目光看着他地张汝霖道:“仲泽兄稍等,我让人去看看。 ” 随即,洪过的声音陡然提高许多:“都听到了没有?” 就在正堂中央的屏风后传来答应声,当张汝霖和阿鲁带还有些发呆时候,一串脚步声已经是消失了。 张汝霖感觉有些不大舒服,又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等待的功夫感觉正堂气氛有些压抑,只得没话找话道:“改之,只给三天时间,我怕郭家人没可能走出河东地界啊。” 宋金时候的河东南北两路,包括了后世的山西大部,以及河南陕西甘肃地部分地区,汾州又是在河东南北路地域的正中间,如果真用走地,别说是三天,就是十三天怕是都走不出去。 洪过轻笑下:“我早替他们计算好了,从州城出去直接上船,入汾水后顺流而下,几日内就能出河东进入陕西。到时候他们去哪里我就不管了。” 张汝霖听得似乎蛮合理,也是点点头,忽然,一阵脚步声匆匆而来,不等那传话的人出现,惊慌失措地声音已经是传过来: “不不好了,几位大人,那十几个人,刚才都被杀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首发 第一第一百一十六章 河东狂人 —— 一个精致的宋国青瓷茶杯,被人狠狠砸在地上,当时迸裂成了无数块碎片。 可是,那个摔杯的人兀自不解气,指着面前站立之人骂道:“你是猪啊,这么简单的缓兵之计都看不出来,平时的书都读到哪去了,还敢回来要我出头帮你,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白痴儿子,还把这件大事交到你手里办。” 那个被骂的人一身青缎面儒衫,手上一柄镶着金边的折扇被他攥的青筋毕露,脸色铁青着垂头不敢说话,这人可不就是张汝霖么。 就在几天前那个长刀之夜,张汝霖本以为一切都大功告成了,他父亲交代的人可以一个不少的捞出来,谁想到,那洪过竟然是先下手为强,将所有他要救的人抢先砍了脑袋。当即,张汝霖就撂下脸色摔门而去,他要去找完颜亨理论,到了行辕才知道,完颜亨早在个多时辰前,就带着马队离开了汾州城。 张汝霖气得暴跳如雷,偏又在汾州拿洪过无可奈何,惟有带上随从急匆匆赶回太原府,他要搬请老子张浩出来,对付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穷书生,让张家在汾州丢掉的面子重新捡回来。 一路上,渐渐冷静下来的他想明白了事情的经过,洪过一开始并没马上要杀那十几个人,可是当张汝霖找到洪过要捞人时候,就在那提刑司大堂的屏风后面,也站着一个人,将张汝霖念出来的人名一个不少的记录下来,然后去后院抢先下手,甚至有可能,是张汝霖这边念出一个人的名字,后院就挥刀砍掉一颗脑袋,张汝霖说完话,后院已经是杀干净了,至于那随后的禀告,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 张汝霖这叫一个悔恨啊,怎么就轻信了洪过这个王八蛋二百五穷鬼书生,生生断去了他们张家在河东地大部分班底,失去了在河东提刑司的亲信,张家在河东的威信就像是被折断了翅膀的雄鹰,立时就是一落千丈,再要修补起来怕是难上加难。 回到太原府的总管府后宅,张汝霖已经是做好准备要被老子狠狠修理,是以垂着头一声不吭的任由张浩骂个痛快。等到张浩骂够了,张汝霖才小心的开口:“父亲,那洪过不讲信用,不顾情面,如果就此放任了他,我们张家日后还要如何在河东立足,在大金国立足,更何况是我们张家祖上就是渤海大族,这大金国地渤海人可有一多半看着我们家呢,现在要是不声不响的放过了那个穷书生……” 啪—— 张浩扬手给了张汝霖脸上一个脆生地。“废物。我们张家这次丢人丢地还不够么。被一个布衣书生削面皮已经够寒碜了。难道还要张家发动所有力量。去对付一个布衣书生?你不觉着丢人。我还觉着没脸见人呢。 ” 这个巴掌将张汝霖一下打醒了。是啊。那洪过虽然现在气势汹汹。可说到底并非官场中人。只不过是个布衣书生而已。这个书生偏又势力大地不可思议。现在已经在汾州一手遮天了。不要说汾州。怕是整个河东南北路都没人敢去触洪过地霉头。 要想收拾掉这个洪过。张家就要利用家族在渤海人中地威望全力施压。给刚登基地皇帝造成压力。迫使完颜亮去放弃洪过。可是。这样一来。张家被洪过一个书生欺负过这件事。可就是天下皆知了。而且为了讨回面子动用这么庞大地人脉资源。只去收拾一个穷书生。玩到最后。怕是张家没找回面子不说。还要沦为整个大金国所有人地笑柄。张家地威望真就一蹶不振了。 张汝霖突然全身惊悚不已。敢情。洪过是早算计到了这些。抱着个大家同归于尽地结果。才敢如此削张家面皮。如此想来。这个洪过实在太疯狂了。 张汝霖不知道地。在后世。对洪过这种行为有个专业称呼:光脚不怕穿鞋地。 想通了这些,张汝霖犹自不甘心的道:“他洪改之难道就不怕过后我们地报复么,万一哪天他在皇帝面前失宠了,我们家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张浩已经将胸中火气发泄出去,他这个岁数的人是极少发这样地火了,能有今天这次,一半是因为洪过的胆大妄为,还有另一半实际是因为自己儿子地不成器,听了张汝霖的话,张浩有些无力的摇摇头:“就算洪改之哪天失宠,也轮不到我们收拾他,”见儿子有些明悟偏又糊涂的眼神,不得不挑明道:“上京城里上千条鬼魂,光是这一条,洪过就足够有恃无恐。” 张汝霖明白了,一旦洪过有一天失宠,不用张家出手,那些女真贵人会抢着冲上去把洪过碎尸万段,虱多不怕痒,洪过现在还真没把一个海人的张家放在眼里。 想清楚了洪过的心思,张汝霖有些悻悻的道:“也罢,他洪过干的不是很绝,总算放了郭家老少一马……” 张浩诧异的看着自己的儿子:“你是和我装傻么?现在什么节气了,正是深秋枯水的季节,有些河段都已经干涸了,那汾水的水位也降了许多,普通的客船根本没法全速行驶,郭家人不要说根本没办法三日里离开河东,就算可以,你以为洪过真的会放走他们?” 张汝霖这下真的抓狂了:“他洪改之不能这样无信,这是公然背信弃义,是……” 是什么张汝霖再也说不下去了,官场上的很多事情,如果靠着信义能摆平,还要御史台要吏部刑部作什么,大家坐下来拜拜关老爷就得了,不要说官场了,就算市井百姓,要他们遵守信义也太难了,要不怎么说桃园三结义能传唱上千年呢。对着愤怒的洪过讲信义,不是自己给自己打脸么? “那,那我们张家就这么偃旗息鼓了?”张汝霖瞪着通红的两眼愤愤道。 “忍,忍下去,日后抓住机会,就不愁扳不倒他洪家小子。”张浩这时已经恢复了以往的云淡风轻模样,啜饮了口茶水幽幽道:“从现在开始,你要和韩王交上朋友,我想,韩王一定不会拒绝你去拜望的。” 看到张汝霖躬身答应下来,张浩忽然想起什么,轻轻敲打着桌子道:“巡查御史大人,好像就在太原城吧,你说说看,乌古论大人会如何对待这件事?把事情捅给他知道。” 张汝霖不屑地撇嘴,“就凭那个软骨头?他的胆子早被洪改之吓没了,还敢和他的救命恩人瞪眼睛么?” 张浩笑了,“他是官, 民,自古以来哪有官怕民的?反正就是去试探下,他也无妨,哼哼,我河东北路辖内又不是没有刚直不阿的官,代州那个南蛮子王面团,不是一向自诩琅琊王氏之后么,就让他知道在汾州发生的事,以那个南蛮子的性子,一准上本参洪改之,呵呵,就算扳不倒,给皇帝添点堵也好。” ************************************************************************************** 张浩并未说错,洪过给郭家人设下了一个圈套,一艘乌篷大船现在这个季节里根本走不快,从汾州到陕西,顺遂走也要七八天,遑论三天出境。 就在张汝霖回到太原府以后第四天,果然传来了郭家上下四十七口,在河东南路被杀地消息,据说是客船翻覆所有人无一例外的淹死,可是,那河道浅的行船都困难,又如何能翻船?所有听到这个消息地人,一起将目光投向了汾州,在那里,一场屠杀刚刚结束。 那一夜,洪过看着张汝霖脸色铁青的离开,转头正要走入后院,阿鲁带一下就急了,上前抓住洪过急吼吼的道:“书生,你疯了,这些人不能随便杀。” 洪过抖出那封圣旨,淡淡道:“那要等谁来下这个命令?皇帝么?皇帝如果有心亲自动手,会有这道授予全权的旨意么?这个恶人终归有人要来当。 ” 阿鲁带急着拉住洪过不肯放手:“那也不能老是你当恶人吧,恶人当多了就得罪人了,你难道不想为以后想想?” 洪过叹口气,轻轻挣脱了阿鲁带的大手,为这条女真汉子掸去肩头地尘土,转头慢慢向里走去:“早在上京,我就将自己的后路绝掉了,现在想停下来,只会掉进万丈深渊摔个粉身碎骨。” 就在那一夜,汾州提刑司衙门地后院的惨叫声,响了整整一夜,直到天明时分方才停息,住在左近地百姓店铺们也随之担惊害怕整整一夜。 提刑司的大门咣当打开了,洪过一脸疲惫的走出来,临了还不忘对一个原先提刑司地书吏嘱咐道:“所有口供都准备齐备了,既然都死了,也不要再干扰活人,这几年的事情就他们全担了吧,把口供准备好后,直接用他们尸首按指模签供就是了,不要太麻烦,哦,对了,”洪过扭头对那些也跟着忙了一夜地女真兵笑着道:“各位陪着洪过勤勉公务,大家现在不要马上休息,继续劳顿一下,按照口供的名单,过去将这上面所有官地家一发抄了,男的发卖,女的直接没入教籍,小孩子么,你们随意吧。” 几个跟过来的谋克长和猛安长,刚才还是满脸的不乐意,他们是女真国族兵,竟然要跟着一个没官没爵的汉人书生,生生折腾了整整一夜,到现在还没得休息,若非是阿鲁带在洪过身后压阵,他们早就甩袖子走人了。 现在这些丘八大爷把洪过的话听完,脸上立时现出了满意的表情,这个汉人书生简直太贴心了,知道大家忙了一夜需要发散发散,就阿娜拍大家去抄家找乐子。抄家是什么活啊,那是大家一起发财乐和的机会啊,那些官家里的金细软自是不会全部上缴了,就算是那些官的家眷,反正都是要没入籍也就是官家的妓院里了,不如让大家先尝尝鲜算了。这些个女真军官越想越开心,看着洪过的目光之中竟是带了几分的亲切,远没了刚见面时候地生硬死板。 洪过懒得去理会这些马上就要狂化的半兽人,自顾自的跨上一匹马飞驰而去,看着洪过离开,阿鲁带急忙对着几个属下吩咐两句,就跟着追上去,笑话,洪过刚刚杀了满汾州城所有的官,不要说报复,就算同归于尽的都不会少了,要是不小心真让这个书生死了,那边韩王爷指不定多生气呢。 一路上洪过的心思也在不住转动,他就不清楚得罪张家的坏处么?显然是不可能地,但是洪过还是那样做了,当着张汝霖的面,把张家所有亲信故旧的脑袋一起砍下来,他就是要削张家地面皮,因为张家答应的事没做到: ‘你张汝霖生气?和我落脸子摔门?你这小白脸难道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来汾州么?张家那个老东西张浩就是让你来捞人的么?我操,你他娘的想清楚,你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安抚好郭家那些家眷,让郭家人不再来找我地麻烦。你他娘的光顾着捞人忘了老子地安危,要不是翟云他们玩命护着,老子一早见阎王了,还会在你面前打哈哈?这种事出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第三第四个,老子要从根子上掐了这些小心思。你小子不把老子的命当回事不是?那好了,老子就直接削你们张家地面皮,让所有人都看到,到底是哪个更不把人命当回事。’ 想到这里,洪过胸口那股怒火才感觉稍稍发散些。 洪过没有回邢家老店,而是回去了行辕,这个时候整个行辕的设置还未取消,依然是戒备森严,洪过不傻,刚刚杀了上百个官,只有住在这里才会真的安心睡觉。 当洪过一身干涸地污血走入自己的住处时,将正在发呆地周秀娟惊呆了,昨天还是个龙精虎猛的男人,怎么一夜工夫就变成了满身伤痕? 洪过也不去管周秀娟地惊恐表情,直接吩咐严五在卧室内准备浴桶,这节度使官邸的置备就是完善,才吩咐下去没多久,热腾腾的一桶水就准备停当,洪过不管那女人周秀娟的模样,竟是穿着衣服就跳进了浴桶内。 不是洪过不想脱掉衣服,可是那些浸透了鲜血的衣服早就黏在了身上,根本无法正常脱下来,直到他泡进热水中间,那些衣物才慢慢漂散开去,只是,当洪过将这些血衣脱下来的时候,整个木桶也全是血污,根本不能继续洗下去了。 那严五是伺候人看脸色出身的,早就预备好了第二桶热水,洪过就这么**裸的跳进第二个桶里,用尽了手边的胰子,才将头上脸上头发里的血渍洗干净,然后他进了第三桶热水,这个桶是所有浴桶中最大的,也不知严五从哪里找来的,竟是足足够五个人一起泡澡,活脱脱的小浴池了,在里面严五洒了几滴香露,闻上去有一种淡淡的花香,让一夜未睡的洪过泡在其中,伸展开了乏力的 同时,又有些昏昏欲睡。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在耳边响起,洪过勉强撑开眼皮,是周秀娟那个女人,正挽着衣袖走过来。眼皮一搭又沉沉的想要睡去,洪过只感觉一双小手探入水中,轻轻的为自己揉捏起来,开始是头发,后来到脖子,肩头…… 怎么回事,这个感觉好险很熟悉?洪过一边几乎要睡着了,一边脑中慢慢浮现出一个问题来,怎么这样的感觉好像曾经出现过,难道是自己以前发过的春梦?如果只是梦境,是不是太让人记忆犹新了? 突然,一丝警兆在洪过心间划过,击碎了他的回忆,连眼睛都来不及睁开,洪过身子一缩整个躲入了水下,就感觉头顶一阵疾风划过。他急忙退开几步距离这才探出身子,就见周秀娟正手持一柄匕首扑过来刺他。 “他娘的,你这疯婆子,”洪过脸色不大好看,探手就抓住了周秀娟的手臂,谁想到,那女人竟然一张嘴恶狠狠的咬在了洪过的手臂上。 “啊——”洪过惨叫了一声,脑中再无一丝睡意,大手一边死死攥住女人握刀的胳膊,另一手将女人的身子猛地一拉,浴桶中嗵的溅起一片水花,女人也迫不得已的松开了牙齿。 将女人从水中拽起来,洪过一扬手就是两个大耳光,又将那女人打得坠入木桶中,谁料到,已经失去了匕首地女人,竟是张牙舞爪的要扑上来,不住的在洪过身上撕咬,转眼间就给洪过脸上添了几道伤痕,昨夜被人刺杀都没能受伤,谁想到竟会在家里洗澡时候挂彩,洪过几乎要内牛满面了,将那随手从女人身上撕下一截布条来,将女人的双手死死帮助。 看着女人还要用嘴巴咬,洪过索性又撕下来几根布条,将女人双脚一起绑住,而后用一根布条勒住周秀娟的嘴,让她再不能说话咬人。 折腾了一番,洪过这才又倒进了水中,被他制服的周秀娟,也随之仰面朝天的倒在了他地身上。洪过本就已经与这个女人发生过什么,这个时候哪里会客气,两手老实不客气的上下抚摸起来,很快的,周秀娟就能清晰地感觉到,洪过下身有个位置变得坚挺火热起来。 “娘的,”洪过在周秀娟的耳边低骂一声:“小东西,你要受到惩罚了,”说着,他竟是就这个姿势进入了女人的身子,女人的呼吸也随之变得重起来。 木桶内地水噼啪响动了一阵,就见洪过将周秀娟向前一推,令女人趴在浴桶木沿上,自己伏在女人身后继续运动,看着女人被绑住挣扎的样子,尤其是周秀娟满头乌发自然垂下去,将她白皙秀丽地面容半遮半掩,那泓水汪汪的眼睛如诉如泣地含着泪水的样子,更是激起了洪过作为男人的征服**,让他更加地持久…… 在女人身上好好享受过后,洪过并未放开她,虽然知道这个女人有些危险,可以说是块有毒的甜点,偏偏洪过就喜欢吃下去这个点心。将女人扔在床上,洪过又一次扑了上去,任由女人吱吱呜呜地发出那让他无比心动的呻吟声…… 当洪过重新睁开眼地时候,日光早已偏西,竟是傍晚时候了,稍稍舒展下身子,就感觉到身侧那个丰满的躯体,撩开被子看去,就见周秀娟双手双脚好像八爪鱼一样缠绕住洪过,整个人依偎在他的怀里睡得正香,至于那几条绑住女人的布带,早被扔在了地上。 轻轻撩起女人的秀发,放在耳边深吸一口那股女儿身的幽香,洪过这才小心的从周秀娟怀中脱身出来,轻轻穿上衣服开门出去,就在洪过的身形消失在门后的瞬间,床上的女人睁开眼,用复杂的眼神注视着洪过离开,眼角淌下泪滴来。 洪过自是不知道身后发生的一切,白天玩的太过兴奋了,走出来看到连门口守卫的天王寨子弟都换了人,惟有严五满脸萎顿的继续守在那里。 见到洪过出来,立即有几个女真的猛安长过来禀告,洪过看着几个女真军官抱着厚厚的卷宗走过来,不禁莞尔的道:“算了,那些东西是糊弄朝廷的,你们就少在我面前玩这个花枪,说吧,给朝廷留下多少,我声明一点,拿点浮财也就罢了,土地店铺这些产业都要统统上交,可不许你们私分了。” 那几个女真军官见到洪过如此开明,自是哈哈大笑直说不会,两边所谓的对账也就成了走走过场,大家皆大欢喜。倒是阿鲁带后来忧心忡忡的询问洪过,下一步要如何去做。 洪过诧异的望回去:“下一步?什么下一步?汾州的官已经交代的很清楚了,看口供么,汾阳军和提刑司衙门贼胆包天,竟然合伙做下了惊天大案,欺瞒朝廷,损公肥私,贪污赈灾钱粮中饱私囊,这些都是重罪,现在所有人犯已经明正典刑就地正法,还有什么下一步?” 阿鲁带瞪圆了眼睛看向洪过,咔吧咔吧嘴半天没说出话来,他原以为这个书生杀疯了,杀成狂人了,竟然将汾阳军和河东两路提刑司上下所有官杀的一干二净,按照这么个干法,等下还不要去宰光汾州下面五县的所有官啊? 谁想到,洪过的屠刀也只是挥向了那些个汾阳军和提刑司的官,甚至是连州县同城的西河县都秋毫无犯,这样的作为怕是不仅阿鲁带会傻眼,连所有关注这件事的人都会摸不着头脑了。 洪过也不多解释,只是淡淡的道:“汾州最近灾情严重,百姓流离失所急需赈济,已经全无积蓄了,倒是这五年拖欠朝廷的赋税钱粮,唉,真的不能从汾州百姓身上搜刮了,那样若是激起民变,或许又是滚滚人头落地啊……” 一句话,将悄然跟在阿鲁带身后的西河县令,说的是满头大汗,他明白,洪过那句滚滚人头落地,不用或许,准定的,第一批就是他们这些汾州县官的脑袋了,所以他打定了主意,回去一定和那些县中大户商议清楚,死活都要那些吝啬鬼从家里抠出钱粮,补上这五年的拖欠,还要小心安抚好百姓,顺顺当当的把眼前这个杀星送走才是。 至于那些汾州上下的县令们,如何筹措钱粮自是不必去提,倒是匆匆赶回来的林钟几人,带回一个让洪过非常高兴的消息来。 第二部东乱(完)(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首发 第一第一百一十七章 小圈子 大妄为!”完颜亮将手上奏折猛地甩到地上,怒气子就好像是斗架的公鸡,若是有人在这个时候站出来,相信一定会被这只大公鸡逮住,在脑袋上啄出一头包。 听到完颜亮发怒,整个敷德殿上肃静的几乎落针可闻,一群金国的官们俱是寒噤不语,生怕被啄个满头包。不似前一个皇帝东昏王完颜合剌,眼前这个主子可不好相与,一个不小心就是要按在大殿上噼里啪啦打棍子的,那些个如狼似虎的侍卫亲军亲自下手,不消三十下就能让人皮开肉绽,半月下不得床都是轻的。 见到大臣们不说话,完颜亮脸上怒色更浓,指着站在最前的一班宰辅厉声道:“朝廷三品命官就这么被杀了,你们这些作宰相的,难道就一点说法都没有?说,尚书省是个什么意见。” 听到完颜亮如此问话,完颜乌带的脑门可就见汗了,心中大骂完颜亮装糊涂,他娘的,人是你派出去的,啥时候离京的尚书省都不清楚,现在出了事需要有人帮你擦屁股,又想到我们尚书省了?乌带是完颜亮一党出身,曾经坚定的站在了完颜亮一边,那是因为他一向与完颜秉德是死敌,偏偏秉德在完颜亮执政之初又是大权在握。现在秉德早就成了一堆烂肉了,乌带又是堂堂的尚书左丞相,自己的威权逐日增加,心里自然有了自己的小心思。 虽然心里微微有些慌张,乌带表面上还是依足了宰相的气度,大大方方的走到了敷德殿中央,对着完颜亮躬身行礼后,朗声道:“尚书省的意见与臣完全一致,此事,尚书省并不知情,需要派员详查。” 完颜乌带这话里的意思很明显了,你完颜亮自己捅出来的漏子,要我们帮忙兜着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呢,这个度要由尚书省的宰相们掌握,而且要给皇帝一点小小的脸色,让皇帝日后不要继续干这种事,尤其是重用私人,用没官没秩的一个书生就当了钦差,还能到下面乱杀一气,日后朝廷上的大小官还不是人人自危,官员们谁还把他们这些宰相放在眼里,所以这种苗头不能助长。 完颜亮冷笑着走下玉阶,好似很随意地漫步到了乌带面前,“尚书省确实不知情,朕也不知情的。 如果不是韩王亲往河东赈济灾民,河东已经一年大旱的事情,别说朕,尚书省都不知情。如果不是韩王在河东调研,怕是汾州谎报了五年灾情,骗取朝廷几百万赈济钱粮的小事,尚书省还是不知情。” 这话说的可是诛心了,句句都是指向尚书省的软肋,或者说,是指向了几个宰相的错失,吓得那几个执宰大臣一起深深的弯腰下去,不敢去看完颜亮,口中连呼“臣昏聩,有负圣恩”。 看着乌带也不得不低下头去,完颜亮绕着乌带走了一圈,探手竟将乌带腰间玉带连同玉带上的金鱼袋解下来,“乌带,你就去那燕京住一阵吧。” 金国制度。这玉带和金鱼袋是一品大员才能够佩戴。在越来越重视礼法地金国。如果胆敢逾越了服饰等级。将是个极大地罪名。轻则按到地上噼里啪啦打棍子。严重了是要丢官罢职甚至下狱问罪。 现在完颜亮解下了乌带地玉带金鱼袋。表示地意思非常明白了:剥夺了乌带一品大员地身份。也就是说。将乌带宰相地身份罢免了。 乌带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惊怒之下不知应该说些什么才好。不仅是他。敷德殿上那些原本想看好戏地官。这时心中一下子慌了。如此轻飘飘地就罢免了宰相首辅。令大小官们对完颜亮地畏惧更深。很多官更是借着弯腰地动作。将自己地头深深埋在了双臂之下。试图掩饰脸上地惊恐表情。 幸好。完颜亮并没有继续追究乌带地责任。反是转身对着一名臣子呼道:“卢彦伦。就命你领礼部尚书本衔。加提点燕京宫室。协同燕京府尹完颜乌带大人。燕京路都总管完颜亨大人。一起营造燕京皇城。” 完颜亮早就流露出了迁都地意思。满朝大臣多多少少都听到过这方面地消息。现在听说完颜亮准备修建燕京地皇城。也不感到意外。 那卢彦伦已经是一把年纪了。不过。当初上京城就是他建造地。现在虽然已经是礼部尚书位列六部之一。无奈这老头心头那点官场名利热乎劲还没消散。这时听说点到他地名字。立马站出来接旨。看着老头须发皆白走路都颤巍巍地样子。敷德殿上真有人替老头捏把汗。那营造宫殿可是个力气活。一个不好。这老头怕是就要把自己地老骨头扔在燕京了。 既然首辅宰相出缺,下面那些官立时眼巴巴的看向了完颜亮,次辅升首辅,下面的宰相按顺序依次升迁,宰相出缺,六部尚书或者是各寺监院地堂官里,自然要选出一个人补上。另外卢老头出去燕京,那礼部尚书说得也要有人替补了,朝廷上还真就有不少人希望卢老头再就别回来了,这样一来,整个金国朝廷那要多少人的官帽子能挪挪位置? 就在这些个官心中转过龌龊念头时候,完颜亮对一遍地宦官道:“梁汉臣,散了吧。” 那叫做梁汉臣的宦官立时走到玉阶前,高呼一声退朝,敷德殿上地大臣只有躬身行礼,待完颜亮走后,一个个倒退着出了敷德殿。 回到后面休息的稽古殿,完颜亮还未等更衣,就见梁汉臣笑嘻嘻的走进来,启奏说是,徒单特思,萧裕,李通,张仲珂等人请见。 完颜亮笑笑,对皇后徒单氏道:“这些家伙好像苍蝇,连个空闲都给我留下,真真惹人心烦。” 那皇后徒单氏岂能把完颜亮的话当真,一面从宫女手中接过一袭明黄色袍服帮助完颜亮换上,一面轻柔的道:“皇帝无私事,既然作了皇帝,就不要指望什么空闲了。”说着,又从一个小底手里拿过几块糕饼,递到了完颜亮手中。 当徒单特思等人走进稽古殿时候,正见到完颜亮一边拿着块桂花糕狼吞虎咽的塞进去,一边就着茶水使劲努力往下咽,就在稽古殿正中的书案上,还有几尺高的奏折需要完颜亮亲自批复。 这时徒单皇后早已从后门悄然离开,纵然是从通古斯森林走出来的女真人,受了中原数十年文化浸染,也开始逐渐明白女人不干政的意义,只是这时的女真社会,女人的地位还是很高地,寡妇遗孀不仅可以继承自己男人的财产,更可 财产改嫁,所以到完颜亮当政的时代,哥哥死后,面娶嫂子,一方面是能赡养哥哥的儿女,令自家子弟不至于沦为外姓,另一方面就是害怕自家的财产就此流失到外人手里。如果是弟弟去世,哥哥也会同样去做。 徒单特思与完颜亮的关系最近,自己走过去拿起一块糕饼就嚼,而且还含混不清的对着梁汉臣笑骂:“你这货,上次不是送给我一个宫里糕饼工匠么,怎么现在尝尝宫里的糕饼,还是比我家做出来的好吃太多,说,是不是你偷偷用外人糊弄我?” 那梁汉臣见着特思也不害怕,笑嘻嘻的道:“王爷,小地哪敢欺骗您啊,想是这宫里和自家的糕饼,吃的时候心境不一样吧。” 那特思听了装作发怒地样子,那边的完颜亮终于吃完了自己的早餐,笑呵呵的道:“汉臣不要理他,这小子吃自家地东西会心疼,吃我的糕饼又不花钱,当然好吃了。” 说话,他将余下的半盘子糕饼向前一推,对其余人等道:“来来来,都来吃些,早朝起得早,想必你们也都饿了吧。” 那张仲珂别看名字起得文雅,实则本是个街头说书的出身,原名张牛儿的,早年进了完颜亮府邸,靠着插科打诨被完颜亮信重起来,现在虽然改了名字可做派依然还是那副样子,听到这话笑嘻嘻的凑过去拿起就吃。 李通是幽云汉人出身,这个时候刚刚被完颜亮看中,哪里敢如此放肆,听到完颜亮地话也不知应该吃还是不吃,登时呆立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萧裕虽然是奚人出身,无奈那辽代奚人也是深受汉人儒家熏陶,最是重礼仪,所以萧裕微笑下道:“谢陛下美意,臣并不饿。”说完就站在那里,对一盘美食看都不看一眼。 这几个人都是完颜亮亲信,虽然举止各异,也能看出亲疏远近来和每个人的性情来,完颜亮笑眯眯的看过每个人的表现后,这才懒洋洋的道:“你们追着屁股跟过来,说说吧,有什么要紧地事情?” 萧裕这时乃是秘书监,所谓秘书监基本算是后世的秘书加幕僚的角色,自然,给皇帝当秘书地人官位也不会太低了,就像后世在中南海给一号领导当秘书的人,怎么都会有个司局级待遇一样。 萧裕拱手朗声道:“陛下,那洪过所为究竟应当如何处置?还有,洪过在汾州将上百名大小官员杀干净了,令河东南北两路提刑司完全瘫痪形同虚设,这些被杀官员又要如何定论?” 见到萧裕开始说正事,完颜亮也坐直了身子,听完后沉思一阵才道:“一会你去通知翰林学士院拟旨,奖韩王这次河东之行,就进韩王为尚书右丞吧,毕竟夺了他地燕京府尹么,怎么也要补偿韩王一下,要不他给我盖宫殿可会不尽心哦。” 虽然完颜亮谈笑风生,一句都没提对洪过如何如何,但是在场所有人心里已经有了定论: 奖完颜亨?那和褒奖洪过有什么区别?现在谁都知道了,当夜是完颜亨将一切权力交到洪过手上,自己偷溜去了太原躲风头。不去追究完颜亨将朝廷大权私相授受不过,还对几乎没什么主意,到了河东一切行动都被洪过指使的完颜亨大加褒扬,完颜亮显然不仅不想追究洪过地罪名,怕是还对洪过此行非常满意才是。 就凭这句话,洪过在河东一切作为都应该揭过去,谁再来提这件事,李通萧裕徒单特思这些人,就应当全力冲上去狠咬那个不开眼的家伙。 “另外,”完颜亮一边敲着书案一边道:“韩王的事情算是了结了,让他尽快去燕京督造宫室,我需要明年在燕京见到宋国的贺中秋使。” 众人心中一惊,完颜亮这是在给燕京工程定下期限了,中秋,现在已经十月中旬,计算下来,也就是十个月的时间,时间真的很急迫啊。 要知道,燕京是承袭自辽代的称呼,虽然那座城市自隋唐以来一直是北方重镇,被辽国割去后又提升为五京之一,但是那辽国契丹人是游牧民族,皇帝自己都不住在城里,而是在草原上搭宏大的帐篷群作为宫室,每年分春夏秋冬在各个地方游走没个固定居所,就连辽国最精锐的军队和皇帝亲军,也都是跟随在辽国皇帝身边一年四季游走,从不在哪个京城附近驻守。 辽国所谓地五京与其说是京城,不如说成是军事重镇更准确些。这其中燕京算是好些,因为每年要接待宋朝的使者,所以契丹人勉强在燕京城里修了些简单的宫殿,于契丹这些游牧部落眼中已经不错了,放在其他民族眼里,不要说是如开封汴梁的宫殿了,就是连女真人草草营建的上京城宫殿都远远不如。 如此一来,要营造燕京宫室,那个工程绝不能小了,眼前这位皇帝又是个比较喜好华美宫室的主子,如此一想,也难怪了完颜亮要派三位重臣去督造燕京宫殿了。 不过,这件事与在场的人全无关系,他们自是不会去担心。倒是萧裕追问一句过去:“汾州大小官员应当如何?” 完颜亮脸色一下冷了下来:“他们该死,下旨,将汾州之事用明诏发给我大金各州各县,让那些个官好好看看,也知道知道敢欺瞒朝廷的下场。至于说递补么,告诉吏部先努力安排些人,等到明年科举之后,再酌情补充吧。” 开科举?萧裕李通徒单特思等人精神一振,这可是完颜亮登基后第一次科举考试,也是他们这些人上下其手招揽亲信的好机会啊。 倒是萧裕有些忧色的道:“陛下,这科举确是利民兴邦之举,不过,东昏王时候历次科举成效不高,尤其是南人参加地很少,有些地方甚至不允许南人参加科举,不知这一次是否依成例……” 完颜亮一摆手,“天下百姓都是大金臣子,我岂能因为南人北人而区分,一律都允许,不仅允许,我还要先去参拜先圣,这件事你们不用管,交给我那老师就好了。对了,衍圣公的爵位,孔家是谁继任的?” 金国早在完颜合剌时代,就将孔子第四十九世孙孔册封为衍圣公,只是,这位衍圣公现在已经去世了。 萧裕是秘书监,干地就是这种帮助领导拾遗补漏查找档案的文字活,所以他想都不想的站出来答道:“先衍圣公孔于皇统三年病逝,孔家以其嗣子孔拯为新任孔家之主,按理,应袭衍 位。” 完颜亮点点头,“都过了六七年,还没发出嗣位的诏书么?我那位堂兄还真是怠政,算了,这事我帮他办了吧,立即发明诏,就以孔拯承袭衍圣公之位,按照公爵核发俸禄。另外呢,”他用手指轻敲着书案,思索了一阵,才缓声道:“既然是朝廷做错了事,多少要补偿人家一下,先给孔拯一个承直郎吧,另外派人去问下孔家,如果这位衍圣公想要入朝为官,就先安置在翰林院。” 拜祭孔子?还如此厚待孔家后人?萧裕等人俱是一凛,完颜亮虽然是弑杀完颜合剌上台地,但是在执政方针上还是承袭了完颜合剌时代的政策,甚至说,有些地方迈的步子比合剌还要大。 比如说这拜祭孔子和科举考试,完颜合剌虽然也曾拜祭孔子,但是对于地方上科举考试排斥南人,也就是以前宋朝地区的书生,对这种行为,完颜合剌采取的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策略,目的就是为了拉住女真贵族,让那些害怕大量南人书生涌入,会冲击自己利益地女真贵族安心下来。 到了完颜亮时代,已经超过了合剌,索性放任以前的南人书生进入金国朝廷作官。可以想象,这些学识渊博儒学功底深厚的南人书生,一旦进入金国朝廷,就会形成一个不小的势力,打破金国朝廷中原有的平衡,甚至是排斥很多根本不通文墨地女真人。 虽然对科举的结果微微有些担忧,但是萧裕仅仅闪过一丝冷笑,随后又是那副淡然表情,拱手表示自己已然明白。 经过这番话,徒单特思等人已经是将洪过,接纳为他们那个小圈子的成员,虽然当事人并不知道。或许他们之间也会出现纷争,但是一旦有人来攻击他们这个圈子里地某个人时候,其他人会奋起反击,冲上去将那个胆敢冒犯他们地人咬到死。 看着萧裕似乎没有什么问题了,完颜亮好似突然想起似地,随口问道:“我那个小师弟现在做什么呢?还在汾州?” **************************************************************************************************** 现在的洪过还真就不在汾州了,林钟等人虽然是匆匆赶回,还是为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他们发现了一大片野生葡萄,不过,这些葡萄不在汾州境内了,由汾州向西北,已经是进入了石州境内。 洪过还会在意这些么,听到林钟地消息后,立即带上二百马队,又仔细对李光宗交代下,立时带人冲出了汾州城,心急如焚的朝着目的地而去。 到了地头,洪过的嘴巴半晌没合上,林钟轻飘飘的一句“一大片”葡萄,让他以为充其量也就是几十上百亩罢了,虽然少了些,不过好歹是第一年试验,总比没有强。谁想到,那个“一大片”,真的是好大一片,一眼望不到边的一大片,似乎足足有上千亩野生葡萄,紫黑色地颗粒一串串吊在藤蔓上,让人看着眼馋不已。 洪过顾不得一路颠簸,跳下马一头冲了进去,抓起一串葡萄,顾不得表皮上面的灰尘等脏东西,张口就塞了几颗,仔细咀嚼起来。 嗯,味道虽然有些酸,不过看在野生葡萄的份上,这个甜味算是不错了,颗粒也不是很大,好在自己不是要拿出去看品相卖掉,颗粒大小也没什么太大关系。 噗,一口将葡萄地皮和子吐掉,洪过满意的在林钟肩头重重一拍,“干的不错。”说话,他对随行过来的一个谋克长下令:“立即持我金牌,火速调一千人过来,同时将我吩咐准备地东西一起带过来。” 说完,他又对另外一个谋克长道:“即刻去通知西河县令,就说我要征调百姓来这里做工,按天计算粮食,每日结算,让他尽快办好,而且不得扰百姓。” 最后,洪过拉过了林钟,低声道:“你立即回去州城,告诉李先生,那些东西可以出手了,反正有官军帮着掩护,再用阿鲁带的名义行文石州刺史,想来不会有人在这个时候出来说三道四的,让他们将换来的钱,一半换成西夏的青盐,一半去买粮食,无论哪里的粮食,越便宜越多越好。” 林钟脑筋一转,忽然用更低地声音问道:“只要便宜,无论哪里的都可以?” 洪过不疑有他,点点头:“对,快去吧。” 打发了林钟,洪过又开始兴致勃勃的带人观看附近地形,葡萄虽然对地势要求不高,不过按照洪过的想法,他需要的是最好是粘土地面,就算不是粘土,好歹也不能是太过松软地沙土。 只可惜了,这里可是河东,后世就是山西与宁夏交界地,山多地少,别说是粘土,便是沙土这里都不好找,花费了洪过好大一阵工夫,这才在一个隐蔽的谷地中,找了一片面积不小空地,不过当洪过兴致勃勃的指派人开始挖地时候,让他哭泣地事情发生了:才下去不到三尺,就挖到了石头,感情这里还是山地,根本挖不深。 纵然如此,洪过还是没有灰心,一边让人在山谷里搭建屋子住处,一面自己带人出山去寻找平地,走出去将近三十里,才让他找到了一处相对满意的平地,小心地下挖,打了一个足足三米深的竖井,还能看到泥土,这下才令洪过真正放心下来,接下来地事情,就是等汾州城的人手了。 心里一旦装了事,洪过就一时半刻都闲不下来,虽然汾州的人手还没到,他就有些等不及了,索性自己带着余下的几十个女真兵,钻到葡萄丛里去采摘。 也难怪洪过着急,现在已经是十月中旬,这些葡萄都成熟了将近一个月,甚至有很多都烂掉了,每看到一串烂在地上的葡萄,洪过就万分惋惜的摇摇头,连声道:“太浪费了,太浪费了。” 过去三天,第一批的二百人已经到达,被洪过安排着继续搭建房舍,要能容纳千人的房舍,光是这个工程就不小了,当跟随来的西河县令小心翼翼的凑到洪过身边,询问起在这大灾年月还要征发如此庞大的民力,到底是为了什么的时候,洪过神秘的笑道: “酿酒!”(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首发 第一第一百一十八章 葡萄酒与雄心 过需要钱,短期看有那批茶货换来的钱财支撑,或许|不会有问题,但是洪过要为自己规划未来的发展,既然出逃南宋的希望越来越渺茫,他就要负担起上百号手下的人吃马嚼,每年下来怕是没个万把贯根本不够,那批茶货又能支撑多久,难道要洪过自己开山立柜去当强盗? 提起赚钱,洪过第一个就想到的是学着后世穿越文那样,试着搞点科技创新的东西出来,他的心中有个庞大的计划,而这项计划需要投入无数的金钱,这些金钱背后应该是一个巨大的商业帝国,现在,河东的汾州,应该是他那座商业帝国的第一块基石。 首发 来到这个时代以后,洪过也算是喝过不少的酒了,但是他对这个时代的人在喝酒时候,向酒中添加各种各样东西的喜好,一直是敬谢不敏的。 就比如前次在张浩家喝到的酒,竟然是塞了不少中药进去。如果仅仅是中药泡酒也还好,毕竟后世中国同样喜欢喝药酒,可如果是将中药磨成粉末勾兑出的酒呢? 每次喝酒,洪过就会想起后世的小烧,只可惜,他是个文科生,对如何蒸~法提纯白酒一点不懂,即便他明白,他也不认为高浓度的烈酒就一定会风靡整个市场,就好像后世的啤酒一样拥有巨大市场的道理一样,不是人人都追求烈酒的,有些人喝酒只是为了体会那种微醺的感觉,而不是为了真正醉倒,不过烈酒将会在军队中找到巨大的市场潜力,这个倒是一个赢利点。 可惜,这些东西都只是随便想想,至少对现在的洪过来说只能是随便想想,他现在不懂技术,没有办法去开发自己的酿酒作坊,同时也没大规的资金,去支持那些老工匠搞提纯酒的技术研发。所以,现在地洪过只能靠着自己对后世的回忆,来试着去搞一些看似技术难度不大,成本也不算很高的产品,比如说,葡萄酒。 穿越后,洪过着实喝了不少的葡萄酒,可是这个时代的葡萄酒的味道实在太怪了,仔细打听下来他才明白,原来金国的葡萄酒是用酒曲酿出来的,虽然酿成的时间短了许多,但是那个味道么,怎么说呢,用洪过的话来讲:天知道金国人用地酒曲是个什么东西做的,反正是还不如后世那些勾兑出来的低劣葡萄酒呢。 碰巧地是,洪过还在上学时候,曾经读过几篇关于如何自酿葡萄酒的短文,又在网上见过一段法国农庄酿造葡萄酒的视频,这些都给了洪过以信心,虽然自知法国葡萄酒的酿造难度很大,但是自己酿出些没有太邪乎味道地葡萄酒总是可以吧,毕竟在张浩那里喝到的醇酿西域葡萄酒,可没后世法国葡萄酒那样美味。 在天王寨找到那坛天然自酿葡萄酒的时候,洪过就猛然意识到,这河东应该出产葡萄,所以他立即将林钟等人打发了出去,同时他还给李光宗支派好活计,一旦林钟那边有结果,他就会立即赶去抢收葡萄。 李光宗是个有大才的人,被安排去搭理这些琐事着实有些屈才了,这些洪过心里都明白,即便如此,当络绎不绝的人流不断涌来,还伴随着大大小小的马车骡车甚至是驴车,运来了一应建屋盖房需要地物资与工具,以及铁锅铁盆这些生活用具的时候,洪过还是叹为观止,这些东西要准备齐全不难,不过,仅仅在十日内就采买齐整并安排上路,这就看出了李光宗的才华了。 但是。随队到来地翟云一句话。将洪过惊得是目瞪口呆。“李先生早就跟着驼队去了石州。他不放心这笔买卖。一定要亲自跟去。所有这些货物都是韩先生打点地。” 什么。竟是韩思古那个瘸子?洪过着实是大吃一惊。虽然早前李光宗说到韩思古有才。洪过一直以为那是对韩思古地恭维之词。在他想来。一个穷书生又没中过科举。还是身有残疾地瘸子。虽然当初帮助张光明张奶牛经营起来一座山寨。可比干山地寨子毕竟是转瞬就败亡了。真看不太出来这个韩思古有太大地能耐。谁能想到。敢情韩思古竟是个精於内政打理地高素质人才。 洪过第一次感觉。当初带上韩思古逃命。是自己捡到宝了。 既然物资人手都齐备。洪过也不客气。立即指派起来。一面在山谷里搭建木屋。一面赶快去抢收野生葡萄。采摘不是什么难事。几百人背着背篓在葡萄地里走上一圈。就会带回来满满腾腾地一筐葡萄来。天幸。这河东地方天气稍冷。葡萄成熟地季节晚些。烂掉地不算很多。很快就堆成了小山般地一堆。 洪过这次征集百姓时候。特意关照了不止要男人。连女人都招募。若是一家来。也可以。大人小孩一起领粮食。最后。也是那西河县令最害怕地。就是洪过将这次征召劳役。与朝廷地赈灾粮联系到一起。虽然不来地人也能领到一份口粮。但是。比起那份勉强能饿不死地口粮来。洪过这里“保证吃饱”地口号。显然更具诱惑。 男人下去采摘葡萄。女人和孩子就在空地分拣。将烂掉地和葡萄叶子通通扔掉。另外将葡萄地梗也摘下来扔掉。一粒粒地葡萄装入一个大桶里。 见到那个大桶,洪过几乎吐血了,一开始他神神秘秘的吩咐,说这件东西一方面要很大,能装许多葡萄才成,另外呢,还要足够深,关于这个深度,他没仔细解释,按照本意是效仿法国农庄那种最最原始的方式,人站在半人多高的木盆里,用自身体重来挤碎葡萄,甚至让果肉和果皮分离。现在韩思古显然充分领会了洪过的意思,运来的是一个个硕大的吕风,也就是浴桶! 浴桶中间最大的那个,洪过看着十分的面熟,何止是面熟,简直是越看越笃定,好似就在那个浴桶里面,他曾经与周家的那个女人,作过一些最爱做地事情。靠的,韩思古怕是把整个汾州都搜刮干净了吧,居然连节度使府邸的器具都拿来了。 拍拍脑袋,洪过努力不去这些浴桶的出处,指挥着女人们将摘好的葡萄粒,倒入 清洗干净的浴桶中。眼见着一个浴桶装了将近一半急忙喝止住。 在所有人奇怪的目光中,洪过一路小跑溜回了自己的住处,当他再次出现的时候,众人一时傻了眼,原来洪过换上了一身平时农人下田伺候庄稼时候穿地短衫,已经是深秋季节,脚上竟然踩着一双草鞋。 这副装扮着实吓到了在场每一个人,倒不是说这些大姑娘小媳妇的害羞或者怕被人骂不守妇道,所谓“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言论,在这个时代还没出现呢,更不要说流行起来,只是刚刚还是一身儒衫风采飘飘温文儒雅地俊俏书生,转眼就换了这么不伦不类的衣裳,让大家着实无法接受。 洪过不管这些,径直走到了浴桶前,脱下草鞋后看看刚才用热水烫过的脚丫子,犹豫下,终于皱着眉头,在“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地注视中,跳进了浴桶内。 踩在一堆葡萄粒上,倒不至于站不稳,只是这种感觉着实很怪异,脚下稍微一动,身子似乎就左右摇摆起来,他急忙伸手去扶住浴桶,这个动作就好像是笨拙的熊瞎子在林子里晃,看的在场所有人一阵会心的轻笑。既然站不稳,索性就跳起来么,晃动了几下的洪过抛开其他杂念,嘴里喊着“一二三,三二一,一二三四五六七,七六五四三二一”,身子在浴桶里欢快的跳动起来,方才身子还因为衣裳过于单薄而感觉有些冷飕飕地,这跳了一阵后,竟然头上渐渐冒汗,身体也由里向外发散出热气,脸色更是变得红扑扑的。 围观的农人们哪里见过这个,看到洪过如此欢快的就像在跳舞似的,嘴里还喊着什么一二地,就这样在浴桶里上下跳跃一刻不停的,别说那些个大姑娘小媳妇老妇人的,就是来回送葡萄地男人们也傻呵呵的围过来。 翟云本来是负责督造房屋,谁想到空场上地人围得越来越多,好像有什么很有意思的事情似地,连他这边干活的人都放慢了速度,不时的转头瞧两眼。翟云自是不会满意这种进度,催促了几次后,自己走去那群围观的人群,很显然,这里的事情不仅仅是耽误了他那边的进度,就连这边分拣葡萄的人都来围观了,又要如何去完成洪东家的差事? 挤进了人群,翟云一下傻眼了,原来自家的东家就像是个跳马猴子一样,在浴桶了上下跳动,不时的还能溅起几滴汁液来。虽然是被人好像看猴戏一样围观,似乎洪过并没有什么觉悟,依然是笑嘻嘻的喊着号子在那里跳动着。 翟云连忙跑去拉住了洪过:“东,东家,你这是咋了?” 洪过停下身子,伸手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将一口气喘匀后,不忙着回答翟云,先是低头看看脚下的葡萄,经过他这么一会功夫的踩踏,着实有很多葡萄被踩碎挤出汁液来,脚下有些好似踩着碎石子的感觉,就是葡萄的核,用脚丫子翻动下葡萄汁,洪过大笑着爬出了浴桶。 这时的洪过整个下身的衫裤已经是溅上许多的葡萄汁,整个人看着多少有些狼狈。 看在周围百姓眼中,就更加惹人发笑了,很是有人捂着嘴在人群里偷着笑。 那些围观的都是村里的农人,平日里见到个里长保正就是天大的事了,这一次来到这处荒芜人迹的所在,竟是七品大老爷县尊大人跟随来的,放在平时那是想都不敢想的。谁想到,县尊大老爷见了洪过竟然还要客客气气的,这些个农人都在心里嘀咕着,也不知道洪过到底是个什么身份,明明就是个连功名都没有的白衣百姓么,怎的县令大老爷到了洪过面前还要毕恭毕敬的,很是有些心思灵动的人猜测着,洪过不是哪个贵人家的公子哥,怕就是马上要高中的大人物,到时候天榜发下来,立即就是个天大的官。 洪过看到有人偷笑,自己也噗哧乐了,这个笑声感染了所有人,整个人群也一起大声笑出来。 看着大家笑的差不多了,洪过指着人群里的男人,脸色不改地温和道:“很好,你们也都学我刚才的样子,统统下去。” 这下子,周围的人们笑不出来了,让他们看猴戏可以,可要他们学着猴子去表演,相信很多人都一时无法接受。 刚刚这些人没有礼的样子,早就看在了翟云眼中,现在总算找到因头发作起来,但见他脸色一冷,“怎么,刚刚笑话东家时候那点勇气呢,吃了两天饱饭,人就变懒了是不是?信不信我今晚让你们饿上一夜?” 见到翟云作恶人,洪过连忙笑着出来打趣:“其实也没什么,这天气有些凉了,大家跳跳蹦蹦也能身上热乎点,省了整日里去烤火吧。对了,等下跳进去前,都用热水烫烫脚,别让脚丫子上的味道熏了这些葡萄。” 这两人一个白脸一个红脸,作好作歹的说起话来,终归就是一个意思:想吃饭,就按照洪过安排的去干活。 吃饭和被人笑话,两者之间的取舍很容易,再说了,刚刚那位天上星宿老爷不也跳进木桶了么,还被大家笑了好一阵,都是平时干活下地的庄稼汉子,还能比读大书的文曲星老爷更金贵?反正都是出劳役给官府干活,老爷让做什么就去做吧。 想通了这些,农人们不再畏惧,也一个个学着洪过地样子换上了短衫,烫过脚后跳进了大浴桶之中,上上下下的跳动着有如一群山上跑下来的马猴子。 洪过这里热火朝天地干起来,哪里还能不惊动石州的地方官,尤其是发现葡萄的地方,其实距离石州的州治也就是州城离石县城并不很远。 一开始,那石州地刺史听说有数千人,在州城东面百里聚集,似有不轨,当时几乎吓得堆在地上,他倒不是怕什么民乱,石州已经靠近了西夏地方,正是金国重兵布防的所在,石州本身的土兵之勇锐也是大大有名的,可是,如果那些人是朝廷的官军呢?自己的屁股上到底干净不干净,石州刺史自己心里跟明镜似地,如果是朝廷派来武力罢免他的 岂不是说明,他的下场比那汾州的郭安国好不到哪里 所以,石州刺史府在人群初一现身时,没有马上做出反应,直到来回的细作打听清楚了,来地是一群百姓,竟然是在石州辖内大兴土木看似要安家立户,这下石州的刺史有些慌了,作为地方官,每年吏部的考评里,地方上户口增长是最重要地一项,如果能增加治内人口达到一成的,就可以升官一级,石州已经是上等州郡,他这刺史若要再升,就要进总管府作个同知或者是升入尚书省做个侍郎,可是,如果这户口地增加,是靠着诱骗临近州县的百姓,那就不是升官了,朝廷会狠狠处罚他。 一想到这里,石州地刺史立时下令备马,他要赶快去将这件事调查清楚。 走在半路,有人向这位石州刺史回报,竟然在那群百姓中看到了几个穿着官衣的人物,有县衙的各班捕快衙役,甚至还看到了穿着七品服饰的官员。这下石州刺史更迷糊了,七品服饰,想来只有是汾州的西河县的县令了,可是那个县令刚刚保住脑袋,怎么会干出私离治所,怂恿治下百姓流亡的糊涂事来?要知道,这两个罪名只要参上去,那个西河县令轻则被罚俸降级,重了是要丢官被捕拿下狱问罪的。 不过,这一切也让石州这位燕刚燕刺史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一个小小的县令,凭自己堂堂正五品的上郡刺史,还不把他吃的死死的。 燕刺史赶到了地方时候,远远望见好大一片的葡萄园,燕刚一下愣住了,他在石州作刺史也有两年多了,竟然不知道治下有如何巨大的一片景致,真的是让他着实有些恼怒,那些手下都是吃干饭的,这么一片葡萄林子,若是能每年采摘,至少能给自己增加几百贯的进项吧。‘他娘的,我说的么,那西河县令为什么会带人过来,也是他娘的无利不起早的主,可是,他的手是不是伸地太长了,竟然捞到我石州治下了,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心中打定了主意,燕刚决意将那西河县令撵走后,自己一定要立即派人霸住这片葡萄园子,派人伺候好了,明年运入西京燕京,可都是一笔进项,天下的读书人都是为名利才出来作官的,有谁会嫌自己的腰包更鼓呢。 当即,燕刚命令手下人打起自己的刺史旗号,又让府衙的运司押司孔目等官吏打起精神来,随行的百多名土兵也走得利索些,笑话,刺史出巡怎么能让一个小小的县令看轻了。 这石州刺史来的刚好,西河县令恰好押着一个车队到达了山谷,按照洪过的要求,这次运来地都是硕大的花缸,至于洪过特别要求的木桶,西河县令小意地禀报给洪过说,韩思古正在亲自督造那些木桶,不日就会送来。 洪过满意的点点头,才刚刚五六天功夫,整个山谷就初具规模,那些野生葡萄也是基本采摘完毕,正在紧张的分拣,等待那些汉子努力踩烂踩碎,现在这些花缸运来的正好,恰好可以立即装进葡萄汁开始发了。 这葡萄汁地发酵是个技术活,说实话洪过自己以前也看的不细,所以整个过程还要小心的观察试验,恰恰在这个时候,林钟来报告说,有人上门搅闹,看样子是个州官刺史。 说实话,洪过这个时候真没把个五品刺史放在眼里,不过他手底下没有官面上的人,他可以不怕官,不意味着手下这些人也不怕,所以他对那西河县令努努嘴,示意这个家伙去应付下,而洪过自己,则要留在山谷里亲自盯着葡萄汁的装缸和储藏,为发酵作准备。 西河县令心中发苦,他与石州乃是邻居,石州这位燕大人怎么可能没听说过,那可是俗称燕刚燕疯子的主,正所谓是:见钱就发疯,搂钱不要命,河东燕疯子是也。 今天遇到这个主,怕是不好答对。 燕刚等了一阵子,就见一个身穿绯红色芝麻罗官衣,腰间带着红乌犀带地七品官慌里慌张的走来。他立时仰头摆起架子,待到那个官来到近前,低声下气的躬身施礼也只装作没听见,眼角斜斜瞟着那个官,就见那个七品官额头脸上满是汗流,神情更加慌张,燕刚心中笃定,今日的事情怕是成功一半了。 等了一阵,那个西河县令几乎要跪下了,燕刚这才缓声道:“下面何人啊,本官石州刺史,不知贵官来自何方去往何处,因何在我石州滞留?” 西河县令总算是等到了燕刚说话,忙回话说自己是西河县令。 不待他把话说完,燕刚立时打断了:“唉呦,竟然贵明府,原来我今日走的远了,已经到了贵县辖内,造次造次,我这就让那些个不开眼地东西滚回去。” 西河县令心中叫苦,这燕疯子哪里自责,分明就是用话在明里暗里骂自己,叫自己赶快滚回西河县境内呢,可是,这里根本轮不到他作主,他真想踹自己几脚,出门时候怎么就没翻翻黄历,明明自己出门时候是大凶啊,不然怎么早不来晚不来,一到这里就遇上这个燕疯子? 强打笑脸,西河县令凑上去几步,小心的说道:“回禀燕大人啊,下官,下官,做不得主啊,还请大人宽宥一二……” “唉,”燕刚尖着嗓子叫起来,“贵县贵明府,你这是折杀我啊,这里可是西河县辖境,怎么你一个堂堂西河县令,竟然还做不得主了?”他突然将脸一板,冷冷道:“你都做不得主,就去把能做得了主那个人给本官喊过来。” 随着燕刚一句话,那些跟过来的石州刺史衙门大小官吏土兵,一起将西河县令围了起来,看样子凶神恶煞地着实没什么好脸色,嘴里竟是喊出了升堂时候念熟话: “威——武——” 这时,突然听见人群外响起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唉呦,这是谁啊,好大地威风,不用喊,我自己来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首发 第一第一百一十九章 两成 唉呦,这是谁啊,好大的威风,不用喊,我自己来了 声音不大,恰好能让所有人听到,在一个五品刺史面前,还有人敢如此张扬,不要说那些个土兵没听过,就是刺史衙门里的大小官吏也没见过啊,所有的目光一齐瞧向了说话之人,他们想要看看这人究竟长得什么样子,竟然这么大的胆子,敢在刺史老爷面前嚣张? 一个身穿白色儒衫的年轻人,长得倒是一副好面皮,除了这些外也就没什么啦,没有功名,没有官衣,甚至在年轻书生身上,连件值钱的物件都没见到,这分明就是个白衣穷书生么,难道这个书生肚子里什么都没有,全剩下胆子了?要不怎么会发了失心疯,到刺史老爷面前张狂? 燕刚还在狐的当口,却见西河县令,像是见了亲人一样,哇的一声几乎哭将出来,膝盖一软竟是跪到地上,跪着还不算,用膝盖在满是~石的地上挪动着,慢慢磨到了书生身边,抱着书生大腿痛哭流涕的诉说起自己的委屈。 洪过面色阴沉的望着那石州刺史,轻轻弹开正往他腿上抹鼻涕眼泪的西河县令,背着手迈步走了过去,看着瘦瘦的燕刚冷笑一声:“石州刺史?很好啊,这里就是石州地面,草民一时糊涂带人误入石州地界,多有冒犯了,这就叫那些混蛋立刻滚出石州地面。” 见到书生大喇喇的样子,燕刚并不害怕,但是看见西河县令的做派,真的让燕刚心里没底了,这个书生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让堂堂一介七品县令下跪?书生,书生,汾州西河县,汾州…… 突然,燕刚想起了一个人,那个人,不就是一介书生么,而且同样应当是身在汾州,燕刚头上立时见汗了。嘴巴说话也不大利索起来:“阁,阁下,贵,贵姓……” 洪过摆摆手:“石州是好样的,刺史更是明察秋毫,回去了我一定向王爷通禀,想来王爷一定会对大人高看一眼,哦,不对,是另眼相看。” 本来是一句客套话,可是谁让洪过说话时候,竟然在眼中闪过一道冷厉地目光,瞟向了燕刚燕刺史呢。 燕刚感觉地面似乎在来回摇晃,脑袋已经大了一圈而且好像还在继续膨胀,他几乎要疯掉了,什么叫做另眼相看啊,派下都总管府法司户司的官来“看望”自己么?自己怎么就这样不小心,偏偏得罪了眼前这个人物? 悔恨已经来不及了。燕刚立马换上媚笑。紧走几步凑到书生身边。抱拳对着书生不住作揖:“洪疯。呃。洪大人。呃。先生。洪先生。下官愚钝。被人蒙蔽。不知先生驾临石州。这不是赶来迎接先生大驾么。听说先生在这边办事。下官急忙赶过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地。” 那些刺史府地官吏土兵都看傻了。怎地自家老爷如此不要脸。刚才还是找麻烦地架势。现在就凑上去套近乎。看燕刚地摇头晃脑地样子。若是在屁股上插根尾巴。可不就是活脱脱一只摇尾巴地哈巴狗么? 待到听见燕刚对书生地称呼。有不少官吏登时脸色发白。明白了自家老爷因何如此下作了。眼前这个书生。竟然就是那河东狂人。嗜血屠夫。每天要生吃人肉饥喝人血地洪改之? 立时。燕刚带来地一百多人中。至少有二十几位。对着洪过弯下了腰。脸上挂上一副谄媚地笑脸来。 虽然燕刚转变如此迅速。但洪过还是不想放过他。只是呢。既然燕刚已经在属下面前对自己低头了。也没必要在众目睽睽下削他地面子。洪过心里有一笔清楚地帐。他到底不是一条到处乱咬地疯狗。得罪了自己地自然是咬到他死。至于燕刚这样地。肆意削他们地面皮就没什么必要了。只略略给点教训就好。 所以他对燕刚淡淡地道:“刺史大人地美意在下愧领了。正好。这边还需要些人手。不如就让刺史大人以身作则。为民表率一下吧。” 啊? 燕刚迟地跟着洪过来到一堆浴桶面前,看着一群人在浴桶里上下蹦达的样子,一下现出了难色来,指着那些正在跳跃的农夫下意识地道:“洪先生,他,他们不是做的好好……” “哦,他们另有安置,”洪过一摆手就让那些个农夫从浴桶里出来,眼前是最后一批地葡萄了,只要踩好了就可以将全部葡萄汁都装在花缸里发酵。 燕刚脸色极度难看的样子,落在洪过眼中,心里冷笑下,洪过指着那些跟着燕刚一起来地官吏淡淡道:“若是燕刺史人单势孤,那就让诸位大人一起陪着刺史大人做吧,现在已经过了正午,这太阳落山前应该能做好的,不然就耽误工期了。” 洪过阴森的话语让燕刚身上打个哆嗦,人在屋檐下,眼见得今日的事情是躲不过去了,原先害怕自己一个人跳进去会被属下笑话,既然现在洪过一网打尽了,也就豁开了这层顾忌,他也就大大方方的听从了洪过的安排。 洪过的目的只是为了整治下燕刚这班石州的官吏,让日后自己在石州做事更方便些,哪里会让这些大老爷真的当众丢人,所以当燕刚在浴桶里上下跳了半个多时辰后,也就立即让燕刚走出来。 谁想到,那燕刚除去在床上的运动,已经很久没做过半个时辰的体力活,这时早累得身心俱疲,感觉全身手软腿软的,腿肚子都在转筋,刚刚爬出那浴桶,沾着葡萄汁的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后猛地坐下去,随即,突然用比坐下去快出几十倍的速度蹦了起来。 洪过仔细看去,噗哧,险险的一口水从嘴里喷出来,原来,也不知是谁将个木头小凳子倒放在了桶旁,这燕刚恰好一屁股坐在了木凳的一支腿上,竟是将整个木凳腿坐进了屁股里去…… 看着燕刚捂着屁股满场乱窜的样子,洪过猛地想起了以前在网络上改的一首歪诗:“轻抚菊花痛不语,菊门今始为棍开。” 他哈哈大笑着,对旁边地西河县令道:“这北地菊花,盛开之时也是分外妖娆么。” 谁想到,那西河县令听了脸色惨白,敢情这位县令大人乃是燕京汉人,在宋辽时代,这燕京大户高官之中,着实流行过一阵玩兔相公,看着洪过见到燕刚被开屁股却如此 西河县令大人真害怕身边这位洪先生,是不是也喜 既然燕刚刺史重伤,洪过也就不好继续石州一班人,抬抬手放了他们一马,从此,任洪过带人在这边干出什么事情,石州城里都是不闻不问。 压榨好的葡萄汁倒入花缸里,每个花缸里只装八成满,然后盖上盖子放在屋内慢慢发,现在已经是十月末了,天上都可以飘起雪花,洪过不得不在屋内升起火,提高了屋内的温度好帮助葡萄汁发酵。当他听到花缸里响起断断续续地咕嘟声时,微微出口气:又完成一关。 正常来说,因为没用酒曲的缘故,这葡萄汁地发酵需要十余日,当洪过料理好所有的葡萄汁,尚且来不及喘口气时候,就有女真兵传来讯息,说完颜亨要在太原见他。 洪过心里疑惑,但完颜亨的请求他不能置之不理,现在的完颜亨是他在河东的靠山,两人之间相互利用地关系还没结束,是以他嘱咐好林钟等人看守花缸后,当即打马如飞的前往太原城。 虽然这时已经入冬,又飘起雪花,洪过不顾山道难行,竟是用了三日就抵达太原城,这个速度着实让保护他的女真兵们,惊出一身冷汗来,也令完颜亨有些吃惊。 两人见面后,知机的错开了那汾州的事情,只是聊些风花雪月,还有洪过在石州的作为,可无论完颜亨如何打听,洪过就是不肯说出实情,饶是完颜亨知道一鳞半爪地,这个时候不好点明了一直在监控洪过的所作所为,惟有继续陪着洪过装糊涂。 冬日里就着小菜喝上几壶热酒,欣赏下都总管府后园的景致,倒是一件惬意的事情。这座后园洪过已经是第三次来,可每次都是不同季节,也能找到不同的情趣出来。 完颜亨喝下一口热酒,吐出口酒气,叹气道:“可惜了,这主人家不在,否则我们临雪吟,倒是一件雅事。” 洪过眉头微皱,这个时候提到张浩,完颜亨是个什么意思?想不清楚,他索性继续装糊涂:“那个,作诗么,东翁要是不嫌弃,小生倒是能上几句,就怕入不得东翁地眼。” 洪过至今还是完颜亨府上的西席先生,虽然不称职之至,可名头仍在,所以用个东翁来称呼完颜亨,拉近两人间的关系。 完颜亨笑了:“能吟出‘蛟龙偃,观阙嵯峨,缥缈笙歌沸。霜华满地,欲跨彩云飞起’这般佳句地,岂是一句胡诌能等闲视之的,改之是在笑话我这个军汉粗鄙吧。” 洪过心头一动,这首文徵明地念奴娇,是他初到河东时候吟给张浩的,完颜亨不但知道了而且在这个时候提出来,是个什么意思? 心里如此盘算着,洪过脸上除去一开始闪过地讶然,而后还是那副淡然:“诗词小道,过一介布衣,惟有在小道中寻些乐趣,至于王爷学的是治国兴邦这等煌煌正道,又何必与小道相提并论?” 完颜亨看着洪过的表情,在心中暗自惊讶于眼前这个书生的成长速度,与那次顶撞他的时候相比,眼前的洪过就好似换了一个人相仿,若非是一开始听到自己念出他的诗句时候,脸上闪过的惊讶之色,这时洪过的表现就像是一个老练的官吏,哪里有半分生涩? 因为被恭维,完颜亨好似很满足的点点头,随口道:“入冬了,回去上京路的不好走,尤其是回宋王庄的路更加难行,改之想好什么时间回家么?家中你母亲也是大半年没见到你了,至于羊蹄的学业,你也扔下了大半年,我可应该如何罚你才好?” 想到宋王庄,洪过自然而然的想起了那个洪家母亲,老人对洪过的爱是那样真挚,令他在穿越后能再次感受到一分母爱的关怀,化解了他穿越初期地失落与彷徨,想到母亲,想到自己温馨的家,洪过突然感觉身上一阵疲乏,累了,游子应该归家了。 说到羊蹄,洪过晒然一笑,在宋王庄除了羊蹄,可是还有一个人在等着自己回去呢,要说完颜亨为什么故意落下不去提,他懒得去猜,至于说他和芷雅两个人之间到底能走到哪一步,他更是懒得去想,现在安身立命已经不易,还想着去和一个女真郡主纠缠不清?洪过有他的自知之明,他与芷雅多半没可能有结果,芷雅最终地归宿应该是某场政治联姻,无论是完颜亮还是完颜亨,想必都不会希望看到一个完颜皇族的女人,嫁给了一个身份尴不尬地宋人书生。 见到洪过神情恍惚,完颜亨没有去打搅他,当洪过的神采重新开始凝聚后,金国韩王爷才无奈的道:“皇帝让我去修燕京,立即就出发,想来今年的新年要在燕京过了,你回去时候,记得帮我捎上几车玩意回去。” 修燕京? 燕京就是后世的北京附近,以前不过是中原北方地一处重镇,自从完颜亮迁都燕京后,虽然中间时有断档,但是这座城市在以后八百年间,始终是整个中原乃至中华王朝的政治中心和首都,燕京,大兴府,中都,北京,直隶,北平,八百年间,这个城市换了无数的名字,每一次更名,都是与整个中国大地上重大历史事件关联着。这座城市近千年的辉煌,究其源头,恰恰要从完颜亮的迁都开始。 洪过一下坐直了身子,完颜亮登基后不久迁都燕京,这个他是知道的,可是没想到这件事就发生在他身边,让他有种置身于历史长河地感觉。 “营造新京?”洪过努力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来:“不知道我那位师兄,准备什么时候迁?” 洪过看似在说笑,实则一颗心在慢慢下沉,完颜亮迁都后,不到五年,又开始营建开封汴梁,大肆准备军马兵器,建造战船准备攻打南宋,也是说,从完颜亮迁都燕京开始,留给洪过的时间越发的少了,对于未来完颜亮的南征宋朝,他需要加快脚步来采取措施。 “听说是明年中秋,要在新京迎接宋国贺使。” “中秋么?”洪过双眼眯起,微微计算下。 完颜亨没有多说什么,仅仅是在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突然,洪过抚掌大笑起来:“中秋好啊,这个时间非常好,方便了我呢,不如这样,王爷,请你为我在燕京买下 产,要很大能装下三四百人那种,地下还要挖三丈地窖至少要三人高同样能装三四百人的,全部用木方支撑,一定要结实才好。” 完颜亨闻言就是一愣,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啊,怎的突然就交代其这些东西了,洪过要个能住下三四百人地地方,这小子要那么大的地方干什么,还有为什么要那么巨大地地窖,到底有什么图谋?可是,如果洪过这个书生真有什么图谋,为什么要托请自己这个王爷来做,好像整个人要作个甩手掌柜似的? 使唤一位大金国亲王,自己作甩手掌柜?完颜亨现出一丝苦笑,好你个洪过,胆子真是大到天上去了。只是呢,完颜亨偏又拒绝不得洪过,因为在汾州地事情上,他欠了洪过一个人情,现在洪过明摆着是要他还了。 “小事一桩,至多明年五六月,你就能见到你的新屋了,那房舍的位置可要离我王府近些?”完颜亨一口答应了下来。 “不不,”洪过摇手道:“最好是在燕京外城,要是能离着车马行近些就更好了。” “啥?”完颜亨一愣,心道洪过这小子做事越来越奇怪了,别人都是削尖脑袋往内城挤,拼命的想扎进大官小官的宅子中间,距离皇城越近越好,怎么这个书生做事与旁人恰好相反? 完颜亨不会在这种事情上纠缠,反正位置是你洪过自己选的,与自己何干,再者说了,洪过这个想法,倒是与他心中一个隐隐的想法暗合,他也乐得顺水推舟。 “这次本来张大人要来一起共饮,”完颜亨淡淡的道,“可是,张大人府上有些事情需要料理,所以就成了我们两个鸠占鹊巢了,也好,图个清静吧,想必去了燕京,再想寻个如此清闲时候,就难喽。” 洪过一下愣住了,张浩想来,这不是扯淡么,张浩现在要是见到自己怕不是要骂人吧,怎么会来陪自己喝酒,倒是张浩府上出事了?“但不知张大人府上出了何事?” 噗,咳咳咳…… 完颜亨闻言几乎将一口酒吐出来,他就是个托词,怎的刚才还看上去老成地洪过,现在就像是个官场初哥,会来刨根问底了? “咳咳,那个,那儿,张大人的母亲病重,张大人在上京时候,就是远近闻名的孝子,这个时候自是要守在张老夫人床前尽孝才是。” “哦,这个要得,原来张大人还有如此慈孝一面,真真让洪过刮目相看啊。” 完颜亮两眼一翻白,靠,这小子是装傻还是真傻,这话里话外地听着,好像在讽刺张浩是个不孝子么,若是让张家人听到了这个傻小子的话,还不立马抄刀子干仗啊,算了,话都说完了,赶快打发这小子离开吧。 两人又喝了几杯,完颜亨就吩咐人将洪过送到城里客栈安歇。 第二日,洪过不待送完颜亨离开,自己就打马回去了汾州,在那里还有他心中担忧地事业。 回到酿酒山谷,距离第一缸葡萄汁发已经过去将近十日,洪过贴在花缸上小心的听了一阵,内里没了一开始咕嘟咕嘟的声音,只是偶尔才有一个气泡破裂,心中计算下,想来这个发酵应该是差不多了。于是吩咐人将第一缸打开,他要亲自尝尝。 打开了花缸封死的盖子,一股浓烈的酸腐气扑鼻而来,洪过侧过头向里一看,登时一颗心直沉入谷底,就在葡萄汁上面,浮着一层厚厚地白色物事,这个东西他在后世见得多了,多是食物**发霉后的衍生物了,说白了,就是这第一缸的葡萄汁已经是烂了,整缸的葡萄汁不要再指望酿酒。 洪过不死心,又命人打开了一个花缸,这个花缸也是飘着一层白色的**物,看的洪过这叫一个心疼。可事实如此,也由不得他如何,没有法子,他至于继续命人打开第三缸,依旧如此…… 直到洪过打开那第五缸,这一次不再有那股子腐臭味道,扑鼻而来地是一种略带刺鼻的酸味,浓重的果酸,而葡萄汁上漂浮的是一层暗色的葡萄皮和葡萄核。 看到这一幕,洪过大喜过望,当即抄起早就准备好地水瓢,从缸里舀起一下子液体,凑到鼻子边拼命的嗅着,然后才小心翼翼的沾在唇上尝尝,酸地,有些甜,好像有点酒味。再也控制不住了,洪过一口把水瓢里的液体喝下去一半,味道虽然有些冲,不过确定是葡萄酒,就是味道差了些,没有想象中地那样芬芳和甜味。 见到洪过这样失态,跟随他来查看的韩思古林钟翟进马三等人俱是一喜,刚刚连续四缸地失败,不仅打击了洪过,也打击到了这些发誓跟随洪过的人,现在洪过高兴,他们自是由衷的为自己的东家开心。 “来来来,你们都来尝尝这个味道如何?”洪过将水瓢递给了自己的手下们,大方的让大家一起分享下。 众人将水瓢一个个的传下去,每个人都是舔舔嘴唇。 韩思古皱眉道:“好像还可以。” 林钟小心翼翼的对洪过问道:“不大过瘾,还有没?” 翟进没喝过葡萄酒,喝上一口后皱眉道:“味道怪怪的,没酒铺里的谷子酒好喝。” 马三不说话,直接将余下的酒水全喝干了。 洪过苦笑着,第一次酿酒,能有这个味道也应该值得高兴了,就是这个成功率,两成啊,是不是太低了?不过现在不是思索这个事情的时候,他立即下令,按照时间计算,只要是满了十天的花缸一律开封检查,合格的就过滤掉酒液中的杂物后,倒入特意打造好的木桶里,这一次木桶一定要装满,尽量不在桶里留下太多空隙。 这一次检查的结果,稍稍让洪过满意,还好,成功率比两成稍高,可还是不到三成。 看着如此之多的葡萄汁就此浪费掉,韩思古坐不住了,有些忧急的来到洪过身边道:“东家,那些失败的,就真的要倒掉?真的太浪费了……” 洪过看着那些飘着白色腐物的花缸半晌不语,忽然,他脑中一闪,冷笑着道: “浪费?那是不可能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首发 第一第一百二十章 归 打眼,就见严五猥琐的身子在门口晃过,洪过当即将叫进来,只见他从一个飘满白色物事的酒桶中,小心的舀出半勺不带杂物的液体,递到了严五眼前,示意严五喝下去。 目睹整个过程的严五,脸上立时堆满了乞求的表情,天娘啊,那些东西怕是都烂掉了吧,严五心里只打鼓,为啥啊,别人都是喝酿好的东东,为啥我要喝这个失败的啊? 洪过眼中一道厉色闪过,那态度再明白不过了。 迫不得已,严五只有将木勺端起拿到面前,眼睛一闭,咚咚咚,大口将木勺里的液体喝的一干二净。 “说说是什么味道?”洪过立即迫不及待的问道,可是,迎上去焦急目光的,是严五那有些迷茫的眼神,这下他气得不轻,用木勺狠狠敲了严五脑袋一下:“吃货,回想下那是个什么味道。” 严五这时明白过来,眨巴眨巴眼睛,才迟的道:“主子,还有没,好像除了酸点,没那么难喝啊,就是不像酒,没多少酒的味道啊。 ” 洪过与韩思古交换个眼神,这才吩咐人将一缸失败的葡萄汁处理下,主要就是将所有漂浮物撇干净,然后又重新过滤几次,这才新舀起多半勺,让人取来了砂糖,一抖手就是撒进去大半包,仔细的搅匀后递给了严五。 见到洪过的做法,着实将韩思古心疼半天。 早在周代,中国人就有食用糖,不过那个是麦芽糖或者叫饴糖,直到三国时候,中国人才有蔗糖的记载,后来唐代中国从印度学来了更为先进的蔗糖制作技术,令蔗糖产量大为提高,而且出现了类似冰晶的砂糖。那个时候的砂糖是紫色的,后来据说是在唐末四川出现了用土法制造白砂糖技术,让中国的砂糖制造技术一跃领先全世界,甚至技术回流至印度,提高了印度制糖技术。 蔗糖。顾名思义地。要大量产甘蔗地地方才能生产。所以唐宋以来。这蔗糖地主要产地。是广东广西福建四川。在北方。要吃到蔗糖。可就全靠从南宋“进口”贸易了。也就是——権场贸易。所以呢。在河东地方。这个蔗糖地价格就有些高地让普通人无法接受。 那严五也是个识货人。见到洪过如此下血本。自是受宠若惊。接过去后再没有一口灌掉。先是小心地尝尝。吧嗒吧嗒嘴。试着道:“主子。这次味道可是酸甜酸甜地。简直是比酸梅汤还好喝呢。那个……”说话。他用眼睛瞄着余下地葡萄汁。所有心思都表露无遗。 洪过哈哈大笑。一挥手:“都喝了吧。算是赏你地。”见到严五欢欣不已地样子。他突然道:“等下你负责。将所有失败地葡萄汁都搜集起来。然后一点点地实验。给我找出到底添多少砂糖。味道才能最好。” 在严五看来。这可是美差啊。当即忙不迭地答应了下来。一口喝干了木勺里地葡萄汁。用袖子抹抹嘴就吆喝着。去使唤左近地村民开始干活了。 见到严五如此热情。韩思古小心地从一缸失败地葡萄汁里舀出少许。喝了口尝尝。先是眉头紧紧攒在一起。然后才慢慢松开。“东家。这个东西酸涩难喝。除非用大量砂糖。否则怕是没人能喝。可这砂糖也太贵了……” 说实话。这个时代地人虽然享受地门类非常丰富了。但毕竟远没有达到后世那种南北物资随处可见随手能买到地境况。这葡萄汁毕竟是稀罕货。纵然是失败地东西。韩思古也不大介意会不会吃坏肚子。否则他也会向洪过暗示什么“浪费”。倒是洪过。他是发誓绝对不会去喝那些失败地葡萄汁地。天娘啊。都发霉**了。天知道那些葡萄汁里有多少细菌。万一吃坏了肚子。身子骨可是自己地。至于说让严五负责调配。他心里未尝没存着用严五做个人体试验地心思。 听到韩思古地话,他微笑着摇摇头,躬下身子拍拍韩思古的肩膀:“韩先生,这个事情你就不用费心了,只要能在我走前将所有东西分门别类的装桶,成功的暂时安置在那处地窖里面,至于这些失败的么,我带走,不要计较工本,哼哼,有人会为我买单的。” 韩思古虽然不明白什么是“买单”,总算是明白了,洪过没有傻到赔本赚吆喝的境地,知道了这一点,韩思古也就放下心了。 等到洪过回到了汾州城,得到消息说,完颜亨已经离开了太原城,同时带走了大部分的女真骑兵,不过,韩王爷以河东大乱甫平,需要兵力镇守的名义,从燕京抽调了三千汉军驻扎在太原城,就在洪过猜测这三千汉军的用意时候,有人进来通报,一个汉军千户请见。 请见?洪过思量这个词汇,真是好笑了,汉军一个千户从六品,比的上一个上县的县令了,到了他一个布衣白身的书生门前,竟然用上了“请见”这个词,怕是他们见个四品的侍郎也没有如此老实吧。这种境遇从何而来?洪过心里明白的很呢,那是他用尸山血海堆积出来的威名,现在显示出了效用。 说实话,洪过很享受现在的感觉。这种被人害怕畏惧以及不得不低头屈服的感觉,虽然令洪过感觉有种高处不胜寒的后怕,可毕竟是站到了高位,以前他宋王庄时候,会有谁肯对他屈膝弯腰? 想归想,洪过还是有自知之明,他自己亲自到门外,将这位韩千户迎接进来。仅仅是拉着手从门口走进来的功夫,两人就套上了“兄弟”交情,进了屋内,洪过更是二话不说,吩咐人立即摆开筵席。 竒 書 網 ω ω w . q i δ h μ 9 ㈨ . c ó M 那个韩千户听到喝酒,先是一喜,随即微微有些踌躇起来。 待到筵席摆上,净是些大块的鱼,大片的猪肉,没有什么精细的整治,不过是简单的用水煮过,就端了上来,摆酒时候干脆是摆上大碗,温好的酒直接用大瓮抬上来的。 这番情形看的韩千户是大喜过望,他刚刚还在害怕,眼前这书生虽然看似好相与,不过这文人吃酒可是与他们这些军汉大大不同, 到嘴里还不当喝口白水,吃菜都是小碟端上来,用着吃,一顿下来不仅喝地不过瘾,怕是连肚子都填不饱。 现在看,这个姓洪的书生,还真是知心人,倒是可交。 几碗酒干下去,那个韩千户可是露出了本性,再也没方才的拘谨,衣服也解开了,袖子也挽上了,嘴巴里再不叫“洪兄弟”,直接称呼“小老弟”,筷子撇到一边,直接用手去抓那大肉片,抹上盐沫就塞进嘴里,喝到兴起,酒碗也扔到地上,端起大瓮直接对着嘴开灌。 抹抹嘴巴,韩千户醉眼朦胧的,用那只油腻腻地大手拍着洪过素白儒衫,泛着油光的嘴巴凑到洪过耳边:“小老弟啊,哥哥要谢谢你,咯……” 谢?别看洪过一直陪着韩千户喝酒,这脑子可是没松懈下,天知道三千汉军到底是干啥的,现在不在脑子里多根弦,日后被人算计了都不清楚。 于是洪过端起酒碗对韩千户笑道:“哥哥喝醉了,你来镇守汾州地面,保护我这良善百姓,应该是我谢谢哥哥才对……” “我呸,你他娘地和我耍花枪,”韩千户牛眼一瞪,拍着胸脯大叫道:“你以为老哥是个军汉,就跟老哥装傻是不是,你去燕京问问,老哥哥大,咯,大名叫啥,韩,韩楼生,绰号高楼大厦的,是好糊弄的么,你这小老弟是良善百姓,呸啊,你良善就没坏人,满大金国还有比你更狠的人物么?知道燕京里面叫你啥么,杀疯子,就是,说,说你杀人都杀疯了……” 被人当着面挑破面皮,洪过也不知是该哭还是笑,不过,看起来这个叫韩楼生地家伙,不像是故意打自己脸,洪过也不好发作,惟有苦笑着喝口酒:“韩大哥,你说实话,我这是不是坏人,和你谢我什么个干系?” “当然有关系啊,”绰号高楼大厦的韩千户一拍大腿,“就因为派老哥哥来了太原,老哥哥可是躲开了明年的工程,你以为那修建燕京光是抓老百姓当差?错了,最累的活还不是我们这些当大头兵的来干,能跑到太原躲清闲,那是多大的美差啊。 不过,老弟你以为我们是为啥被派来太原地?那是韩王千岁害怕你再惹事,临行前,王爷特意把我家万户和我一起找去的,当着我家万户地面告诉我,要我看住汾州,万一再有什么乱子,宁可汉军抢在你头前下手,抓的抓杀地杀,也比你老弟动手杀人强。老弟啊,真看不出来啊,光是汾州你就杀了上万人,有种,佩服,男人么,就要图个痛快,他娘的欺负到老子面前了,老子就是要一刀剁过去,成天躲着,操地,躲个鸟蛋,老哥就是一句话,杀他娘的……” 扑嗵,这韩千户一个站立不稳,仰面朝天倒在地上,再也没爬起来,反是发出了震天的呼噜声。 看着人将韩千户拖下去安置,洪过苦笑下,世人传话的力量真是强大,自己不过杀了百多个官,到了燕京就被传成是杀了上万人,那要是继续向北传,到了上京还不是变成把汾州都屠干净了?自己这残忍好杀的名声算是传出去了,也难怪这韩楼生韩千户要“请见”自己,果然是威名赫赫啊。 这个时间已经是十一月中旬,洪过要赶在年前回到家里,就必须动身了,要知道,即便他一路晓行夜宿努力赶路,要想在四十天里赶到上京城还是有些困难,尤其是他要带上十几辆大车的东西,更是增加了旅途的艰辛。 所以第二天,洪过就随着韩千户一起返回了太原城,李光宗终究没能赶回来,韩思古的身子骨不可能千里折腾,再加上洪皓留在汾州看守酒窖的十个人,他在汾州算是留下了四十几个人,若是放在十天前还会为这些人的安全担心,现在既然有韩千户这么个保护伞在,他对汾州的一切自是完全安心下来。 出门时候是个风雪天,洪过回身看看雪中的汾州城门,心中默念:想来明年就会从燕京来这里,应该不会再来回几千里的折腾了吧。 路过太原府的时候,虽然知道张浩最近不待见自己,洪过还是送了一份礼物去都总管府上,无论两人之间有什么解不开的疙瘩,这表面文章总是不能少了,就如张浩收到礼物后,同样派了一个管事将洪过送出太原城,两人之间既然短时间里不想撕破脸,那就要尽力做好这些虚文。 虽然韩楼生留在了太原府,洪过队伍没有减少反是越发的扩大了,就在太原城,完颜亨留下地四百马队找到洪过,那领头地猛安长答不也言明,是韩王下令护送洪过前去燕京,正愁一路上人手匮乏呢,洪过怎会放过这些家伙,自是乐得不去担心路上的安全。 这群人被洪过驱赶着一路上兼程行进,总算是在十一月末到了燕京城。 虽然北地冬天,土地冻得比铁还硬,一镐头下去只能凿出个白印来,可是,此时的燕京依然好像是个大大的工地。土地冻了?好办,铺上木柴和石炭,烧,烧到地面融解然后开挖,遇到冻土继续用火烘烤,就是这么个干法,竟然已经在燕京城地北城,建出了一个潦草的宫城雏形来。 看到燕京城里望不到边际的民夫和士卒,洪过不得不感叹,一个朝廷只要肯下决心动用倾国之力,就没有他们建不成地工程,大不了就是穷奢极欲耗尽民力么。 看着寒风往来民夫身上单薄的冬衣,还有他们在风中瑟瑟发抖的身子,青紫的脸膛与双手,洪过无奈地摇摇头,现在的他根本帮不到这些人,再者,他的计划中间,就是要利用金国这些大工程,耗尽金国的民力,如此才能达成他心中那个目标,现在营建燕京不过是个开始,以后……以后怕是还要有更多的百姓,如今天这些民夫一样,被驱使着在冬日劳作。 不忍再看,洪过把头扭到了一边,突听耳边有人说道:“改之既然到了燕京,为什么不去王爷府上,偏跑到这里?” 听声音就是阿鲁带,这个女真都统与洪过关系最 说了洪过到来,就在完颜亨面前请了令过来迎接,工地上找到了洪过。 勉强挤出个笑容,洪过一开口,就是股凛冽的寒风灌进肚子里,“那个,怎么没有姜汤?他们现在地样子,怕是挺不了太久。” 阿鲁带神情自然的道:“工期太紧了,没那个时间去想太多,这里每天都要拖走几十个,还好每天都能补充进来百十来个,勉强能保证不落下工期。” 几十个,百十来个,饶是洪过已经成了杀人不眨眼地屠夫,对阿鲁带如此淡漠的语气还是无法忍受,一口怒气在胸口腾起,直通通地顶撞回去:“汉人的命就这么贱?小心闹出民乱,那是就不是拖延工期了。” 阿鲁带苦笑下,指着远处对洪过道:“你以为光是汉人么?那边,看到没,奚人,还有那边,契丹人,渤海人,看看那里,对就是那里,那些人就是女真人。这么说吧,为了营建燕京,几位大人已经将燕京周遭所有能找到地劳力都用上了,何止是汉人啊,现在王爷正在筹划着要从河南辽东征发劳役呢。” 洪过默然了,竟然连女真人都征发了,他还能说些什么。最后只有勉强道:“好歹给他们吃饱穿暖,这些人干的熟练了,如果白白死掉,征发新人能不能按时到达不好说,光是个适应工作,怕是就会耽搁时间。” 说完这些,洪过甚至都没去看望下完颜亨,就匆匆带人离开了燕京城,临走时候,他的心情极为矛盾,一方面他是希望看到金国不断的使用征发民力,最终变成席卷金国各地的动乱,另一方面,让他亲眼目睹这些被滥用的百姓,在寒风中辗转挣扎,他来自后世的心又在不断的受着煎熬,最终,他只能选择逃避,努力不去看不去想这些事。 阿鲁带的估计还是有些粗疏了,洪过出了燕京一路向北,过了锦州,沈州地界,都能看到被强征出来服劳役的民夫,在寒风中辗转向南行进,不仅是汉人,契丹人渤海人奚人女真人,甚至说,洪过还见到了几个高丽人,越是如此,洪过的心情越是不好,到了最后,他干脆躲进一辆乌篷马车上,不去看外面的情形。 过了沈州,这个情形慢慢消失了,到了黄龙府后就完全没有了,可是,这个时节的路也是越发的难走,尤其是一场风雪过后,路上往往就是堆满继续,异常艰涩难行。 金国的驿道继承自辽代,按照规定,在驿道上奔行地兵丁,每天要将公文信笺传出三百里,这是死规矩,无论春夏秋冬刮风下雨,一旦有公文送到,必须用最快速度传递到下一个驿站,如此往复交接,一日走出去三百里路程。 借了这驿道地光,路上总是有人清理积雪,连带着让洪过他们行动时候也能够方便些。饶是如此,当洪过临近上京时候,也是十二月下旬将要过年了。 走入上京城的时候,洪过长长的嘘出一口气,时隔半年多,又回到了这座城市。 或许是临近年关的原因,这上京地北城里着实热闹,不仅仅是附近百姓过来采办年货,洪过还见到了不少牵着马匹,身上裹着粗糙皮裘的牧民,只是看不出这些人到底是契丹人,还是更西面草原上的游牧部族。 洪过地车队里,前前后后的有大车几近二十辆,还有数百人跟从,整支队伍能排出去一里地,这样的一支车队要进上京城,无论守门的官兵如何~,都不可能不去盘查,即便洪过手里有完颜亨地金牌也不成,那守门的官一定要仔细检查每一辆车。 那跟随洪过回来的女真猛安长答不也着实有些不耐烦了,他们女真人何时受过这种窝囊气,只可惜,洪过在一边没有发话,还真由不得他出头。 洪过有洪过的心思,那守门的官也是职责所在,自己在汾州骄横跋扈也就罢了,回到这金国的首都犯不着如此蛮横不讲理,不是所谓“咬人地狗不龇牙”么,他现在要作的,就是那会咬人地恶犬,平时不张嘴,张嘴咬死人。 可惜了,洪过能等,他后面有些人却等不了。 洪过这边抱着暖炉正在与答不也闲聊呢,一路上两人关系处的不错,经常凑在一起喝酒吃肉,洪过在后世也是个饕餮之徒,在吃食上面算是有点了解,时不时地自己下厨做上两个小菜,或是炖上些肉下酒,一来二去的两人关系就亲近起来,毕竟是将近一个月地旅程,一路下来就相处的非常铁了。 忽听车队后面响起一阵古怪的叫喊声,虽然能听懂这些人在喊叫什么,可是那吐字发音着实的古怪,洪过感觉好似在哪里听过,却是想不出来具体什么时候听到的。 正在奇怪呢,就见严五一路小跑来到了洪过马车前,不等开口,这货先跪在地上嚎啕大哭,他这一闹可是将洪过和答不也吓了一跳,原来严五身上的皮裘竟然被撕扯的支离破碎,还印着几个大脚印在上面,脚下连靴子都没了一只,头上的皮帽早没了去向,发髻也披散开,一抬头,脸上完全花啦了,左右脸颊被抽出几个嘴巴引子,一只眼睛还是乌青的。 可以说,自从严五跟了洪过以后,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呢。 洪过的脸当时就拉下来了,严五是他的仇人,虽然挂在羊蹄名下,可这半年来都是跟着洪过跑前跑后的,洪过自己没事都踢两脚抽个耳光,要不就是做个人体试验,这些都是他洪过的特权,可不意味着别人也能照搬照做,俗话说了,打狗还要看主人呢,现在严五被打成这样子,还是在上京城门口,这不是分明在抽他洪过的耳刮子么。 那边的答不也当时翻了脸,一勒缰绳转过马身去:“我操他姥姥,老子瞧瞧,谁他娘的吃了豹子胆。 ” 洪过眼中一股厉色闪过,却没马上说话,仅仅对严五淡淡道:“说经过。”(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首发 第一第一百二十一章 高丽贺使?打得就是你们 五是什么出身,最是会看主子脸色,小嘴巴更是又言两语就说清楚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洪过的车队等待检查,后面自然是挡了些百姓的路,这北城本就是上京外城,多的是百姓从这里进出,洪过车队庞大还有军队护送,那些个百姓自然不敢多言,有些抱怨也都憋在肚子里。偏偏后面就来了那么支队伍,同样是有车子有骑马,而且这支队伍傲气异常,沿途过来时候,就不断将路上百姓赶到两侧,愣是在人头涌动的道路中间,大喇喇的穿行过来。 到了最后,这支队伍竟然是喝令,让洪过的车队也躲到路一边去,给他们让路出来,否则就要掀翻马车用鞭子赶人。严五自从跟了洪过,哪有人敢对洪家这样吹胡子瞪眼,立时不忿的窜出去,指着那些穿戴类似汉人的家伙跳脚大骂,按照他的想法,自家身后是堂堂女真兵扈从,这些个说话都不利索的家伙,还能真敢动手不成。 谁想到,那些人不仅动手了,而且不仅是打了严五,竟连上去过问的女真兵也跟着给揍了,自家人还没注意,短时间里对方占据了人数优势,着实放倒了不少自家的人手,严五看着不好,连忙抽空子跑过来报信。 洪过看着严五巧嘴如簧的说完经过,心里清楚,这个小子说话不尽不实,怕是他过去交涉,也没说什么好话,他是横的遇上愣的,想欺负人反被人欺负了,才想起过来自己这边求救。只是他还有些要点需要问清楚,才能确定对方的身份。 “你说那些人的穿着像是汉人?”洪过状似随意的道:“那他们除了穿戴,就没其他地方特别的么?比如说话,他们说话都是,那个喜欢挑着舌头讲话?” 严五思索了一阵,突然一拍大腿,“主子,我想起来了,他们打人前,好像有人用一股子奇怪地强调喊了一声,那声音小的学不上来,只觉着说话末尾,好像有句斯,什么达的话音,难听的紧。 ” 斯什么达?洪过仰头想了下,突然身子一呆,随即看着严五,用一种奇怪的表情,慢声道:“……斯密达?” 没想到严五一蹦老高,连连点头道:“对对对,就是这个斯密达,主子真高人啊,连这些外邦番人的话都会说。” 洪过一下抓住了严五话语中地毛病。脸色一寒地道:“外邦?他们说自己是什么身份?老实说。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见到洪过识破了自己地小心眼。严五这才老老实实跪在地上。脸色难看地道:“他们。他们说自己是什么大高句丽国使者。” 呸啊…… 听了严五地话。洪过一口吐沫呸出去。“放他娘地罗圈屁。什么高句丽。还他娘地大。大个毛大。鸡窝大地小地方。也敢跑这里来自吹自擂。还扯上什么高句丽。真他娘地不要脸。一群骗子也敢到老子面前耍横了。” 严五不清楚洪过为什么如此生气。不过他猴精似地性子。两三下就听出来洪过很不爽那些家伙。立时跳起来凑到洪过面前。舔着脸笑道:“主。主子。既然那些家伙是群骗子。不如一发宰了算了。” 洪过没去搭理这个狗腿子。反是从车上跳下来。大步走向车队后面。“还是老子去看看吧。估计这件事答不也那货应付不来地。” 果不其然,此时地车队后面已经被人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全都是女真兵将和洪过带来的人,再有就是几个负责把守城门的武卫军士兵。 就听里面响起一阵腔调极怪的汉语来:“你这个狗贼听着,老子们是大高句丽国使者,你们这些狗东西敢动手,就是意味着向我大高句丽国宣战,宣战,战争,我们大高句丽国大王万岁,会命人把你们统统抓回去,千刀万剐。” 答也可以不在乎什么抓回去千刀万剐的狗屁话,但是对方使者的身份着实让他为难了,他不过是个女真猛安长,一旦真地将一国使者给打了,闹出两国之间的战端来,不用什么狗屎高句丽大王把他千刀万剐,金国皇帝陛下就会把他五马分尸了。 不仅仅是答不也,周围地女真兵和洪过带回来的随从,听着那个趾高气昂地矮子,在圈子里高声辱骂他们,虽是气得不得了,还真没一个敢上去动手打人,刚刚他们气势汹汹的过来要给这些家伙一点颜色,现在被憋得无法动手,这股子火气真不知应当如何发泄才好了。 那个身着灰色皮袍地矮子,得意洋洋的看着周围一圈人敢怒不敢言的样子,愈发的骄狂了,指着站在他对面的答不也,“你,给我跪下来,给我清扫靴子。” 这下答不也真的不干了,额头青筋蹦起老高,指着那个矮子怒喝:“操的,别他娘的太欺负人了,大不了老子豁出去了,也要掐死你这没卵的东西。” 那个矮子显然被答不也吓得不轻,脚下退了几步,脸色微微发白,回头看了看他们的车队,降低了腔调,道:“那,那个,你们快快让出道路,使团进城的时辰不能耽误,耽搁了时辰,你们负得起这个责任么?” “谁说负不起的啊,”洪过懒洋洋的声音在人圈外面响起。 听到这个声音,所有女真兵和洪家随从,立时分开道路,就见洪过双手抱着个手炉,施施然踱步进来。 望望怒火中烧的答也,看到这个莽直的猛安长想要过来,洪过抬手示意他不必开口,这才转头看向那个自称是使者的矮子,半晌没说话。 从洪过进来,那个矮子就知道了,这个书生才是整支车队的话事人。一开始还在拿着姿态,趾高气昂的等待洪过开口。谁想到,洪过只是盯着他却不开口,而且那股子目光中透出的凶意,着实让这个矮子有些心悸。 等了好一阵,那个矮子终于忍耐不住了,指着洪过骂道:“不开眼的小子,见到大高句丽国使者,还敢阻拦道路,小心使者大官把你告到你们朝廷那里去……” 洪过突然截断了他的 “你说你是哪个国的使者?” 被人打断了自己地话,矮子有些猝不及防,只是吭吭哧哧的道:“大,大高句丽,国……” 洪过大手扬起,指着那个矮子还有他们的车队,大声喝道:“来人,给我狠狠揍这些骗子,他妈的,行骗都骗到大金国天子脚下来了,真以为金国上下无人么,打,他们是一群骗子。” 那些个女真兵将和随从们,早就摩拳擦掌的等了很久,听到洪过的话,哪里还会客气,登时就要冲过去揍人,那答不也早就忍不下去了,这些不开眼的番人不知道洪过是什么身份,他还能不清楚么,既然是洪过说了可以打地,那还犹豫什么,打就是了。 是以,答不也当即冲了上去,对着那个矮子就是狠狠一个大耳刮子,不等那个小子在原地转圈稳当下来,又是抬起一脚,正踢在那个矮子下身上,但听一声惨叫,刚刚还是趾高气昂的小矮子,立时飞出去三五丈,重重落在地上。 就在答不也还想冲过去的时候,突然从那些番人车队中,急惶惶跑出来一个瘦高地身形,慌里慌张的挡在了倒地不起的矮子身前:“你,你不能打他们,他们是使者。殴打使者,你们眼里还有律法皇威么。” 答也定睛一看,就见这人是个汉人打扮,身上穿着七品地官服,一脸的惊慌之色。这下答不也有些懵了,回头看看洪过,又瞧瞧这个七品官,他知道了,自己怕是真的打了个使者,那么,下面要如何? 就见洪过不慌不忙的走到那个七品官面前,沉声道:“你是何人?” 那七品官虽然不认得洪过,但是洪过既然能使唤一个堂堂地女真猛安长,他自是不敢不去回话,不过到底洪过还是个白衣身份,他的话中自然而然的带上了几分傲气:“大胆,本官乃礼部七品主事,高丽贺使馆伴。你这书生是何人,竟敢怂恿……” 所谓馆伴,就是当一国使者到达国境后,全程陪同的金国派出官员,这些人的官位高低,要视使者派出国的地位高低而定,一般来说,当南宋使者到达金国时候,馆伴多是四五品地官。这里才派了个七品官作馆伴,可以想见高丽在金国朝廷眼中地位了。 洪过懒得去等他说完,看看左近群情激愤的女真兵将们,道:“刚才这人有辱女真将军,你为何不出来阻拦?怎得现在反倒跳出来?” “放肆,”那个礼部地主事满脸怒气的指着洪过道:“你这书生好不晓事,我天朝乃是中国礼仪之邦,素来讲究以德服人,以礼仪服天下万邦,岂能因为你等地无礼而让朝廷受辱。现在命人快快让开通路,否则得话……” “刚才这个子欺辱我们,你不出来管管,现在我们只是回敬他一下,就成了不讲礼仪,好,很好,”洪过怒极反笑,“你确定你是金国的礼部主事,而不是他们那个狗屎大高句丽国地官?” 不等那个七品主事说话,那边使者的车队里面,已经响起一阵叫嚣声,地上的矮子更是愤愤不平的骂起来:“大,大胆,竟然有辱我国号,我定要……” 洪过抬脚对着那个矮子脸上狠狠踹了一记,那矮子吃受不住,趴在地上一阵干咳,竟是吐出一堆槽牙来。这情形看的那个七品主事好不心惊,不断猜测眼前这个书生到底是什么人,怎的如此嚣张跋扈。 “大,大你个头,”洪过指着那个礼部主事大骂:“你这不开眼的狗东西,把一群骗子引进来不说,还帮着骗子欺凌自己人,你他娘的眼睛是不是当屁眼,都用来放屁了。什么狗屎高句丽,一个当年被大唐灭国五六百年的东西,也敢出来到大金招摇撞骗,弟兄们,给老子打骗子,生死不论,放倒一个老子赏五百文。” 如果要说别的,或许这些极北之民还不大清楚,可大唐的威名实在太盛,即便是几百年后的东北,即便是这群刚从通古斯冰原走出来的野人,也多少知道大唐的威名,更遑论那些个汉人契丹人渤海人,这些当年无不臣服在大唐武威之下瑟瑟发抖地民族,对大唐的恐惧已经是刻在了骨子里,当他们听到洪过说,那个什么高句丽国是被大唐灭国的,首先信了几分。 等到洪过放出赏格,轰的一下,整个人群炸开锅了,一个普通的女真猛安谋克的正兵,一个月下来才能得到两贯钱,还未必能够足数发放,现在洪过张口就是打倒一个给五百文,这里所有人当时就疯了一样冲进来,挥着拳头见人就打,甚至连那个穿着金国官服的礼部主事,也被人两拳放倒在地。 洪过这次算计失误了,他放赏格太早,竟然连自己都没等跑出去,就被人群围上来。幸好他身子骨结实不少,不时地挡开舞动的拳头,饶是如此,身上也多少了挨了两下: “靠,让开,冲我威风什么,正主在后面呢……谁他娘的打我,打死了没人给你们兑付现钱……靠,我就你们放倒就成,没叫你剁脑袋,放下放下,我地新衣裳啊,又被你们给毁了,喂喂,你小子别走,赔我衣服……” 洪过狼狈不堪的挤出人堆,抬眼正看到了同样狼狈的答不也,他嘿嘿一笑:“老货,不进去放倒几个,一个就是五百文呢,你一个月也才八贯俸禄吧。 ” 答也躺在地上呼呼喘着粗气,“靠,老子八贯月俸不假,不过还有旁地东西拿,粮食布匹马料一应俱全,犯不着跟这些混账东西去挤。”说话,他对着洪过眨眨眼:“你帮老哥出气,老哥谢谢你,不过呢,这事人多了好应付,如果老哥掺合进去了,怕是朝廷就会只收拾老哥一个,那个时候老哥可应付不来了。” 洪过莞尔一笑,谁说这些大头兵不明白事理,答不也虽然粗豪,可也明白什么是“法不责众”,尽管他说的罗嗦,基本的道理也算是说清楚了,今次的事情,当官地不去掺合的话,朝廷最后只能去处罚几百名女真兵,每个人身上均摊的责罚怕是轻 正想着,那个答不也爬到了洪过身边,“老弟,你说实话,这些家伙是不是真的使者?” 洪过懒懒的站起身,一边收拾身上皮袍,一边慢声道:“你们金国朝廷连馆伴都派出来了,还能有假么。” 答也脸色微变,然后压低声音道:“老弟,今天这事怕是真地闹大了,老哥在上京还有亲戚,不如先去躲躲,老弟你门子硬,自是不会害怕这些番人,不如留下来……” 就在这时,他们两人身后响起一个声音: “你们两个谁也别走了。” ********************************************************************************************* 完颜雍,也就是完颜乌禄,现在真是欲哭无泪,后悔的肠子都青了,他怎么就招惹上那个祸害了,还是甩不掉地狗皮膏药,好像黏上自己了。 在完颜秉德之乱中爬上了会宁府尹的高位后,不到半年时间里,这位金国地宗王,皇帝完颜亮的堂弟,就攀上了高枝,一跳之后竟然是顶替了卢彦伦地缺,升任了礼部尚书。按照六部排名,吏户礼兵刑工,这礼部排名还在兵部之上,他的官运竟是比在合剌朝廷时代还要亨通呢。 这时值年关了,各藩国各臣服部族的使者开始陆续抵达上京,向他们的共主——金国皇帝——敬贺新年,自然,金国的使者也纷纷派出去,前往西夏和南宋去祝贺新年。每年到了这个时候,礼部是最忙的地方,不单单要接待各国各部使者,还要负责安排朝廷的新年庆贺大典,新年时候一应的祭祀仪式,甚至是对朝廷百官发放的犒赏等等,每到这个时候,礼部的大小官吏就恨不得一个人劈成两半三半的用,即便是一部尚书也不能例外。 今天就应该是高丽使者抵达上京的日子,完颜乌禄虽然不大熟悉礼部上下的人事,可也知道,这毕竟是一国使团到达,即便朝廷对高丽不冷不热的,但是谁让女真人的按出虎水完颜氏出身有些模模糊糊,当年被称为完颜氏始祖地完颜涵普竟然是从高丽国到达辽东,然后落户生根,入赘到按出虎水完颜氏,所以这个朝廷上的不少女真贵族,尤其是一些完颜皇族的宗王,对那高丽都有好感,他这礼部尚书要想稳稳当当干下去,就必须去向那个高丽使团稍稍示好。 所以,虽然礼部的事情非常繁忙,完颜乌禄还是抽出身子,亲自迎接到了上京北城,就在前往迎接的功夫,那完颜乌禄还在腹诽,这些高丽番仔真是有毛病,放着南城清闲的城门不走,偏要走北城然后招摇过市再进南城,完全是多此一举。 还没等到北城的北门齐化门呢,完颜乌禄就听见街上百姓不断地高喊“打人了,打起来了”,不仅呼喊,那人流竟是逆行出城而去,看的乌禄心中当时就是忽悠的翻了个。 果不其然,远远看去正是高丽使团,连马车都是金国驿站地,非常好认,至于另外一方么,乌禄着实认不出来,就算认出来又如何,无论这些人如何势大,竟敢与藩国使团发生冲突,还动手打人,告到哪里都是要好好收拾收拾的。 完颜乌禄看到高丽使团被人群殴,当时脑门见汗了,在他看来,这大金国的百姓死上十个八个都不是事,可是外国使团成员,不要说死掉,即使是有个受伤地,对整个礼部来说都是天大的责任。 见到了高丽使团被打,完颜乌禄几乎是下意识的命令:“立即拘捕肇事者,全力营救高丽使者。” 让完颜乌禄尴尬的事情就此发生了: 那些打人地家伙,不要说是守城的武卫军无法喝止,就连他这个堂堂尚书三品大员的帐都不买,无论完颜乌禄如何喝止,甚至于跳脚气急败坏的痛骂,那些家伙该打人还是照打不误,如果有武卫军敢伸手拉人,当时就是一个拳头过去,武卫军都是汉人,哪里敢与女真兵交手,自是落荒而逃了。礼部倒是有几个小官想在新任尚书大人面前好好表现下,可是他们也不必武卫军强太多,各自带个乌眼青回到了完颜乌禄面前。 终于,乌禄看到了两个似乎领头的家伙,背对他们在商量如何逃走。 这下乌禄可算是抓到正主了,当即二话不说,摆手就将那两个领头的家伙围在当中。只不过,他没想到地是,这是他更大尴尬的开始。 他走到两人面前一看,当时一颗心就是不断下沉,那个书生太面熟了,怎么回事,这个煞星时隔半年又在上京出现了,难道说,皇帝又想打开杀戒?不对啊,前阵子不是听说这个家伙还在河东折腾么,他是什么时候回来地? 几乎是硬着头皮的,乌禄要求洪过停止斗殴,没想到地是,洪过好像非常好说话,当即对着人群吆喝几声,刚才还是打的正欢地女真兵和随从们,听到他的叫喊,立时放手不打了,但是,洪过的叫喊真真让乌禄几乎噎死: “行了,别打了,从现在开始再动手的,老子不给赏钱。” 当人群慢慢散开,乌禄向地上一看,那高丽使团简直是惨不忍睹: 人,全撂倒了,甚至连大牲口都被人放倒在地,大部分似乎都还有口气,只是胳膊腿不住的抽抽着,出气多进气少,看样子这口气也喘不了太久了。 车辆,全体散架子了,车上的物事扔了一地,怎么看都好像是被人洗劫一空。 完颜乌禄有些抓狂了,这时的他顾不得洪过的赫赫凶名,几乎是跳着脚指着洪过大吼:“你知不知道,那些人是高丽国的使团。” 洪过漫不经心的晃动下脑袋,舒展着身子,慢声道: “高丽使者?老子打的就是这群棒子。”(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首发 第一第一百二十二章 洪过进城,鸡飞狗跳 子?完颜乌禄不明白什么是棒子,他也知道怕不是什知机的没探寻下去。但是,无论他早想如何想法,事情到了现在这一步,再由不得他这个礼部尚书了。无论洪过以前有过什么名声,无论洪过如何被完颜亮宠幸,今天的事情都必须拿住他再做定夺,可是,一想起那洪过在上京和汾州干的事,心头不禁惴惴,开口的时候竟是少了几分底气: “那,那个,洪过,洪改之,” 随着这声招呼,洪过的目光落在乌禄身上,虽然脸上带着微笑温和的表情,那眼中却是射出一道厉芒,刺的乌禄有如受惊的猴子一样,身子禁不住就是一哆嗦,连称呼都急忙换了: “洪先生,那个,今天这事,你总要给个说法,对不起了,跟我们去武卫军都统司暂坐吧。” 按照乌禄的预想,以洪过前次在上京的威风,还有刚刚挟汾州之威归来,所以才敢在齐化门外殴打高丽使团,想必自己话一出口,洪过定然拒绝,他正好将这件事扔给身后的武卫军处置,谁让武卫军都统司衙门就在齐化门后面呢,等到武卫军接手后,乌禄自己赶快溜去皇城,现在这件事已经不是礼部能处置的了,还是扔回皇帝堂哥自己去看着办吧。 就连其他人,如洪过的随从林钟马三吴四六等人,或是女真兵将答不也他们,也都是如乌禄想象一样,那洪过刚刚如此强势,现在岂会甘心被人随便处置,定然是奋起一搏地。林钟马三等人早就暗自抄家伙在手,只要洪过一个眼神,他们就冲上去,说不得了,情况紧急,先把洪过救下来再说,大不了最后让韩王出头保住洪过呗。 至于答不也想的更是简单,那洪过是为了救护他才被如此刁难,现在不乘着人手多把事情搅浑,难道还要等着朝廷派人过来清查,然后把自己也揪出来?倒是那些女真兵想的最是简单,洪过刚才许了赏格的,现在要是因为被抓赖掉赏钱,他们日后到哪里去要?在这些女真兵将看来,不过是打了几个骗子而已,即便真的是什么狗屁使者,他们个个都是国族勇锐,朝廷还能真的拿他们如何?所以,女真兵们竟也开始慢慢掏出兵器,整个场面霎时变得暗流涌动杀气四溢。 站在场中的乌禄哪里感觉不到,就在林钟等人掏家伙时候,他还能勉强沉住心神,不过是一群汉人小子罢了,自己身后站着武卫军,还会怕这些汉人?可是,当女真兵将掏刀子了,乌禄可真站不住了,一群精锐地国族兵士要闹事,可不是武卫军能镇住场面的了,乌禄甚至怀,那些个蛮性冲上来的女真兵,会不会连他这个礼部尚书一发宰了?就算日后朝廷能替他昭雪,可他完颜乌禄的小命一样没了,昭雪不昭雪的顶个屁用。 想到这里,即便是大冬天的,乌禄地额头开始见汗了,干咳了几声,正待他说话,忽听对面的洪过笑道: “好啊,去就去么,反正我也要进城,就去一趟武卫军的衙门又能如何,不过,说好了,我跟你走了,我地队伍可都要一起进城,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干下的事情与他们无关,这些弟兄们跟着洪过跑了几千里的路,也应该回家看看,尚书王爷可不能难为大家伙。” 完颜乌禄愣住了。可以说。洪过是担下了所有罪责。用他一个人换了在场所有人地平安无事。这个人什么时候如此重义气了?还是说他洪过脑子出问题了?不过。洪过如此顺从。给乌禄带来了另外一个麻烦: 难道说。完颜乌禄真地要亲手将洪过。扔进武卫军都统司衙门?以洪过地身份。乌禄一旦这么干了。怕是会被朝廷里几位新贵一起恨上了。 可要如果不去这样做。刚才自己说出地话。难道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让乌禄自己食言? 思来想去。完颜乌禄小心地试探下:“洪先生。你。那个。武卫军都统司衙门。肮脏不堪条件艰苦。你真地确定要住进去?” 不等他把话说完。在场地人就炸了锅。谁都不是傻子。完颜乌禄如此说辞。摆明了是想食言啊。敢情这位礼部尚书大人根本就不敢抓洪过。刚才不过是作秀摆摆姿态。没想到洪过如此不上道。呃。或者说是太上道了。这么顺顺当当就担了全部罪责。让礼部尚书都没法下台。 乌禄那般说辞。旁边有人不干了。此人就是新任地武卫军都统韩易。刚刚赶过来地他。没等见到洪过地人。就听到了完颜乌禄地那番话。气得他火冒三丈。他妈地。你乌禄是个饭桶。不敢招惹洪过。也犯不着在这边恶心我们武卫军吧? 就见韩易排开众人,几步抢到了洪过面前,恭恭敬敬的抱拳拱手道:“葛王殿下说地不错,武卫军肮脏龌龊,实在不适合接待洪先生,不如这么办,我这就亲自将洪先生送去礼部暂时休息,等到陛下处置过此事后,韩易定要与洪先生畅饮几杯,韩易虽然是幽云人氏,却也是久闻先生大名,如雷贯耳,正想与先生结交,惜乎今日并非说话的场合,来人,立刻安排洪先生马车入城,直接去礼部。” 洪过闻言立即追问:“那我的随从……” 韩易大手一挥:“好说好说,全部进城就是,洪先生的人还信不过么。” 那边的完颜乌禄当时就毛了,天啊,这韩易忒毒辣了,竟然把洪过这个家伙推去了礼部衙门,这关人押人的事与礼部什么关系啊? 可是,就在完颜乌禄想要上去阻止的功夫,韩易的身子“恰好”挡在了洪过与乌禄两人中间,大手抓住洪过手臂,好似十分亲热地“把臂”而行,不仅如此,乌禄身后夹上来两个武卫军的千户,笑嘻嘻的拉住了乌禄的手臂,无论乌禄如何叫骂,在场几人就如没有听到,径直进城而去。 半个上京城都轰动了,当年的上京屠夫,今天的汾州杀疯子,那个生吃人肉,渴了喝人血,每天必吃一道清蒸人脑的洪过洪改之,回来了! 金国地上京城就好像传染上瘟疫似的,从北城的北门齐化门开始,只要在街头喊声:洪屠夫回来了。那些叫买叫卖的人就像是身后跟了恶鬼,撒开脚丫子能跑去街尾,这还不算,一步不停的径直回去家里,进门二话不说,关门闭户窗扇堵的严严实实,然后不顾婆娘男人地叫喊,用最低的声音告诉家里人:屠夫洪过回来了。 本来在街上巡视的上京府官差,从听到消息地一刻起,就抄小路跳院墙爬屋顶,飞也似的向着家里跑,一路上还没忘记褪下身上的官衣,连那腰刀和铁链都 在地上,生怕这些东西把那个屠夫惹来。 那些本来还有些发懵的牧民胡人,听到身边匆匆跑过地人高喊‘鬼差来了’,立时吓得脸色煞白,也跟着跑回了歇脚的地方,谁想到,那些客栈寺庙这个时候一起关严了门户,这些外来客不得不在外面捶门咒骂,好容易才有胆大的稍稍打开道缝隙,在门外客商千恩万谢声中放他们进去。 整条大街上,到处是扔下的肉子,皮货还有灯笼糖果糕点等过年的玩意,那个场面叫人看着好不心酸,知道内情的明白,这是因为洪过回京了,不知道地,还不以为上京城被人洗劫了。 韩易脸色尴尬的看着洪过,谁想到洪过倒是面色如常,坐在马车上笑呵呵地望着前方,就在那里,一个人影哧溜消失在大家视线里。 吴四六是第一次来上京,看到眼前情形不禁嘀咕道:“这他娘是遭灾了么?大过年的街上一个人都没有,怎么看着比太原城还荒?” 林钟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示意吴四六不要说下去,没想到前面地洪过哈哈大笑:“遭灾,是遭灾啊,整个上京遭的是洪灾啊。” 吴四六没明白过来,兀自嘀咕着:“洪灾?洪灾?大冬天地还能山洪爆发?这不是见鬼么。” 韩易早听出了洪过话中自嘲的意思,也跟着干笑道:“洪先生,愚夫愚妇而已,不必介意,陛下对先生的信重还是一如往昔的。” 轻轻抖下皮袍,洪过朗笑道:“洪过现在不过待罪之身,所谓信重就不要再提,只是呢,”他故意拉长了声音,见韩易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才笑笑道:“我自是跟随韩大人去礼部,至于我这些随从么……” 韩易乐了,只要你本人在就没问题,谁还管你那些随从啊,是以笑着道:“洪先生放心,等下我们自己进皇城,你的随从自行安顿就好。” 听了这话,洪过也就安下心了,林钟答不也这些人会去哪里他心知肚明,这些人的安全暂时不会有问题,可是,等下自己的安全会不会是个问题呢? 本来洪过想低调一些,低调进城,低调进宫,低调回家,平平安安的过个新年就完了。谁能想到,他不想出事,这祸事竟然自己堵着门找上来。洪过的准则非常明确,你不招惹我我不得罪你,你若开罪我,我杀你全家。他今天的地位全部建立在赫赫杀名上,为了维护他的名声和地位,也必须要收拾高丽的使团。 现在好了,天知道此事的完颜亮,会不会是气得暴跳如雷的,面对一个盛怒之下的完颜亮,感觉自己暂时对完颜亮没有了使用价值的洪过,着实心中有些不托底了:难道说,今次就是自己一道坎? 到了南北城之间的神居门,那些守卫的武卫军兵将,一个个如临大敌,刀出鞘箭上弦,洪过甚至在城头上看到了巨大的床子弩,他不禁咧咧嘴,看向了身边的韩易。 韩易脸上没有半点尴尬之色,不仅如此,还对着迎上来的一个千户朗声道:“加强戒备,快到年关了,谁他娘的给老子惹事,让老子过不好年,老子让他一辈子过不好。” 闻言洪过不仅心头苦笑,这位武卫军都统大人地话中,怎么听起来好像是在警告自己呢。 进了神居门,整座南城有如死城一般,街上不仅看不到一个人影,甚至各家各户的宅院中,都被一种让人压抑的气息笼罩着,洪过甚至能从南城中嗅到一丝死亡的味道,若非身在公元十二世纪的中国,他真怀疑自己是不是来到了游戏中的亡灵都市。 想也知道,这南城也是一早知道了,洪过洪屠夫回来了。 洪过自嘲的笑笑道;“还好,没看到出城地车队,大家还是对朝廷满有信心的。” 闻言,韩易一翻白眼,心说,你回来就把全城吓到这个地步,还有心思说笑,看着吧,不定多少人在家里做小木人,盼着你倒霉呢。 守卫皇城的依旧是侍卫亲军,不过,在中间又增加了一支装束迥然不同的部队,看到洪过发愣,韩易解释道:“陛下将诸位开国宗王的亲兵猛安谋克集中起来,更名叫合扎猛安,与侍卫亲军共同守护皇城。” 洪过心中一动,这明摆着是完颜亮并不完全信任侍卫亲军了,开始用第二支武力牵制以前的御林军,看来,从完颜合剌地死中,完颜亮看到了很多问题,他如此想着,脸上只是淡淡道:“哦?就是不知合扎猛安的统,是哪位将军?” 韩易微笑着道:“驸马都尉,平阳长公主之夫,殿前都点检徒单特思大人。” 洪过点点头,徒单特思是完颜亮妹夫,能有这个地位一点不奇怪。也不多说,在一队侍卫亲军和一队合扎猛安士兵的护持下,他大步走向了位于皇城东部地尚书省,随即,在一干尚书省大小官员的瞩目中,他昂然走进了礼部官衙中,他这个样子不像是个等待处罚的罪犯,倒好像是个凯旋而归的大将军。 看到洪过如此做派,有些个尚书省地小官,对着他的背影好一阵吐唾沫,“啊呸,什么东西,一介卑下佞臣,都到了这步田地了,还敢在尚书省里招摇,等下就有你哭的时候。” 也有些人心有余悸的望着洪过的背影,半晌不敢说话,不过在这些人的眼中,闪动着莫名地神采,也不知他们在想些什么。 洪过还真是没把自己当成罪犯看,事实上,从刚才来的路上,他已经大致捋出点头绪来: 那高丽自从唐末五代时候立国开始,就一直与雄踞中国东北地国家不够友好,与辽国几次大战互有胜败,总的来说是辽国败得多些,以至于让高丽人将领土从汉江一直扩张到了整个朝鲜半岛。接着又和女真人大战连连,那个时候地女真人虽然还没建立国家,部属军队也不是很多,依然将高丽人打得头鼠窜,以至于后来高丽人用一万三五千精锐军队,才在战场上扳回了些面子,要知道,完颜女真人在阿骨打起反辽兵时候,才能聚集两三千人兵力,由此大致可以看到高丽军队的战斗力了。 到了辽国末年,女真起兵后,女真金国,高丽,辽国,围绕着鸭绿江入海口地保州发生了一番争夺,争夺的结果虽然是高丽吞下了保州,但是金国和高丽之间也结下了心结,纵然有不少女真贵族对高丽抱有好感,但是,女真是个什么民族,洪过心里太清楚了,好感不能代替土地,一旦有土地的好处,相信那些女真贵族立马会翻脸不认人。 如此的话,这次高丽使团 事情,怕不是没有转机。 就在洪过静静思索的功夫,突然听到外面一阵鬼哭狼嚎之声,吓得他几乎坐到地上,靠了,这里应该是金国的尚书省,是金国朝廷的中枢吧,怎么搞的和动物园似的,又是马嘶又是人喊的,到底是个怎么回事? 不够,现在的洪过已经培养出足够的耐心,重新在椅子上做好后,喝了一口茶又静静思索起高丽的事情,屋外的事情到现在为止都与他无关,他就不必去关心一些没必要关心的事情。 坐了一会,就听屋外那喧嚣声愈发的响起来,然后只见房门被人一脚踢开,夹着寒风冲进了一道人影来。 洪过定睛看去,一下愣住了,怎么会是她,她怎么会在上京?他想到了很多可能,无论何都没猜到会是眼前这个人来救他。 就见一个玲珑地身形,裹在一身雪白的貂皮大氅里,脚踩一双同样质地的皮靴,一手拎着马鞭,一手持着猎弓,正用一双美目望过来,这个人,除了韩王家的郡主完颜芷雅,还能是谁。 完颜芷雅一眼望见洪过,二话不说,上来拉起洪过的手腕就向外走。洪过愣了下连忙道:“不能就这么走了,只要我一走开这里,满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那完颜芷雅声音清冷的道:“那好办,我们就去那能说清的地方。” 说话,两个人已经是走到了礼部官衙地院子里,到了这里洪过真是苦笑不得,只见院子里不过二十个人,全是自己熟悉的面孔,从林钟马三齐七吴四六翟云,到答不也那个滑头,最让洪过意外的,是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久违的人物——翟平,此时也是手持兵器一脸肃容的坐在马上,深深的注视了一下翟平,本来已经好似醉人相仿地年轻人,微微侧过头,躲开了洪过的目光,就在这一刻,洪过笑了。 回身望去这些人业已逼住了礼部的大小官员,那股子气势汹汹地模样,让人丝毫不怀,他们只要愿意,这大金国的礼部官衙就会是人头滚滚落地。 洪过跟在芷雅身后跳上一匹马,急忙喝令:“快走,合扎猛安和侍卫亲军不是好相与的。” 众人答应一声,掉转马头就这样飞驰出了礼部官衙。 他们身形一出,整个尚书省都轰动了,很多官几乎将眼珠子瞪了出来,从上古夏商周三代以来,何曾听过有人胆敢硬闯朝廷最高官衙啊,这些人到底有没有长脑袋,就不知道这么做的后果么? 后果如何,洪过还真没去管,此时尚书省门前只有几个被放倒地侍卫亲军,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军队,不乘这个机会溜走,难道还要等别人集结了大队人马进剿不成? 本来门禁森严肃穆无比的皇城内,突然冲出了二十几名奔驰的骑士,将皇城内大小人等吓得几乎背过气去。这些骑士绕过了尚书省南面的庆元宫,直奔那皇城正中心的皇极门,也就是完颜亮日常居住的内宫而去。 守卫内宫皇极门地,是整整三个谋克的侍卫亲军与合扎猛安士兵,这时见到一群人策马而来,当时如临大敌地挺枪持刀戒备起来,将整个皇极门围得严严实实。 洪过在皇极门前打个转,高声对领班合扎猛安的一个谋克长道:“请通禀大金国皇帝陛下,就说大宋书生洪过洪改之请见。” 一听“洪过”这个名字,那个谋克长吓得身子一哆嗦,咧咧嘴才斥责道:“大胆,宫城禁地,胆敢明目张胆地策马叩阙,你不想活了么。”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洪过也是豁出去了,如果今次这件事说不清楚,不要说他自己,怕是连身边的芷雅也要跟着受牵连,况且,整件事自己业已大致整理出头绪,也不是完全没有扳回一城地希望。 洪过纵马在皇极门前来回飞驰,扯着嗓子大喊:“洪过请见大金皇帝,洪过请见大金皇帝。” 见到洪过如此作为,那些跟随来的家伙也一起高声喊叫起来:“洪过请见大金皇帝—” 见到洪过如此放肆的举动,守卫皇极门的谋克长心中忧急不已,今天这事透着邪门呢:这么一大群人是如何闯进皇城的?纵马在皇城内奔驰竟然没人来管?现在可好,都堵住了皇极门了,还是一个救兵没有,这一切都让人极度奇怪。 虽然对方只有二十来人,可那谋克长的本职是保卫皇极门不失,即使手上兵力远超洪过一方,也不敢把手下兵马调开围捕洪过等人,再有,这些侍卫亲军与合扎猛安都是在内城守卫,身上都是长短家伙,没有一柄弓弩,按照道理来说,一旦皇城这边出现警讯,内宫里的守卫就应该拿出弓弩赶来参战,可是,从洪过堵住皇极门开始,已经过去一刻钟了,不要说内宫的救兵,连皇城上空的警讯都没人传达,真是太邪门了。 洪过这边心里也在着急,他这样堵住内宫的宫门,是对整个金国皇权的挑战和冒犯,若是整件事不立刻解决,怕是越拖延下去,这件事越发不好收场了。现在他,就好像被人架在火堆上烧烤似的,真是上不能下不得了。 就在洪过忧急的当口,突然身后响起一个清朗的声音: “洪改之是否需要人通传?” ********************************************************** 说句题外话,推荐一个朋友的历史文,写明代的,文笔没问题,裸奔了20万字,点击太可怜了,书友们可以去鉴定下,帮这个朋友把把关。 作品名:虏血 作者:小破孩的抱抱熊 满清建虏不仅是汉族的死敌,也是蒙、维、回、苗各族的死敌, 更是中华文明与世界文明倒退的主因之一。 当打开山海关的吴三桂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满清建虏还能入主中原吗? 用什么来阻挡建虏的铁骑?——地雷+水雷+手雷+破虏军 中国人率先发明的火器,自然应该由中国人发扬光大! ********** 扬州时日不可能再发生,努尔哈赤的坟倒是可以挖出来看看 嘉定三屠也不可能发生,多铎、岳托、代善、鳌拜这些头颅却难免要屠上一屠! ********* 前进, 前进, 敌人的脏血, 将灌溉我们的土地 作品号:1387395 另外,在我的作品页面有直通车。 谢谢大家 以上,小血 首发 第一第一百二十三章 小圈子(续) 过驻马扭头看去,就见一人年约三十许,身穿绯红色袍,面容俊朗,笑意盈盈的望着他。 洪过皱皱眉,“你是何人?” 那人轻笑道:“本官乃尚书省右司员外郎,姓李名通是也。” 李通?洪过微微思索下,好像记忆中没有这个人的印象,纵马来到李通面前,俯身冷声道:“你能帮我向皇帝通禀?” 李通点点头:“正是。 ” “为什么?” 李通微微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人言,洪改之鬼蜮伎俩幸进小人,满朝廷的官都说我李通,是靠着给皇后娘娘家当奴婢,才当上这右司员外郎,你说为什么。” 洪过身后的人一起变了颜色,洪过为人如何他们最是清楚,虽然洪过身上总是有这样那样的矛盾之处,也有不少让人看得不清的地方,但是洪过怎么都不会与奸佞小人挂上钩,今天这李通说话未免太刻薄了。 孰料洪过听后愣了下,而后哈哈大笑起来:“好好,果然快人快语,也罢,今日洪某的身家性命,就交给李兄了。” 李通拱拱手:“定不负洪贤弟所望。” 说完。李通昂然从洪过等人地马匹中间而过。走到那合扎猛安地谋克长面前。亮出手上一块腰牌。那个谋克长犹豫了下。这才小心地放李通走进皇极门。 从皇极门关闭地那一刻。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完颜芷雅已经有些不耐烦。纵马在皇极门前不住地兜圈子。其他人虽然同样心焦。却是不敢在这处所在继续放肆。洪过好些。再不纵马奔驰。只是静静伫立马上望着巍峨地皇极门发愣。看似平静。但是他死死攥住缰绳地手掌出卖了他。林钟心里明白。至少现在地洪过并不如表面那样平静。和无视生死。 洪过怎么可能真地无视自己生死。他地生活刚刚起步。在这个时代地人生刚刚有了一个明确地规划。现在要他突然完全打断去面对死亡。那要怎样地不甘和痛苦。表面越是平静。实则内心中就挣扎就越是激烈。在心底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向他呼喊:逃走吧。立刻逃走。说不定还能有一线生机。等到一会被人围住可就真地断了生路。 随着时间慢慢流逝。这个叫喊声越来越大。到最后几乎是充盈了洪过心头。逼着他几乎要立即转身逃走了。 铛铛铛 几声清脆的金钟声响,就听皇极门被人从里面缓缓打开,众人心头一震,齐齐望向开门处。 就见一个身影出现在皇极门里,这人身穿紫色散搭花罗官服,带荔枝金带,配金鱼袋,仔细看去,可不正是那合扎猛安都统徒单特思么,他面容如水的站在那里,喝道:“陛下宣见宋国书生洪过。” 洪过心中那个声音瞬间止息了,那颗怦怦跳的心这时也慢慢平缓下来,就见他神情镇定地翻身下马,迎上芷雅关切的目光,拍拍芷雅的马示意大家不必惊慌,自己迈大步走到皇极门前,任由那个谋克长搜身完毕后,走到了徒单特思面前。 特思点点头,示意洪过跟上来,便转身走进了内宫之中。 稽古殿内,完颜亮脸色阴沉的望着洪过,半晌没说话。 洪过也静静站在对面回视过去,这个时候的他,心头真个平静下来,是福是祸,生死一线,都取决与对面地那个人,他还有什么值得惊慌的。 稽古殿内静得可怕,李通,特思,梁汉臣,萧裕,张仲珂,仆散忽土等人站在那里就像是木胎泥塑般,连呼吸都放到了微不可闻的地步。 过了许久,完颜亮开口道:“你不是要见我么,有什么可说地。” 洪过展颜一笑,“我在等陛下的赏赐呢。” 听到这话,完颜亮险些一口气背过去:“你捅了那么大的篓子,不杀了你向高丽使团谢罪,已经是我看在往日情分上开恩了,你,你,你还敢恬着脸来要什么赏赐?你是不是得了失心疯?” 洪过一脸的委屈,摊开手状似无奈地道:“我替你收拾了一群骗子,替你们金国朝廷保住了脸面,难道不应该给点赏赐么?” 完颜亮已经气晕了,干脆不再说话,挥手示意萧裕出来答对洪过。 那萧裕面无表情的走出一步,对洪过道:“高丽使团四十八人,护卫一百人,除去五十名护卫与十名使团成员,在第二队所以躲过一难,其余所有人都被人打倒在齐化门外,其中,当场致死五人,重伤五十七人,其余人人带伤。” 整个稽古殿内响起一阵吸气声,除去完颜亮和萧裕外,其余几个人虽然知道洪过打了高丽使团,却没想到后果如此严重,打了就打了,怎么还闹出人命了。 洪过脸色稍稍变了下,然后才对完颜亮道:“这些人,真的是高丽,使团?这些使团里面,都是人?”说话时候,他特意咬重了高丽两个字。 完颜亮愣了下,“这使团还能有假,再说了,有礼部的馆伴相陪,怎么可能作假。”至于那个人不人的问题,完颜亮是根本不屑于回答了。 洪过脸上忽然现出惑的表情来:“不对啊,那些家伙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大高句丽国’地使团,对我们说话的时候,一个个鼻孔朝天,眼睛几乎长到头顶去了,我这人学业不精,总还读过几本史书,那高句丽国虽然坐拥辽东诸地方,并有扶余故土,到底是几百年前地老古董了,早被大唐高宗皇帝灭掉,连高句丽的百姓都被西迁进了中原,怎么会突然在上京城外出现一伙高句丽地使者,难道他们是鬼?” 听了洪过这话,稽古殿里没一个人能笑得出来,洪过这话看似在为自己辩护,实则用心非常险恶,什么叫“坐拥辽东,并有扶余故土”? 那辽东地方现在就是金国的土地,而且还是连接金国龙兴之地上京,与燕京河北河南等金国经济中心地区地重要通道,其重要意义不言自明。 古代扶余国的国都就在后世的吉林省境内,比之辽东更加靠北,那扶余国强盛一时,曾经囊括了后世东北三省的大部分地区, 金国的上京也在古扶余国境内。 如此一来,洪过如此解说那个什么“大高句丽国”地称呼,几乎是**裸的在说,高丽有吞并金国的想法。 这个说辞非常的可笑,以高丽那偏居一地的小国,也想与拥有半个中原的金国对抗,甚至是反过来以小吞大,任何人听了都会只当做个笑话,怕是连高丽人自己都不相信。偏偏是,那高丽使团自称“大高句丽国”的话,听到的人没有一两千,也总有**百,而洪过地解释也没有半点偏差之处。虽然高丽人用心险恶,方法极其隐讳,但不能不说,他们还是想方设法在侮辱金国朝廷。遇到有人侮辱金国,当场愤起还击,这是人之常理,纵然这个人不是金国人,难道金国朝廷还能去处置这个维护了金国脸面的人? 这样一来,洪过不但无过,反而有功于金国了。 完颜亮看了一眼萧裕和李通,他的亲信中间,就属这两人学问高,见两人俱是一脸的无奈,完颜亮脸上一阵抽搐,随即干咳连连遮掩了过去,而后一脸怒容的指着洪过:“就算你打人有理,难道不能等到朕亲自处断,竟敢伙同匪类直闯皇城,侵袭朝廷中枢,最最不能让人容忍地是,你竟敢带人在皇极门前纵马耀武扬威,那皇极门乃是朝廷脸面,你眼中究竟还有没有朕,有没有朝廷,有没有天威浩荡?” 听到这里,洪过突然躬身对完颜亮施礼道:“陛下,外臣请求弹劾大国臣子。” 洪过始终坚持自己是宋国人,他父亲洪皓又是南宋大臣,所以他在完颜亮面前自称外臣并无不妥。至于金国之于南宋,想想南宋在绍兴和议中自降为金国的藩属,赵构的皇帝都要由金国派人册封,宋国地使臣如果觐见金国皇帝,在正式朝见时候也是要跪拜的,所以洪过称呼金国是“大国”也没有出错。 倒是洪过这番举动,吓到了在场所有人,着实有几个人在心中嘀咕:这个愣书生又要起什么妖蛾子? 但见洪过一板一眼的道:“外臣要弹劾那金国殿前都点检,兼任侍卫亲军都指挥使仆散忽土大人,弹劾殿前都点检兼任合扎猛安都统徒单特思大人,弹劾他们二人治军不严,拱卫不谨,令贼人突入皇城禁地,直趋尚书省中枢掳人而出,又令贼人纵横于皇极门外多时,竟无一兵一卒前往清剿,如此~尸位素餐之人,简直就是视陛下性命于不顾,请陛下严加……” 不等洪过说完,那边的徒单特思站不住了,立即踏出一步大骂:“姓洪地,别他娘的得了便宜卖乖,要不是陛下示意,你以为就凭韩王家那个小娘,能带着几十个人进皇城?你以为就凭那二十个人能闯进尚书省?你以为就他们那几十个人能把你全乎带出来?你以为就凭你们能闯到皇极门前面,还在那遛马遛了将近半个时辰没人去管?” 徒单特思这番话,算是把稽古殿里的气氛一下破坏的干干净净,所有人再也憋不住了,这时终于能痛痛快快的笑出来,那张仲珂笑得最是畅快,甚至是要扶住仆散忽土才能站住,只有萧裕笑得矜持些,可这位平素不芶言笑的奚人,此时也不禁在脸上浮现出淡淡地笑意来。 完颜亮无奈的看着徒单特思,再看看洪过脸上那似笑非笑地表情,立时没了好心情,指着洪过不满的道:“笑,笑,笑什么,你依仗地不过是往日那点情份,就敢如此胆大妄为,小心朕革了你我的情份,那时候我看你是笑还是哭。” 革了情份,洪过突然感觉这话怎么这么熟悉呢,再者说,情份怎么会被革掉,这种话也就是一句气话罢了。这时顾不得去想那些,端端正正地施礼道:“外臣如此放肆都能被陛下宽恕,足见陛下天性仁厚,自古仁德之君最是重情,陛下仁德海内第一,这重情想必也是海内第一的。 ” 呃,在场的人虽然感觉这洪过怎的说话如此恶心,却不敢现出一丝一毫的反感状,难道他们要跳出来说,完颜亮最是好杀的皇帝,什么情份的根本是与皇帝无缘地东西? 既然完颜亮都想保住洪过,特思萧裕李通这些人索性借花献佛,一起躬身向完颜亮行礼,恭请完颜亮宽恕洪过。到了这个地步,完颜亮也就是顺水推舟的表示下自己的仁德。 一场弥天大祸,就此烟消云散。 揭过了闯宫犯禁的事情,众人的话题又回到了高丽使团身上,完颜亮一开始也是听到高丽使团被打,而后是萧裕简要的呈报高丽使团被打的经过,现在听到了洪过详细的陈述了整个事情始末。完颜亮听后没有马上说话,而是看向一众心腹。 徒单特思论及关系最是亲重,皱着眉道:“那个礼部地馆伴简直该死,全家都该死,高丽人无礼之极,他还在帮着高丽人说话,高丽那些使者着实该打。” 张仲珂与仆散忽土二人,一个是弄臣一个武人,这个时候虽然不爽礼部官员的做法,却是知机的没说话。 金国的官制,在尚书省下设置左右司,是监察六部官员和日常处置公务情况的机构,就相当于后世国务院内部地监察人员,品阶虽然不高但权力很大。 李通是六品的右司员外郎,虽然礼部不是他分管的范围,但事关六部之一,他也是有发言权地。所以李通在徒单特思之后道:“这时值年关,礼部本就是事情繁杂,为防止节外生枝,对诸使者多有宽宥也是常有的事,只是如此有损国威的事情,倒是第一次听到,想来是积弊所致。” “好一个积弊,”完颜亮冷冷的接道,而后看了看站在那里作鼻观口口观心状地洪过:“改之有什么看法?” 众人心头一跳,这些事情都是金国朝廷内务,按照本分来说,洪过不过是一介宋国人质,竟然被咨询起金国内务,可见这姓洪的书生,在完颜亮心头地位如何重要。 虽然完颜亮重视,但是这个时候洪过真的不适合说话,所以他也是反复谦让,无奈完颜亮今日就是要听洪过的意思,最后甚至装作发怒,要打洪过廷杖了,洪 躲不过去了,叹口气道:“既然是积弊,短时间里扭转,再者说,现在是年末了,难道还要大肆整顿人事,最后让礼部整个瘫痪?现在看来只能增加监管。” 众人一愣,洪过这个建议倒是中规中矩,没有太多新意,但是符合了现在时至年关一切政务求稳的大原则。 完颜亮皱皱眉,“监管?如何监管?有御史台,有左右司,不一样出了今天这样的事情。” 洪过撇撇嘴:“用人不当吧,分管礼部地左司应该换换人了,礼部可以暂时不去整治,下手整理左司上下官员,应该不会妨碍过年吧。” 嗯?洪过这分明是话里有话,在场的人俱是精神一振,尤其是李通,此时已经将全部注意力盯在了洪过与完颜亮地对话上,撤换尚书省左司的官员,那谁去替补,应该是选择皇帝地心腹,能马上接手左司诸项事务,又不影响年关时候整理所有文案的,必须是从类似衙门选人赴任,比如,尚书省右司衙门。 完颜亮似笑非笑地看着洪过:“改之可有合适人选?” 殿中其他人一脸惊奇的看看完颜亮,又用满是艳羡的目光去看洪过,天啊,这是怎样的殊遇,连官员升迁罢免都来咨询,这可是只有执宰大臣才享有的特权,难道说,皇帝是将洪过看成宰相一样重要? 洪过咋听这句话,也是心里蹦蹦乱跳了一阵,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他简短思索下,发觉这事怕是没那么简单,完颜亮不是傻子,怎么会向一个布衣百姓去咨询官员任免的大事,再者说,如果自己在这个时候真的说出个名字,会不会被完颜亮看成是恃宠专权?不行,不能这样去做。 所以洪过摇头淡淡道:“官员升迁任免,全在陛下一心,外臣岂能猜度。” 完颜亮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就在刚才,他心中未尝没存着试试洪过的想法,看看这个自己最宠着的小师弟,会不会恃宠而骄公然干涉朝政,现在看,这个考验还是太小意思了,洪过轻轻松松就过关了。 回头扫视一眼自己的心腹,尤其是在跃跃欲试的李通脸上停了一下,那李通感觉到了皇帝的视线,表情一僵,完颜亮收回了视线,对萧裕道: “传旨尚书省,太常卿张用直以本衔,领尚书省左司郎中,监察吏户礼三部受付之事。” 李通地脸一下就垮下来,竟然是张用直,皇帝的老师,出身临潢的大儒,无论才学,亲近还是人品,他都比不过的人物,他输得一点都不冤。 洪过暗自笑笑,说实话,刚才他那番话还真是为李通铺路,以报答李通刚刚为自己通禀的事,只可惜,完颜亮有自己的心思,那他就只有对李通说声对不起了。 就在这个时候,稽古殿外有人奏事,梁汉臣急忙走了出去,过不一会,这个宦官悄悄走回完颜亮身侧,在他手上多了几件东西。 完颜亮注意到了梁汉臣的举动,随意的问道:“是什么?” “回禀陛下,是高丽使团地国书和奏章,武卫军从使团被砸碎的物事中检翻出来,呈交陛下御览。” 完颜亮听了就是眉头微皱,其他人也是满腹狐,武卫军未免也太不会办事,这些东西怎么好自己收起来,那国书是要由高丽使者亲自在庆典上交给皇帝,奏章也是要在皇帝接见使者时候拿出来的,现在自家人悄悄给收起来,算是哪门子的事么,传出去可就要各方使臣笑话死了。 完颜亮轻轻一甩袍袖:“让武卫军送回去。” 梁汉臣没有动地方,反是低声道:“陛下,是礼部的人送来地。” 礼部?大家吃了一惊,如果说武卫军不通礼仪,把高丽的国书等物拿来还说得过去,怎么礼部也会办这种没脑子的事?难道说,这里还有内情? 果然,完颜亮迟了下,径直拿起了高丽地奏章翻看起来。看着看着,就见完颜亮的脸上渐渐涌起了黑气,到最后,竟是啪的将那份奏章摔在地上:“尔小国,欺人太甚。” 皇帝扔到地上了,徒单特思也就顺手捡起来翻看,看过以后又交给了萧裕,萧裕交给仆散忽土,而后是李通,张仲珂,最后,张仲珂竟是塞到了洪过手里。 就在洪过翻看奏章的时候,那边萧裕已经在说话了:“曷懒路南部之<懒甸一带疆土,旧日曾为高丽侵占,高丽筑有九城,后被我女真之祖驱逐之,高丽据有其地不足两年而已,今日高丽以人口太过为由请越界拓田,按佃农例向我大金呈交一应杂税,实乃狼子野心,陛下不可不鉴。” 洪过眼皮一跳,怎么回事,高丽要向边境以北开垦田地,然后按照佃户地例子向金国纳税?主权明确共同开发吗?会不会最后搞成主权搁置共同开发?那样不就被棒子又赖去一块土地? 完颜亮沉吟着没有说话,其他人因为对高丽这段历史不大了解,基本没有发言权,只好继续在一边装佛像。 等了一阵,完颜亮只是在那边轻轻敲打书案并不说话,洪过清清嗓子道:“请问陛下,那高丽以前经常有贺使前来?” 不用完颜亮回答,萧裕断然道:“很少见,国朝开国四十年,那高丽贺使所来次数屈指可数,今次有奏报高丽国派来贺使,礼部异常慌乱,甚至行文到秘书监咨询如何处置,被我斥责回去的。” 洪过笑了,也难怪萧裕发怒,那接待使者乃是礼部的本职,连本职都做不好的礼部官,要他们做什么。他笑着对萧裕道:“还真是应了那句话,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 众人一起笑了,那高丽是有事相求了就派使者,没事的时候绝不往来,洪过这句话说的还真贴切。 忽然,完颜亮抬头看着正笑呵呵地洪过:“改之,就由你来接待这些高丽使者,如何?” 洪过瞪圆了眼睛,指着自己的鼻子,不敢置信地道: “我?”(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首发 第一第一百二十四章 糖,真甜 颜芷雅带着人继续候在皇极门外,那个侍卫亲军的谋明白过来,只要洪过在内宫里,眼前这群人就绝不会生事,他只要谨守宫卫就好,至于今天那些奇怪的事情,根本不是他这样一个小人物能管的。 皇极门这边无事,不意味着整个皇城就就不受影响,那尚书省还要开门处理政务,宫城的西侧又是太庙和御花园,来来往往人能少了么,无论是谁从这里过,远远望见一票人骑在马上堵住了皇极门,能不触目惊心么,这其中就包括了礼部尚书完颜乌禄大人。 礼部被打劫的第一时间,就有人去通知了完颜乌禄,乌禄听到消息后几乎吓堆在地上,我的老天啊,洪过,你玩的也太大了吧,从尚书省抢人,只是杀头诛九族的罪啊,你玩就玩呗,可是自己掉脑袋也不能拉上我这个无辜的人啊。 乌禄一边急嚯嚯的跑回皇城,一边在心里诅咒洪过全家八辈祖宗,同时不禁小心肝扑腾扑腾的乱跳,洪过被人劫走,虽然没有礼部什么干系,可是毕竟发生在礼部官衙里,如果皇帝追究下来,他这个礼部的堂官一样要是挂落,哎呀呀,这可如何是好? 进了皇城,乌禄先是一愣而后惊喜连连,怎么着,这些人犯了失心疯,竟然没逃走?太好了,总算找到真凶了,乌禄顾不得身边亲信的拉扯,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皇极门前,指着完颜芷雅他们就吆喝起来了: “来人,快来人,抓凶犯,抓朝廷逆党钦犯,不能跑掉他们一个。嘿,我说你们,看什么看,快过来抓人啊。” 完颜芷雅用看白痴一样的目光注视着完颜乌禄,不仅仅是芷雅,林钟,马三,齐七,答也,甚至是拱卫在皇极门前的一干侍卫亲军与合扎猛安的士兵,都用同样的目光看向了乌禄,齐七最是干脆:“哪里出来这么个傻逼。” 乌禄自己在那里手舞足蹈的咋呼了半天,却不见一个人过来搭理他,正准备怒气冲冲地去找守卫皇极门那些女真兵的霉头,向他报信的亲信卯足了力气拉住他,压低声音告诉了事情的原委还有古怪之处。听完后,完颜乌禄就觉着出了一身的透汗,天啊,堵住皇极门将近一个时辰了,还没人过来收拾这些人,那他刚才折腾什么啊,这不是成了整座皇城的笑柄么? 想走,又不大甘心,想要看看那洪过到底是什么个下场,如果被抓,就要第一时间去向皇帝堂哥说清自己的冤枉,如果被放了,自己刚才那一出可就把洪过得罪的干净彻底,那他就必须立即和洪过攀上关系,要不,以洪过的杀性……只要想想,完颜乌禄就感觉自己的后脊梁骨在发凉。 不走,乌禄总觉着周围地人,都在用一种看白痴的目光看着他,让他这个位居三品的亲王无法忍耐。 究竟是走还是不走?完颜乌禄犹豫了好一阵。竟是约莫个多时辰。也没能想出个头绪来。 铛铛铛 一阵金钟声响。皇极门缓缓打开。门外所有人就是精神一振。定睛向着里面瞧去。 就见一队侍卫亲军全副武装地走出来。内里夹着几个人。其余地完颜芷雅都不认得。倒是那个一身白色皮裘。脸上挂着淡淡笑容地家伙。可不就是洪过么。 霎时。完颜芷雅整个人一松。本来挺直地身子好像是放了气地气球般。再没了刚才地精神头。若非她地手牢牢抓住了马鞍。怕是整个人都要跌在地上了。 完颜芷雅松口气了。可是完颜乌禄地一颗心却悬了起来。虽然他依旧不大不相信。犯了诸多重罪之后。洪过还能安然无事。可是看到那些正在与洪过谈笑风生地人。此时地他哭地心都有了。徒单特思。李通。萧裕。这些可都是皇帝身边新近得宠地人物。洪过既然和这些儿走到了一起。怕是真地没事了。洪过没事。他可就要有事了。 洪过他们一齐看到了等在那里的芷雅等人,徒单特思故作严肃的道:“洪老弟,这直闯皇城,第一次我可以装作看不到,可是第二次,就不要指望了,你那个小情人虽然有情有义,一旦冒犯国法也是难容,对了,嘿嘿,啥时候请我们喝酒啊?” 洪过听了唰地脸红起来,他和芷雅那是还没谱的事情呢,被徒单特思这么一说,就好像是只差圆房了,这话要是传出去,完颜亨还不扒了自己的皮。 那边张仲珂唯恐天下不乱,怪笑一声道:“不如早下手,年后就是放偷了,洪老弟,干脆趁着放偷,直接把韩王家地小娘拐走,生米煮成熟饭,等孩子都生下来,韩王这个便宜外公可就做定了。” 所谓放偷是从契丹人时代流传下来的风俗,每年地正月十六那天,遇上偷窃的人不能治罪,只要一笑置之就好,从财货车马乃至是别人家地妻女,偷走都不治罪。也有贵族家的女人去亲戚朋友家做客,指使丫鬟仆人乘着主人不注意拿走主人家的一些不值钱的小东西,而后或者是主人家发现,或者是偷东西的人自己说明,主人家可以用些糕点换回自家东西,彼此当成个乐子。 最离谱的是,有一些没有成婚的女孩子,与别人约好了在这一天等着心上人来“偷”自己,等到事情在这一天发生了,如果女孩乐意留在心上人家里的,娘家不能怪罪。那张仲珂就是指这个习俗了。 洪过苦笑下,正待说话,突然身前的侍卫亲军分列两侧,萧裕在他身后轻拍下,低声道:“去吧,莫负了女儿家一番情意。” 洪过先是讶然,没想到一向是一本正经的萧裕,也能说出这番话来,而后回身对萧裕拱拱手,又对其他人做个罗圈稽,这才微笑着迎向了芷雅。 就在这功夫,突然一道人影从洪过面前窜出来,猛地将洪过抱住:“洪老弟,我等的你好苦啊,来来来,随我回家,愚兄备下的好酒,已经为老弟热了几次。” 这个人将洪过吓得不轻,幸好他今次没带兵器,要不真会在这人身上捅几刀也说不定。定睛看去,来人他认识,不就是葛王,官拜礼部尚书的完颜 ,嗯,也就是后世那个金世宗完颜雍。 洪过长长的吁出一口气,挤出笑容来对着完颜乌禄道:“原来是葛王殿下,那个,小生一介宋国草民,哪里敢与殿下称兄道弟。” 乌禄一听这话立时急了,洪过要是拒绝,他怕是这个年都过不好,连忙一把揽住了洪过的脖子:“洪老弟,哥哥我对你是神交已久,今日听说老弟回京,高兴地跟什么似的,今日这个东必须让哥哥来做,你说什么哥哥都不会答应的,来来来,快随哥哥回家去吃酒。” 见到那乌禄如此下作的拉拢洪过,萧裕低低的冷哼一声,不屑的一甩袖子,大步的走了,那李通等人与乌禄也不对路,这时也都是淡淡的道别就急匆匆的离开,李通临走前来到洪过面前,迟下才道:“洪老弟,高丽的事情你要尽快拿个章程出来,如果需要人手,哥哥帮你筹措。” 看着李通离开,乌禄愣了下,随即满腹狐地对着洪过试探了一句:“洪老弟,那个,高丽,你,还没完事?”他现在算是怕了洪过了,要是洪过真的扯住高丽使团不放,他这个礼部尚书可就要去上吊了。 洪过突然想起,乌禄就是礼部尚书呢,真的要做好那件事,就少不得要与乌禄周旋,是以淡淡地道:“金国皇帝陛下刚刚决定,就由过全权与高丽使团交涉,不知现在高丽使团人在何处。” 也知为什么,乌禄听到洪过的话时,腿肚子感觉一哆嗦,下意识的道:“太,太医院,”随即,他想到一个理由,立时喜上眉梢:“洪老弟,你我马上要成同僚,不如就去我家喝一杯,共商国事。” 洪过思索下,竟是同意下来,不过他又面露难色的道:“王爷恕罪,今日洪过实在劳顿,精神不好,等下怕在王爷家里失了礼数,不如这样,明日,明日早上过登门拜访王爷,我们一起去太医院看看那些高丽使臣,然后再去王爷家里一醉方休,如何?” 洪过这时铁了心今天哪也不去了,还好已经答应下来,完颜乌禄也就不得如此约好,有些不甘心地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那模样像极了痴情怨妇。 慢慢走到芷雅马前,洪过没有说话,纵身上马后,轻轻捞住了芷雅坐骑的缰绳,小心的拉动了坐骑,两个人就这样默默无声的并骑而行。 有时候,这无声的滋味真比说笑起来还要**,一对玉人并骑而行,男地白衣飘飘面容俊朗,女孩一袭玄色皮袍,面容娇俏身形窈窕,两人在一起也不知羡煞多少男女,而且年轻男子还用手牵着那女孩的坐骑,端的一副妇唱夫随的画面。 翟平望着前行的洪过,心头泛起万千念头,眼前这个男人是他地杀父仇人,自己应该恨不得生食其肉才对,偏偏这个人又是将他,从背信弃义罔顾国家朝廷的罪孽中拯救出来,按理自己应该是对这个男人感恩戴德。到底是报仇还是感恩?一个多月的时间里,翟平心中无法选择,只能做个缩头乌龟,躲在人后用酒来麻醉自己,忍受所有人鄙视地目光。 直到今天,当他听说了洪过被抓入皇城的消息,第一个跳起来抄家伙就要去救人,直到那一刻,翟平终于寻找到了自己地心,找到了自己应该前进的方向。 看着洪过与芷雅并行地样子,翟平心中泛起苦涩,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那位堂妹翟莹,翟家的小鹰,看来今次这个丫头要折翅了。 队伍回到了韩王府,整个王府轰动了,本来芷雅出去的时候,王府上下真没指望他们能活着回来,王府里的人既为芷雅他们选了一条不归路而感觉不值,又为他们的豪情与义气而感染,现在,人不单救出来,还能一个不少的回来,不要说是韩王府了,所有知道事情经过的女真贵人府邸,都在暗自乍舌,天啊,这个洪过到底有多大的能量,诛九族的大罪都能逃过,试想下,若是洪过当街杀个王爷什么地,又会不会被皇帝治罪呢?不好说…… 这一夜可真是一家欢喜,百家千家愁。 洪过不管这些,当他回到王府后,惊喜的发现,不止是芷雅一个人来到了上京,连他的母亲与林钟全家也一起过来,原来,芷雅感觉年关临近,害怕万一洪过无法赶回来过年,就准备带上所有人去燕京一起过年的,幸好有朝廷驿站传信,洪过在南面已经启程,众人索性就留在上京过年。 见过母亲,小心的穿上了母亲为自己缝制的儒衫,洪过转头为洪家妇人端上一碗热茶,又拿出了从燕京与太原买回来的小吃,尤其是几袋栗子和梨子,在这极北之地可是不多见,自己小心的为母亲剥开一个梨子,回身见一边的刘明镜和水叶子兄妹正眼巴巴的看过来,洪过笑着各自掏出一把,塞进兄妹二人手中。 刘明镜和水叶子兄妹,自小就是在穷苦人家长大,哪里吃到过栗子,想要学着洪过地样子剥开,却又费了好大力气才勉强砸开了那层外壳,没想到里面的栗子肉已经被他们捏的粉碎,饶是如此,两人倒在嘴里囫囵吃下去,还是不住地喊“好甜”。 洪过看到这一幕,不禁心中一动,立即吩咐刘明镜放下手里的吃食,去寻找自己要的东西,其实也很简单,不过就是一口铁锅和半袋咸盐还有半袋砂糖。 过了一阵,刘明镜带着一个人回来了,原来,无论是铁锅还是盐糖,都是价值不菲的东西,王府地管事害怕是刘明镜自己要偷东西出去卖,就上报给了羊蹄,那完颜羊蹄是个好事的主,方才还在躲着洪过害怕被检查作业,现在被好奇心驱使着,颠颠的自己跑过来看个究竟。 这时的洪过已经做好了准备工作,于是在自己住的灶房里架上炉子,把那口铁锅摆上去,立即将那大粒的海盐扔进去小半锅,而后将处理好地栗子一起扔进锅里,然后就是不住的翻动铲子,让这些盐粒和栗子上下翻动以求受热均匀,逐渐的,那些个栗子开始慢慢膨胀起来,到了这个时候,洪过翻炒的速度越发的快了,随着他速度加快,那 了栗子上面地盐粒慢慢掉落,趁着这个火候,洪过里抓出一把砂糖,看都不看份量,直接扔进了锅里。 羊蹄这个时候恨不得是趴到铁锅上,因为随着洪过来回翻炒,已经有一股淡淡的甜香味道传到了他的鼻子里,这个时候铁锅里地盐粒,因为有了砂糖化开的缘故,开始逐渐粘起来,洪过继续用铲子飞快地翻炒着,最后,当盐粒不再发黏的时候,他终于停下了手臂,这个时候地他两支手臂都好像不再属于自己似的,惟有指挥着刘明镜去将锅盖扣上。 羊蹄登时急了,一下窜到洪过面前,“师傅,不能吃么?” “吃吃吃,你就认得吃,”洪过没好气的骂过去,“你这不肖弟子,师傅回来了都不知道迎接,知道有好吃的就跑出来,这次没你的份。” 羊蹄立时现出可怜巴巴的样子,轻轻晃着洪过的手臂,然后小意的帮着洪过上下捶打后背,揉捏手臂,脸上带着媚笑,嘴里不断吐出拜年话。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洪过这才推开羊蹄,自己掀开了锅盖,此时香气已经是完全进入栗子中,洪过拣出一个来随手剥开,放在嘴里尝了一下,还成,自己这手艺还没丢掉,糖炒栗子,让自己在八百多年前做成了。 小心的拣出几个大粒的,用盘子端了首先送到洪家妇人面前,洪过细声道:“母亲,长长孩儿这次出去学到的手艺。” 洪家妇人对洪过亲自做吃食已经是见怪不怪了,捏起那剥好的栗子肉,放在嘴里尝下,甜,首先就是个甜,砂糖的味道,还有栗子的甜香,那股子味道简直能把人化开,真是比蜜还甜的呢。小心的在嘴里慢慢嚼着,真是越嚼越甜,越甜越嚼,不知不觉的,洪家妇人已经将眼前几个栗子吃完了。 洪过正待去再剥几个,听到身后传来羊蹄小心翼翼的声音:“来,小叶子,吃一个,太好吃了,好甜好甜的,来吃一个么,不要怕,师傅至多是凶我,不会怪你的,来,吃一个,要不我喂你了……” 洪过眼睛一瞪,回身看去,就见羊蹄正小心地将一个剥好的栗子肉塞到水叶子手上,水叶子那个丫头则是怯生生的望望洪过,瞧瞧刘明镜,那副样子怕是只要有人咳嗽一声都会将她吓坏。 洪家妇人是个善心人,刘明镜和水叶子兄妹已经是没了爹娘,这半年多陪在妇人身前,为妇人平添了几分快乐,也解去了因为洪过长时间离开而带来的孤独和思念,在妇人心中,那水叶子就好像自己的女儿似的,见到这时小丫头怯生生的看过来,妇人笑着对着她招招手,那水叶子立时跑了过去,羊蹄也是狗腿的跟在后面。 妇人从羊蹄手上拿着栗子肉递到了水叶子手上,“吃吧,好吃的紧,等下让过儿继续做给你们吃。” 见到水叶子终于吃了自己剥好的栗子肉,羊蹄反是不大开心,嘟着嘴嘀咕着:“为啥呢,为啥我给地就吃……” 洪过当即在这小子头上砸个爆栗:“还不去把你姐姐叫来吃,小心一会被芷雅知道了,罚你几天没热乎的吃。” 羊蹄吐吐舌头,急忙跑出院子去,只是一边跑还在嘴里喊着:“没热乎的也无所谓,学生就吃先生这个热乎栗子了。” 等到忙地团团转的芷雅被羊蹄拉来时候,洪过已经是在翻炒第二锅,看着洪过在那里熟稔的翻动铲子,芷雅就是一愣,她还真没见过洪过下厨呢。等到第二锅糖炒栗子出来,洪过小心的剥开一个递给了芷雅,这颗栗子吃在芷雅地嘴里,可那味道,是一直甜到了女孩的心里。 回到上京的第一夜,洪过就与一家人热热闹闹的渡过了,晚上吃饭时候,他还没忘记那些曾经与他出生入死的弟兄,特意在王府后院开了十几桌,将所有跟着他回来上京的人一起拉上,痛痛快快地喝上一场。 第二天,尽管宿醉的感觉让他头痛的很,但是一早就有王府管事传信,有葛王府的大管家亲自来到了王府,正等着洪过起床呢。 葛王?完颜乌禄,洪过腾地跳起来,也顾不得自己睡在什么地方,立时胡乱穿上衣服,在刘明镜的帮忙下总算是收拾利索,慌里慌张地来到了王府门厅。 那葛王府的大管事,乃是个四十来岁的女真人,见到洪过赶过来,躬身请了安后就立即拉着洪过出门,在韩王府门外,停着一辆华丽地毡车,大管事小心的服侍着洪过上了车子。 向车内一看,洪过立时就是一愣,只见乌禄手上拿着一卷书,正带着微笑坐在里面。 被人堵在了被窝里,洪过脸上就是一红,急忙拱手致歉,那乌禄急忙将书卷扔在一边,脸上出现了常见地那副媚笑,抢过来将洪过拉在毡车里,两人在火炉边做好,乌禄竟是屈尊为洪过拿出一匣点心,又倒出一杯茶水摆在了洪过面前的小桌上。 看看撂在一边地书卷,又瞧瞧面带笑容的为自己倒茶的乌禄,洪过心有所感,连忙拉住乌禄的手,直说太客气,不过,他宿醉一夜,肚子里倒是真的饿了,也顾不上说太多,直接吃了两个热乎乎的馒头又喝上一口茶水。 这时的馒头就是后世北方的包子,里面包着馅,女真人在通古斯森林就以养猪出名,乌禄这肉馅馒头自然是猪肉的,吃的洪过大快朵颐,颇有些回到了后世的感觉。 这时毡车停了下来,就听车外传来一阵尾音上翘的古怪腔调汉语:“高丽使团,迎接大金国尚书大人。” 听到那些人自称高丽使团了,洪过与完颜乌禄对视下,一起发出会心的微笑,随即,眼中乌禄带着几分戏谑之色,抬手示意洪过先下去。 洪过会意,脸上笑意更浓,一撩那毡车的毛毡帘子,施施然跳下了毡车。 乌禄坐在车里,就听车外的高丽先是道了声“大人”,随即一阵惊叫声响起来: “啊,怎么会是你?”(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首发 第一第一百二十五章 太医院魔星高照 丽的贺使姓王,名叫双虚,是高丽王族的远房旁支,侍郎,昨日他因为护送一些特别的礼物,所以走在了第二队入城,没想到躲过了一场劫难,不过,那场飞来横祸至今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尤其是身穿白衣的年轻书生,更是让王双虚想想都是胆寒。 王双虚昨日远远围观了自己使团成员被人群殴,看到群情激愤的样子,心中的胆怯促使他老老实实躲在一边当起“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直到群殴结束后很久,也没敢站出来指责金国朝廷的无礼。 和南面那个隔海相望的邻居一样,高丽人也是从内心中崇拜强者的民族,只要是能打痛他们,他们会老老实实毫无怨言,相反,要是光对高丽人讲仁义道德以德服人那一套,他们会想方设法的骑在对方脖子上拉屎撒尿。 虽然不敢出声抱怨,但是王双虚对金国朝廷的怨言还是有的,尤其是金国的礼部,竟然没有在第一时间派人安抚己方,难道使团被打这种丑事金国竟然会熟视无睹么,天幸,那个全程指使此事的白衣书生,被金**队抓了起来,听说是送到了金国皇帝面前亲自裁处,这令王双虚长出一口气,既然金国皇帝愿意给高丽国一个公道,就免了他去大费周章,否则的话,他还真要上下打点金国的贵戚高官们,让这些人出面严厉惩处那个白衣书生,找回高丽国的面子。 昨日晚间,王双虚就得到了礼部派人通知,今日一早礼部尚书,葛王殿下将要亲自来探望高丽伤患。王双虚暗自欣喜,想必是金国皇帝陛下做出裁处了,所以那个躲着不见他地礼部尚书大人,才肯现身出来,也,他打定了主意,要好好臊臊那位胆小怕事地“葛王”。 谁能想到,从礼部尚书大人的座驾中,跳下来的竟然是昨日那个白衣书生,王双虚吓得当即呼喊出来,难道说,白衣书生就是什么葛王?霎时间,他脑中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好悬一屁股坐到地上。 稳了稳心神,王双虚忽然感觉不大可能,白衣书生才多大年纪,怎么可能是堂堂尚书大人。可是,如果白衣书生不是尚书大人,他怎么会从尚书大人的车驾里出来? 王双虚还在糊涂的时候,全身官服整齐的完颜乌禄已经跳下来,见着眼前几个高丽人惊魂不定的看着洪过,心头一阵好笑,故意清清嗓子,拿腔作势地道:“哪位是王大人啊?”见到王双虚勉强点头见礼,他指着洪过道:“这位是陛下钦点的,提点高丽贺使事的洪过洪先生,尔等为何如此无礼?” 提点是宋金之际一个名衔,所谓提点某某事,意思就是“负责办理某某事情”,这个称号可以作为临时的代办头衔,也可以当做正式地官职。现在洪过被加上“提点高丽贺使事”,只不过是个临时头衔,就是让洪过暂时管理高丽贺使的一干事情。 王双虚眼前一黑,膝盖一软,这次是真地晕了过去。 看着高丽人大惊小怪地抬着贺使回去抢救。洪过对乌禄笑笑:“看来他们一时间顾不上我们了。不如客随主便。我们自己进去瞧瞧?” 完颜乌禄玩地兴起。哪里会拒绝了洪过。两人就在几个王府护卫地拥簇下。进了太医院地门。这时听到了消息地太医使。副使。判官等官员纷纷赶来见礼。见到乌禄这堂堂三品尚书。竟是好像陪着一身儒衫地洪过般。两人谈笑而来。一时间猜度不出洪过地身份。都愣在那里不知应当如何称呼。 只可惜。洪过地名气太响。这清静地太医院里也有认得他地人物。这人惊恐地望着洪过。又小声知会了太医院大小官。当即就将那从六品地副使吓瘫在地上。其余人虽然没有如此不堪。可是脸色也一般地不好看。 洪过早是见怪不怪了。随手抓了一个战战兢兢地杂役领路。一群人很快就到了内院里一个特别院落。说特别。因为这里非常地安静。是啊。紧贴着茅房地院子。想不安静都难些。还有就是门口站了几个侍卫亲军。看似是在值守。偏偏脸向着院子。也不知是到底在看着什么人。 侍卫亲军已经得到消息。见到乌禄和洪过等人。也没阻拦就放他们进去。这个时候。那王双虚刚刚被抬进去不久。院子里正是一片大呼小叫声。一个轻伤地使团成员正来回帮手。感觉院子里进来了人。抬头一看。登时手上地水碗落在了地上。门口笑呵呵地站着地可不就是那白衣书生么。在白衣书生身后。还满是五大三粗地壮汉。这个使团成员仰面朝天地倒下去。嘴角流出一丝绿色口水来。他最后一个念头就是:天啊。还让不让人活了。怎么还追着打上门了。 水碗砸碎地声音惊动了院子里地人。这些轻伤地不带伤地使团成员或是高丽护卫。转头看去。当即又吓地跪倒了三五个。余下地眼中现出绝望地神色来。 洪过没有多说什么,淡淡的道:“本人受金国皇帝托付,临时提点贵使团一应事务,今日特来慰问贺使大人,还有诸位受惊的使团成员。”说话的时候,他脸上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就好像昨天下令打人的那个根本就不是他一样。 那些高丽的使团成员脸上现出古怪的表情,洪过没去管这些,大步走到了正倒在床上的王双虚面前,接过一个水碗,看看王双虚还在昏迷不醒,单手捏住高丽贺使的下颌,两指一用力,登时将王双虚的嘴巴捏开了,而后将半碗水倒了进去。 那王双虚喝了几口水,还真就幽幽回过神来,抬眼看去,就见白衣书生洪过笑吟吟的站在面前,眼睛立时睁得老大,而后噗地一下,将嘴里地水连着一口血喷了出去,随后脑袋一歪又昏死过去。 洪过早在高丽贺使瞪圆眼睛时候,就感觉不好躲在了一边,看到王双虚歪了脑袋,摇头叹气的走出门去,全然不顾那些高丽使团的成员,在屋里大呼小叫的抢救正使大人。不仅如此,洪过还在摇头对完颜乌禄道:“唉,这王嘘嘘真是身子孱弱,想来这些生在南面的人都是如此体质?” 乌禄探头看看屋里兀自不省人事的高丽贺使,心道,哪个被你这番折腾,怕是也没什么好下场了,嘴上他笑着道:“正使现在如此模样,不知 何,还有那正使似乎叫王双虚……” 洪过满不在乎的道:“双虚,就是嘘嘘,不碍事不碍事,我这样称呼,估计正使大人是不会在意,听,他没反对,那就是同意这样称呼喽。” 完颜乌禄脸色有些僵硬,废话,王双虚那货都吐血了,能答应才见鬼了。 一边那个太医院地太医使吓得脸色发白,正使一个全乎人都能被折腾的快挂了,这二位要是再去看伤患的副使,还不出人命啊?是以连忙说副使伤重还不清醒,不能见风见人。 太医使还不知道,门口那里已经吓死了一个,如果知道了,怕是刚才连王双虚都不会允许洪过来看。 洪过摇摇头,无奈的道:“看到他们这个样子,不知道还能否赶得及新年地大典,不如这样,我们找个人穿上他们正使的官服,到时候向金国皇帝呈上国书就完事了。” 完颜乌禄和太医使同时咧咧嘴,心里暗道:天啊,还能这么搞?你洪过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啊。 乌禄连忙用话岔过去,随即对那太医使递个眼色,意思是:听到没,快去救那个正使,不然你我一起吃挂落。 太医使吓得立即回去了王双虚地房间,洪过只装作没看到,对乌禄笑着道:“葛王殿下,这个王嘘嘘已然如此,想必你我也就没什么留下的必要,不如就此回府吧。” 乌禄老早就在等这句话呢,立马高兴的点头道:“如此最好,我们立即回去,想来你嫂子已经把肉割好正在烤呢,我们回去围着炉子吃肉,也叫你尝尝我们女真人祖传的饭菜。” 洪过闻言龇龇牙,暗道一声乌禄无耻,啥时候就成了老子大哥了,还嫂子呢,老子要是不爽就上二嫂,送你顶绿帽子戴戴,而且,你们女真人祖传的饭菜,我靠,那个东西能吃么,半生不熟的肉合上同样半生不熟地米饭,最后用肉血随便搅和下就吃,想想就恶心的很。 无奈完颜乌禄盛情难却,昨天是答应过地,洪过只有苦着脸坐上了乌禄的马车。 看着洪过脸色古怪,乌禄却也明白为何如此,只是他并不说破,只是笑呵呵地看着洪过一口一口的吃那有些冷了地肉馅馒头。 乌禄的葛王府距离在上京南城的东侧,距离皇城有些距离了,比之完颜亨那座豪华的韩王府差着许多,下车时候乌禄脸上看不到丝毫别的神色,只是不住在介绍自己王府来的多么不容易,每年要吃掉他多少俸禄来支应,搞得本就没什么食欲的洪过,这个时候连进去吃饭都有些不大好意思了。 到了里面,洪过这种心理愈加的沉重了,敢情,这葛王府里面虽然不是破烂不堪,可也能看出来不少地方因为缺少维护,漆上的颜色都剥皮了,花园的深处似乎隐约能看到满地的枯草,到了吃饭的雅轩,窗子上挂着的毛皮都能找见几处掉光了毛的地方。 在有些古旧的圆桌旁坐好,看着乌禄去呼喊下人置备酒食,洪过心中微微感叹,难怪在后世乌禄能混出个“小尧舜”的名头,看看人家这日子过得,再瞧瞧完颜亨家里,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么。 一群男仆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个巨大的炭火炉抬进了屋内,这火炉如此之大,以至于刚刚抬进来不久,洪过就感觉屋子里的温度升了怕是不止五六度,不仅身上的皮袍穿不住了,仅仅穿着内里的儒衫,竟也是微微冒汗。 几个健妇抬进了一筐整治好地肉块,依稀应该是猪肉,而后,从屋外走进来一个漂亮女人来,这女人虽然身上穿着有些旧地衣裙,手上脸上沾了些许的污渍,可那皓齿明眸天生的瓜子脸吹弹可破的晶莹肌肤,以及摇曳生姿的身段,都是无论何掩饰不住的。 见了这个女人,洪过先是一愣,随即立刻跳了起来,如此美女,想来应该是完颜乌禄的老婆吧,即便不是大老婆,也要是次妻才对,无论这个时代地男人是如何看待女人的,可乌禄的老婆就算得上葛王府的半个主人,自己可不能一见面就表现地太过无礼。 谁知道,那个女人见了洪过这般样子,先是展颜一笑,那笑容就像是千万朵牡丹盛开了似的,不仅没有半点地妖艳之色,反是有几分尊荣富贵的气质在里面,让人看了心生好感。女人笑过后竟是蹲下身子,用一把铁钳子串起几个肉块,小心的在火炉上烧烤,一边要注意钳子上的肉不时翻动下,一边还要小心炉子里的火苗不会太旺或者太小,随时随地去调整炭火。如此一来,就将那个美丽女人忙的再没抬起头过。 到了这个时候,洪过心里又狐疑起来,怎么这个女人进来就忙这些仆人干地事,难道说,自己前面猜错了,这个女人不是完颜乌禄那货的妻妾,仅仅是个高等地仆人?想到这,洪过心中一热:靠了,乌禄是不是太暴殄天物了,自己要不要帮忙这女人出了苦海,可是,真的是救人家出苦海么,难道自己就真地对这女人没什么别的想法…… 洪过正在心中转着无数念头,就见一双素手伸到眼前,手上端着一个银盘,盘里是几块热腾腾地猪肉,还有就是一把漂亮的银柄小匕首。洪过连忙抬头看去,就见那美妇人微笑着,轻轻将银盘推到他面前,然后用手一指桌子上罗列的杯碗,洪过这才注意到,原来这些杯碗中间摆着油盐酱醋,还有一些东西,好像是盐渍过的菜蔬,其中他最眼熟的就是那盐渍韭菜花了。 女人对着洪过轻笑下,却没说话,只用手轻轻拿起了银柄匕首,割下一块热腾腾的猪肉,撒上下盐沫递到了洪过面前,小心的吹了吹,然后眨眨眼示意洪过来吃。 谁知道,这个时候的洪过,正体味着刚刚从女人口中吹出的气息,感觉好似闻到一股形容不出来的芳香,愣了好一阵,这才傻傻的去接肉块,谁想到一把抓住了女人的小手,却又连忙放开,整个样子就好像是傻子一般。 女人娇笑一声,拿起洪过的手,将那匕首塞到洪过手里,而后轻盈的转身回去继续烤制肉块。 洪过看着女人的背影,将肉块放进嘴里大口咀嚼,勉强咽下一口去,张嘴就道:“嗯,香。”心中倒是跟了一句,这美女从没说过一句话,难道是哑巴,所以才逃脱 那货的魔爪?唉,可惜了,如此美人竟然是哑巴,乎么? “洪老弟感觉味道不错?哈哈,我就知道,洪老弟不会讨厌我们女真人这祖传的吃食,”话音未落,就见完颜乌禄换过一身锦袍缓步进来,那女人见到乌禄进来,连忙站起身行礼,乌禄一把抓住了那美女的手,将之拉到了洪过近前,指着美女道:“洪老弟莫见怪,乌林从不与外人说话,不过,既然洪老弟赞美乌林的手艺,想来也是不会在乎了。” 洪过呆呆的望着那个美女走到近前,轻声向他问声好,又呆呆看着美女走回到乌禄身边,脑中只回荡一个声音:原来她会说话啊。 “乌,乌林是么,真是好名字,”洪过有些呆傻的回答道。 谁知道,完颜乌禄和乌林一起笑了,乌禄示意乌林回去继续烤肉,自己走到了桌子前割下一块烤猪肉,沾上些酱汁蒜末一边嚼着一边道:“乌林只是姓。” “哦,哦,”洪过恍然大悟,也是乌禄怎么可能将自己妻子的闺名告诉自己呢,自己真是头猪,嗯,等等,完颜乌禄,就是金世宗完颜雍,那他的妻子乌林,岂不就是那个号称被完颜亮逼死的女人乌林氏?洪过猛地转头看向了正在那边忙碌的乌林,嘴角翘起,如果自己是完颜亮,见到这样地美女,会不会下手逼抢到手呢? 答案,似乎已经不用说了。 完颜乌禄看着洪过地动作一下愣住了,眼中闪过一道异样的神光,然后又是神色自然的吃着烤肉,“怎么样,洪老弟,这些烤肉吃着还习惯?” 洪过自知有些失礼了,连忙掩饰道:“嗯嗯,我刚才在想,让嫂夫人在一边忙碌,我们两个大男人在这里吃肉喝酒,总是不大好看吧,我在南面学到了一种吃法,不知哥哥可想试试?” 那乌禄不知洪过在弄什么玄虚,略迟下便点点头:“听说洪老弟在家里曾为婶母主灶,今日就看老弟手艺了。” 洪过神秘的一笑:“还是要看嫂夫人手艺呢。”说罢,他让人去寻一柄草叉,铁齿越多越好。 下人不知洪过到底要作什么,很快取来一杆草叉,洪过抬脚就踹掉了长柄,只留下那铁质的草叉头,这草叉平展的叉头上有五根铁齿,乃是平时下人用来叉干草用的。 虽然铁齿少了些,总可以凑合用了,洪过满意地用毛巾沾上酒,仔细的将每一根铁齿擦拭干净,这才走到了火炉前,用刀从收视好的生猪肉上,薄薄的片下一片来,然后将草叉头平置在那火炉上,大片地猪肉放在五根铁齿上,还好可以摆放上去,下面红彤彤的炉火一烤,登时将那片肥瘦相宜地猪肉烤的是冒油。 看到这里,乌禄已经明白了,立时来了兴趣,索性是将椅子搬到了火炉旁边,手里拿着餐碟两眼不错神的,盯着那火炉上的作响烤肉。 肉片本就很薄,炉火又旺,很快的那片肉已经烤熟了,洪过小心的将肉片夹在乌禄餐碟里,又指指一边地佐料道:“哥哥试试味道如何?” 乌禄几口就将那片烤肉吃了下去,吧嗒吧嗒嘴,有些回味道:“这滋味,说起来还真奇怪,别寻常的烤肉多了些风味,要说好吃呢,其实也就是那个味道,比不得你们汉人精心调制地美味。” 洪过哈哈大笑,取来两张椅子,伸手扶着那乌林的腰肢,让美妇坐在椅子上,然后自己也围着那火炉坐下,他刚刚地动作看似亲昵,实则是借机会去摸妇人的身体,知道坐下后,脑中还回忆着美妇人那柔软地腰肢,不过,他脸上刻不敢露出丁点轻薄的表情,反是豪爽的道:“哥哥,我们这样围着火炉自己动手烤制,岂不比嫂夫人在劳作,我们坐享其成强似太多。” 女真人这时旧俗遗留,女人的地位还是很高的,甚至有女真人的女人,可以在屋子或者帐篷里自己选择位置坐下的风俗,足见其地位。 洪过的说法倒是恰好迎合了这种习俗,让乌禄微微错愕后,随即哈哈大笑,那乌林也从刚才的羞涩中脱出来,对着洪过报以微笑作为答谢。 有了洪过这番表现,这一餐自是吃的宾主尽欢,乌禄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洪过呢,对着美女也胃口大开,着实吃了不少烤肉下去。 就在饭后坐下喝茶的功夫,完颜乌禄试探着对洪过道:“洪老弟,你准备如何对付那些高丽人。” 洪过一愣,怎么乌禄这般小心,难道那些夜猫子一样的高丽人,还会让金国一个亲王忌讳么?沉吟下,这才打了个太极拳过去:“小弟在这邦交礼仪之上实属外行,不知哥哥有何章程?” 完颜乌禄暗骂洪过滑头,不过心里话却是不得不说出来,惟有低声道:“老弟不知,哥哥刚坐上这个位子,屁股下面长刺啊,卢彦伦那个老东西,老弟你是明白的,玩些机巧的东西造点讨人欢喜的小玩意,那是一把好手,要他处置这邦交之事,怕是做不来的,这不,混在礼部五六年了,光吃饭不干活,礼部的事情一团糟,竟然姑息养奸,弄出了苏威那卑下小人。” 苏威?洪过根本没听过这个名字,是以一头雾水不知所以。 “哦,就是那高丽使团馆伴,因为有辱国体,我已经将他撤下,正在查办。”完颜乌禄道,“唉,可惜这苏威也是卢彦伦时代留下的人,哥哥刚上任个多月,来不及勘察人品,这才出了这个疏漏啊。” 洪过现在明白了,敢情完颜乌禄这是在摘清责任呢,估计是听到了完颜亮要整肃礼部的风声,首先要把自己摘出来,等到撇清了责任后,再借着完颜亮整肃的机会,一举清理掉卢彦伦的旧日部属,全部换上乌禄的人,达到迅速掌控礼部的目的。 不过,这种事与洪过无关,也就懒得搭理,况且,现在洪过还要与乌禄合作应付高丽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洪过正待说话,突然听到一个官匆匆跑进来,一见到乌禄,立即用哭腔道: “大,大人,不好了,那些,那些高丽人,跑去皇城跪门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首发 第一第一百二十六章 洪过送礼 到自己属下的汇报,完颜乌禄一下跳起来,急嚯嚯的官员的手腕:“什么?跪门?为什么?” 那官员吃痛之下脸色发白,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乌禄这才注意到自己有些失态,松开了手示意部下快说。 “还不是因为那正使王双虚,据说这位正使突然得了急症,而高丽使团的人一口咬定,就是那个,那个”这个礼部的官说到这里,偷眼向洪过看去,话语也吞吞吐吐起来,“就是那个谁造成的,所以要去请皇帝出来给高丽国一个说法。” 本来洪过只是坐在一边冷眼旁观这一幕,尤其见到乌禄攥住礼部官员手腕那一幕,心中吃惊于乌禄的力气,看着文质彬彬的一个人,怎么会有如斯力量?听到了高丽使团找到皇帝告自己,洪过只是淡淡一笑,倒没感觉奇怪。 洪过无所谓,乌禄可不敢如此,他是礼部尚书,正是当管这些事情的官,洪过只是一介散人,大不了被斥责一顿了事,可他就要担下所有责任了。 想到此处,乌禄脸上立即见汗了,急嚯嚯的就要去更衣进皇宫觐见皇帝。谁知,他刚走出一步,就被洪过探手拉住了胳膊。 只听洪过笑道:“我看看哥哥这一身正好,不必换衣服了,而且进宫时候,最好连这个和这个都带上。”说话,洪过指了指那草叉头和整备好的猪肉。 完颜乌禄不是笨人,听到洪过这样一说,立时清醒过来,回忆下所有事情,对啊,那洪过和他不过是去太医院看望下高丽使团,王双虚从晕倒开始,洪过和乌禄碰都没碰过王双虚一下,即便洪过后来喂水,也是尽显金国的大国风范,没有半点失礼之处,若是别国使者听到,洪过以提点高丽使团事之身,亲自为王双虚喂水喂药,只能竖起拇指赞一声“仁义大国”,怎么会来说洪过的不是。至于王双虚吐血,那是你姓王的没那个福分,可与我们哥俩无关。 想通这些,乌禄就安静下来,一面命人收拾那草叉头和猪肉,一面问洪过道:“老弟难道不去自白一下?毕竟这朝堂上多有小人,万一进了谗言……” 洪过摇摇手,告诉乌禄,自己不是不去,而是要回家取些礼物,然后才能进宫去。 听了洪过这话。乌禄咧咧嘴。乖乖。还是你洪过牛X。行贿都送到皇帝手里去了。这等功力。我们是拍马都赶不上了。既然如此。他也不推辞。亲自拉着洪过坐上车。先将洪过送回了韩王府。这才奔着皇城而去。临走前。洪过还交代乌禄。不要在皇城多逗留。送上东西说清原委就走人。 进了韩王府。早有人一路通报了进去。那王府上下地家奴管事最是会看眼色。从芷雅敢拼了性命去救洪过开始。这些个作下人地就没敢把洪过当同等人看。早看成了王府地半个主人。不仅洪过母亲一家没人忤逆。便是跟着洪过一起回来地翟云翟平翟莹等天王寨子弟。王府上下都不敢给半个脸色看。 洪过走进王府没几步。就看到了芷雅匆匆走来。脸上挂着欣慰和不满交织地表情。 无论是什么表情。芷雅走到了洪过身边自然而然地说了声“回来了”。然后立即吩咐管事将准备好地热酒热茶送上来。洪过连忙叫停。只问昨晚他做地糖炒栗子还有没有了。 芷雅一愣。糖炒栗子昨晚洪过做地不多。不过这时总还有剩下地。吩咐拿来给洪过。洪过看看那数量。仅仅不到一碗。实在是少地可怜了。摇摇头。他无奈地走回自己地院子。“唉。又要累上一阵了。” 芷雅虽然不清楚洪过地用意。也清楚洪过是要再做糖炒栗子。那个活计她见过。着实地力气活啊。她美目一转。在院子里张口就喊羊蹄。 果不其然,羊蹄立即从洪过地屋子里探出头来,而后哧溜窜到了芷雅面前,身子站的笔直,小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看的洪过那叫一个希奇。 芷雅并不多话,指指那边的铁锅,让自己的弟弟去翻炒栗子。 本来以为羊蹄会惫怠地哀怨几声,芷雅也准备好了用话去命令弟弟,谁料到,羊蹄一听说是炒栗子,乐得满脸堆笑,几步跑到了铁锅小灶前,就要动手点火。 洪过与芷雅齐齐愣神的功夫,从屋里又走出了小丫头水叶子,尽管水叶子已经把嘴擦干净了,可是她那略带焦糊糖浆的手还是出卖了她,原来刚刚水叶子和羊蹄是躲在屋里吃栗子呢。 与芷雅笑着对视一眼,洪过无奈的摇摇头,既然芷雅让羊蹄代替自己,他也乐得轻松下,交代了羊蹄一些要点后,就与芷雅进屋与母亲说话。过了大约半个时辰,羊蹄欢呼一声,原来那锅栗子炒好了。 看着羊蹄欢喜的样子,洪过终于打定了主意,对羊蹄道:“不错,能帮助师傅了,不如这样,你现在继续炒,把所有栗子都抄出来,晚上回来我给你犒劳。” 羊蹄的小脸当时就垮了,天啊,所有的栗子,那可是好几百斤呢,可是看到一边地水叶子,这个家伙又努力挺起胸脯,想要装出一副勇敢的样子来,而后突然泄了气:“师傅,可不可以分开做啊,一天,真的干不完……” 洪过惊奇的看着羊蹄,“当然是慢慢来啊,谁让你一天做完的。不过,莫要小看了这糖炒栗子,这个工作虽然不难,但最是锻炼人地意志与心性,还能锻炼你的臂力,想想你也是马上十二岁地人了,锻炼好臂力,日后不也能学着你父亲上阵杀敌不是……” 用老巫婆皇后诱惑白雪公主的花言巧语,洪过终于哄得羊蹄心甘情愿地为他去干活了,这才在芷雅气愤的目光中,心满意足地拿起那罐仔细包裹好的栗子,离开了韩王府。 此时的皇城门前,那些高丽使团成员还在那里跪着,不过从一开始的群情激愤到现在地垂头丧气,洪过猜测,应该是刚才有人告诫过他们了。此时,这些使团成员见到洪过从马车上下 时投过去愤怒和恐惧的眼神。 洪过才懒得理会他们,大大方方的走到了守卫皇城的猛安长前,刚要报出名字,就见那猛安长已经抢着开口道:“洪先生是吧,刚刚内宫传出旨意,你可以进去了。”说话,他侧过身去,示意洪过跟他一起走。 那些高丽使团成员,见到了洪过如此轻易的就进了皇城,而他们在门前跪了将近一个时辰,还没有被允许进入皇城,眼中地怒火更是炽烈几倍。 洪过进了皇极门后,变成了宦官梁汉臣领路,那梁汉臣很技巧的接过了洪过手上的罐子,摸摸还是热乎的,心里不禁嘀咕,今天都是怎么了,刚才葛王拿着个草叉子进来,现在这个主又抱个热坛子,都发了什么疯? 完颜亮这时已经到了敷德殿内休息,完颜亮在没有登基前有两位妃子,一个是王妃徒单氏,是女真人,还有一个是侧妃大氏,乃是海人。此时徒单氏虽然没有生子,但是已经身怀有孕,而那侧妃大氏早已生下了儿子元寿,只是这个孩子因为是侧妃所生,所以注定要看徒单氏的孩子脸色了,如果徒单氏生下儿子,元寿就将与未来的皇位无缘。 这样一个小家庭,虽说是平日里风风光光地,实际上真正能享受家庭温暖的机会并不是很多,那元寿因为是皇子,所以被送到了亲信臣子家里教养,平日里并不在父母身边,这时如何能与完颜亮亲近,加上大氏也有心事,是以此时的敷德殿的暖房中,虽然热乎乎的,气氛倒是有些清冷。 洪过走进来一看,嚯,这屋子里也支着一个大火炉,那边草叉摆在炉子上,大氏不让别人假手,自己亲自操持,小心地将烤好的肉片送到每一个人手中,而完颜亮和徒单皇后与三四岁的元寿,围坐在火炉边上正默默吃着烤肉。 洪过进门大笑一声:“师兄为何不开心?难道还真要尊了老师那食不言的规矩?”说话,他凑到了元寿身边,低声对着小孩子道:“想不想去看热闹?外面又好大的热闹看呢。” 元寿不过是个三四岁的孩子,正是一切似懂非懂的时候,见到一个陌生人闯进来,虽然不会惧怕洪过,依然有些怕生地没说话。 倒是完颜亮脸色一沉:“胡闹,你以为我是周幽王,要来拿烽火博美人一笑的把戏?” 这时已经是师兄弟私下见面,没了外人在场,洪过不再拘束,反手从梁汉臣手上拿过坛子,当着众人的面掀开了盖子,霎时,一股子甜香味道扑鼻而来,那元寿离得最近,闻到这股子味道,立时将两眼睁圆,想要看看坛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好吃的。 洪过小心地剥开一个栗子,将那栗子肉交到元寿的小手上,笑呵呵地道:“尝尝看,甜得哦。” 看着元寿一边吃一边猛地点头,模模糊糊的在叫:“真甜啊。” 洪过满意地转过头,又剥开了一个递给徒单皇后,“大嫂子吃几个吧,吃了对肚子里的儿子有好处。” 闻言,本来有些忧色地徒单皇后,眼睛立时亮起来,作为女人作为皇后,谁不想生个儿子呢?她连忙追问道:“改之怎得知道,那,那是个儿子?” 洪过故作神秘的道:“我跟了个高人学过几手,能掐会算,如果不是儿子,大嫂子来罚我就是。” 完颜亮不屑的撇嘴道:“哦,改之又拜了一位师傅,很好,改日我去对老师说一声,看老师如何收拾你。” 洪过连忙摇手,故作慌张的道:“师兄怎的一点趣味没有,嫂子要开心,日后儿子身体才能健康,如此面带忧色,怕是生出来的儿子都不会笑了。” 那徒单氏被洪过逗咯直笑,伸手在洪过脑门上重重一按:“就你会说话,刚出生的孩子,有哪个是会笑的,还不是都在哭。” 完颜亮也在为嫡子如果不是儿子的事情而忧愁,听到洪过一口一个儿子的叫着,从心底感觉高兴,脸上渐渐带了笑意,看着那边的儿子元寿,也微微觉着有些对不起自己这个庶长子,索性对梁汉臣示意下,让宦官带着元寿出去皇城门口看热闹。 那大氏见到洪过一进门就在哄自己的儿子,如何会不开心,尽管后来洪过不断恭维徒单氏能生儿子,但是,这嫡子继位的事情已经成定局,她一个女人根本改变不了,只求完颜亮身边只能能对她地儿子元寿好些就是,所以见到元寿要出去,急忙跟了过去为儿子仔细的穿好衣裳。 完颜亮随手取出一个糖炒栗子,吃在嘴里那股子味道确实以前没吃到过,他脸上好了许多,对着洪过道:“让你去处置那些高丽人,你可倒好,全然不务正业,那边帮着完颜褒那个废物作什么烤肉,这边自己拾掇出这等点心,说说吧,让朕如何罚你?” 完颜褒就是指完颜乌禄了,后世的金世宗在登基前用的名字。 洪过愣在那里,瞪大了眼睛看向完颜亮:“不会吧,不就是做了两件吃食么,至于用什么罚么,师兄啊,你也知道啊,我从小爹爹离开的早,家里下无田产上午片瓦,哪里置备下一文钱地财产,你要是再罚……” 看着洪过好像个街头无赖一样,准备在自己的暖殿里撒泼,完颜亮有些发疯了,急忙挥手叫停:“我就是要罚你给我做首诗来,你至于跟我叫天冤么。” 洪过还待哭诉下去,一听作诗立时愣在那里,傻傻的问道:“做什么诗?” 完颜亮冷笑一声:“和我装傻是不是,你在河东不是满有才的么,什么‘桂花浮玉,正月满天街,夜凉如洗’,怎么到了我这里就吝啬起来了?” 洪过心里几乎哭了,不会吧,完颜亮,你竟然在这方面都要拈酸吃醋啊,他真要一头撞死了,早知道在张浩府上作了那首词,会有如此许多麻烦,当日他打死都不去剽窃了。想归想,事已至此,今日的事情想来是躲不过了,洪过惟有硬着头皮起想啊 忽然,望见了眼前的糖炒栗子,洪过脑中一亮,对啊,这不是现成地东西么,既应景又和时令,想到这里,他故作苦相的看向完颜亮。 没想到,还没等洪过开口,那边的徒单皇后已经噗哧一声笑了,而后对完颜亮求情道:“陛下,既然小师弟如此为难,不如,不如这次小惩暂且记下,等到他日臣妾诞下龙子,再行惩戒如何?” 洪过一听就毛了,天啊,历史上你徒单皇后确实是生下个儿子,可是,现在和历史不一样了啊,我这么个大蝴蝶站在眼前呢,谁敢替你的肚子打包票啊。 所以洪过连连摆手:“嫂子,小弟已经有了,两位嫂嫂听听如何,”说话,洪过站起身,在地上走了两圈,故作姿态的又拿起一个栗子在手上剥开,这才朗声道:“渔阳上谷晚风寒,秋入霜林栗玉干。未折封万壳,乍分混沌出双丸。宾朋宴罢煨秋熟,儿女灯前爆夜阑。千树侯封等尘土,且随园芋劝加餐。” 待到洪过吟完最后一个字,完颜亮闭着眼低低吟哦了几遍,这才慢慢睁眼,转头对徒单皇后道:“看到没有,日后莫要为这个小滑头求情,否则就上了他地恶当。 ” 徒单皇后抚着嘴轻笑起来,点头道:“改之莫非真的要千树侯封等尘土么?” 在场所有人闻言都是一愣,不单是完颜亮,连刚刚回来坐下的元妃大氏也一起看向了洪过,他们的问题是在憋了很久了,在他们看来,以洪过的才情和能耐,无论金宋,想要博取功名简直是信手拈来,可现在洪过似乎真的就满足于,被人看成个佞臣了。 洪过抓抓脑袋,想了一阵才苦笑道:“我的理想,是要有钱,有很多很多地钱,能够吃尽天下间的美味,看遍天下的美女,至于官不官的,难道说,现在我与师兄这个样子,就不好么?” 完颜亮微微一愣,洪过要赚钱他可以理解,以前洪过家境毕竟太苦了,虽然这种从考功名的极端走向另外一个极端,不是什么让人乐见地事情,但是也并非不能接受,只不过,洪过这次是第一次向他流露出了好色的心思来。 沉吟了一下,完颜亮突然出声问道:“师弟现在并非童身了?是哪家地子,韩王家的郡主?”问到后来,完颜亮地脸色已经有些变化了。 洪过摇摇头,状似羞涩的抓抓头发,这才低声说出了周秀娟地事情。一开始,徒单皇后和大氏还有些羞涩,可是听到后面,简直是闻所未闻,将两个女人听得目瞪口呆,不仅是她们,连那完颜亮都有些惊呆了。 还好,完颜亮脸上现出一阵轻松,并没有去说话,反是大氏关切的对洪过道:“小弟日后可要小心啊,那个女人,实在不成就不要留下,虽然,虽然很有异……趣……” 徒单皇后脸上微红,也点头道:“不如这样,宫里的侍女,只要有小师弟看上的,哀家作主了,先给小师弟送去十个,日后不够……” “胡闹,”完颜亮听不下去了,自家这两个女人是怎么了,竟然如此慷慨大方,如果这事传出去了,外面的大臣还不定如何嚼舌头呢,那个时候,自己的脸又要往哪放。他连忙岔开话题道:“罢了,这首诗,你就算是过关吧,改日我寻人把这首诗录下来,装裱上送给老师,让他老人家也高兴下。另外,我还要罚你,罚你出言无忌,对朕的皇后妄言虚词。” 洪过心里都快发疯了,天,这还有完没完啊,又要作诗?这次老子真做不出来了,就算罚钱老子也不干了。 那边徒单氏与大氏也一起看向完颜亮,她们心中俱是奇怪不已,今日完颜亮怎么揪住洪过就不放了? 谁想到,完颜亮脸上露出一阵戏谑的笑容,指着眼前的草叉子道:“我罚你,为我创出一样美食来,就和这个烤肉一样,不能见于世间的。” 听了这话,洪过长出一口气去,呼,“原来就是这事啊,好办的很,给我几天时间,我一准弄出件师兄以前从没吃过的。” 与完颜亮说定了交货日期,洪过就此告辞出来,既然洪过不想当官,完颜亮也要略略补偿下,所以在临出门前,完颜亮赏赐了他一面铜牌,告诉了洪过,日后洪过只要出示这面铜牌,就能够随时随地见到完颜亮,不受任何阻挡。 洪过收好了那铜牌就告辞离开,出了皇城时候,那些高丽使团的人早就见了,听说是被皇子给臊的没脸继续赖下去,就只有匆匆离开了。 洪过二话不说就回去了韩王府,刚进门,就见羊蹄讨好一样跑来报数,就在洪过离开的功夫,他已经炒好了三锅栗子。洪过大喜过望,立时拉着羊蹄的手,压低声音道:“想不想出去当恶人?想不想陪师傅出去送礼?” 那羊蹄自打来了上京,有鉴于他竟然知道上京城里最大的青楼,完颜芷雅对弟弟管的极为严格,一步都不允许他离开王府,现在听到洪过竟然要带他出去,大喜过望,立时就撒欢一样跑了去穿戴整齐。 看着羊蹄跑走,洪过找来了自己的几大干将,计有:林钟,马三,吴四六,翟平,翟云,严五,还有小跟班刘明镜,当着这些得力干将的面,洪过掀开了一桶早已调制好的“葡萄汁”,大声道:“今天,是我们洪家商号踏出历史性一步的日子,今天,我们将为洪家商号赚来第一笔收入,记住今天吧,它将永载青史……” 芷雅闻讯而来,看着洪过在那里好像发疯一样自吹自擂,有些迟的站住脚,一把抓住了从身边跑过的羊蹄,脸色惶急的问道:“你,你师傅,到底要作什么?” 羊蹄奇怪的看着他姐姐: “没啥啊,他就是说要带着我,去送礼。” “送礼?不是去赚钱么?”(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首发 第一第一百二七章 洪过送礼(续) 上一票人呼呼拉拉的走出韩王府,严五乖巧的跑过来里,在大家想来,既然是要去卖东西,自然是去南城了,那里商贾众多驼队马队连成流,自然是上佳地点。 谁知道,洪过想都不想就道:“去葛王府。” 完颜褒回到府上,刚刚喝了一盏热茶喘上口气,就听到洪过来到了府门外,惊得他跳了起来,对身侧的乌林讶然道:“这个混世魔王怎么又来了?难不成是看上了你?” 完颜乌禄那是什么人,老于世道的家伙,吃饭时候洪过那点小心思,还真没逃过他的法眼,所以这个时候才有此言。 乌林依然是一身素淡发旧的衣裳,坐在一边微微气恼的横了自己夫君一眼,柔柔的道:“你说的这是什么昏话,那洪过不过是天真烂漫些,怎的如此用话消遣他,快去看看吧,说不定洪书生登门真的有事。” 完颜乌禄冷笑下,没有继续说下去,轻轻按了按乌林的手,转身急匆匆赶去前院。到了前院,一眼看去,乌禄的心就往下沉,怎的如此之多的人,难道是那个洪过听到什么消息来抄家,不对啊,自己最近没干什么啊,似乎也没得罪这个上京的魔王,再仔细看看,罗列在院子中的人手,虽然都是紧身利落打扮,却不是侍卫亲军,看起来只是普通的护卫随从模样。 只要洪过带来的不是侍卫亲军就好办了,乌禄心中一定大步赶出去,离着老远就高声招呼起洪过,那熟络劲就像是认识了多年的老友。 洪过一般无二的与乌禄打招呼,近身了还来个熊抱,看到两个人如此热乎,一边的羊蹄转头问林钟道:“傻大个,那个,我师傅,和这个葛王,认识了很多年?” 林钟也是一头的雾水,倒是羊蹄这声问话,把乌禄的注意力吸引过来,洪过淡淡的介绍了下,乌禄立即展出笑脸来,连连招呼这位堂侄,没想到羊蹄一脸不在乎地指指洪过,声言是跟随师傅送礼地。 “送礼?”乌禄一愣,心中狐疑,这个洪过不是刚走么,搞什么名堂? 洪过拉着乌禄走进了王府地前厅。自顾自坐下后。命人端上来一个精致地小坛子。乌禄一眼就认出来。这是上京一家老字号酒铺地酒坛子。大约一斤份量。不过这个时候被人去了封泥。他不明白了。洪过要送酒。还是开了封地? 洪过神秘地将那个坛子在乌禄面前晃晃。然后命令羊蹄将坛子摆到乌禄面前。轻轻打开了盖子。随着羊蹄小手掀开盖子。一股甜香味道扑鼻而来。乌禄用鼻子大力地抽*动几下。嗯。香甜啊。不禁在心中暗道:这洪过倒是有些左道旁门。弄出地吃食来还真让人意料之外。 乌禄小心地捏起一颗糖炒栗子。见到尾巴上已经是迸开了一个口子。顺着口轻易剥开壳。将栗子肉放在嘴里慢慢嚼着。不住地点头。“嗯嗯。改之太客气了。这等美味竟然第一个送到哥哥这里。这如何使得。哥哥心里这个高兴……” 不待乌禄说完。洪过便淡淡地打断了他。很清楚地告诉乌禄。刚刚他去宫里时候。已经将这个点心送给他地师兄。也就是金国皇帝完颜亮品尝过。 乌禄脸上没有一丝被人打断话地恼怒。反是用欣慰地表情点点头。“这样才好。这样才好。总要堂兄尝过了。我们这些作臣子地才好放心去吃。” 洪过向严五递个眼色。那个狗腿子立即又抱着同样一个坛子跑过来。小心翼翼地摆到了乌禄面前。 乌禄不明所以,以为还是糖炒栗子,刚要客气几句,孰料洪过平静地道:“前日小弟研究出一瓮佳酿,今日送来给哥哥品尝,哥哥何不试试?” 酿酒?乌禄简直要对洪过另眼相看了,这个家伙到底还是不是那个上京屠夫,怎么好像一夜之间,变成了无所不能的奇才,幸好,洪过地本事好似都在旁门左道上,不然,好像会抢自己的饭碗了。 心中虽是如此,脸上没有半点表露,只是不断点头,“好好,哥哥我却之不恭啊,这可要尝尝了,哈哈,吃着老弟地点心,喝着老弟精心制出的佳酿,想来这个新年一定顺心无比。” 洪过不多话,示意严五过去为乌禄舀出一小杯葡萄汁。乌禄看着有些酸味地红色液体,心中就是一愣,这个东西不就是葡萄酒么,洪过到底搞什么名堂?心里怀,手上还是小心的将那杯子放在嘴边沾了沾,吧嗒吧嗒味道,似乎没有什么酒味,倒是一股子葡萄的味道很重,而且酸甜酸甜。 这他娘的算什么佳酿,呸呸,连酒都算不上吧,这个东西洪过也好意思自吹自擂是佳酿?乌禄心中腹诽不已,脸上却是现出回味悠长的表情,过了一阵才大呼声:“好酒,果然是佳酿啊,老弟真是奇才。” 洪过脸上现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来,对乌禄道:“哥哥果然是识货人,这葡萄佳酿是小弟商号第一次推出的佳品,我们都是自家兄弟们,也免了客套,不如这样,小弟算哥哥便宜些,就是不知哥哥能包下多少坛,五十,一百,还是二百?” 噗 完颜乌禄几乎吐血了,靠,你洪过这他娘的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啊,就这么个破玩意,也要我掏钱买,还五十一百,老子要是想,那是一坛都免谈。正待说话,乌禄突然望见了洪过身后的羊蹄,这时的羊蹄正规规矩矩的站着,全然不像韩王世子,只是个洪过的跟班一般。羊蹄是什么人,那是韩王完颜亨的独生子,曾经也在上京是出了名的小魔王,今次竟被洪过整治的如此斯文,想想看,洪过与完颜亨的关系,要多亲近了。 看着乌禄迟,洪过掏出一面铜牌,在手上摆弄着,好似不经意的道:“刚才进宫去,皇帝师兄说我送去的东西好,就随便赏了我这个东西,唉,太沉了,带着真是个累赘。” 顺着洪过的话看去,乌禄眼皮就是一跳,这个东西他如何不认得,那是皇帝钦赐的腰牌,出入 够免通禀地,至今为止完颜亮才发出去三块,都信地大臣才能得到,洪过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说,洪过在告诉他,完颜亮也喝过这个酸溜溜的东西了?而且还说很好喝?果真如此的话,自己不给洪过面子,是不是等于不给完颜亮的面子? 想到这种可能,乌禄咬咬牙,抬头望着洪过,笑道:“不是哥哥不想给老弟捧场,只是哥哥这府上地境况,老弟也是看到了,不如这样吧,哥哥少买一些,二十坛如何,老弟开个价吧。” 洪过微笑着点点头,连声说自家的酒“便宜便宜”,而后轻轻巧巧的道:“四十贯,一坛。” 听到这里,乌禄几乎要跳起来指着洪过骂了,四十贯一坛,你还不如去抢,四十贯都能买一匹好马了,自己堂堂三品官,一个月地俸禄,钱粮加在一起才是七十贯石,实际到手的铜钱远远不足七十贯呢,就你这酸不酸甜不甜的东西,也配要四十贯钱的价? 想想也是,那四十贯,放在后世怕要超过四万块钱了,用四五万块去买一斤酸不溜丢地东西,除去可以行贿,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可能性。 乌禄有心想拒绝,却看到洪过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这表情真的欠揍,可惜,乌禄没那个胆子,不仅没胆子打洪过,甚至连拒绝的胆子都没有,他只有颓丧的坐在座位上,挥挥手示意自己的大管家取钱,他认了,赶快将洪过打发走吧。 点好了八百贯现钱,洪过对着乌禄笑呵呵地抱拳:“多谢哥哥惠顾,下次小弟有什么好东西,一定继续给哥哥送来。” 看着洪过带着人大模大样的走出了自己地府门,乌禄气得暴跳如雷,急怒下将眼前那个酒坛子猛的掼到了地上,啪,一声脆响,猩红地液体四溅而出。看到这些溅出的葡萄汁,乌禄脸抽搐了下,急忙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不成,太赔了,四十贯啊…… 出了葛王府,林钟不敢置信地对洪过道:“洪大哥,这,这也成?” 洪过指着那堆在推车上的铜钱,笑呵呵的道:“成,为什么不成?这才叫赚钱,来,我们去下一家,谁更好呢,对了,葛王府相邻的,是哪座王府?” 羊蹄听了一蹦老高,争着抢着到前面带路,洪过乐得有人领道,自己安步当车的跟在后面,就好像是逛街般休闲,林钟等人彼此对视一眼,俱是不可思议的摇摇头,这种生财的法子,还真是闻所未闻呢。 *************************************************************************************** 直到那深夜戌时已过,早已经是等的焦急不已的完颜芷雅,才在府门口看到远处一对摇曳的灯火,紧接着,是一队长长的车队,狠狠拧了下自己的手,芷雅不敢相信,出去时候明明只有三辆大车,还都是用人推的,怎么回来时候,变成了至少十来辆车,而且通通从人力变成了马拉。 就像是出门开着捷达桑塔纳,回来时候坐上了宝马奔驰,这个变化是不是太大了? 若非是见到头前那辆马车上,坐着的那个年轻书生不就是洪过,芷雅几乎不敢相信,这一路浩浩荡荡的车队,竟然就是下午出门的那几个人。洪过他们这一下午到底干什么去了,当胡子打劫么? 来到了韩王府门口,洪过当先跳下了车,顾不得和芷雅说什么,对林钟打个手势,林钟自是明白,赶快吆喝着让人下车,直喊到地方了。 芷雅还在奇怪呢,洪过出门时候不过才不到十个人,现在都坐到马车上,还要什么人下车?就在她奇怪的时候,第二辆乌篷马车上,帘子一挑,跳下个富富态态的人,那人圆圆的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一路小跑来到了洪过面前,对着洪过点头哈腰的道:“洪先生,这里,就是地头了,好好,我现在就取货,葡萄佳酿一百坛。” 洪过冷着脸,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取货,想得美,这么深更半夜的,谁给你们装货,等明天,今天先把钱交割好,另外认认门,明天一早过来取货吧。” 那圆脸中年人脸色一僵,随即又挤出笑容来,连说不敢,赶忙跑去后面的马车了。 芷雅这个时候才看清楚,从五六辆乌篷马车上,至少跳下了三四十个人,高矮胖瘦什么样都有,不过,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地特征:穿着很讲究,见了人好摆架子。 偏偏就是这么一群人,听了洪过地话,连个屁都不敢放,急急忙忙跑去车队后面,大声大气的指挥着,这时又从夜色里冲出了上百个壮小伙,听着那些人的指挥,将一个个小木箱从车子上抬下来,整齐的码在了韩王府门口。 看着慢慢变成了小山一样地木箱子,芷雅惊呆了,打开一个小箱子,借着火把一看,里面是摆放整齐的小银锭,上面打着印记,每一个都是十两份量。这些银锭有的是金国境内出名钱庄铸造地,也有的打着“大宋某某钱庄”的记号,显然是以前从宋朝掳过来的,甚至说,芷雅还看到了两三个箱子里,摆放地竟然是金锭。 在宋金时代,这金虽然不能直接拿出去买东西,可金银毕竟是贵金属,在没有纸笔交子的时代,用来进行大宗交易是最方便的了,而且金银容易保值,很多富贵人家里都喜欢储藏金银,一些有财力的钱庄,也纷纷推出自己铸造的银锭金锭。 饶是芷雅掌管王府数年,也没见过如此之多的金银,那白地黄的,险些将她地眼睛映花了。狠狠的咬了咬自己地舌头,证明不是在做梦,芷雅一把拉过洪过,压低声音问道:“你,你到底是去卖东西,还是去抢劫了。” 洪过故作姿态的思索下,才悠悠道:“送礼,然后抢劫。” 看着洪过哈哈大笑地走开继续忙碌,芷雅又拉来了羊蹄,几声威胁下来, 子就在淫威面前屈服,乖乖说出了下午的一番经历。后,芷雅惊呆了,她不怕洪过那番半强制推销的手段会惹来麻烦,只是不敢相信,洪过能够在一个下午时间,就勒索出如山的金银出来,这要多大的胆子和气魄。 至于说韩王府会不会被那些宗室王爷们,连同洪过一起记恨上,已经不在芷雅考虑中了,从她带人冲进皇城营救洪过的一刻起,韩王府算是与洪过绑在一起了。 看着木箱被王府的下人小心的抬进去,洪过径直去了后院向母亲请安,然后吩咐严五带人连夜装坛,务必要在明日一早将所有葡萄汁送出去。 那严五脸色有些难看,低低的道:“那个,那些家伙怕是根本不会要这些东西吧,他们只是想掏钱,怕是不会想要货,我们何不……” “住嘴,”洪过脸色一整,“我们是在推销东西,日后传了出去,也只能说我们把东西卖了高价,如果不送货去,那岂不是成了敲诈勒索,传出去还不坏了我洪过的名声。” 严五在肚子里暗骂,你还有什么名声么,要有也是臭名吧,反正那么多了,也不多敲诈这一个吧。不过,要他当着洪过的面去说,还没这个胆子,只有无奈的转去后院照做了。 打发了严五,洪过急忙回去屋子里,摊开了纸就在不住的书写,芷雅吩咐人端进来晚饭,好奇的过去看看:“写什么呢?” “上京城里这些有钱人的名字啊,”洪过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回答道,“今天一下午虽然走了几十家,还是太少了,我要计算好,这些日子就一家一家的上门拜访,唉,过年真不容易啊。” 芷雅听了好悬跌倒,怎么,一个下午变出一座金山银山来,洪过还不满意啊,一家家拜访,还叫不叫上京那些女真贵人们过年了?稳了稳心神,吩咐丫鬟送上来香茶,芷雅道:“太晚了,要不现在休息,不然的话,就喝杯茶解解乏。” 在后世,洪过是个数一数二的夜猫子,现在第一桶金到手,刺激的他整个人都兴奋起来,用的话来说,“现在正是事业的上升期,应该马上跟进,争取创造更大效益”,要他去睡,也要他能睡的着才成啊,所以头也抬的端起杯子,将茶水一口而尽。 又是奋笔疾书一阵,兴许是现在洪过正在逐渐与这个身体结合吧,此时他地书法已经是有模有样地了,写了足足五六页之后,这才感觉脖子微微发酸,停笔暂时休息下,一抬头,就看到芷雅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看。 见到芷雅的样子,洪过微微错开了头,小心的躲开了女孩地目光,用茶杯掩饰了自己的表情,为了打破屋内安静的气氛,他故意没话找话地道:“这茶叶不便宜吧。” 芷雅点头道:“当然,都是从南面宋国买来的,榷场就那么几个,每年能被允许到榷场卖货的商人也就那些人,那些家伙合起伙的,两边一起抬价,茶叶地价格能低了才见鬼。” 这権场贸易是宋金之间的主要贸易渠道,虽然宋金签订了和议,但是金国严禁治下百姓南逃宋国,为了控制人口的外逃,就严禁一切民间的对宋贸易,惟有每年在固定地方设立官方市场,宋金的商人们到榷场所在州郡备案,小商人在留下一半的货物作为抵押后,可以进入金朝或者宋朝境内做生意,至于那些财雄势大地大商人,就必须老老实实待在権场里,坐等对方国家的大商人上门来交易。 据洪过所知地,権场贸易的积弊不少,就比如那茶叶,金国完全不产,所有产地都在南宋,而金国所统治地区大部分百姓都有饮茶习惯,所以茶叶进口就成了每年榷场贸易地大宗,茶叶顺理成章的,变成了金国朝廷专买专卖地产品,那价格还会低了就见鬼了。 洪过轻笑道:“贵才好啊,日后我发了大财,就把这茶叶贸易包揽下来,专门从宋国向金国卖茶叶,估计光是这一项,就能让我富可敌国,倒时候做个悠闲的茶王,给个正牌王爷都不换。” 芷雅听了噗哧一笑,打趣道:“到时候再花钱买上十个八个赵宋王家的女儿,你也能混个驸马当当了。” 赵宋宗室有很多生活贫困,尤其是到了南方以后,更是有不少赵宋宗室人家入不敷出,不得不靠着把女儿嫁给富豪之家,换来聘礼度日,被当时的人戏称为“卖县主”,所以芷雅这话也不是没有所指的。 洪过挺挺胸,昂然道:“娶县主作甚,老子要娶就娶郡主……” 说到一半,洪过猛地打住了,郡主,要说郡主,眼前不就有一个么,他的话怕是很容易让眼前人会错意了。 果然,芷雅听后脸上一阵羞红,连忙借口天色已晚,匆匆走掉了。 望着芷雅消失而去,洪过也没了心情,索性不再继续写下去,走进卧房准备休息。就在卧房中,他突然看到周秀娟正坐在床头,似睡非睡的好不诱人。 看看女人,洪过又想起了在宫中那番对话,他脸上出现了一副淫邪的笑容,悄无声息的抽出了身上的腰带,走过去飞快的就将那女人捆扎好。 周秀娟正在昏沉沉的时候,突然感觉自己整个人被人反绑住,心中大急,睁眼一看,却是洪过正带着坏笑脱下衣衫,那周秀娟刚要叫嚷,就被洪过堵住了嘴巴,而后,男人将女人扔在了床铺深处,自己一个饿虎下山就扑了过去…… 第二天,洪过还在周秀娟四肢纠缠中做着春梦,就听卧房外一阵焦急的拍门声,他脑子发沉的坐起来,昨夜玩的太晚,显然有些睡眠不足,真不知是哪个家伙在扰人清梦。 勉强穿上了衣衫,打开门,就见刘明镜一下窜进来,脸色有些发急的道: “主人,外面来了几个官,说是礼部的人,请主人去和高丽使团交涉。”(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首发 第一第一百二十八章 新年以前免谈 一百二十八章新年以前免谈 听了刘明镜的话,洪过微微皱眉,这些高丽人搞什么鬼,前一天还跑去皇城门口跪门,今天就变卦跑上门来说什么要交涉,他们心里到底有没有什么准主意,还是这个民族骨子里的本性就是这样,猫一天狗一天的朝三暮四反复无常? 因着那个什么苏威的恶感,洪过对礼部这样“卖国部”也没什么好印象,自然而然对礼部的官就没好脸子,将那些人撂在门房里,他自己懒洋洋的去上厕所洗脸刷牙吃早餐,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真正感觉到宋代的先进,那南宋早就有人用马尾做成牙刷,至于牙粉也有完整的配方,洪过以前只用盐水漱口,到了王府里反是被看成了粗鲁不懂卫生的表现,迫不得已的,他也跟着芷雅养成了早晚刷牙的习惯。 细嚼慢咽的吃过了早餐,洪过这才悠悠来到门房,那几个礼部官等的早已经火烧火燎,谁知道洪过一开口就是:“天色尚早,唉,真是扰人清梦。” 那礼部的员外郎早是极不耐烦,奈何洪过是什么人,他们这些京官最是清楚,前几天那苏威不过是替高丽使团讲话,就被眼前这个主指使人打的半死,而后更被新任尚书大人直接革职,并扬言要在年后查办,现在礼部上下人心惶惶,生怕年后查办的大刀砍在自家身上,所以,饶是这位从六品员外郎心里大骂洪过,脸上还要挤出笑脸来,向洪过禀报了今天的目的。 原来,那高丽正使王双虚已经苏醒,经过太医院诊治,只不过是一时气血攻心,算不得大事,吃了两副药就调理过来,闭门修养半日之后,突然向礼部提出来,尽快呈递国书和奏章,尤其是那个奏章,希望能在一两日内转交金国皇帝。 洪过冷笑下,看来那个王双虚还不知道,这份奏章已经在完颜亮那里看过了,当然,也不排除另外一种可能,王双虚明知看过仍然要递交上来,因为完颜亮私下看过是一码事,这正式呈递上去又是另外一码事,走正式渠道呈递后,无论同意与否,金国朝廷都要拿出个正式的回复的。 说实话,一开始洪过并不清楚高丽与金国的划界纠纷,虽然后世棒子国总是宣称这里是他们的,那里是他们的,洪过在网络上看到这些新闻时候,总是付之一笑,以棒子的德性,恨不得宣布整个位面都叫“大斯密达空间”。但是到了金国,洪过寻来了兵部的地图,仔细看过才惊讶地发现,原来这个时代的高丽与金国边境,竟是与后世有巨大差距。 准确的说,金国与高丽的边境,是从鸭绿江在辽东湾的入海口,也就是后世丹东市附近,朝鲜半岛与欧亚大陆交界的根部作为起始地,一条笔直几乎不带拐弯的直线,从西到东,完整的将朝鲜半岛与大陆划分开,北面是金国领土,南面是高丽领土,而鸭绿江以东的绝大部分领土,也就是后世朝鲜的所谓咸镜道大部分地区,都还是金国地土地,大量女真人在那里耕种繁衍。 高丽想搞隐性的扩张,先把人撒出去,盖屋种地围上村庄,万一什么时候金国内部出现变乱,这些高丽人就宣布他们耕种的土地是高丽“千百年来世居地固有领土”,不就是这样么,从十二世纪开始,到洪过以前生活的年代,高丽人用这种手段,将整个鸭绿江以东所有土地,数万平方公里的地盘,都划拉到了自己的名下,还要不断地宣布什么中国全部地区在公元两千年以前,都曾经是属于高丽一个狗屎先祖统治的国家,看看人家高丽人的YYY水准,后世网络上那些YYY小说作者,拍马都赶不上高丽的历史学家啊。 心中有了定见。洪过冷笑声。“想在新年前交涉?狗屎。他们以为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老子没那个美国时间陪他们。告诉那些高丽人。国书我们收下。至于奏章。等新年以后老子腾出空地吧。” 礼部地官们哪里见过这么横地人物。从前他们这些处置诸国使者地官员。虽然也都是将大国骄傲挂在脸上。但是遇到使者时候都努力作出一副礼仪大国地样子。生怕被外国使者骂成不懂礼仪地蛮夷。谁想到。这个自称大宋书生地主。竟然比蛮夷还蛮夷。横地可以。 那个礼部员外郎还想说话。洪过眼睛一瞪:“怎么。听不明白?要不要换个人来听话?” 一提换人地茬。那些礼部官俱是身上一阵哆嗦。再不敢乱说了。唯唯诺诺地低头答应下来。转身飞快地离开。至于如何对高丽使者。婉转地表达洪过地意思。就只好由他们头疼去了。 葛王完颜乌禄很快听到了这个消息。顾不得昨天刚被洪过狠狠敲了一笔。连忙骑马赶到了韩王府。刚到府门。正好遇上洪过又带着人赶着马车要出门。见到那堆满了小坛子地马车。完颜乌禄心头就是一阵乱跳。下意识地就想掉转马头。离这里越远越好。无奈。公务上地事情必须要与洪过交涉。他只有硬着头皮凑上去。 洪过此时心情正好。他又准备好三大车地样品。要挨家挨户地去“推销”。有了昨天地经验。他正盘算着。这些女真宗王贵人们实在太有钱了。是不是要把单价提到五十贯? 正想着,乌禄小心翼翼打招呼的声音在耳旁响起,洪过转头看去,乌禄不容他说话,连忙将自己的意思说出来,无非就是害怕高丽使团在新年大典上捣乱,说出洪过拒绝他们呈递奏章的事情。 凑到乌禄耳边,洪过低低的声音道:“高丽人的那个奏章,是要越境耕种,从秦汉以来,可有这样的先例么?如果这份奏章送上去,那可是礼部,户部,兵部,甚至是工部一起忙活,你嫌礼部最近不够忙?还是哥哥准备被其他各部骂死?” 乌禄怎么会不清楚那份奏章的影响力,无奈职责所限,必须要作出安排,是以苦笑着道:“哥哥怎会不明白呢,可是,万一高丽人在新年大典上闹起来,各国使者俱在,皇帝脸上不好看啊。” 过哂然一笑:“礼部应该有会说高丽话的人吧,大不让那人换上高丽使者的衣裳,代替‘重病’的正使大人,去递交国书就是了。” 乌禄一下就脑子当机了,天啊,那个书生不会是当真了吧,要是那样的话,就等着两国交战吧,即便不能开战,怕是高丽也会毅然决然的断交的,失去一个藩国,那个责任可是大到天上去了,到时候怕是有皇帝包庇,你洪过也躲不过去了。 就在乌禄发愣地功夫,洪过已经是吩咐人出发,乌禄无话可说,惟有眼睁睁的望着洪过一行人优哉游哉的走远,最终,他恨恨的跺跺脚,算了,你洪过想死,老子不拦着。 洪过才没有乌禄想的那样,对付高丽人他自有一套想法,只是现在对谁都不想说出来,免得被人透了消息过去,让他变得被动。 待到车队走远了,洪过招招手将那翟平招呼过来,伏在他耳边压低声音道:“立刻带人去盯住四方馆,无论高丽人出来做了什么,都给我牢牢盯住,记录好了回来交给我看。” 翟平点点头,身形一转,已经消失在了洪过眼前。 洪过心里点点头,他之所以找翟平做这件事,一来因为翟平功夫确实高,在他的手下里,怕是连林钟都不如翟平的身手,做这种近似偷鸡摸狗的事情,领头如果能有一身好功夫,总是占些便宜,另外就是,翟平自从来到他身边,几乎无法融入整个小团体,除了因为天王寨一众鄙视翟平父亲翟兴的作为外,还有翟平自己有些刻意的自我放逐,这样一个不大与旁人交往地人,正好来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还有,翟平心性能忍,从翟平这段时间的表现来看,此人是个很有心机极为能忍耐地人物,做些黑暗中的勾当,没有心机那是无法成事的。 所以,洪过找到了翟平去盯梢,或许,如果这次翟平干的好,洪过不介意日后让这个人渐渐隐入黑暗中。 洪过只出去了半天,午饭后不久,他就带着人满载而归了,到了晚饭时候,翟平也悄然回到了王府,乘着没人地功夫,向洪过递上了几张纸。 洪过翻动这几张纸,冷笑下,“这些高丽人还真不闲着,一天工夫,老子才走了七八家,他们可好,竟然走动了十三家,腿够勤快的。” 翟平跟着笑了下:“天幸王府的家将得力,不然,还真会被盯丢了,这些高丽人出来时候非常隐晦,一个个都改扮了衣服,若非我买通了四方馆里的管事帮忙认人,兴许就被他们漏过去。” 又翻动下纸张,洪过这才抬头望着翟平道:“你今天的表现非常出色,我很满意,”听到洪过如此赞扬,翟平脸色微动,随即恢复了平静,洪过在心里暗自点头,然后才道:“等会我给你一笔钱,你明天不单单要盯住高丽人的动静,还要想办法弄明白,这些高丽人送出去地都是什么,就好像这一条,”洪过指着一张纸上的记录道:“进去四人,出来三人,看起来,高丽人还送活物啊,”说着,他盯着翟平道:“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给我弄清楚了,能办到么?” 翟平轻笑声:“真的是无论手段?”见洪过点头,他躬身施礼道:“属下一定替主上办好。” 听着翟平小心的将对自己的称呼,从“东家”变成了“主上”,洪过不动声色地点点头,从这一刻起,翟平与洪过的关系,就将天王寨所有人都甩在了后面。 又过去两天,洪过还是不断在上京城里乱窜,到处上门推销他的“佳酿”,殊不知,早就有人在背后骂他饿死鬼投胎还是属蚂蝗地。高丽的使团也同样忙碌,在女真权贵之间串门子送“土产”。因着两边地人要前往的目地地都很近,甚至有时候能在街上彼此撞见。到了那个时候,高丽使者脸上不免有些尴尬,谁知道洪过就好像没见到一般,大模大样的从高丽使臣面前经过。 直到腊月二十四的晚上,翟平交上一份名单和目录后,洪过这才满意的笑了,手指在目录上不住的敲动,思索应当如何利用才好。 腊月二十五日清晨,洪过如前几日一样,带上三辆大车从韩王府出发,在上京南城绕了几圈,来到了一座规模不小的府邸门前。 见到这样一支送货不像送货访客不像访客的车队,守门地家丁连忙去告诉了管事,管事的小心翼翼看了一会,直到洪过大模大样的要进府去,那管事才不得不站出来挡住了洪过的路:“这位先生,您,这是,有事?” 管事说的客气,洪过也在脸上堆起了笑容,就像后世的推销员一样,压低了声音道:“我哪,是来,推销的。” 推销! 最近几天,这个词已经随着洪过的恶行,传遍了整个上京城,不要说是贵戚宗王官员住的南城,闻推销而色变,就连百姓居住的北城,也在好奇地打听什么才是推销? 那管事的早隐隐猜测过,可就是如此,一听洪过说出推销两个字,也是脸色大变,倒退了一步,把洪过上下打量番,与脑中那个人印证下,然后二话不说向后宅跑去。 洪过也不等别人出来迎接,直接向府邸里走去,门口几个家丁想要拦住他,被斜刺里冒出来的林钟马三等人按在了墙上,只有眼睁睁地看着洪过施施然走了进去。 府中来往的家丁丫鬟,见到一个陌生人就这样闯了进来,吓得大惊失色,也不知洪过到底是个什么来头,纷纷退到两边,任由洪过走进了府邸的前厅。 这座前厅一改平常女真贵族家里摆金放银的布置,仅仅挂了几卷字画和山水画,显得清雅幽静又不失隐隐地贵气。 洪过满意的点点头,昂然站在前厅上,背着手欣赏起字画来。 这个时候,整个院子已经是一片骚动,当早前报信的管事跑出来时候,前院都快乱成一团了,敢情,洪过带来的人,竟然是打开了府邸的正门,将那三辆大车一股脑的推进了府邸,就摆到前厅前面。大 宅子地正门,非是有显官或是最最重要的人物进来,一会,平日里都是紧紧关闭的,洪过这等行径,简直就是在打这座府邸主人的脸了。 当府邸的大管家匆匆跑出来时候,脸上已经满是怒气,就站在前厅外指着洪过,很不客气地道:“洪先生,不要以为你能欺负京城里大家大户,就可以欺负到我们王府头上,告诉你,王爷说了,周宋国王府邸不欢迎你这种幸进侫臣,请你和你的东西立即出去。” 林钟等人跟着洪过走了很多女真大户府上,这号耍横的见识了不知多少,一开始横地要命,到最后还不是乖乖服软买单,所以,看着那大管家疾言厉色的样子,一个个不但不出来制止,反是笑嘻嘻地指着大管家品头论足起来。 被人当着下属的面肆意品评,那王府大管家自认也是有头有脸地人物了,哪里肯吃这个亏,脸上颜色变了几变,可是,洪过只是站在前厅里欣赏字画,根本不去搭理他,让他又是无可奈何。 终于,就在大管家几乎忍受不住,想要叫人上来强行撵人的时候,洪过出声了,只见他背着手淡淡道:“周宋国王的好意,洪过心领了,奈何今日洪过拜访的是宿国公宗秀大人,还请转告宿国公,洪过只来一次,如果错失今日,他日宿国公登门,洪过就要照方抓药,那时休怪洪过做事不客气了。” “你不客气又待如何?”从前厅的影壁后响起一个洪亮的声音,就见一个三十几岁年纪的中年人,这人虽然身上略带文人气质,偏偏体格极好,没人怀疑这个人会舞刀弄枪的。 知道此人就是宿国公完颜宗秀了,洪过笑着拱手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洪过一向喜欢的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想来宿国公也是有所耳闻,今日上门推销自己鼓弄出来的佳酿,一来是让宿国公能品尝到洪过手艺,二来呢,也是从宿国公这里借个人情。” “人情?”完颜宗秀将洪过上下打量一阵,“我要是不给你呢?” 洪过闻言冷笑下,“洪过出道以来,只有两人没卖我面子,完颜秉德和郭安国,不知宿国公以为比这二人强上许多么?” “你……”完颜宗秀没想到,在自己家里,竟然被人威胁了,这让他如何能忍。 洪过冷冷的打断了他:“宿国公,我今日前来是为了你好,要是你不知好歹,日后满门覆灭之时,我怕你悔恨不及。” “放肆,”完颜宗秀终于怒吼出来,“收起你那套假仁假义的嘴脸,本官秉公而行,用不到你这奸佞……” 哗啦 洪过抬手就将一个两尺高的青瓷花瓶扫在地上,门外的大管家心里突的一跳,这花瓶是完颜宗秀从南宋皇宫里抢来的,平时最是喜爱,特意放在了前厅里只为的能随时赏玩,没想到洪过竟然干出这种事情来,吓得这大管家当即就要招呼人手进来捆上洪过。 那宗秀也是一呆,看着地上的碎片再骂不下去了。 洪过冷冷地道:“好一个秉公做官,就不知道前日高丽使臣拜访,为的又是何事,就是来找宿国公谈心聊天穷磨牙么?” 完颜宗秀身子一震,前天高丽使者偷偷化妆拜访,这件事他自认做的还算机密,怎会被眼前之人知道了?不过,就算是见过高丽使者又能如何,这些天来,上京城里见过高丽使者的人,足有几十了,又不独他一人,他怕个什么。是以,宗秀索性放开了道:“没错,本官与高丽使臣有旧,他们送些土产与我,你待如何。” 洪过抖开一张单子,淡淡的念道:“上好东珠二十颗,高丽参十株,瑁宝船一艘,水晶镜两面,金佛一座,”说话,他用讥讽的语气对宗秀道:“好个土产啊,价值数千贯,这样的土产竟是比宿国公的俸禄要多出几倍呢,不知宿国公是给金国当官,还是准备给高丽人当官呢?” 刚听到那副礼单,完颜宗秀就觉着脑子里嗡的一声,一阵天旋地转的,若非大管家冲上来扶住他,几乎就要跌倒在地上了。稳了稳心神,他才用不敢置信地目光看向洪过:“你,你,你……” “得了吧,宿国公,”洪过这时懒得和这个家伙多费口舌,“既然宿国公如此有钱,想来多买几坛我的佳酿,也不会太心疼,不如这样,二百坛,每坛六十贯,多谢宿国公惠顾。”说完洪过就迈步向前厅外走去,临出门时候,他好像突然想到了似的,转身对宗秀笑道:“对了,宿国公,送来酒钱时候,记得把高丽人送你那些玩意一并带来,让我这奸佞小人也开开眼。” 说罢,洪过昂然走出了那座恢弘地府邸。紧接着,他再接再厉,跟着走访了十几家府邸,有些他曾经推销过葡萄汁的,这时也一并上门去,摊开了礼单,不仅多卖出数百坛葡萄汁,更是将这次高丽人送出的礼物,一并搜刮回了韩王府,一时间,上京南城风声鹤唳人心惶惶,着实有许多女真的贵人,害怕这是洪过又一次大开杀戒地前兆。 不过,洪过现在可没心情杀人,就在他挨家挨户的索要高丽礼品的时候,他又派遣翟平暗自在上京放出风去,将这次高丽国书的内容透出去不说,还说这是高丽人阴谋蚕食金国土地的开始,就因为要骗取金国土地,所以高丽使者才在上京慷慨的大撒金银等等。 这下子,上京城里不少女真贵人慌了神,要他们平时帮助高丽人说点好话不难,但是,如果这“土产”与土地挂钩,那可叫贿赂,胆敢收受贿赂,被抓出来那是要掉脑袋地啊。 于是,当洪过拖着疲惫的身体,还有几十车的东西回到韩王府的时候,就见羊蹄缩手缩脚的站在门外张望着。瞧见了洪过回来,他这个学生急忙冲上来,神神秘秘地道: “师傅,府里有人在等你。”(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首发 第一第一百二十九章 上京城的新时尚 客人?”洪过惊奇的看着羊蹄,究竟是什么客人,能王世子出来当把门望风的?难道韩王府上下就死绝了?想归想,他脚下没闲着,几步走进了王府的门,边走还在一边忿忿的道:“哪个客人这么大牌,敢让我的学生出来把门,老子撵他出……” 话说到一半,就再说不下去了,原来,外面看虽然与平常无二的王府,这时已经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接着晦暗的月光看去,洪过吓了一跳,原来这些士兵已经通通换成了侍卫亲军与合扎猛安,侍卫亲军的头子仆散忽土正面无表情的看着洪过,还有洪过身后带回来的那些随从。 机械的接受了仆散忽土的搜身,洪过老老实实的跟在了这位侍卫亲军都指挥使身后,却不时去瞪羊蹄几眼,那意思很明白:你小子敢不告诉我实情,日后等着瞧吧。 羊蹄委屈的嘟着嘴,心里那叫一个冤啊,出来的时候被姐姐反复警告过的,哪里还敢乱说乱动啊。 后宅的正房内这时倒是气氛热络,不时传出欢声笑语,洪过进去扫了一眼立时脸上见汗了,原来,不仅仅是完颜亮到了,身为皇后和元妃的徒单氏与大氏此时正坐在完颜亮左右,那被封为崇王的元寿正坐在芷雅身旁,用胖乎乎的小手去剥热腾腾的糖炒栗子。 敢情皇帝全家都到了韩王府,这要是出个闪失,怕是完颜亨几个脑袋都不够担待地啊。这个时候,洪过很没人性的将那个万一的责任扔给了完颜亨,自己轻飘飘的躲到一旁。 完颜亮指着刚进屋的洪过大笑道:“看看谁来了,这不是人称上京蝗虫的洪过洪大财主么。” 洪过地脸再也绷不下去了,一下子垮了下来:“不就是卖了几坛子葡萄酒么,犯得着如此奚落我么。” “几坛子酒?”完颜亮嗤笑声,“人人都说洪改之日进斗金,端的是发了横财,韩王府都堆起金山银山了,刚才我看了一眼,说金山银山怕是都小觑了你,难怪他们说你是我大金的石荆州。 ” 西晋时候地石崇。曾作荆州刺史。在任上公然劫杀商旅使者掠夺资财。才攒下了足以盖过帝王地财富。完颜亮用石崇与洪过相提并论。一来是说洪过现在富可敌国了。二来么。对洪过如此近乎“劫掠”地暴富手段。也未尝没有责备之意。 听到了在场地无论完颜芷雅还是洪过母亲。抑或是徒单氏或者大氏。哪个不是颇有学识地女人。听到完颜亮这话一起色变。齐齐为洪过捏了一把汗。 谁知。洪过听了哈哈大笑起来。自顾自寻了个位置坐下。一边捶打自己地大腿。一边笑道:“师兄此言有误。当罚一杯。”说话。他探手为完颜亮倒满一杯酒。而后才道:“我洪过一不是大金国地官。二则老老实实卖些自酿地小酒赚钱。怎么可能与古人相比。” 在一边陪坐地徒单特思嘿嘿笑道:“洪改之卖酒。那叫黄鼠狼给鸡拜年啊。再说了。你这一天下来也和抄家差不多了吧。” 洪过心头早就对那些女真贵人地能量感到吃惊。他查抄和高丽人送出去地礼物才仅仅一天工夫。就有人给捅到完颜亮那里去了。看起来。是有人早就在等这个机会。一旦抓住了就想借机要自己难看。 他笑而不语。拍拍手。那边刘明镜几步抢进屋内。向洪过递上了一份清单。洪过看都不看。顺手交到了完颜亮手上。“师兄。看看这一日下来。小弟战果如何?” 完颜亮只是听人检举,前几日还是强买强卖的洪过,今天竟然丧心病狂的开始公然勒索,他有些不信,谁知道亲自检查了韩王府的库存,尤其是见识了那些层出不穷的宝物财货以后,心头的云越来越大了,光是上好东珠就见到了足足一斗,无论洪过还是完颜亨,以前都没这份财富地,如果不是洪过敲诈勒索,还能如何解释? 深深的注视了洪过一阵,完颜亮看到的,是洪过镇定自若谈笑风生,尤其是那双眼睛里全然见不到半点惊慌和恐惧,这样一双眼睛的主人,除非是大奸大恶,否则就是心怀坦荡没有半点掩饰。 收回了目光,完颜亮随意的扫视下那份清单,立时被上面开列的数字吓到了,旁边的徒单皇后与大氏妃子惊奇的凑过去一瞧,那大氏立时低声惊叫出来,而徒单皇后的脸上也是微微变色。徒单特思很奇怪的看着那夫妻三人,好奇于清单上到底写了什么,无奈这个时候凑上去有些唐突,惟有心急火燎地望着完颜亮,只希望能早些看看。 反复将清单看了几遍,完颜亮一撩眼皮,见到的是特思那抓耳挠腮的样子,随手将清单交给一边侍候地梁汉臣,示意让特思瞧瞧。 那梁汉臣借着转交的功夫扫了一眼,他就在王府宫中,也算是见过世面地人物了,饶是如此,见到清单上开列的礼品和宝物,也是被吓得一呆。 “这些,都是你抄家地收获?”完颜亮脸色有些阴沉的道。 洪过摆手纠正道:“这些只是高丽使臣,今年送来地土产的一部分,另外还有十名高丽美女,刚刚才被我搜刮来,想必这时已经送到了后宅,师兄想见识下不?” “无聊,”完颜亮虽然有男人共同的毛病,可也知晓这些高丽女人怕不是一般人,想必送出来前都受过特殊训练,作为皇帝,他还不想自己最后死的不明不白。 看着屋里的女人们一起瞪过来,洪过干笑几声,忽然正色道:“师兄不爱美人,那不如就将单子上地东西,都送给师兄了吧。” 屋内所有人一下惊呆了,芷雅羊蹄以及洪过母亲,虽然没看到过那份清单,但是洪过不断派人送回来的财宝,他们总是亲眼见过的,可以用价值连城来形容都不过分,以这三人的过往经历,看到如山的财宝的时 不禁有些动心,可以想见,以洪过从前没有半点富贵想要霸占下这些宝货也不令人奇怪。如此心思,完颜亮等人想的也是差不多。 当洪过话一出口,屋里霎时鸦雀无声,所有人看向洪过的眼神变得无比复杂。惟有洪过,还是那样淡淡的笑容,坐在那里,用一双清澈的眼睛回视过去。 过了一阵,感觉自己似乎太过失态,完颜亮干咳一声,“改之不是想当个有钱人么,为什么要把好大一笔钱送给我?” 洪过随意的吃上一口东西,含混不清的道:“太烫手了,我怕吃下去会撑死我,有你替我挡着,好歹我能把卖酒钱安安稳稳留下。” “咯……呃,噗……”那边的芷雅险些笑喷了。不仅是她,连大氏和徒单皇后脸上都现出了些许笑意,这大金国的天下,敢把皇帝完颜亮推出来,为自己当挡箭牌的,怕也只有他洪过洪改之一个了。 完颜亮脸上地表情非常古怪,想笑又不肯笑出来,想骂人又不知从何骂起,最后干脆一甩袖子,对梁汉臣下令:“汉臣,立即让侍卫亲军动手,搬东西。” 这时,洪过脸上突然出现错愕的表情来,看着完颜亮嚷嚷道:“喂喂,好歹我辛苦一场,怎么也留一夜,让我过过目吧,有些东西我只听过,还没见识呢,喂喂,梁汉臣,别走得那么快啊,你跑什么,老子不吃人,只想见识见识老子的战利品……” 看着洪过浑似个无赖般冲出屋子,屋里所有人无不摇头,有人为洪过这副表现感觉丢人,也有人叹息洪过这般本事不能为己所用,还有人微微吐口气,知道心里那个隐患终于消失了。 完颜亮摇头叹息一阵,这才收拾心情道,“这个家伙越来越惫怠了,真是欠敲打,来来,我们吃饭,不管他,咦……”他突然惊叫一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对啊,他洪改之答应过,今日要让我品尝一道天下人从未吃过的菜,怎么就被他给溜了,真真可气,原来他是为了躲债才跑。” 正说着,就听屋外响起洪过的笑声:“师兄未免太小看我了吧,”说话,门帘一挑,洪过踢踏踢踏的溜了进来,就在他身后,林钟和翟云抬着一件冒着烟的物事。 吩咐人清理了桌子,洪过示意将那件物事放下,众人这才看清,那物事上下好像是个截去了尖头的圆锥体,真是在中间鼓出好大一截,变成了大肚子似地,此时正从圆锥那被截去的小圆口里,冒出淡淡的烟气。若是有后世的人看到这个物事,一定会惊讶的发现,这不是最传统的铜火锅么。 洪过小心的将鼓肚上的铜盖取下,就见里面热水翻腾着,已经是鼎沸了,就在这功夫,又有人送上来整盘子切好的冻肉片,洪过拿起一片肉在火锅里仔细的涮了一下,而后沾粘调好地酱汁,就在众人都认为,洪过一定会将肉片送到完颜亮面前的时候,就见洪过自己将肉片送进嘴里大嚼特嚼起来。 仰着头,微微眯着眼,洪过从这涮锅子中体味着与后世淡淡的联系,当他终于将肉片咽下后,长出一口气,这才低头看向别人,他吃惊地看到,坐在桌子旁的其他人,正用一种奇怪地目光望着他,洪过不禁惊奇的道:“吃啊,看我能看饱么?” 有了这句话,完颜亮第一个动手,依着洪过地样子涮好了肉片,细细品尝起来。这火锅里涮出来的肉,味道上比女真人祖上白水煮肉强了太多,偏偏又带着些许北方民族粗豪地风尚,非常投完颜亮的胃口,这一开始吃,金国皇帝就没停下过筷子,几乎转眼间就将一盘子肉吃的干干净净。 洪过马上让人继续送肉上来,其他人看到完颜亮吃的高兴,也是动起筷子大快朵颐,这顿饭吃下来,每一个人都是红光满脸,全身热乎乎地,与屋外凛冽的寒风相比,这屋子里简直就像是回到了夏季一般。 饭后完颜亮没有急着离开,送上了茶水,女人们纷纷找到借口离开屋子,一会整个屋内就剩下四个男人和不男不女的人,完颜亮一边喝茶一边状似随意的道:“你究竟想拿高丽人如何处置?” 洪过没有马上回答问题,反是轻笑一声问道:“回答这个问题前,还想问师兄,究竟是哪个到师兄面前,给我上眼药的?” 听到洪过的话,徒单特思与梁汉臣脸色微动,从前后几次与洪过地接触看,这一次洪过显然动了报复的心思,是以,两人齐齐望向了完颜亮。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完颜亮何尝不明白洪过的心思,他犹豫下,才沉声道:“告诉你不是不可以,但是你要答应我,不能去报复这个人。” 洪过突然笑了,摇头道:“师兄不必说了,我已经明白是哪个,可是那周宋国王完颜?”见到特思与梁汉臣色变,他明白自己猜对了,无奈的对完颜亮道:“在你们眼中,我就是如此好杀么?放心吧,那完颜在宗室里人望极高,本人又是个极好学的人物,我还不想轻易招惹,只不过,完颜宗秀什么翰林承旨,乃是师兄身边亲信,连这样的人物都收了高丽人的礼物,想必在这次高丽奏章事情上,一定会为高丽人说话开脱,如此想见,满堂朝臣中,这样的人物还不知凡几呢。” 完颜亮脸色微变,其实这也正是他所担心的事情,刚刚看到那如山的宝物,完颜亮就明白,这一次高丽人在向北渗透地事情上,已经是志在必得了,若非洪过突出奇兵,逼着那些受贿的官交出了高丽“土产”,怕是等到朝堂上议论这件事时候,赞同高丽人越界开垦的人,会形成一股让完颜亮都不得不屈从的势力。 沉吟下,完颜亮再次向洪过问出了刚刚的问题。 洪过这次同样正色道:“有上中下三种选择,上策,派兵严守边境,并在燕京山 修造海船训练水师,用水师出海围困高丽,迫使高面的联系和贸易,同时派兵进驻高丽南部各个岛屿,最后直接在高丽本土上岸,彻底征服高丽,成为金国第二十个路。” 虽然洪过画出的美妙图景非常好,但是在场几个人都不是傻子,仔细计算下洪过那个方案,旷日持久不说,还要劳费钱粮无数,到时候,怕是高丽还没垮掉,金国首先垮了。所以完颜亮第一个摇头,否决了这个方案。 洪过似是知道完颜亮必然会如此选择,“中策是将高丽使者严词斥责,然后派人送国书到高丽,对高丽君臣上下一起叱责,同时派人常驻高丽探查动静,严密监视高丽人的举动,让高丽上下对金国生出恐惧之心。” 完颜亮不置可否的问道:“那下策呢?” 洪过犹豫下,才苦笑道:“下策就是调动大军,征讨高丽便是,纵然不能灭其国都执其君长,至少也要让高丽割让出三韩之地一半地土地出来,他们不是想渗透金国的土地么,这次给他们些厉害瞧瞧。” 这个选择同样让完颜亮吓了一跳,还是打仗,从陆路进攻高丽,想当年,契丹辽国曾经三次进攻高丽,最后落得惨败而归的事情,至今让不少人记忆犹新,要想攻打高丽,可以想见的,将会在朝廷上遇上无数的非难。 完颜亮最终无奈的摇头:“还是用中策吧,全权交给你处置,只要在新年大朝会上不出乱子,尽快处理好。” 一句话,将整个事情处理的全权交给了洪过,这下洪过的腰杆能挺得更直了。 完颜亮带着浩荡的护卫离开韩王府的时候,顺手也带走了那个洪过精心打造地火锅。看着最后一名侍卫亲军消失在夜色中,完颜芷雅低声对洪过道:“就这么把那些宝贝都交出去了?” “都交出去?怎么可能。”洪过诡笑起来,原来,他这次抄家勒索效果非凡,尤其是一些朝臣听说,高丽送土产的目的是为了拿走金国地土地,立时害怕了,在交东西的时候,不仅仅是今年地,连历年高丽人送去的“土产”,也一并交了出来。而洪过给完颜亮看过地清单,则只是今年高丽人送出来的礼物,两相比较下,很是有些灰色收入,落入了洪过腰包。 天底下,皇宫应该是被人注意最多地地方,皇帝的一举一动都有无数人在盯着,皇帝的喜好也有许多人等着去效仿。是以,完颜亮喜好上一种新奇吃法的风声,不知怎的,在完颜亮回宫的第二天,就不胫而走,上京的大官们纷纷打听,那个什么火锅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当这些人听说,火锅是完颜亮从洪过手里拿到的时候,脸上纷纷露出不屑的表情,有些人还在私下里轻蔑的评说,“果然是个只知迎合媚上的奸佞小人”,等到众人散去,又迫不及待的派人去韩王府打听,那个火锅,到底是如何打造的? 几乎就是在一夜之间,整个上京城的达官贵人,都流行起了吃火锅,家家支起铜锅,家家冒出热腾腾的烟气,家家置备上冻肉片,什么是流行,权威的导向就是流行前进的坐标。 听说了洪过交出所有勒索来的财宝,这个上京贵人眼中的蚂蝗,好像也是在一夜之间摇身一变,成了上京的宠儿,递到韩王府的请柬帖子名剌可以用尺来量,洪过一开始还好奇的过去溜达,孰料,在一天之内成了七份火锅后,他再也不想去任何人家作客了,那简直就是受罪啊。 已经是腊月二十八了,马上就要新年,在正月初一那天,完颜亮会大宴群臣,同时接受各国各部贺使的国书,为了这事,礼部已经忙的脚打后脑勺,完颜乌禄也完全找不到人影了,前两天每日在韩王府守着的礼部官,都以为洪过会心急火燎的要找高丽人谈判,谁知道,这位提点高丽使团事,竟然每日除了出去推销,就是在韩王府里懒洋洋的晒太阳吃点心,没有半点出门的意思。犹豫了一阵,那些礼部的官也都回去部里,帮手去忙正月初一的大典了。 昨晚又把周秀娟绑了好好快活一阵,洪过早起去母亲那里请安后,便懒洋洋的做起白日梦,最近他与周秀娟之间越来越有默契了,那个女人好像爱上了捆绑那套调调,每次捆上的时候都是要命一样的挣扎,随后不久,便哼哼唧唧的忘乎所以,连绳子松开都顾不得了,只知道搂住洪过喊“不要,快,快,哦,不要”,每次都能把洪过身上过剩的精力压榨干净。 完颜芷雅早就知道周秀娟,不过,这位女真郡主看周秀娟只如看一名侍婢,事实上,大富人家,主人上了贴身侍婢的事情比比皆是,芷雅早就习惯了。 别看洪过这样高卧不起,事实上,对他最关心的事情,还是完好的掌握着,现在的翟平已经是轻车熟路了,才几日之间,人手就不再完全依靠韩王府的家将,用洪过给的钱,收买了一些上京城里行脚小贩甚至小流氓,乔装改扮后去跟踪高丽使者。似乎是对自己被人跟踪的事情有所察觉,又可能是洪过这一番“肃贪反腐”的运动声势太大,在经过三次上门送礼碰壁后,高丽使者也老实下来,不再频繁进出四方馆了。 看着昨日一整天的监视汇报,洪过正在闭眼猜想高丽人下一步的动作,就见刘明镜快步走进来,恭恭敬敬递上一张名剌:“主人,芷雅郡主让我送来的,说是吏部尚书完颜衮,户部尚书蔡松年联名邀请主人过府赴宴。” 吏部尚书,户部尚书? 洪过一下睁开眼,后世的人事部长和财政部长联名邀请自己,竟然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请自己喝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首发 第一第一百三十章 大餐之前的一些小事 完颜衮何止是人事部长那般简单,此人是完颜亮的幼吏部尚书,就已经是堂堂正三品,而且位居六部之首,权柄极大,在完颜亮登基后加封了邢王,同时还兼任着判大宗正府事,管理完颜氏皇族一切事务,这个职司已经是从一品了,位比左右丞相,地位及其崇高。 那个蔡松年与完颜亮的结交,可以追述到当年两人同在金兀术帐下从军时候,虽然不是完颜亮绝对亲信,也是非常信任的一员大臣,所以在完颜亮登基后,很快就升迁到了户部尚书这个重要的位置。 这样两个能够在皇帝面前说得上话的人,突然要宴请自己,葫芦里卖的是个什么药? 洪过左思右想没有个头绪,与芷雅商量了下,芷雅虽然对朝中故事有所了解,毕竟还不是完颜亨那般了如指掌,这个时候能起到的作用也就非常有限,最后颓丧的道:“如果实在不确定,不如找个理由推掉。” 被芷雅赌气的样子逗笑了,洪过自嘲道:“一个亲王一个尚书的邀请,我洪改之都敢拒绝,这个消息要是传出去,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人会高兴。” “谁?” “还能有谁,我那位师兄呗。”说罢,洪过拉开门对刘明镜下令整备车马,他已经决心去看看,两位尚书大人到底在闹什么玄虚? 是夜,洪过坐上一乘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乌篷轿车,只带了林钟和刘明镜两人作随从,悄悄的从韩王府出发了。碾在路面的积雪上,车子微微有些摇晃,洪过的身子也随之左右摇摆,但是这并不能影响他的思考。 回到上京这些日子,只能用一句“树欲静而风不止”来形容,以洪过的本意,在汾州干出好大的事情后,他应该在上京消停一阵,悄悄地卖自己那些葡萄汁,纵然有些强买强卖的成分,大家也不大会注意到他的存在,老老实实过个新年就完事了。谁能想到,一群不开眼的高丽人地出现,还是将洪过搅和到了上京城里的争权夺势之中。 明面上看,洪过只是在教训高丽使臣,实则,当洪过听说了高丽人在行贿的一刻,他就明白了,怕是这次又要成为完颜亮手里地刀子,为啥,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新皇登基首先要干的,就是借着刷新吏治打压旧臣提拔自己的亲信,更何况完颜亮是靠着弑君上台的,对于那个东昏王完颜合剌时代的旧臣亲信,更是要不遗余力的拔除干净,前次借助秉德叛实收拾了一批宗室王爷和秉德亲信,但这些还不够,有些地位不高但很是有权的位置没有空出来,正找机会和理由来下手呢。现在洪过送了好大一把刀子在完颜亮手中,如果不去好好利用,那完颜亮就不是完颜亮了。 可以预见地。当新年地假期结束后。从金国朝廷上就会传出一道道命令。天知道会有多少人因此而丢官罢职。甚至是破家灭门。这一切。又都是洪过干地。皇帝呢。只是从洪过送上地证据中。依法裁判而已。“多公正贤明地皇帝啊……”洪过低声自嘲地道。 十指因为过度攥紧而有些发白。洪过冷笑一声。从思虑中抽出心神向车外看去。一座浩大地府邸已经出现在视野中。 邢王。判大宗正府事。吏部尚书。完颜衮头上顶着如此华丽地桂冠。府门前自然也是车水马龙有如市集般热闹。一辆式样普通地再不能普通地乌篷轿车。实在不能引起人们地注意。也不能这样说。来这里地人非富即贵。哪有人会坐这种车马店地大陆货。是以。也有些人将目光投向了这驾与周围格格不入。寒酸到了极点地马车。 等在王府门口地都是管事随从或者车夫。他们只是看到了一个身穿普通灰色皮裘地年轻书生。昂首从轿车上跳下。在书生身后。是两个穿着一般地随从。这伙人中能吸引人眼球地。也就是书生腰间挎着地倭刀了。怕是书生全身上下。也只有这件玩意值钱些。不过。倭刀如论多么稀罕。也不过一件装饰品而已。在这些高官大富家地随从眼中。怕是还入不得他们地法眼。 当书生从一辆辆华丽毡车中穿过时。从左右传来地是低低地嗤笑声。或是不屑地冷哼。更有人在一边故意用正好能让书生听到地声音道:“穷措大。摆什么谱。这号地。到我们家老爷府上求一口饭吃。每年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我们家老爷是善心人。每次都赏饭。其实啊。就是在打发要饭地。” 那书生视若未见。脸上带着淡淡地笑容。大步来到了王府前。这里站着十几名衣着整齐地王官。也就是王府高级侍卫。看这些人身上地穿着。好似都比书生来地华丽一些。远远就看到了书生一行。几个王官对视一眼。当中一人伸手拦住了正欲走过来地书生:“站住。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么?” 书生愣了一下,抬头远远看看王府,有些诧异的道:“难道这里不是邢王府?”见着王官点头,书生脸色平淡的道:“请帮忙通报一下,后学末进洪改之应邀赴宴。” “洪改之?”那些王官先是愣住,又将书生打量一番,嘟囓了一阵,他们都是女真人,能听懂汉话就算不错了,还真搞不清楚谁叫洪改之,正要去问问门房里的管事,突然一个对汉话懂得略多的王官脸色大变,指着书生吃惊的道:“你,你可是叫做洪过的那个?” 一句话,整个王府门前就炸锅了,在上京,谁没听过洪过这个名字——能止小儿夜啼,传说中长着四只眼两个鼻子八只耳朵,生吃人肉渴了就喝人血,活脱脱的大怪物——那些个车夫随从听着这声叫喊,先是一静,然后哇的一跑开,各自去寻那能躲避的地方,战战兢兢的看向府门。 不等洪过说话,身后的刘明镜已经暴喝一声:“我们家主人的名字,你们这些下人也能叫得?快进去通报。” 那些个王官哪里敢多说,急急忙忙的冲进王府,不多时,几名管事神情倨傲地走出来,将洪过上下打量一番,拿腔作势的道:“你就是书生洪过?” 这不是明知故问么,况且洪过是他们请来的客人,这样的问话简直无礼之极,闻言林钟和刘明镜一起大怒,刚要冲上去理论,却被洪过猛地伸手拦住。 将那几个管事扫视几眼,洪过并未马上说话,而是唰地抽出了腰间的倭刀。看到洪过抽刀,门前的管事王官一起色变,连忙后退几步,王官们更是纷纷抽出了兵器。谁想到,洪过只是用刀尖在地上划出一个 小地“洪”字来。而后指着那个“洪”字,淡淡道:五个洪字,如果这里再没个会说人话的出来,我洪过转身就走。” 说着,洪过再不去看那些一脸不信的管事,用倭刀在地上慢慢划出一点,很快,就写出了一个洪字出来,看着那些管事没有动地方,洪过没有做声,只是继续在地上写字,当洪过写完第三个字的时候,终于有管事急匆匆的跑回去了。可是,尽管有人回去,始终没有人走出来。 直到即将写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从从府门里匆匆走出一人,那些王官和管事看到这里,连忙低头不敢言语。洪过已经用眼角瞄到,这人年约四十多岁,脸上有些书卷气,颌下留着羊毛胡,好像出来的匆忙,身上连皮裘都没披,径直来到了洪过面前。 这人倒也潇洒,一把踢开了洪过手上倭刀,长笑道:“洪改之何故与一群不懂礼数的下人置气,来来来,我们一同进去,看哪个刁奴还敢为难你。” 看了一阵却不敢贸然去认,洪过惟有试探着去问这人地名讳。那人这才对洪过拱手道:“本人真定蔡伯坚。” 洪过深深的望了这中年文人一眼,而后才躬身行了一个大礼,“原来是蔡尚书。” 看着洪过并不如传说中那样不懂礼数,那户部尚书蔡松年状似满意的点点头,又拉着洪过一同走进了王府。 这邢王府邸到底是新建的,与完颜亨那座韩王府大不相同,全然不似韩王府那样的朴实无华,整座邢王府学足了中原豪华府邸的样子,到处雕梁画栋,取材是上好的木料,镶嵌的是金银珠玉,那王府前院就布置出了一座池塘,这已经临近年关地日子,池塘里竟是完全不冻,甚至还冒出微微的热气,塘中的花草更是争奇斗艳,再加上几位鲤鱼畅游其间,丝毫看不出已经是隆冬时节的样子。 蔡松年对这些似是已经看惯,拉着洪过径直来到了王府那壮观的大殿,这里早已被各色客人坐满,仔细看去,这王府大宴竟是用了分席而坐地方式,也就是每个人一张小桌,分布在大殿两侧,而主人的座位则是门对殿门地正座。这种坐法看的洪过一愣,通常来说,分席在中唐以后就不大流行了,到了宋代更是只在朝廷重要大典上才能见到,谁能想到,竟是会在一个王府地宴饮上,让洪过有幸见识一番。 人声鼎沸热闹异常,偏偏每个人的桌子上都只有碗筷和几色冷食地干果点心,很显然,整个筵席并未开始,既然人都已经到了九成九,连邀请人之一的蔡松年都已经抵达,为什么这王府大宴还不开席,到底在等谁?洪过心里明镜一般,暗自冷笑声,脸上却是依旧那副淡淡的笑容。 走进了大殿,热闹的人声声音一顿,洪过感觉到,殿中所有人的目光向他看过来。那蔡松年却好似脸色有些尴尬,领着洪过来到了右侧的最靠着殿门的一个座位,对洪过匆匆道了句:“改之的位置在那里,那个,那个,我先离开下。”说完,急急的有如逃走般走开去。 看到这个位置,洪过心里极度愤怒,他终于明白了今天邢王府为什么要用这分席制开宴,女真人契丹这些北方民族,崇尚以左为尊,这右边最后一个座位,等同是整个宴会的角落与最末一个席次,那宴会的主办人分明是在变相的侮辱洪过。 脸上一阵青气闪过,洪过深呼吸下,而后努力将脸色恢复正常,转身看看林钟与刘明镜,淡淡的道:“坐下吧,记住,这里是王府,不比我们家,要知道些规矩。” 林钟和刘明镜也是一脸怒色,谁想到洪过的表情如此自然,让他们愣了一下后,惟有暂时忍耐下来,站在了洪过身后。 看到洪过在末席坐下,大殿上也不知是谁发出了一阵嗤笑声,这笑声就好像传染病一样,转眼间传遍了整座大殿,几百人一起发出的嗤笑,就像是巨锤般,狠狠砸在了洪过的心头。努力让自己保持平和地心态,洪过暗自告诉自己,平静平静,要平静,这些人就是要看自己出丑,如果发怒了,等于上了这些人的恶当,要平静下来,大不了以后慢慢收拾他们。 想到以后,洪过又想起了心头那个志向,已经放弃了要偷偷溜回大宋的念头的他,早在汾州就立志,有生之年不仅要回去南宋,而且还要堂堂正正地回去,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他洪过的大名。想到这里,洪过心头那股火气渐渐消失,继而代之的是一股看小丑一样地嘲笑,他在笑话大殿上这些人,这些只敢躲在别人身后大声嗤笑的人,放单出来,又有哪个不是在自己面前战战兢兢? 在大殿上,洪过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左面靠前位置上,他看到了笑得正欢的完颜宗秀,再向上,却是满脸忧色的蔡松年,洪过心中微动:这家伙倒是有些先见之明。 忽然奇怪起来,这些人本来都是在自己面前服软了,今天怎么会有胆子公然取笑自己,仅仅是因为有一位官居极品的宗王撑腰?怕是没那么简单吧,可他们的胆子又是从何而来?洪过左思右想,最后只有将原因放在完颜亮身上,看起来,前次完颜亮过府喝酒的事情,怕是被人理解错了,或许很多人私下里认为,完颜亮将他所有战利品拿走,是对洪过地一种警告,让洪过必须收敛下,真的是这样么? 看到洪过没有如预期般甩袖而走,大殿上那些人渐渐没了笑容。看到这些人笑够了,又可能是看到洪过忍气吞声的入座了,从大殿四下里流水价的端上了无数菜品酒水。而后,从大殿后并肩走出一群人来,当先的两个是一对年约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这二人都是作亲王装束,一人稍长脸上多了些风霜之色,另外一人才刚刚二十出头的样子,微显稚嫩。倒是在这些人身后,跟着十来个洪过的熟人。 确实是熟人啊,高丽地正使王双虚,带着他硕果仅存的几个使团成员,满脸春风的走在两个亲王身后,在这个时候,从前在太医院中见到的那股子颓废神色,已经是丝毫不见了,洪过心中冷笑,今天这次宴会看来是要唱鸿门宴,他倒要瞧瞧,这些高丽人能翻出什么筋斗出来。 见到两位亲王出现,大殿上的官员人等一起站立向两人问好,那稍微年长地却是完颜亮另外一个弟弟,郑王完颜梧桐,此时官拜司徒兼都元帅,领三省事,倒是个在军中历练过的宗室子弟,那位年少地,自然就是完颜衮了。 主人,待到众人坐下,他拉着完颜梧桐坐下后,只宴,乃是为了款待高丽使团,听到这话,从坐在完颜衮身边的完颜梧桐身上,洪过似乎看到了一丝不安。完颜]倒是没注意到,他地话刚说完,那王双虚立时受宠若惊的举杯,要向这位宗室亲王敬酒。 似乎是在完颜衮这里重新找回信心地缘故,王双虚嘴巴虽然谦逊,但是话中却是透出了丝丝的得色:“……我大高句丽王国,与大金素来相好,只愿大高句丽与大金的友谊,不要因为些许小人而有丝毫变故。大金与大高句丽俱是万里大国,只有相互友好……” 那王双虚还待说下去,就听本是鸦雀无声的大殿中,一声炸响,生生打断了他的话头。 众人循着声响望去,齐齐在心里暗道一声“果然”。 完颜衮脸色不大好看,昂声道:“那个书生是谁,怎得如此没有礼貌。” 事实上,完颜衮与洪过早就认识,正确的说,洪过既然是完颜亮的师弟,自然也是完颜衮的师弟,只是,完颜衮从来看不起洪过,而且在张用直那里读书的时间也少的可怜,所以两个人见面的次数,在洪过的记忆中,真是少得用一只手就能数过来。他看不起洪过,洪过更是从未将他看作自己地师兄,两人关系极其冷淡。 见这位邢王还要装糊涂,洪过懒洋洋的站起来,似笑非笑的道:“在下籍籍无名,不过是大宋一介书生,入不得王爷法眼,不过,想我大宋乃是中华衣冠正朔,道统嫡宗,这无礼的名头,在下愧不敢当,只是刚刚听到一个骗子,在大庭广众之下喋喋不休,一时不留神,将这酒杯笑喷了。” 完颜衮见他说地如此不堪,登时就要发怒,被身边的完颜梧桐制止了,惟有气愤的对洪过喝令:“你,你说高丽使团是骗子,若是说不出证据,本王一定要杀了你这个宋狗……” 洪过眼色一厉,慢慢迈步来到殿中,面对着完颜衮朗声道:“大宋纵然是金国地藩属,难道金国诸位竟是将大宋视作猪狗之国,是可忍孰不可忍,我洪过,乃大宋忠义之后,今日王爷立即向大宋道歉,还则罢了,否则……” 完颜衮从小哪里受过这个,立刻颜色大变的打断了洪过的话:“本王不道歉又能如何。” 乘机又向前走了几步,洪过右手按在了腰间倭刀握柄上,脸色却是不再疾声厉色,反是变得极为平淡,“王爷如果不道歉,那洪过就要效仿古之荆轲专诸,到时血溅三尺扑尸五步,王爷不要怪洪过没有提醒你。” 这大殿上本就有南宋的贺金国正旦使,虽然不知道洪过身份,但是刚刚完颜衮如此诬蔑宋人,南宋使臣脸上已然变色,若是洪过不出来,这位南宋使者就会立即起身离去。现在看到洪过竟然敢在大殿上,以兵器和完颜衮性命相威胁,要他向南宋道歉,这位南宋的使者大感惊奇,于是就暂时留下继续看后事发展如何。 完颜衮从没想到,自己一句话会惹来这么大的风波,在自家的大殿上,竟然会被人用武力威胁,不等他说话,下面侍候的管事已经是冲外面挥挥手,立时就有王府侍卫要冲进来,谁料到,那边林钟腾地一脚踹翻了地上的矮席,挥舞起那结实的长条矮席,低吼一声冲到了大殿门口,生生挡住了那些王府侍卫。刘明镜更是不凡,身子瘦弱的他竟然踢倒了殿中一支灯架,提起那青铜灯架对着大殿外的侍卫就是一阵乱捅,这么出奇的打法,一时间还真让那些侍卫应付不来。 这情形,不要说完颜衮,就是在场所有人都看的一呆,他们怎么没想到,洪过不仅自己横,连手下的随从都是不要命地人物。 就在这些人愣神的功夫,洪过低低的声音飘进他们耳中:“看来王爷思考的太久了,我数到三,王爷尽快下决定吧,一……” 威胁,**裸的威胁,完颜]气得手脚发抖,却是动都不敢动,只因为,现在他与洪过之间地距离太近了,竟然一不留神,被洪过欺近到五步之内,他可以感觉到,从洪过身上发出一道让人恐惧的感觉,如果他稍有动弹下,洪过手上地倭刀一定会抽出来砍向他,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但就是这种强烈的预感,吓得他不敢稍动分毫。 “……二……” 殿内众人呼吸一屏,虽然没人相信,洪过竟然胆敢在这里杀一位亲王,但是,洪过地威胁就在眼前,经过几千人性命和血腥洗礼过,洪过身上那股子杀气和血腥味,仿佛可以轻易嗅到,这样一个全身散发了危险味道的人物发出地威胁,没人敢嘻嘻哈哈的忽略掉。 看到完颜衮还是没反应,洪过那握住刀身的左手微微动了下,不多,就是拇指用力,慢慢将刀柄上的护手向前推了几分距离,刀鞘上的卡簧发出了一声脆响,有坐在洪过身侧的大臣们,吃惊的看到,洪过身上那柄二尺多长的短倭刀,已然露出了几分明晃晃的刀锋,那锐利的闪光,几乎将这些大臣的眼睛映花。 “……三……” 洪过的声音越来越低沉,最后一声几乎是悄不可闻,但是,无论他说什么,说的清晰与否已经不再重要,就在洪过吐出这个声音时候,大殿上所有人就觉着眼前一花,一个眨眼的功夫,洪过已经是消失在原地,就见一道青色的人影有如矫健的猎豹,带出了一道长长的龙吟之声后,迅猛的扑向了他的猎物。 “道歉,我们道歉……” 突然,一个声音急忙忙的叫出来。 那道身形陡然止住,直到此时,殿中的人们才看清楚,洪过手上的倭刀已经出鞘,随着他的身形猛地顿住,那锐利的刀锋竟是距离邢王完颜]的脖子不足两寸距离。 此时的完颜]早吓得不会说话了,脸色煞白大滴的冷汗滴下来,还好,竟然没尿裤子,也算是给他们的老子留了点面子。 说话的是站一边的完颜梧桐,完颜衮的哥哥,见着洪过终究还是留了一手,他常常吐出一口气,连忙道:“改之,我们道歉,改之不要冲动。” 洪过阴冷的目光在梧桐脸上飘过,这位宗室嫡亲的亲王就感觉心中有如被大锤猛的一击,脸上拼命的挤出了笑容。 洪过的目光最终落在完颜衮身上,声音还是那样平淡的道:“让他来说。”(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首发 第一第一百三十一章 书生意气,挥斥方遒 是大殿里的客人,还是王府的护卫家将,谁都没想然会有这么好的身手,虽然彼此之间仅有几步距离,但是这眨眼间就已经用刀剑逼住对手,已经极是难能,更何况,在众人印象中,洪过应该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 或许以前的洪过,因为帮助母亲劳作留下具好身板,但是汾州遇刺以后,洪过痛感自己身手太差,无论身边有多少护卫,最后能保护自己的终归还是手上刀剑,于是跟着林钟打熬身子骨的同时,与和翟平翟云他们学一些简单的身手,强化自己的武力。 这些苦练终于在今天派上用场,王府护卫来不及反应的功夫,洪过已经取得了绝对主动,就在洪过出手的时候,门口的林钟与刘明镜被人击倒,王府的护卫如潮水一样涌上来,可是,洪过如海边千万年伫立的礁石般,硬是击碎了这股浪潮,所有护卫都只能站在洪过身旁几丈外,没人敢拿一位亲王的性命开玩笑。 无论平时完颜衮的权势有多大,现在的他只不过是洪过手上一个待宰的小鸡,任由洪过搓*揉。见识到这样的境况,完颜梧桐无奈的看看弟弟,“蒲家,道歉吧,哥哥,救不了你。” 蒲家是完颜]的女真名字,听到哥哥的话,他眼中惊骇之色愈加浓烈,身子也随之慢慢佝偻下来,犹豫了一阵,就见洪过的刀锋又欺近了一寸,他细嫩的脖子都能感觉到,从那刀锋上传来的冰寒之气。抬眼望望洪过眼中那决绝之色,无奈,完颜蒲家咬咬牙,扯了嗓子道:“我道歉,我向宋人道歉。” 随着这声响亮的道歉,殿中大部分人都随之长长呼出一口气,只是南宋使臣的心却又提的更高,他现在开始关心起那个书生——“洪改之”—的命运来。 虽然听出完颜衮话中玄机之处,但是洪过并不准备去追究,向谁道歉都一样,至少他帮助宋人找回了面子,所以他慢慢撤回了刀锋,身子倒退出几步,那些王府护卫终于逮到机会,蜂拥上前劈手打掉了洪过的倭刀,然后将洪过双臂反剪,几个护卫愤怒下,对着洪过的小腹抬手就是一记老拳。 洪过吃痛下,鼻眼口几乎拧在了一起,可是他牙关紧咬,愣是连哼都不肯哼一声。 那些家将还要动手,突然听到完颜衮一声大喝:“松手,滚,都给我滚出去,谁让你们进来地,松手,放开我的客人。” 洪过就感觉本是紧紧抓住他的力量松开了,深深呼吸几口,让自己的脸色正常些,挺起身向前看去,就见站在主位上的完颜衮脸色极度难看,几乎可以用虎视眈眈,来形容完颜]看向洪过的目光。 简单收拾下略微凌乱地衣裳。洪过对完颜衮拱拱手。便转身向殿外走去。 谁知道。身后传来完颜]低沉地喊叫:“干什么去?” 殿内人齐齐一愣。都闹到这个份上了。难道完颜衮要在这里就将洪过收拾掉?否则得话。为什么不让洪过离开? 洪过也是诧异地转身。“回家。不成么?” 面对洪过有些挑衅地口吻。完颜]不顾一边哥哥地阻拦。眼光严厉地盯着洪过:“我地事情了结了。你呢。似乎还有些事情没说清楚吧。说明白了。不然。休怪本王不客气。” 洪过恍然大悟。这完颜衮地性子还真够。啧啧较真地。转身用极度轻蔑地目光看看那边地王双虚。才对完颜衮道:“王爷。有些话。说出来会让很多人没面子地。” 闻言,大殿中不少人在心里不屑的嗤笑,没面子,今天还有谁能比完颜]更没面子,你洪过到我们府上勒索,已经够让我们没面子了,什么时候,你成了顾及别人面子的善心人了。所以,很多人都将洪过的话当成是虚张声势,是怕事后被人驳斥倒才喊出的虚言恫吓,仅仅是想尽快脱身的诡辩。 不等完颜]说话,那边地王双虚已经站起身,对着主位上两位亲王行礼,“两位王爷,下臣虽然并不认识这位洪先生,但是,这位洪先生从一开始,就对下臣等抱有极深的敌意,下臣不明白,下臣到底在哪里得罪了洪先生,今天,还请下臣弄清楚,不然,回去国内,本国大王一定会因为有辱国体处置下臣。” 完颜衮冷哼一声,那王双虚虽然言辞谦卑,但是话里话外都想把他这个王爷推出来,去和洪过打对台,他轻蔑的一笑,淡淡道:“洪改之,你说人家是骗子,拿出证据来,高丽的使臣也是饱读诗书之人,想来一定会有绝妙之词来驳斥你,你作好准备吧。” 众人一愣,完颜]这话怎么听起来,好像在提醒洪过似的,王双虚也是微微皱眉。 倒是洪过微微一笑,手扶倭刀,在大殿上踱了几步,将殿中所有人地表情尽数收入眼中,而后才朗声道:“大高句丽王国,与大金素来相好,只愿大高句丽与大金的友谊,不要因为些许小人而有丝毫变故。大金与大高句丽俱是万里大国……”说到这里,他转身看看王双虚,就见高丽使臣脸色有些狐,也难怪,这些话不过是刚刚王双虚对完颜衮说的,大家都不明白,洪过背诵这些东西做什么。 洪过淡淡地望着王双虚,“说你是骗子,原因有三,”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无不吃惊,能找出一条理由就不错了,洪过竟然说有足足三条理由,难道说,王双虚还有那个什么高丽国,真地是骗子国? 听到这话,王双虚脸上一阵青白之色,羞愤之下腾地跳起来,指着洪过道:“还请洪书生赐教。” 没有将王双虚那疾言厉色放在心上,洪过掐着手指道:“其一,你说,高丽与金国都是万里大国,这真是古今笑谈,吹牛皮吹到满天牛在飞了。” 哈哈哈 无论在场的人对洪过反感与否,这样诙谐地话说出来,只要是略通汉文的人都笑的是前仰后阖,以前只看到洪过嗜血和贪婪的一面,今天算是开眼,竟然看到洪过如此诙谐幽默。 这些人乐不可支,对王双虚来说却是奇耻大辱,不过洪过那话还真是一针见血,这句话本就是王双虚吹牛皮,现在被洪过点破了,放在普通人身上,早是羞到地缝里去了。可是,王双虚是什么人,那是高丽人啊,就见这位高丽使臣脸上现出诧异的表情:“洪书生何出此言,难道煌煌事实你也感觉好笑,看来洪书生真应该从你书房出来好好走走,看看外面大千 总比躲在屋子里凭空臆测强。” 这话几乎就是指着洪过骂他没见识,听了王双虚的话,众人逐渐停止了哄笑,惊奇的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 这个时代,真正有幸前去高丽国内走一圈的人少地可怜,而高丽以前接连承受契丹辽国三次进攻,最后一次竟然是一举击败了辽国十万大军,这在辽国二百年征战历史上,是极少见的败绩。 加之在女真人没有起兵以前,虽然高丽军队与女真人,因为土地纠纷也发过战争,而且在战争中女真人几次击败过高丽军队,但是,对于那个时候的女真人而言,南面的高丽实在是个人多地广的大国,所以最后双方是以女真人向高丽人称臣,换取了高丽人承诺不再进攻女真领土,明里,是高丽人取得了一个部族的纳贡,实际上,高丽人是用国力和外交,暂时压服了在战场上取胜的女真人,退出了自己强占的土地。如此,在女真人的印象中,高丽也成了足以和辽国媲美的大国。 这种印象根深蒂固,是以,见洪过用这件事对高丽使臣发难,一边地蔡松年急了,连忙低声道:“改之,改之,高丽乃是极东万里大国……” 洪过一摆手,打断了蔡松年的话,掉头看向王双虚,脸上冷笑之色更加浓烈,“好个万里大国,从上京前往高丽国境上的保州尚需两千里,从保州直达高丽南面海上所谓济州岛才不过千余里,想那高丽三面环海惟有北部与金国在陆上接壤,环你们高丽全国行走一圈,才不到三千里,所以高丽国内有所谓‘三千里江山’之称【注1】,这么个弹丸之地,也敢自称万里大国,还说什么与金国比肩,踩到大宋头上来了。” 此话一出,就听大殿内轰地一声,立时成了一片菜市场: “啥,三千里,还不到我们大金三一之数,以前就听他们喊自己是万里大国了,原来不过是个比夏国还小的地方,还三面环海,那不是个死地么。” “这话未必当真吧,那个蝗虫嘴里说出来的,要好好探查探查。” “听,快听,高丽那个什么嘘嘘的使臣说话了,听他怎么说。” 王双虚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洪过竟然对高丽如此熟悉,竟是连高丽南面第一大岛济州岛都知道,对高丽内部地地理情况,好似比他这个高丽使臣都清楚。心中一阵翻滚,再看看周围那些金国大臣的样子,他脸上作出一副惊奇的样子来:“这位洪书生从哪本书上看到的,怎么说出来的话,竟是我闻所未闻,我高丽自上古贤王檀君时代开始,就是万里大国,怎的在你口中,就成了区区三千里之国。” 面对王双虚地抵赖,洪过微微一笑,忽然朗声道:“三韩之地南方有海,海上百里外有一大岛,岛上有国,国名倭国,盖所谓徐福五百童男童女东渡,见大岛而立国,曾于汉皇建武中元二年入贡,汉皇册封其为大汉倭奴国王。” 听到这话,那边的蔡松年立即挺身,对主位上两个王爷道:“此事后汉书有载,当无误。” 听到洪过提起倭国,也就是日本,那边王双虚心里就是咯噔一下,暗道一声不好。倒是在座那些宾客还迷糊呢,为什么刚刚说高丽,现在又扯上什么倭奴国了。 洪过朗声道:“昔年三韩之地三分,北部属高句丽,南部分东西而为百济新罗,大唐高宗年间,以左卫大将军苏定方统帅水陆大军,与新罗合兵攻伐百济。那倭国与百济联盟,也派兵增援百济,遂与唐军战于白村江之口,百济倭人联军大败,倭人断绝与百济盟约并派出遣唐使,百济灭亡,王室逃入高句丽,新罗兼并百济领土。五年后,唐军灭亡高句丽并有其地。可对?” 不等王双虚说话,蔡松年又朗声道:“此事唐书有载。” 洪过笑笑:“那倭人与三韩之地的关系真是密切啊,自从你们高丽所谓太祖王建立国后,百年间几十次下书倭国要求其入贡臣服,好像都被倭人拒绝了吧,人家倭人在岛子上也有自己的朝廷,中间还隔着一个对马岛呢,你们高丽凭什么,要倭人向你们称臣啊?” 此言一出,整个大殿中又是好一阵的议论,自从唐末五代以来,高丽与中国地关系就算是截断了,尤其是辽国阻隔了高丽与中原的通路后,中原与高丽的关系彻底断绝,中原士大夫对高丽地了解,仅限于高丽派遣使臣的自我介绍,何曾如洪过所说地这般详细?尤其是听说,本来是向金国入贡地高丽,竟然还在逼迫另外一个国家,就是在唐代史书上屡见不绝地倭人入贡,这让不少金国士大夫在心理上多少不能接受,要知道,倭国在以前可是一向对中原大国称臣纳贡的。 王双虚脸色骤变,肌肉抽搐几下,挤出了几句话出来:“你,你胡说,我高丽礼仪之邦,何曾干过这种事,还有,那倭国与高丽断绝消息已经不知几百年,什么下书逼迫入贡之事,都是你胡编乱造。” 洪过望着死鸭子一样的王双虚,冷冷道:“今年是金国天德二年腊月,大宋绍兴二十年,在倭国,正应该是所谓近卫天皇在位吧,那近卫于金国皇统元年,也就是大宋绍兴十一年腊月登基,到今年,也就是倭人所谓的仁平元年,已经是整十个年头了。 ” 王双虚这时真的变成王嘘嘘了,只见他呼呼嘘嘘的喘着气,却是半晌没有说出话来,只因洪过说的都是事实,而且是不争的事实,可以调查的事实,如果要在这些东西上继续抵赖,将是对他和高丽国极为不利地。最后,他只是用近乎耍赖的一句话来搪塞:“那,那个,倭国与高丽断绝已经几百年,这些事,我怎么会知道。”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明明白白的告诉所有人,洪过说地就是事实,高丽使臣只是不想承认而已。 孰料,洪过并不想就此放过他,继续道:“说你们和倭国和高丽断绝?笑话,就在今年,你们高丽和倭国的商旅还不断来往呢,另外,倭国所谓宽仁三年,也就是我大宋真宗乾兴二年,倭国有所谓刀伊入寇之事,那一次,刀伊海盗在倭国杀死四百余人,掳走倭国百姓一千余人,后来刀伊人从倭国逃回你们高丽,被高丽水师截下,救出二百余名倭人百姓送还倭国,这事,你也想说是我胡编乱造?” 听到这话,王双虚几乎要崩溃了,这一百多年前的事情,怎么眼前的洪过都能知道, 侃而谈竟然比他这个高丽官员知道地都清楚,连作数据都说的明明白白。同时,在他想来,洪过既然能当众说出这些细节详尽的事情,想必手里一定是有了极其要命的证据,他若是继续说洪过胡扯,等到洪过出示了这些证据,他王双虚和高丽国的面子,又要往哪里放呢? 所以,这一次地王双虚索性来个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就是瞪圆了眼睛死死盯着洪过。 洪过冷笑一声,“高丽和倭国来往如此紧密,那倭国乃是东面岛国,进出全靠海船,不知道倭人绘制的海图,会不会将你们三韩之境绘制成万里大国呢?” 这下,大殿里的众人才明白,敢情洪过绕了如此之大的圈子,就是要出示那个什么倭人的海图,证明高丽人地疆土不过是“三千里江山”。 见到洪过如此确定的说出证据,在场众人纷纷低声议论起来,现在看来,洪过刚才说的话已经是确定无,那高丽人一直以来就是在金国君臣面前胡吹大气,什么万里之国,根本就是一群吹牛皮地家伙。 洪过对完颜]拱拱手:“邢王如果不信,可以去韩王府,取来我书房中的那幅海图,那海图乃是我途经燕京时候,在一个倭人手里买下地,至于那个倭人么,此时可能正在燕京,因为他的海船遇到了高丽海盗,被人家一把火少个干净,他是带着最值钱地东西跳海逃生的。” 听到高丽海盗,王双虚头上青筋蹦起老高,指着洪过连连叫嚷:“诬蔑,诬蔑,通通都是诬蔑,这是**裸的污蔑,所有的东西都是伪造地。” 可是,此时整个大殿中已经没人会相信他了,刚才他的沉默,已经很好的说明了一切,洪过用令高丽使臣不可辩驳的事实,证明了高丽人一直在吹牛,或者说,是在撒谎。 洪过冷笑下,没有去回应那个“王嘘嘘”,狗可以对人龇牙咧嘴的乱叫,那是狗的兽性,但是人要是对狗狂叫回去,这个人就是精神不正常了,再说,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王双虚刚刚最不应该的,就是那一阵沉默,等同是默认了一切,现在再喊什么诬蔑虚构的早就迟了。 按照人地惯性思维,一个骗子说出来的话,还会有多少人相信呢,下面他说的东西,可没有刚才那样雄厚地证据作依持,不过,现在这里上百名金国上京的达官贵人,还会有多少人肯相信高丽人的话呢?如果王嘘嘘知道,自己输掉看似不重要的第一阵交锋,有这般重要意义,会不会激动地再次吐血?洪过倒是很期待后面王嘘嘘的表现。 洪过转身对在座所有人道,“虽然两唐书上说,高丽人就是唐代高句丽人建国,但是,我从倭人那里了解到的,全不是那么回事,那唐代在辽东极盛的高句丽国,与现在这个高丽国,完全没有一点关系!” 此言一出,满场震惊。 高丽人将自己是高句丽后裔的话,挂在嘴边已经很久了,金国从上到下都听过这些言论,更何况,在后人编的唐书上面,又清清楚楚写着高丽人是所谓高句丽人后裔所建立,让所有读过书地人都相信了这些言论,所以高丽使者,才会在上京城里大言煌煌的说自己是“大高句丽国”使者。 洪过现在的话,等于在抽高丽人的大嘴巴。 看着王双虚又要开口,洪过立即打断了他:“曾经有人跟我说,谎言说上一千遍就是真理,我看有些人把谎言说了不止一千遍,已经说到连他们自己都开始相信了。”说完,他指着一脸错愕的王双虚,冷冷道:“别以为自唐灭高句丽后,整个三韩之地都并入新罗手中,且唐季末年因为战乱,三韩之地断绝了与中原地联系,你们高丽人就能顺嘴胡编,我们中原人不知道的事情,人家倭人可是清清楚楚记载着呢。” 说话,洪过又面对所有客人大声道:“为什么高丽人几百次要求倭人入贡,都被倭国朝臣拒绝?”他突然大声道:“因为倭人最清楚你们高丽人的老底,你们根本不是什么高句丽人后裔,你们那个太祖王建,不过就是一个泥腿子出身地小军官,不懂诗书不通礼仪,当年是靠着背主叛变才有了后来的权力,一个背主小人地朝廷,有何德何能要外邦甘心臣服?” 一转身,洪过见到王嘘嘘暴跳如雷想要斥骂,立即赶快道:“当年高句丽王室姓什么,姓高,你们高丽王室姓什么,姓王。当初百济王室乃高句丽王室分支,可是百济王室一者逃入高句丽,后来被唐皇带去了中原居住,另外一支去了倭国,被倭人天皇封为臣子,你们那个太祖王建凭什么说自己是高句丽王室的种,什么时候高句丽王室姓了王?难道说,你们高丽王室这个种,是野路子出来地,所以才留在了三韩之地?” 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殿里响起一片哄笑之声,洪过这话说的太阴损了,等于是在说:你们高丽人不是往脸上贴金,说自己是高句丽王室后裔么,好啊,你们自己选,要不呢,直接承认自己是在撒谎,要不呢,就说自己是高句丽王室的野种。 可是,无论王双虚如何去选,都逃不出一个撒谎的名声。 是以,听到洪过的话,王嘘嘘面如死灰,嘴唇抽抽着,却是不知如何开口才好,整件事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已经不需要洪过继续说下去,大家都信了他九成九。 看到事情向着不可收拾的方向发展,那边作为主人的两个王爷也头疼了,不得以,完颜梧桐站起来道:“高丽国使臣喝醉了,扶他下去休息吧。 ” 看着王嘘嘘好像个病入膏肓的病人般,被人抬了下去,那个完颜衮摇摇头,颇有些无奈的道:“高丽到底与我完颜皇族有亲缘,唉,怎么会是这样一班骗子,祖上脸面无光啊。” 听到这话,洪过突然大声道: “谁说高丽人与完颜皇族有亲缘的。” *********************************** 注1:三千里江山的说法,不知从何时兴起,但是在二战前后曾经广为流传,应该是包括了鸭绿江以东的领土,在洪过这个时期,这部分领土还没有被高丽人侵占,所以此时的高丽国境没有三千里,这里只是借用。(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首发 第一第一百三十二章 举国都是骗子 谁说高丽人与完颜皇族有亲缘的。” 洪过今天给众人带来的震惊已经不少了,可是,听到他这句话,依然将整个大殿震得人声一滞,刚刚还好像菜市场的大殿,一下子静悄悄的,所有人都是吃惊的看向了洪过。 按出虎水完颜部,也就是女真完颜皇族,始祖是一个名叫涵普的老头,入赘到了按出虎水完颜部以后,生下了完颜皇族后世子孙,十代以后到完颜阿骨打起兵。可是,偏偏涵普又是从高丽国境迁来,所以,每次高丽使臣到了金国,都说涵普本来是高丽人,所以高丽人和完颜皇族是亲戚,藉此拉近双方关系。 现在洪过公然宣称,高丽人与完颜皇族并不是亲戚,怎么会不令所有女真人大吃一惊。完颜梧桐再顾不得风度和形象,几乎是跳起来,定定的看着洪过:“改,改之可有证据?” 洪过两手一摊,好似非常委屈的道:“这太容易解释了,女真始祖皇帝之时,正是大辽兴起刚刚攻灭渤海时代,女真乃是渤海别支,彼此同源同祖,而三韩之地北部正是当年渤海国故地,只因契丹人强行将渤海人大部西迁,才令渤海故地人口锐减土地荒芜,那高丽乘着渤海衰落,乘机北上侵占渤海故土,欺凌渤海遗民。 女真始祖皇帝涵普陛下,本就是渤海子民女真后裔,不满高丽人的暴行,于是毅然迁离故土,北上寻找亲族,最终来到按出虎水完颜部,这不是合情合理么。若涵普陛下是高丽人,修建边境九城时候,怎么不见高丽人提起与涵普陛下的亲缘呢?” 当年高丽人与女真因为土地开战,为了防范彪悍的女真人,在侵占的土地上修了九座城堡,不过后来因为达成和议,最终退出了这些土地。 洪过在这个时候提到女真人和高丽人地九城之争,只要知道女真人历史的,立即就会想到当年与高丽人的战争,愈发激起女真人对高丽的反感,可以说,洪过是用心险恶。只是,这个时候王双虚已经被扶下去了,还会有谁站出来反驳洪过的理论呢? 当年,女真没有立国,只是散居在辽东或大或小的一群小部落,穷困而且落后野蛮。在那个时候的女真人看,南面地高丽是一个不知多大的强国,所以涵普从高丽返回女真部族,说自己从高丽回来,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情,就像是后世宣称自己是从美国或者欧洲回来地海龟。 但是,当传承了十代以后,女真人起兵,灭亡辽宋,侵占中原半壁,迫使周围西夏,南宋,高丽,蒙古诸部无不称臣纳贡的时候,自己的祖先竟然是从一个藩国归来的事情,颇有些完颜氏皇族不大愿意提起了,尤其是这位先祖有可能还是个高丽人的事情,也就是说,涵普从海龟变成了外国民,还是北朝鲜或者柬埔寨这样的国家逃难来的。这身份上地含糊,更成为完颜皇族心里一个小小的心结。 以前高丽使者来到金国。老是将涵普如何如何挂在嘴边。老是在说高丽和金世代怎么样友好。虽然女真人耳朵里都听出茧子了。但涵普地归来是不争地事情。再说了。谁家暴富了没有两个穷亲戚上门呢?可这门穷亲戚太不识趣。老把富人家祖上那点丢人事挂在嘴巴上。虽然有些女真权贵因此对高丽人会有亲近感觉。可也很是有不少女真人。对这些喋喋不休地高丽人感觉腻歪透顶了。 本来。完颜氏皇族以为高丽也是万里大国。涵普可能是高丽人地心结还容易接受。可是。当洪过证明了高丽只不过是个。“方圆不足三千里”之国。完颜氏皇族地脸面这下可就丢大发了。不仅仅是完颜氏皇族。怕是在场地女真人心中。都会因为涵普出身于这个弹丸小国。而且还是满嘴谎话地国家。而感到羞愤吧。 现在。洪过这套理论无论合理与否。都大大符合女真人地口味。尤其是帮助女真人摆脱了面前地困窘。变相地洗刷了祖上地羞辱。 从万里大国变成三千里江山。从数百年地血族兄弟变成了现在全无干系。甚至还有可能在几百年前迫害过自己地祖先。从昔年辽东强国王族后裔变成了一个出身草莽地化外强盗。现在女真人终于卸下心理上地包袱。可以不再用平等地眼光。而是从高处俯视地视角。“正确”地看待那些高丽人了。 当所有羁绊都失去地时候。似乎只有各种“土产”。才能连接起女真贵人们和高丽地友谊。偏偏最近上京风声太紧。大家都不好继续收土产了。如此说来。女真人似乎不大需要替那些不知趣地高丽人火中取栗。去惹皇帝完颜亮不高兴。 有了这样地共识。大殿上地女真人。再看洪过地时候。就感觉颇有些亲切了。 到这个时候,大殿上再没人出来难为洪过,这些人的目光有志一同的望向了完颜衮,要看看此间主人究竟想如何处置,这个博学而且辩才高超的书生? 完颜衮被人盯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最终一甩袍袖,大吼一声:“送客。”他自己却是匆匆走去了大殿之后。 望着完颜]的身影,蔡松年苦笑下,走到了洪过身边,压低声音道:“改之,我来送你吧,也算是全了个始终。”说着,蔡松年慢慢走向府门,路上,这位户部尚书还竖起拇指赞赏的道:“没想到改之的辩才,竟是比你的刀子还犀利,大金能有你这样的人才,我这一辈也就能安心回家养老了。” 这次的宴会前的预谋,无论蔡松年是否有份参与进去,此人表面上终是对自己不错,辩驳高丽使臣的时候,也曾多次出声帮助,洪过不是随便咬人的疯狗,这时故意错后蔡松年半步以示尊敬。听到金国户部尚书的话,他急忙辩解道:“洪过本是宋人,想来日后也要回去大宋地。” 蔡松年笑笑没有作声,在这位金国户部尚书看来,身为宋人真的不影响在金国做官,就比如他蔡松年,本来是北宋徽宗朝派去镇守燕京的大臣,结果是随着他老子一起投降了金国,而且从此官运亨通,即便是有些宋朝派来金国的 不也一样被金国扣押后,被强迫当了金国的官么。心里,洪过的辩解过于苍白无力,他身为来自宋朝的金国官,未尝不想在朝中增加一名身世类似地同僚,作为日后的党羽。 对这些昔年宋朝官员的心境,洪过多少能够体悟一些,虽然这些官投降金国地时候,或多或少的有这样那样的原由,在这个没有民族国家概念的时代,他们的行径也说不上太过恶劣。 但是,洪过毕竟是来自于后世,即便不会将这些人打上汉奸的标签,但是,在他心中也对这些人生出鄙夷感觉。 干笑几声,洪过不愿在这个事情上纠缠,随便找个风花雪月的由头将话题引开,一路上与蔡松年谈起王府景致,临了,蔡松年竟然还提起洪过地诗词,并且话语中不无赞赏之意。洪过对自己的老底还会不清楚,诗词的造诣上,他是拍马也赶不上眼前这个人,只有作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来掩饰。孰料,他这个表情看在我们的户部尚书眼中,又变成了尊敬前辈谦虚自守的态度,心理上对洪过的恶感又减去几分。 走到王府门口,刚刚大殿上的事早被人传出来,看到神武无匹地洪过走出来,那些候在门外的随从车夫,吓得急忙躲去远远的,笑话,这个书生看似斯文,发起怒来竟然连王爷都敢动刀子,他们一群小杂碎一样的人,惹翻了还不是掏刀子一路宰光? 林钟早将马车赶了过来,这个时候,林钟腰杆挺得笔直,自家兄弟威风八面,他这个作小弟自然也感觉极好,那些王府的王官管事们,早远远躲到一边去,再不敢出来刁难,任由一辆极为不起眼地乌篷轿车停在了王府门口。 看着洪过的座车,蔡松年淡淡一笑:“富贵不淫贫贱乐,我辈读书人地风骨,怕是不能与改之相比。” 洪过笑笑没有说什么,心里话:老子是不想出风头,他娘的,结果还是这样惹人注意。临行时他对着蔡松年拱下手,便要登车离开。 就在这个功夫,忽听身后传来一声召唤:“改之留步。” 洪蔡两人惊奇地回身看去,就见郑王完颜梧桐几步走上来,一把抓住洪过的手,脸上现出羞惭之色:“改之,师弟,那个,蒲家地脾气,你也是知道的,你们两个以前就脾气不相投,没想到,真没想到,唉,我来以前还以为他与你化解了,谁想到他竟是如此无礼,今天的事情真的对不住改之了,他日,哦,不用了,就年后吧,我在府上重新宴请改之,到时改之一定要给我这个师兄面子。” 看着完颜梧桐言辞恳切,不仅是洪过,便是一边的蔡松年都有些感动,完颜亮有个好弟弟啊,要不然,以完颜衮那个桀骜不逊的性子,怕是今天就将洪过得罪透了,一个是完颜亮最小的弟弟,一个是最近在完颜亮面前最红的亲信,这两个人发生冲突,最终为难的只能是那个当皇帝的完颜亮。现在有梧桐出来调解,着实替完颜亮解围了。 到了这个情形,洪过哪有不懂借坡下驴的,急忙答应下来,还说清楚了,过年时候一定过府去给完颜梧桐拜年送礼。 拜年还好,这洪过送礼…… 听到洪过的话,完颜梧桐和蔡松年的脸上一阵抽搐,连忙要送洪过上车离开,再不提过年的话题。谁知道,洪过到了车子还念念不忘,走出老远还在大声道:“梧桐师兄,改天小弟亲自去给你送礼啊……” 看着洪过的车子慢慢消失在风雪中,蔡松年才对完颜梧桐打趣道:“王爷,这洪改之要去你府上送礼了……” 完颜梧桐脸色极其难看的道:“从今天起,本王生病了,不能见客,哦,不,是回去乡下的庄子养病了,闭门谢客。” ***************************************************************************************** 在车子上,洪过回想起整个宴会的经过,那个完颜衮性情暴戾,今天这个宴会只是完颜衮一时兴起,要为上京这些被自己勒索地官找场子?如果仅仅是这样还好说,一个性子毛躁的完颜衮,别说是洪过,怕是连完颜亮都不会放在心上,两人之间起了冲突,完颜亮应该是高兴还来不及吧。但是,如果说,今天的事情是有幕后推手在运作呢?那么,这个黑手究竟是谁,蔡松年,完颜梧桐,还是其他藏的更深的人? 左思右想也整理不出一个头绪来,洪过在上京得罪的人多如牛毛,要说想报复,这些人恨不得生吃了洪过,一向以嚣张跋扈的样子出现地,洪过面前最大的盾牌,就是皇帝完颜亮了,可是,自己不能一辈子替完颜亮当刀子吧,夜壶也有嫌臭被扔掉的一天,自己应该尽快找出并发挥,可以被完颜亮看重地另外一些价值了。 刚回去韩王府,洪过就听说有客人拜访,不禁眉头皱起,这几天怎么府上神神秘秘的,老是有乱七八糟的人,难道又是完颜亮?他一个当皇帝的,应该没这么清闲吧。 严五将洪过领去了门房,见到这个情形,洪过马上知道,这位神秘的客人应该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否则以芷雅的性子,早引去客厅坐下喝茶了。 进了门房,就见一个人正佝偻着身子,背对着大门在烤火。虽然是门房,但这里毕竟是堂堂的韩王府,装修摆设也比普通人家地正堂客厅漂亮多了,可是,看着那客人缩着身子对着火盆烤火,身边竟是连杯茶水都没有,屋内更是一个侍候的人看不到,最最可气的是,也不知是谁那么缺德,竟然把门房的大门给卸掉了,甚至连个挡风的皮帘子都没有,外面可是寒冬腊月的风雪天,没有个零下五十度,怕也过了零下四十度,三四十平米大的门房里只摆了一个火盆,诚心想冻死那个客人么? “严五,”洪过一脚踹在那个仇人身上,“你他娘的越混越回去了,连一点礼数都不懂么,搞什么鬼,韩王府抠门, 家至于这样……” 洪过一下顿住了,因为那个客人闻声转过头来,乖乖,这个人刚刚还看到过,可不就是那个应该正在大口大口呕血地高丽使臣王嘘嘘么。微微愣了下,洪过这下明白了,敢情这些人是故意在刁难王嘘嘘,这王嘘嘘也不知在门房等了多久,身上的风袍上竟然积了厚厚一层雪。 只一愣,然后洪过立即回过神来,继续斥责严五:“去,到客厅收拾下,整治一桌酒菜,我要宴客。”说完,他对王双虚拱手道:“原来是贵使驾到,洪过管教不好,下人失了礼数,着实脸上无光啊。” 王双虚没了在邢王府上那般轻浮毛躁,身子僵硬的对洪过施礼:“下臣来的操切,本不是洪先生的错。” 洪过也不多说话,当即领着王双虚去了后面客厅,屋子里摆着七八个火盆,热乎乎地竟是连夹衣都穿不住,洪过换过了衣衫,坐在早已摆好的酒桌前,对着王双虚示意下,立时动手开吃,刚刚他去赴宴前就随便吃了两块点心,折腾一圈下来肚子早就饿得瘪了。那边王双虚也不客气,也甩开腮帮子大嚼大咽。 两人狠吃了一番,感觉填饱肚子以后,这才就着送上来地茶水,开始慢条丝屡的聊天,从天气到上京地民风,又说到了燕京的繁华,东拉西扯地可就聊到了从燕京去高丽的海路上。 说来说去,这个话题两个人都不大熟悉,王双虚试探着道:“洪先生不是有海图么,不如请出来,我们对着海图聊聊,也能多些谈资……” 洪过哂然一笑:“海图?那个东西是我编的。” 王双虚听了一阵愕然,用不敢置信的表情看向洪过,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如此重要的证物,洪过竟然是顺嘴胡编出来,嘴上虽然谈笑着夸奖洪过的急智,心里却是在盘算着,洪过这话地可信度到底有多高,究竟是真的编出来的,还是仔细收藏起来不想让自己看到? 无论这种可能性存在与否,都不是今天王双虚的主要目的,只是一个话题的引子罢了,所以,这位高丽使臣摇头叹息道:“唉,虽然是虚构,不过今日高丽海盗也确实是,唉,说出来有辱国体啊,太多了,太多了。” 洪过脸上笑着没有说话。 王双虚抬头看看洪过的表情,正色道,“洪先生应该没去过我们高丽吧,高丽北面多山,只有南面一点点地方可以种田,而几百年承平,人口激增,这人啊,一吃不上饭,就开始动那些歪心思,什么上山当土匪地,下海当海盗的,都开始出来了,最近二十年,我们高丽的官军也是剿不胜剿,可是,那些贱民地人数太多了,官军空费钱粮,效果甚微啊。” 话说到这里,洪过已经是明白,这位高丽使者后面的话是个什么意思了,人口多就要吃饭,要吃饭就要增加田地,现在高丽没有多余的田地了,向金国租借点土地用用吧,这套理论怎么看都是个歪理,不过,若是没有今晚的事情,凭借原先高丽人与不少女真贵人的关系,怕是这件事也不难做到。 洪过喝了一口茶,笑着道:“多山?多山好啊,有山就有矿藏,可以开矿,可以冶炼,可以拿出去贩卖。这开矿冶炼我见过,好大一片地方,满满登登的全是人头啊,站在山顶看下去,就像是在看一群蚂蚁,可是比种田要花费的人手更多,而且只要冶炼出东西来,高丽左近都能卖,要是不嫌弃,你们炼出铁器来,我去和皇帝师兄说,就由我全部包圆了,你们炼出来多少,我就收下多少,到底是番邦属国么,保证不会在钱上亏欠了你们高丽。” 一番话下来,将个王双虚说地直翻白眼,心中直嘀咕,谁不知道开矿的好处,可是,那么多的人聚集在一起,也不好管束啊,万一出个纰漏,那个责任谁来担?再说了,就算真开矿冶铁的炼出东西来,我们高丽也不能卖给你们啊,铁器那是国家最重要的军备物资,白痴了才去卖给你们金国,要是金国用从高丽开采出来的铁器,打造成兵器再反过来进攻高丽,那个时候乐子可就大了。最后,也是最最重要的原因,他今天是来和洪过讨论土地的,可不是来议论如何解决人口过剩问题。 王双虚脸上现出苦笑:“洪先生说地都是好主意,回去国内,我一定替洪先生将这些传给诸位宰相大人,不过,这些都是要慢功夫的,不要说三五年,怕是十年八年都看不出成效,现在海上高丽海盗已经为祸一方,陆上土匪骚扰百姓官吏,一旦官军围剿,甚至有胆大者窜入金国上邦境内躲避,实在令人头痛。” 洪过微微笑:“这个好办,金国虽然国力不强,兵锋倒是极盛,不如这样,我去和皇帝师兄说说,让燕京路韩王殿下派出几万大军,直接在边境驻扎,然后高丽和金国合并围剿,在金国的,就由金**队杀干净,要是高丽境内的匪患,你们高丽无能为力,金国作为上邦,也可以派兵去帮助你们杀干净。” 听了这话,王双虚吓得一哆嗦,妈呀,你们金**队进入高丽领土?这要是你们赖着不走,到时候,我全家捆上一起宰,也不够给自家大王出气的啊。 看着洪过这样左右他顾,就是不向自己画好地路上走,王双虚纵然耐性极好,这时也会着急了,更何况他本就不是什么好耐性的人,心中忧急之下,索性把心思一横,挑明了说: “洪先生,其实,这次最容易地解决办法,不如让高丽百姓进入金国耕种,反正那曷懒甸也是荒无人烟之地,我们高丽百姓按照官田的税制再加一成,向金国交粮纳税,这样你我两便,岂不是很好。” 洪过心中冷笑一声:好?好你个头好,你们都是他娘地大骗子,绕来绕去的,就是为了骗土地,老子这次不是为了金国,是为了八百年以后地中国人,也要把你们高丽人的如意算盘搅黄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首发 第一第一百三十三章 天德三年的新年 过忽然拍手大笑起来,“说来说去,还不是你们高丽,不如这样,想当初,你们高丽人要攻打保州,和金国商量好的,是土地归你们人口归金国,结果可好,你们高丽人连土地城池带上人口,一股脑的全吞下去了,当初保州已经数万人,经过这三四十年,多了不算,两代总是有的吧,打个折凑个整数,你们就还给金国二十万人口,如此一来,旧账也了解,还帮你们高丽一个大忙,贵使意下如何?” 当初女真人起兵讨伐辽国,因为高丽和辽国在争夺边境上的保州城,所以很大方的将保州许诺给了高丽人,换取高丽和金国同盟一起攻打辽国,实际是想拉着高丽对辽国开战,让辽国腹背受敌。结果,辽**队看着不好,干脆和高丽协商,军队自己退出去,将保州和平移交给了高丽人,让金国的计算落了空,而且早先说好归还金国的人口,也被高丽一口吞到肚子里去,只是因为金国与高丽已经有盟约,竟是让那个时候还不算强势的金国,吃了一个大大的哑巴亏。 不等听完洪过的话,王双虚就气得直翻白眼,天下的事还有这么计算的么,都归入高丽几十年的人口了,哪有你说要回去就必须归还的。再说了,保州那才多大个地方,不要说几万人,怕是几千人都是多说了,好嘛,你洪过狮子大张口,一开口是二十万人,当高丽是战败了不成,竟然用这种讹诈的招数。 王双虚有心想甩袖子走人,可是,这次金国之行实在是,完完全全输在了面前这个人身上,要是真的摔下脸子走人,等同是与金国闹翻了,以现在金国上层对高丽的态度,怕是换成别人也无法沟通的清楚,而且耗费了诸多金银珠宝美女,若是就这样回国去,又要他向高丽的大王和宰相交代? 不想走归不想走,但是面子上的事情还是要做的,王双虚腾的站起来,脸色阴沉地望着洪过:“洪先生竟然连半点诚意都没有,如此,就不要怪下臣无礼了。下臣现在就启程回国,向我国大王禀明上邦的态度,一切请我国大王御裁吧。”说完就大步向屋外走去。 洪过眨眨眼,看着王双虚马上走出门去,这才悠悠道:“原来贵使已经心怀死志,让洪过着实佩服,佩服之至,也罢,你们也算是有过一场交情,待到贵使归国的时候,洪过亲自去城外为贵使烧纸烧饭,另外再送贵使一口上好棺材。” 听到这话,王双虚几乎一跟头栽倒地上,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啊,怎么自己突然就好像是个要死的人了,这个洪过也太可气了,一转身,怒视着洪过,身子气得哆嗦成一团:“洪,洪先生,下臣自认没有得罪你吧,为何你变着法的诅咒下臣?” 洪过心中然一笑,脸上却是表现出一副惊奇地样子来:“怎的是诅咒贵使呢?想想贵使今次前来上京,靡费金银财货无数,竟然一无所得,而且还无端开罪了金国朝廷,又在金国官员贵人面前有辱国体,令你们高丽与金国贵人的友谊彻底断绝,林林总总的,等到贵使抵达你们高丽开京城之日,应该就是贵使被高丽大王问罪砍头之时吧。唉,我们相交一场,见不得你上路匆忙,提前替贵使置备下来一应物事……” “行,行,行,够了,我感谢洪先生的好意,”王双虚咬牙切齿地瞪着洪过道:“既然洪先生一切都替下臣想到了,还请洪先生救下臣一救。” 王双虚说出这话,等同是服软求饶了,现在的他,耍横不成谈判又谈不拢,若是连最基本的贺使差使再办砸了,等到他回国,怕真如洪过所预料地,会落个脑袋分家了,现在只有从洪过嘴里试探下,看看金国的底线是什么。 洪过自得地一笑。然后才掰着手指道:“眼看就是新年大典了。贵使这国书预备好了没。若是没准备可要快些写了。到时大典之上贵使要是没送上国书。贵使可就是捅了大篓子。” 王双虚点点头。洪过言下之意已经明白。金国新年大典他必须出席还要递上国书。这是他地本职。自然不会忘记。 看着王双虚点头。洪过心里也是放下一块大石头。堵住了高丽人刘备借荆州地狼子野心。另外逼迫高丽人安安分分地参加新年大典。他地事情就算是办成了。后面他只要按照礼部开出来地条件。迫使眼前这人应允就好。 到了这个时候。两个人才算是拿出了真正地诚意。一条条地开始争论金国开出地条件。直到午夜以后。王双虚终于离开了韩王府。 第二天。洪过立刻去找完颜乌禄。将整件事地过程仔细说了一遍。乌禄早听说昨晚邢王府上发生地事情。正担心洪过是不是搞砸了差事。没想到高丽竟是大致应允了金国地条件。另外还允诺派更高级别地官员来金国继续协商。至于说保州地居民。无论洪过还是乌禄都知道。那是陈年烂帐。怕是根本说不清楚。当年都不追讨。现在哪里还有心情追还了。是以两人都很自觉地没有去过问。 办妥了高丽地事情。洪过也终于轻松下来。最近几日完颜亮已经开始沐浴斋戒。准备元旦当天祭天祭祖地仪式。洪过不方便进宫去当面汇报。索性躲个轻松。赖在韩王府里。烤烤火。看看书。喝点小酒。陪陪母亲与完颜芷雅姐弟。 谁知道,这种好日子才过了半天,洪过就被母亲叫了去,洪家妇人的意思很简单,洪过到底是张用直的学生,以前身在宋王庄没得机会,所以逢年过节的就没去拜望老师,现在人都在上京城里了,难道还要等着作老师的过来拜见自己学生?所以,不能太没礼数了,一定要赶在新年以前去张用直家里拜年请安。 听了这话,洪过当时眼睛就直了,张用直现在可是太常卿,所谓太常卿就是管着一应祭祀大典的官,这临近新年祭天祭祖仪式,太常卿怕是比礼部尚书都忙,现在过去张用直家,是不是太没眼力价了? 哪知洪家妇人听到洪过的话,立时发怒起来,抄起身边的鸡毛掸子就抽过去,吓得洪过连忙窜 ,在完颜芷雅笑盈盈的帮助下,收拾停当,押着足足物,去了张用直的家。 张用直是现今皇帝地老师,还是堂堂三品太常卿,府邸自是不会太过寒酸了,但是,当洪过将名帖送进去后不久,就用一个老家人出来,对着洪过尴尬的笑笑,然后宣布了张用直的话:“我张用直没有一个飞扬跋扈的弟子。” 洪过当时就泄了气,说实话,他不想来拜见老师,也是怕了这位以严厉出名的大儒,他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光是一个祸害上京城地罪状,怕是张用直就饶不了他,更何况自己如此嗜杀,岂是一向讲求仁义的张用直能容忍的。 就在洪过傻呆呆站在那里的时候,就见一个人从张用直府中快步出来。那人见着洪过如此模样吓了一跳,用手在洪过眼前晃晃:“洪老弟,洪老弟?” 洪过定睛一看,原来是那礼部尚书完颜乌禄。就见完颜乌禄笑嘻嘻的凑到了洪过眼前,“改之真是没眼色呢,你老是已经累得坐不起来,最是需要躺下休息,难道要他现在躺着来见你?怕是张大人第一个就不肯。” 听到这话,不知为什么,洪过就感觉内心最深处一阵酸楚,事实上,从以前地记忆看,张用直对洪过真的不错,已经在辽王府作了完颜宗干儿子的老师,也就是完颜亮完颜衮他们地老师,因着洪皓的面子,张用直还是执意将洪过收为弟子,也让洪过与上京城里的一些宗室子弟套上交情,而且张用直还时不时的贴补洪过一些纸笔吃喝,令求学时地洪过不至于太过艰辛,现在听到张用直身子骨不中用了,洪过哪里还顾得了什么,急忙吩咐人将一车礼物送进张家,对着张用直的卧房磕了几个头,这才有些意兴阑珊的走了出来。 没想到,那完颜乌禄竟然没走开,见到洪过出来,乌禄用一种古怪的笑容,凑到了洪过身边,压低了声音道:“洪老弟,你那个仇家,要倒霉了。” 仇家?洪过一愣,他的仇家实在太多了,要说仇家倒霉,怕是应该半个上京城遭了瘟疫才能做到。 看着洪过惊异的表情,完颜乌禄带着谄媚地笑容道:“那个,河东的张浩,嘿嘿,谁不知道,那汾州地事情,整个河东都牵连进去了,他张浩能脱了那身臊气?洪老弟与张浩的事情,哥哥也是略有耳闻,现在好了,洪老弟不必担心了,那张浩马上就要滚蛋回家了。” 洪过更是迷糊了,上京这些官知道他与张浩地恩怨并不奇怪,事实上,他宰郭安国全家的目地,也是为了给上京这些不安分的女真权贵看的。可是,那张浩是堂堂三品,怎么会说倒就倒,事先连个风声都没听到。 乌禄凑到洪过耳边,压低声音道:“嘿嘿,洪老弟没想到吧,张浩的老娘死了,他啊,必须滚回家去守孝,三年啊,现在可是新帝登基,朝廷正在用人之际,等到他重新回来朝廷,那可是什么都晚了,怎么样,洪老弟高兴不?” 洪过愣了一下,然后奇异的问道:“这个,好似金国对官员守孝这件事,并没有严格规定吧。” 乌禄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嘿嘿,以前是没有,不过,今年的规矩要变变了,前阵子皇帝刚刚祭拜了先师衍圣公,这圣人门徒最是讲究忠君孝,他张浩是海人中间有名的儒生,难道要公然与皇帝对抗么。再说了,就算有人想替张浩讲情,从朝廷要那个夺情的旨意,有老弟你与姓张的恩怨摆在那里,尚书省那些宰相还不要仔细想想么。 ” 最后,乌禄拍着胸脯对洪过表态,只要他在尚书省盯着,那张浩就必须滚蛋回家,不待满三年别想出来。 看着完颜乌禄乐颠颠的走了,洪过迟下,然后对林钟道:“去皇城。” 见到了洪过上门,那些守卫皇城的侍卫亲军哪有不认得,走形式一样验过了洪过的腰牌,立即挥手放洪过进去。就这样,洪过进了尚书省里的吏部。 到了吏部时候,洪过的心情还是极为复杂的,迟了好一会,才表明身份去拜见吏部尚书完颜衮。洪过在完颜衮的家宴上,与吏部尚书闹得势同水火,这事早传遍了整个尚书省大小官员耳朵,听到洪过来拜访,不要说是吏部,便是其他各部的小官们,也纷纷躲在暗处瞧热闹,不少人还在打赌下注,看看这次洪过是不是来找茬地。 过了一会,让众人失望的消息传来,今天完颜衮没在吏部,只有一个吏部侍郎马谔在。听到了洪过来拜访,马谔吓得放下一切公事,急惶惶出来相陪。 洪过迟着将张浩的事情说出来,他想问问,最近吏部有没接到夺情的圣旨。 听到是这个事情,马谔长出一口气,又想起张浩与洪过之间的是非官司,以为洪过是来最后踩一脚地,连忙拍着胸脯对洪过表示,吏部到现在还没接到夺情的旨意,另外,如果要有夺情旨意,礼部那边也有可能传出消息,洪过也可以去礼部问问。 听着吏部侍郎马谔那好像要祸水外引的口气,洪过尴尬的笑笑,再三拜谢马谔后便出了尚书省。只不过,他没有马上出皇城,反是来到皇极门前,凭着腰牌进入了内宫。 临近年关了,内宫之中满是过年的气氛,各处宫殿打扫干净不少,很多地方都被宫女布置起来,看着非常喜庆。待到洪过走进敷德殿,看到本应该是沐浴斋戒地皇帝,这个时候正努力吃着糖炒栗子,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呆立在那里。 完颜亮无所谓的洗净手,招呼着洪过道:“今日不是去给老师拜年了,怎么,吃了闭门羹?” 听到这话,洪过心里一惊,完颜亮说话虽然不经意,但是透出来,现在的金国皇帝,已经完全掌握了上京城里地一举一动,他在张用直家吃瘪才多久的事情,完颜亮好似早就知道了,看起来,完颜亮对朝廷大臣的控制,不仅仅局限在表面之上。 现在的洪过已经锻炼地比较老练了,心中虽然激荡,脸上却是一副哀怨表情,自己找个圆凳坐下就开始诉苦,听得完颜亮 宦官梁汉臣直笑。 抱怨完事,洪过又将与高丽使臣谈定的条件说了,基本就是开榷场定下朝贡的物品还有定期朝贡,在洪过看来都是些虚活,不过,谁让这个时代就注重这个呢,洪过说到最后,才笑着道:“还好,堵住了高丽人的嘴巴,绝了他们日后混赖土地的借口。” 听了这话,完颜亮眼中寒光闪过,而后笑着对洪过道:“这次的事情办得不错,虽然,中间惊险了一点。” 完颜亮地意思是说,洪过与高丽人达成和解的最后日期,已经是腊月二十**,几乎就要到元旦大典,着实让所有人手心里捏了一把汗。 洪过自是明白,心中暗道一声正好,笑着道:“没辙啊,谁让那些高丽人在上京背景深厚,寻常手段还真吓不住他们,幸好邢王殿下搭台,让我唱了一出好戏,这才真正收拾了高丽人。” 邢王府发生地一切,完颜亮怎么会不知道,听了洪过的话,脸上笑容少了一些,似是不满地道:“有些宗室太不知好歹,说话做事连里外都不分了,一味的帮着外人说话。” 洪过淡淡道:“他们以前是受了蒙蔽,现在已经清醒了,想来就会迷途知返,日后一定会帮助师兄出谋划策。” 听了洪过地话,完颜亮只是冷笑下,却没有出声。 看到完颜亮的表情,洪过盘算了下,才试探着道:“师兄已经清除了逆党,只是,应该还有隐患,不可不防啊。” 所谓逆党,自是指完颜秉德与太宗一系的宗王了,这一点洪过和完颜亮都很清楚。 完颜亮眼中煞气骤现,盯住了洪过,“如何去防?” 洪过没有太多的恐惧,却是迟着没有说话。 见到洪过这个样子,完颜亮也不催促,只是淡淡道:“难道改之在我这里,还有顾虑么?” 洪过惊得一身冷汗,完颜亮是话里有话啊,若是洪过不能尽力帮助完颜亮,岂不是说自身价值也就用到头了,那个时候,还不鸟尽弓藏?他狠下心,低声道:“师兄何不用一些没有顾虑和干系的人。” “没有顾虑和干系?”完颜亮思索了一阵,才摇头道:“国族现在已经不堪用。契丹人,那不成,他们那个复辟的心思重的很呢。汉人么,那汉人太油滑了,办事都是两面不得罪,指望他们成事,太难了。南人倒是不错,可是现在南人太少,总要慢慢擢拔才好,唉,一时之间也没有太多堪用的人手。” 洪过小心的说了一句:“海人呢?他们怕是与契丹人并非一条心,与那些汉人,在秉性上也不尽相同呢。” 这里提到的汉人,都是幽云汉人,也就是当初在契丹统治下的燕京附近地汉人,这些汉人,无论是在辽国,金国,还是宋国,都被认为是墙头草,属于那种哪边风硬倒向哪边的人。 至于南人,就是说当初北宋统治下的汉人了。 “渤海人?”完颜亮眼中一亮,确实,渤海人与契丹人彼此敌视,谁让契丹人灭了渤海国,又将大批的渤海人强行西迁呢,而且渤海人在脾气秉性尤其是气节上,虽然还达不到宋人的程度,但是比墙头草一样地汉人强的太多了,与女真人相比,渤海人属于高级知识分子,在金国担任中高级官员海人也是不少,使用上可比提拔南人方便多。尤其是,马上要开科举,南人大量进入金国朝廷已经成为必然,现在提拔一批海人进来,日后就可以平衡蜂拥进来的南人,让金国朝廷内部达到个稳定。 完颜亮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反是提起了某个人在邢王府上的神勇表现:“你倒是好身手啊,我那个弟弟平日里也是以身手矫健自诩,在你面前竟然被吓得连动都不敢动,这不,告状都告到我面前了,你来说说,我应该如何处理啊。” 看着完颜亮说话时候挂着的淡淡笑意,洪过故作心惊胆战地样子,甚至还装出些哆哆嗦嗦的动作,“那个,那个啥,师兄啊,我在南面还有生意,年后就离开上京去河东。” “河东?”完颜亮皱皱眉,“那里被你祸害的还不够么?算了吧,也让河东地地方官消停一阵吧,年后就距离那宋国赵构的生日不远了,朝廷要派贺使过去,你就跟着去一趟宋国吧。” 虾米? 洪过一愣,猛地抬头看向完颜亮,不敢相信他听到的一切,用力的拧了一下大腿,疼,真他娘地疼,这才一边龇牙咧嘴一边哆哆嗦嗦的道:“师,师兄,我能带上我那老娘不?” “呸,带上了洪家婶子,你小子还能回来么,肉包子打狗的事我不干,不行。”洪过笑呵呵的道。 听了这话,洪过立时泄气了,不让带上家眷,还是跟着使团出去,那就不要提什么翘跑的事了,有气无力的道:“那个啥,我是宋人,派我去当什么贺使,还不让大宋笑掉了大牙。” “他们敢!”完颜亮眉毛竖起,随即笑着道:“你还真高看了自己,就凭你,还想当正使?做梦吧。你是随从,正副使自然有旁人,让你过去就是去瞧瞧看看,早知道你想回去南面,这次放你过去见识下,正好避避风头。” “原来是这样啊,”洪过已经抬了半边地屁股,重重的坐回凳子上,心中既是失望又极是憧憬地道。 ************************************************************************************************ 燕京城,燕京都总管府门外,一个年轻的书生已经等地不耐烦了,就见一名军官从里面走出来,将一张拜帖递还过来:“张公子,我们家王爷说了,这件事他帮不了张大人,他公务繁忙,就不请张公子进去喝茶了。” 看着军官昂着头走进都总管府,那年轻公子气得直跺脚:“完颜亨,你等着瞧。”(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首发 第一第一百三十四章 包装战略 皇城出来,坐在轿车里的洪过终于放下脸上的面具,完颜亮的对话重新思索一番,突然感觉身上悚然一惊,完颜亮这哪里是让自己出去避祸啊,分明是在削弱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声势。 不错,完颜衮确实位高权重,但从洪过与完颜衮的交锋来看,只要两人保持克制,这种矛盾暂时不会升级,只要洪过不踏足金国官场,完颜]也拿洪过没辙,至于说洪过去报复完颜衮,那就更是个笑话了。 就是这样一个均势,完颜亮竟然要求洪过躲出去,说是暂时避祸,放在有心人眼中,会生出什么心思呢?会不会给那些人一个明线的信号:洪过失宠了,可以出来咬他了? 自己真的失宠了?洪过在心中反复权衡许久,终于得出一个他不大愿意接受的结论:在完颜亮心中,现在的洪过的利用率,已经是大大降低了。 得出这个结论,洪过感觉周围很冷,不是那种寒风呼啸的冷法,而是好像无数人躲在黑暗中,用充满杀气的目光盯着他的那种冰寒感觉。不自觉的打个冷颤,洪过心里犹自不甘心的道:为什么这么快? 下车前,洪过努力去揉捏自己的脸颊,试图让僵硬的脸变得松弛些,可是,当他从林钟面前走过时候,他最好的这个兄弟迟下,低低的道:“洪大哥,你的脸色好难看。” “是么?”洪过笑了起来,“这些日子太累了吧,身子骨乏了,或许生病也说不定。” 林钟到底没有洪过心智成熟,听到这句话他关切的扶住了洪过:“生病了?要不要找个郎中瞧瞧?” 心中感动之余,洪过安慰下林钟,这才有些步履沉重的走回韩王府。 到底是最关心的人,连林钟都能看出来的事情,又怎么可能瞒过芷雅与洪过的母亲,或许也只有那个没心没肺地羊蹄,才只顾着关心水叶子,不来瞧洪过的脸色如何。 这个时候地洪过已经想出了对策。故意将即将随着使团出使南宋地事情说出来。听到这个消息。洪过地母亲一下呆住了。痴痴地望着洪过。半晌没有回过神。吓得洪过与芷雅连忙冲上去呼喊不已。 过了好一阵。洪家妇人这才长出一口气。随即。两眼一红竟然流下眼泪。一把抓住洪过地手不肯放开。洪过不明所以。惟有跟着坐在洪家妇人身前慢慢劝解。过了一阵。洪家妇人这才断断续续地说出话。原来。她认为。洪过这次也一定与洪皓当年相仿。借着机会一去不复返。如此一来。她一个人被扔在金国。想到那种情状。妇人既替儿子高兴。又实实在在是舍不得洪过。 听了让人心酸地诉说。洪过双眼通红。抱住了夫人地手臂。低低地道:“娘。我一定回来。要走我们一起走。我发誓。我绝不会扔下娘。” 芷雅在一边也随之落泪。本来她也是不愿洪过离开。现在听到洪过地承诺。终于安心下来。小心地擦擦哭红地眼睛。拧身悄悄出了房间。 虽然感觉自己地威势在衰落。可是洪过第二天依然去了吏部。这一次他终于见到了完颜衮。邢王殿下可没给洪过什么好脸色。甚至说。一见到洪过。他地脸就沉下来。“洪改之。快过年了。你都不肯消停一阵?” 洪过早已收拾了心情。此时脸上再看不到昨夜地颓丧和低落。微微一笑道:“我也想啊。可是。谁让我欠了人家一个人情呢。这不是来拜请邢王殿下。帮我还上那个人情。” 听完洪过的要求,完颜衮很不客气地拒绝道:“洪改之,你搞清楚,这是大金国的吏部,不是你家那个狗屎洪家商号,堂堂大金的官员任免,你没有权力指手画脚。” 听了这话洪过也不生气,只是笑笑道:“尚书大人或许误会了洪过,在下只是希望吏部能压住张浩的奏章几日,好歹让人家过了新年不是,只要是不抢在年前批复下去,洪过就感激不尽。” 说起来,这金国地官还是很勤劳的,每年的法定休息日只有三十三天,再加上一些临时性的休假,拢共不超过四十天,比起后世的公务员来可是辛劳几倍了。新年元旦,在金国也只是放假三天而已。 完颜]撩起眼皮将洪过反复看了一番,虽然新年不过三天假期,但是,洪过的意思他也明白,过年过年,洪过那是想将张浩申请回家守孝地奏章,押后到正月十五以后再批复下去。为什么?从现在到正月十五,只不过是十七八天,难道这期间会有什么奇迹发生在张浩身上? 只要是当官的,谁愿意真个脱了官衣回家守孝,况且,现在新帝刚刚上台,正是提拔亲信朝廷里进行权力洗牌地时候,失去了现在这个提升的机会,只怕过后再想飞快升迁就要难上不少了。眼前这个关键时候,张浩回家守孝,不要说张浩不甘心,怕是朝廷里不少人都替他着急吧。 近半个月以来,跑到完颜衮面前替张浩说好话地人着实不少,都被他回绝了,在他看来,一个渤海人而已,回家就回家,还能由着那群渤海人成了气候?他是真没想到,最终竟然引出来洪过这么一条大鱼。 “你,与张浩,不是有过节么?”完颜衮慢条丝屡的道。 洪过淡然道:“没错,我与张大人有过节,但这不妨碍我来还他一个人情。” 完颜衮两眼眯起,“还人情?只要押后到正月十五?你想好,到时候你就是欠了我一个人情,你就不怕人情越还越多,越来越大?” “洪过这次即将去南面,不知王爷有什么想要地,洪过一定替王爷采办回来。” 完颜衮眼中现出戏谑的眼神来:“要说我最想要的,嗯嗯,其实,不用去南面你就能给我,”见洪过眼中出现狐的神色,他哈哈大笑:“就是你小子的狗命。” “王爷想要这个,太容易了,只是现在还不到时候,等时辰一到,怕是王爷不要,都会有人抢着送上来。”洪过笑着道。 没能在洪过脸上看到惊惧地表 颜衮也没有感觉失望,如果洪过是一句话就能吓倒的个也不会缠斗了将近十年光阴,现在看来,这种缠斗还会继续下去,他站起身走了两步,“好吧,我帮你办事,但是,我要一张海图来换。” 海图?洪过愣了下,随即明白过来,这完颜衮要的是倭人绘制的海图,这个事情不大好办,却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他可以到南宋去好好搜罗下,若是实在没有,大不了他指使人绘制一张就是了,反正后世的他就是东北人,东北三省和朝鲜半岛以及日本列岛的地形,还是记了个大概。 两人约定下来,洪过也不再嗦,随后告辞回去了王府。 元旦当天,新年大典如期举行,完颜亮先去城郊的祭坛举行了祭天大典,然后去了位于上京城外东南的太庙小城,祭祀了从始祖涵普以下十代祖先,以及金太祖完颜阿骨打与太宗完颜吴乞买,这才回到了皇城,在皇极殿上召见各国各部使臣,并当着群臣地面接受了各国的国书与贺表,随即在皇极殿大开筵席。 这一切都和洪过无关了,现在的他只想与家人在一起,老老实实的过一个快活的新年。 早在完颜亮祭祀天地祖先的时候,上京城里就响起了噼噼啪啪地爆绣声,各家各户将桃木人桃符装饰起来,准备好屠苏酒,一家子围在一起准备守岁。 在王府里想起爆竹声的时候,洪过好奇的拿起一个,左看右看,感觉这玩意已经与后世没什么区别了,都是黄纸筒包裹火药,拿在手里叹息一阵,只可惜现在地火药加工技术太不过关,他又不知道黑火药最佳配比,否则到时可以学学那些穿越的前辈,搞点火器,让整个世界提前进入火器时代。 新年过后才数日,连正月初六的放偷日都还没过,洪过就急匆匆的自上京出发了。不是金国地使团过于匆忙,事实上,金国派去南宋的使团要在二月份才能出发,可是,洪过在河东还有自己的事业,这一去一回的还不要小半年,他怎么都要做好安排才能上路。 临行前,洪过找到了使团的正使,金国兵部尚书耶律元宜。这耶律元宜听说使团里有个洪过,正在家里头痛呢,连新年都没过好,听说洪过上门,竟是亲自迎接到大门口。一听洪过说要提前出发,竟是没口子答应下来,最后双方约定,到日期在燕京集合就好。 又是一路风尘,洪过奔波了将近一个月,终于回转到河东,先是在燕京拜见了完颜亨,然后采办了大批货物送去汾州,见到早已回来的李光宗,彼此分开数月,再次相见自是有好多话要说。 两月有余地时间,李光宗和韩思古两人,带着剩下的人手,竟是在贮藏葡萄酒地地窖周围,建起一座小小的庄园,虽然石头垒成地围墙还只有一尺来高,但是看那个规模,整座庄园日后足以容纳千人,新上任的汾阳军节度使为他们置备了大量工具和材料,还在一应官府手续上打开方便之门,为了感谢这个官,洪过自是毫不吝啬地送去厚厚一份“年敬”。 一切安置妥当,李光宗这才将一份账簿交到洪过面前。洪过看都没看,直接推在一边,他在汾州的人手全部是当初天王寨的子弟,李光宗若是想做手脚,他根本不可能在账簿上看出问题来,这时索性大方些。故而他笑着道:“李先生做事我放心,这次李先生去保德可还顺遂?” 保德州并非金国与西夏的榷场指定地点,却是金国和西夏之间,最大的走私分销地,每年约有一半的走私商队,是在保德附近发卖自己的货物,不过,走私有走私的规矩,一支商队冒冒失失的插进来,难保不出什么状况。 李光宗淡然道:“还好,有那块金牌,保德州上下的官吏都卖了几分面子,总算还顺遂,只是,我自己作主,将收入的一成,在保德城分掉了。” 洪过没有半点惊讶,仅仅一块金牌,就想驱使那些大小官吏帮手,简直是白日做梦,就好像狗改不了吃屎,猫闻到腥一准会扑过去,要那些官不沾点好处简直是不可能的。 随手翻下账簿后面地汇总,也还好,即便扣除林林总总的开销,这一趟下来也赚了将近五万贯,几乎等于后世六七千万块钱了,若是放在半年前,这好大的一笔钱,能活活将洪过砸晕过去。 经过了在上京的“推销”之旅,洪过总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区区五万贯么,咳咳,他还是会在乎的。 洪过计算下,慢条丝屡的道:“这笔钱就存进太原府的钱庄好了,押印什么的都由李先生和韩先生分别保管,大家计算下人头,一般人每个月两贯钱,十人头领每月三贯五,五十人头领每月五贯,翟云翟平他们每个月十贯,至于两位先生,每人每个月三十贯钱,这笔钱从诸位跟随洪过那天开始算,马上就将以前拖欠地补上。” 李光宗和韩思古对视一眼,韩思古迟疑着道:“东家,是不是太高了,两贯钱,放在金军里面,那是百人长的薪饷了……” 洪过大手一摆,“这些人,个个都是我洪过的百人长。” 李光宗和韩思古再次对视下,这一次,他们在对方的眼中,都看到了一种奇异的振奋,两人再不犹豫,一齐低头应是。 交代好事情,洪过小心翼翼的打开一个大木桶,距离装桶已经过去将近三个月,按照正常来说,已经达到了所谓“法国”葡萄酒地最低酿造期限,舀出了一点尝上口,吧嗒吧嗒嘴品了品,感觉似乎比上次喝到的那点野生全天然葡萄酒要好很多,随即将舀子交给了李光宗等人,让他们也都尝尝,看看是不是真的比以前地强。 李光宗,韩思古,翟云,林钟,马三,吴四六,翟平,翟莹等人一一尝过去,有的点头有人皱眉,倒是李光宗点点头道:“比起上次那点天酿,这次的果子酒已然好喝太多,东家真奇才,竟然造出了比天酿还好喝的酒品,如此,我中华神州又多了一种美味。” 宗这话,就知道这位是个好喝地主,洪过笑笑,没有,实际上在盛唐时候,从西域运进来的葡萄酒就已经非常美味了,只可惜,后来中原竟然没有人会酿造,起码在金国之内,他还没发现有人会造。他直接问韩思古,临走前交代的事情办好了没有。 韩思古吩咐人取来一件物事,珍而重之的交到洪过手上。 这件东西竟然是个木匣子,方方正正的原色木匣上漆着一层亮漆,看上去极是古朴典雅,洪过小心的将匣子抽开,露出里面一层覆盖地锦缎,打开锦缎,现出了里面物事的真身:竟然是一个墨绿色地玻璃酒瓶子。与后世洪过最常见的酒瓶已经是一般无二地样子,墨绿的颜色看上又是那样地让人沉浸,众人看到这件东西,一下被吸引过来,看着那个精致的琉璃瓶赞叹不已。 “可是,”韩似乎狐的抬起头望着洪过:“东家,这个东西做工可不便宜,足足两贯钱呢,开口这么窄,到底用来作什么用途?” 这个问题也是众人的问。就见洪过笑而不答,反身去过一个漏斗和水舀,小心的将葡萄酒装满一瓶,然后用一截木头塞好,对着大家道:“这么一瓶极西之地出产的上品葡萄佳酿,不远万里运进金国境内,在那些金国官员贵族面前,卖上十贯,算不算太便宜?”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十贯,承平年月,那可是能买上四五石磨好的稻米了,在燕京,一匹上好的绢帛也才卖两贯五,十贯,还是会不会太便宜? 马上,翟云就发出了问:“那个啥,东家,这个东西可是我们自己造的,怎么会是什么极西之地出产,更不是什么了万里路才运到的……” 洪过微微一笑,也不知从哪里取出一个纸签来,沾上口唾沫贴在瓶子上,拿起来给大家看,众人一看,纸签上写着——西域之西,贵族专饮,万里佳酿,洪家独售——这样十六个字。字义粗浅易懂,即便是没读过书的人,听了以后也能很快明白。 李光宗很快明白过来,抚掌笑起来:“高啊,就将这个东西卖给那些女真人,东西是好东西,不过,若是说我们自己产的,怕是卖不出高价,现在东家这样妆点了一下,就凭着那句‘贵族专饮’,便能让那些女真人乐此不疲了。” 洪过笑笑,“这就叫包装,来吧,我走了以后,你们再等三个月,就将这些酒都装瓶,送到那燕京城去,等到我回来,就在燕京发卖。” 安置好了汾州一干人,洪过计算下时间,使团应该在上京准备动身了,他也出发前去燕京等人,这一次因为没有太高的风险,他就带上了林钟马三翟云吴四六,还有小刘明镜,以及吵着要跟去的翟莹。 临行的那天晚上,洪过在熟女周秀娟身上足足发泄了一夜,从一开始地捆绑,到后来甚至用上了鞭子,只不过,这个女人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竟然在洪过一阵鞭打后发出了满足的声音,耳中灌满了那种如诉如泣的呻吟,洪过血脉贲张,一次次的在女人上满足自己的**。 第二天,洪过在翟莹古怪的目光中带人上路,不一日来到燕京城。 虽然是二月末还没开化,燕京就已经人流涌动,上次看到的地基已经是拔地而起,只等着无数能工巧匠在上面尽情展示才华。 洪过等人轻车简从,悄悄的进了燕京城,本想是先找到一处地方安置下来,洪过的心思很矛盾,一面是完颜亮可能是在疏远甚至是抛弃自己,一面就是他与完颜亨地关系也可能要走到尽头,在这种心境下,他就少了去骚扰完颜亨的心情,只想暂时住下来梳理下心思,看看自己身上还有什么潜力可以挖掘,用来维持住现在这个微妙的平衡。 谁知道,刚刚找了一家客店住下,连杯热水都没喝到嘴呢,店房的伙计就来禀报,说是外面有个公子求见洪先生。 洪过当即吃了一惊,这谁啊,简直是神了,堵着门就追上来了,求见就求见呗,怎么连张名帖都不送过来,天知道你是谁啊? 好在只是在客店的前房,洪过狐的走去,就见一人身穿宝蓝色缎子面儒衫,背对着他坐在一条长凳上,手里握着一柄描金边地折扇。 洪过看过后立时明白过来,踱步到那人身后,笑道:“大冷的天,张公子还带着扇子,真是风度翩翩,玉树临风啊。” 那人转过头,可不就是张汝霖么。张汝霖将折扇在手上开合了几下,没有想象中的喜色,反是皱着眉,上下打量洪过几番,这才终于将折扇猛力一合,指着对面地座位,用尽量平静的口气道:“请坐。” 虽然张汝霖极力掩饰自己的情绪,洪过还是能够从其中听出一丝颤音,显示此时张汝霖的心情激荡异常。他笑了笑,施然坐下,拿起桌上地杯,示意伙计倒上一杯煮好的热茶,这才举起茶杯对张汝霖道:“在下谨以这杯热茶代酒,恭敬张大人重获官位。” 张汝霖的嘴角扯动下,没有应答,反是自顾自的道:“家父其实已经收拾停当,走准备上路扶棺返回故里,谁想到,朝廷一纸诏书下来,竟然要夺情起复,”说着,他脸上露出苦涩的表情:“不仅起复,还擢升兵部尚书,立即赶去上京赴任,人生之无常,真是令人匪夷所思,只是可怜我那祖母,竟然,唉……” 洪过脑中忽然想起后世一句话来:人生就如茶几,上面摆满了杯具。 杯具么? 洪过却不以为然,他已经很了解张浩父子,别看眼前的张汝霖好像很痛苦,仿佛不能为他祖母服丧是件极度不能接受地事情,实际呢?如果真的如此,最近一个月来,进进出出吏部地那些说客,岂不是自讨没趣。 见洪过没做声,张汝霖终于抬起头,盯着洪过,定定的问道: “为什么?”(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首发 第一第一百三十五章 旅途 子的门窗被紧紧关闭,同时还蒙上了厚厚的皮毛,不,就连屋内的空气都流不出去,一个火盆摆在正中,木炭发出的点点光影成了屋子内唯一的光源。即便是有炉火映照,屋子大部还是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而且火盆燃起的烟气无法散出,让屋里的空气略嫌憋闷。 一个身形坐在火盆旁,全身包裹在皮裘中,让人看不出头脸来,仅仅看到身上的皮裘质地极好,用的是女真人最喜欢的银鼠皮一块块缀成,这样一件皮裘,放在上京城里,坐地起价能卖到数十贯。 门外响起脚步声,房门被人打开,皮帘撩起,又走进一个人来。坐在火盆前的贵人急忙站起身,转过头去,已经看不清贵人的面目,就见他略显殷勤的迎上一步,却见后来那人挥手制止了他。贵人又试图做到火盆另一边,将自己刚刚的座位让出来。 谁知道,后来那人用低沉的声音道:“没事,你坐下吧,我坐在这边就好。 ”说着,他在屋子的角落中找个地方坐下来,那里正是屋内阴影最重的地方,只能看到他隐隐约约的轮廓,不要说面目,就算是身形都看的不清晰。 贵人似乎习惯了后来那人的风格,低声道:“那个小子这次随使团去南面,不如在路上找个机会杀掉他,也算是帮助完颜秉德大人报仇了。” 后来的人没有马上说话,思索了一会,才慢慢道:“那个小子不过是迪古乃面前的一条狗,是迪古乃放出来咬人的疯狗,而且没有什么自知之明,现在迪古乃厌倦了他到处狂吠,想这个机会处置掉,哼哼,这个时候我们恰恰不要那个小子去死,我们要他活着,要他继续到处咬人,咬到满朝上下都以为是迪古乃在他背后指使,让迪古乃人心尽丧,那个时候,就是我等奋起的时候。” 贵人点头应是,忽然想起一件事,道:“那迪古乃年后就要迁都燕京,这件事……” 后来的人摆摆手:“这件事你不必管了,你现在只管做好你的差事,迁都迁都,嘿嘿,我让他好看。”似乎感觉自己有些失言,后来那人立即换了话题:“你可以走了,不仅不要为难那个小子,还要找机会照顾他一下,让他活蹦乱跳的回来。” 那个贵人点头立即出去屋子。过了一阵,又一个人走进来,对着隐在黑暗的人道:“他走了。”然后,这人迟疑下,才开口道:“大人,那个小子这次去南面,正是为秉德大人报仇的好机会……” 隐在黑影中地人忽然笑了。“呵呵。奴申。你想下手?我给你人手。你以为几率大么?” 那个叫奴申地人迟下。“奴申愿意去试试。” “你还是这样谨慎。”隐在黑暗中地人赞赏地道:“那好吧。我给你十个人。你去办吧。” 奴申没有一丝喜色。反是谨慎地道:“可是。刚刚完颜……” 隐在黑暗地人一扬手打断了奴申地话:“不用管他。这是你地任务。” 听到自己主子语气中带着些许不满。奴申立即单膝跪在地上:“奴申领命。” ********************************************************************************************** 洪过笑盈盈的望着张汝霖:“为什么?太简单了,这是用郭安国一家老少换来的。” 提到郭安国,张汝霖脸上立时萦绕起青气,“洪改之真会算计,郭安国全家上下几十口,就想这样轻飘飘的揭过去么?” 洪过笑意更浓了:“不然又能如何?郭安国地死已成定局,他的家眷不成罪犯的眷属已经开恩了,还能指望郭家翻身么?用这么一群废物,换来张大人堂堂三品堂官的告身,我还感觉自己亏了呢。” 一句话,将个张汝霖噎的没词,他是个极现实的人,今年要参加金国的科举了,只要他老子地官位保住,他就能在科举上高中,以他张家在朝廷里的势力,张汝霖最低也能授个七品官,若是能进翰林学士院那样清贵的地方,随时随地可以看到皇帝,日后自是仕途无量。 为了自家老子还有自己,张汝霖这一个月来上下活动,可无论他找到谁,最后得到的结果都是“爱莫能助”,甚至于,完颜亨那样的竟是连见都不肯见。这种境遇,让张汝霖一时间感觉前途渺茫了。就在这个时候,朝廷突然发下来的诏书,不啻于久旱的甘露,让张家上下欣喜若狂,虽然事后有无数人站出来,向张浩表示那是自己的功劳,那张浩是什么人,托了几层门子,终于打听出来,原来手尾此事的竟然是那个书生洪过。 现在洪过明明白白地告诉张汝霖,他是在还张浩的人情,这个认知让张汝霖也不知是应该高兴还是沮丧。呆坐了好一阵,抬起头,却见洪过已经离开不见了。 摇摇头,张汝霖无奈的离开了客店,他明白,从这一刻起,张家与洪过,非敌非友,一切都看日后两家的前途发展了。 虽然是二月末,洪过还是计算错了使团的行程,枯等数日也未见到使团,反是等来了阿鲁带。 那天,洪过正坐在房里读书喝茶,就听房门砰的被人一脚踹看,心中吃惊下急忙去抓倭刀,却见阿鲁带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背着手走进来。 那阿鲁带也不说话,指着洪过喝令:“就是他,带走,王爷要亲自审讯。” 说完,一群如狼似虎地女真兵冲进去,将洪过手臂反剪在背后,直接推出了客店,到了外面,洪过才发现,敢情自己带来的人,一早被人捆的好像过年待宰的肥猪一样,满脸无奈的看着洪过被人抬走。 想象中应该是大忙人地完颜亨,这时却一身便装的坐在书房里,冷眼看着洪过被人掼在地上。 见到了完颜亨,洪过干笑几声:“洪过来地匆忙,未及拜望王爷,竟然惊扰了王爷,罪过罪过……” “ 完颜亨冷笑一声:“若非芷雅来信提到你,我还真人洪改之已经到了燕京,竟然连个招呼都不打一个,怎么,就没想着,把你那些酸不酸甜不甜的玩意,拿到我这都总管府上兜售下?” 知道自己在上京所作所为瞒不过完颜亨,洪过尴尬地笑笑:“哪敢哪敢,洪过借天大的胆子,怎么也不敢在王爷面前逞能不是,不过,王爷是否知道另外两位大人地**,那卢尚书和乌带大人……” “嗯?” 听到完颜亨冷冷的鼻音,洪过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看着洪过老实了,完颜亨这才绕着他走了几圈,颇是有些无奈的道:“你在上京折腾就折腾了,就算弄出金山银山我都不在乎,可是,可是,为什么你要往我的王府里搬?搞到现在,我是连上京都不敢回去了,害怕被叔伯弟兄们活活用唾沫淹死。 ” “不回去就不回去呗,反正要迁都的。”洪过嘀咕一声,抬头瞧见完颜亨满脸怒色,连忙止住了话头,他脑中忽然一亮:现在的完颜亨怕是再也不肯对自己翻脸了。为什么?就因为完颜亨是上了自己的贼船,满身张嘴也说不清,上京城里怕是没一个人能相信,洪过敲诈勒索地推销背后,没有完颜亨的影子,同样的,大家都以为,洪过那金山银山上,至少会有一半进了完颜亨的腰包,两个人是捆在一起的蚂蚱,谁也别想单独跑。 想通了这些,洪过突然跳起来,恬着笑脸对完颜亨道:“王爷,洪过这是替王爷避祸呢,为何王爷不来酬谢,反而这样粗暴的对我啊?” 看着洪过那副委屈的泪眼欲滴模样,完颜亨几乎要将隔夜饭吐干净,急忙转过身去,“放屁,你小子把本王地声名败坏个臭够,还指望老子谢你?妈的,老子不抽你……” 忽然,洪过冷冷的道:“王爷,这秉德,乌带,唐括辩的下场如何?” 完颜亨一下愣住了,完颜秉德的下场自是不必说了,完颜乌带和唐括辩虽然没有丢了性命,可是,曾经高踞宰相之位,金国朝廷里权力排列第一第二的两个人,现如今,一个在汴京路当个都总管,一个是燕京府的知府,都被从朝廷中枢里赶出来而且远远发配掉,不可谓不凄凉。 完颜亨不是傻子,他举一反三的立刻明白了洪过背后的意思,秉德乌带唐括辩,这三个人为什么会落得日下场,还不是当初在完颜亮登基后过于揽权,被皇帝所忌之后,才远远打发掉。那么,下一个是谁,会不会就是在上京之变中最大地功臣,他韩王完颜亨? 一屁股坐在了完颜亨书桌后的靠背椅上,洪过懒洋洋的道:“若论君臣相得,谁能比得过那千古一帝秦嬴政,即便是在嬴政手下,王翦统帅六十万大军伐楚,还不断索要田产美宅,伐楚的半路上,嬴政还要把年轻貌美的女儿,嫁给王那六十岁老头子,为什么?” 完颜亨微微皱眉,他读过史书,那秦始皇焚书坑儒,手无缚鸡之力的儒生们,在编写史书时候终于得到机会,可没给嬴政半点好话,不过,谁也不能掩饰,嬴政一朝没有杀过任何一个破六国的功臣,从那以后,汉魏晋乃至隋唐,这种君臣想得事再没出现过,所谓狡兔死走狗烹,现在,终于轮到他完颜亨了……想到这里,明明是温暖如春的书房内,完颜亨却感觉身上一冷。 “你在上京那般跋扈,得罪人无数,也是为了明哲保身?”完颜亨沉声道。 “我?”洪过苦笑下,“我是另一码事,有些事情,对你这样宗室亲王适用,可未必适合我这布衣百姓。” 完颜亨点点头,没有继续问下去,洪过既然已经想的清楚,就应该已经有了对策,他犯不着多问下去,他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你这次去南面,真的还要回来?” “啊?”洪过愣住了,不知完颜亨这话地意思。 看着洪过发傻的样子,完颜亨无奈地摇摇头:“大金国规矩,是凡宋国使者被扣押者,不在金国为官的,绝不放回宋朝。当初你那老子就坚决不肯作官,结果被扣了十几年。现在皇帝竟然钦点了你可以随从使团去宋朝,那是给你机会呢,你完全可以一走了之,反正又不是正副使臣,走脱一个随从,没人会真个关心地。” 什么?完颜亮的意思,竟然是让自己溜走?洪过心里掀起滔天巨浪,这么说来,完颜亮真地想放弃自己了?他迟了很久,才无力的道:“真的,不能回来了?” 完颜亨不敢确定的道:“不知道,不过,这样的机会可不是常人随便会有的。” 洪过有些颓唐的瘫坐在椅子上:“真的要走,可是我母亲……” “你都走了,大金国犯得着为难一个女人么?”完颜亨不屑的道。 “可是,我回去做什么?”洪过突然问道。 这句话将完颜亨也问得愣住了,“那个,应该会有赵构的诏书安置你吧,虽然,你父亲,好像现在被贬官了,不过,那赵构对你父亲还是很看重地,你回去了宋朝,应该会有个官位什么的……” “作官么?”洪过轻蔑的冷笑,现在秦桧都还没死,整个南宋处在秦桧恐怖统治下,政治气氛极度压抑,自己老子洪皓,因为看不惯秦桧的作为就被贬官。以自己现在跳脱的性子还有满腔的热情,回去了南宋还不被整死,要想等到秦桧挂了再号召北伐,那要蹉跎多久的岁月? 摇摇头,洪过再不去想那些有地没的,“算了,我回去好好想想,说不定,在宋国呆着不爽,我还要回来看看你这个王爷。” 说完,洪过有些失意的走出了完颜亨的书房。 既然被完颜亨发现了,洪过等人自然不必再住客店,都总管府上总是能腾出客房安置他们。又等了数日,那耶律元宜带领的使团,终于来到了燕京。 这迎来送往的又花费了数日时光,可是,这段时间洪过只觉着太短,原来,使团竟是随行带来好几辆马车的“行李 说都是韩王府芷雅郡主交代的,一定要亲手交给洪过一看,登时明白了,芷雅已经知晓自己怕是不会再回来,竟然派人将他在上京搜罗的金银全部运了过来。 将所有物事收拾好,洪过紧急抽调了二十个人与自己随行,到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使团里竟然还有另外一伙人,原来,耶律元宜地使团不仅要出使,还陪着宋国的贺正旦使者一起回去宋朝,自然,在金国使团中间就多了一伙宋朝官员。 两国互派贺使本就是正常的外交活动,尤其是在宋朝这个特定时代,更是注重与各国交往,这次宋国的正使乃是礼部侍郎陈诚之,副使是个叫做钱恺的官。 这个两个宋朝的官虽然进退得体,但是洪过无论怎么看,都感觉两个人身上有一股子唯唯诺诺的气质,也是,能在秦桧执政地时代留下来的,也只能屈膝在权相的淫威之下。或许是出于心理上的反感,洪过对这两个宋朝的官并不是很喜欢,无形中也就与宋朝使团保持了一种若即若离地关系。 又等了几日使团这才出发,等待送行那天,队伍里突然多了好些人手,不禁令使团所有人为之侧目,倒是作为金国正使的耶律元宜没有吭声,自然不会有人来聒噪。 从燕京出发,一路向南奔着河南地汴京而去,越向南走,路况越好,偏偏使团的脚程也是越来越慢,原因很简单,那些南宋地使团成员,看到昔年故国土地,不禁感慨万分,动不动就停下来吟诗论古发一番牢骚,搞得金国使团中不少人很是不耐。 洪过算是个异类,他虽然是金国使团成员,但是每次宋国使团停下游览,他都跟着去溜达一番,偏偏他又不是个有官身的人,自然会让人看着有些古怪。偏偏洪过还是个没有自觉地,周围那些异样的眼光全当没看见,谁让他没来过这些地方,心里的好奇心已经足以抵消掉那些酸溜溜的语言。 这使团之中不见得是官,也有些小吏和随从,无论金宋都是一样,但是,像洪过这样不是吏员,更不是做体力活的随从,身上穿着一袭儒衫的异类,就是非常少见了,偏偏,在宋国使团里,也有这么个人物。 洪过第一次注意到这个宋国异类的时候,正是那人主动过来搭话,那人身量极高,洪过已经是将近一米八的个头了,站在那人身前怕是还要矮上几寸,洪过暗自乍舌,怕是要有将近两米了吧,可惜了,那人身材高大魁梧,像极了一名武将,偏偏身上套着儒衫,有些不伦不类地感觉。 那个人自我介绍后,洪过诧异的反问:“姓余?表字彬甫?你……”不用低头,洪过就注意到了余书生腰间的麻布束腰,“你竟然还在服孝?”这下洪过更吃惊了,他没想到,这个宋国使团里还真是什么人都有,连个没脱下孝服的人都能拉进来。 余彬甫微笑着道:“不知年兄贵姓?” 年兄?洪过有些不大好意思了,余彬甫看着都是三十几岁将近四十的人了,竟然这样客气,他急忙抱拳道:“不敢不敢,小弟姓洪,表字改之。 ” “洪改之?”余彬甫轻声念了几遍,方才笑道:“改之与某都是不随流的人,不如你我亲近亲近?就是不知改之酒量如何?” “咦?”洪过更加奇怪了,上来就找人喝酒,这个余彬甫还真是奇怪了,不过,喝酒他还真不怕谁,况且,他这次出使有公费旅游加上流放的性质,心理上没有半点负担了,自然乐得与这个高个子怪人亲近。 正好行到了汴梁城,这座北宋的故都,虽说没了以往的威严与气势,仍旧是几十万人口的大城,繁华自是不必说,城中更有自后周时代就传下来地老店,自然成了使团成员们欣然前往的所在。 余彬甫还在守孝,不能去尽情领略昔日故都的惊艳之处,洪过呢,也是不愿在一群宋朝官员面前,落下个寻花问柳的印象,两人一拍即合,索性去了汴梁城里的酒楼,要了一个临窗的雅间,一边品尝特色的菜肴,一边举杯小酌。 喝上几口,洪过就顿住了酒杯,余彬甫看着洪过地表情,笑道:“怎么,这酒,改之喝着不满意?这眉寿酒可是当年丰乐楼的极品,若非今日改之慷慨,愚兄怕是今生今世都无缘品尝。” 这可好,喝了两口眉寿酒,就把两人之间关系拉近了,都成了“愚兄”,洪过心里大是肉疼,早知道这么一瓶没什么滋味的东西,竟然要价近几十贯,老子打死都不会装那个大头凯子,唉,贵就罢了,如果好喝也成啊,偏偏这个什么眉寿酒,真的不大合他的口味。 虽然心里鄙夷那余彬甫是个贪杯好喝的人,洪过还是左思右想,忽然灵光一现,立即吩咐人刘明镜回去取东西。 看着洪过神神秘秘的样子,余彬甫问了几次,都被洪过笑着搪塞过去,越是如此,那余彬甫越是感觉好奇,他几乎可以肯定,洪过是派人取好酒,可是,洪过据说都是第一次来汴京,又怎么会知道汴京城哪里有好酒呢? 好像猫抓的心思,让余彬甫着急了许久,直到刘明镜抱着一个漂亮的木匣走进来。 见到那个做工精致地木匣,余彬甫愣住了。洪过不去管他,只管打开木匣,取出精美的琉璃瓶,然后用刀挑开木塞,又拿出两支白瓷小杯,将猩红的酒液倒入杯中。 “葡萄酒?”余彬甫也是个识货的人,第一眼就认出来,仔细闻闻,立时眉毛一挑,“竟是西域葡萄酒,希奇,金国还有这等佳酿,好像比我们宋国的葡萄酒都要强上几分。” “哥哥何不尝尝呢?”洪过笑呵呵的道。 “也好,”余彬甫早等这句话了,不等说完,就急忙举杯。 就在这时,突然房门被人一脚踹开,人影未到,声音已经传进来: “恶贼,今日来取你狗命!”(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首发 第一第一百三十六章 南国·印象 那声叱喝,洪过几乎是下意识的,将手上琉璃瓶自己身形一矮就钻进了桌子底下。 头顶传来一声脆响,还有余彬甫惊呼声音,洪过现在没心思去管大高个的死活,在桌子下抽出从不离身的倭刀,几乎是趴在地上,手脚并动的抢过去。幸好这张桌子足够大,大到足以坐下十几个人,完全隐藏了洪过的行迹,倭刀寒光一闪,眼前一双穿着靴子的大脚,竟然生生被斩断。 血水喷溅,那边惨叫一声,紧接着一个人扑嗵倒地,这时,在桌子周围的三四双脚,一起远远跳开,有人大呼:“在下面呢。” 就见三把长刀唰唰,将桌子的四条腿斩断,整张桌面轰然落下,就凭那两寸多厚的木料,桌面怕是要有上百斤,若砸在人身上,没人能吃得消。 见势不妙,洪过身子滴流滚出来,堪堪躲开了落下的桌面。 这还没结束,就见洪过现身,一把长刀猛地挥下,手上倭刀急忙向外磕去,铛的一声火光四溅。洪过就感觉迎上一股巨力,整个手臂酸楚不已,倭刀几乎要离手而去了。就在这时,又一把长刀落下,这一次,洪过无力举刀,惟有侧身滚开。 一把木凳斜刺里扔过来,狠狠砸在那落下的长刀上,握刀的人没提防,待到木凳到了眼前,只来得及变势去挡,那木凳圆圆的全部实木做成,拿起来就要十几斤份量,这时被扔出来,势大力沉的,一把钢刀没有丝毫防备下,哪里能挡的开。 就听一声闷响,那个杀手吃了些亏,钢刀甚至当啷一声落在地上。 这些都不足以改变洪过的处境,那边传来刘明镜的惨叫,原来这个小书童刚才死死抱住了一个杀手的腿,张口就去咬在杀手的大腿上,杀手吃痛举刀就砍,刘明镜身形灵活,立即松开手飞身躲开,却不料,那杀手砍人是假,这时抬腿就是狠狠一脚,踢在了刘明镜地肚子上。 余彬甫扔过去一个木凳后,就见一名蒙面杀手挥动扑过来,吓得他急忙举起另外一把木凳连连挡住锋利的钢刀。 洪过这时恢复了些许力量。倭刀正要去刺那个掉落刀子地杀手。谁知道。从身后突然踢来一脚。生生踢飞了倭刀。然后一把钢刀带着冷风呼地一下砍过来。 见到这个情形。洪过两眼一闭。缩头蜷身。自知再没可能躲开。只求等下不要砍在要害。 突然。一声暴喝从雅间外面传来。随之而来地是金铁碰击之声。一杆长枪堪堪挡住了钢刀地势头。那大弧度弯曲下来地枪尖。几乎点在了洪过地鼻子上。 全身上下被冷汗浸透。洪过猛然大吼一声。不管其他人。顺手抄起了落在一边地倭刀。整个人有如炮弹窜出去。一下撞进了身边那个杀手地怀里。这名杀手刚刚捡起钢刀。不防洪过这等招术。被一股巨力撞得倒退了几步。而后捂着肚子瞪视着洪过。不甘心地倒下去。 猛地从杀手肚子里抽出倭刀。洪过这才有功夫打量整个雅间。此时还站着三名杀手。只是门口那人已经被赶来地林钟和翟云困住不得脱身。刚刚踢开了刘明镜那人。与另外一个杀手正在疯狂围攻余彬甫。那余彬甫手上抓着一个圆凳。左支右挡地已经缩在地上。可怜他将近两米地个头。这时只有努力蜷起身子来。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挨了刀子。 洪过不敢多耽搁。身子一矮。双手握住了刀柄。悄无声息地向着一个杀手扑过去。那个杀手正待抬腿去踢余彬甫。不防身后一阵寒风。没等他闪身。后腰处就是一阵剧痛。 洪过一击得手,立时用力转动手上刀柄,那后腰本就是要害,哪里经得住这么折腾,被刺中的杀手身子一软,噗地喷出口鲜血来,垂头跪在了地上。 对面那个杀手大吃一惊,这才注意到了雅间里的情势,这人也是光棍,看着不好,也不去救援自己的同伴,对着身边的窗棂猛地撞身出去。这里是二楼,就算他落在地上也不会有事,在地上滚了一圈,杀手翻起身撒开腿钻进了人群中。 五名杀手,两死一伤一逃,剩下那个与林钟翟云纠缠的,看到事情不妙,竟然是把刀子一扔,抱着头蹲在地上高喊投降。这情形哪里还有刚才他们的狠劲,看地洪过和林钟翟云几人满脸的错愕。 这个时候,街上巡逻地警巡院官兵冲出,一面驱赶开人群,一面急嚯嚯的上得楼来。 洪过和余彬甫一亮身份,那带队巡逻地警巡院领队头上见汗了,心里暗骂一句:娘的,怎么这些使团地人不老老实实呆在驿馆,上街乱窜个什么劲?嘴巴上他是连连招呼,一面吩咐属下保护好两名使者,一面循着撞碎的窗子去缉拿逃逸的杀手。 洪过这时突然跳起来,一把抓住那个投降的杀手,好像疯子一样大喊:“我操,你赔我十贯,那是十贯钱啊,上好的葡萄酒,还有琉璃瓶,十贯钱啊……” 看到洪过这般表现,余彬甫干咳几声,背着手好像不认识这个人,急急的就要离开这个地方。 等到洪过和余彬甫前脚进了驿馆,那警巡院的口供就送到了,是由警巡院副使亲自送来的,投降那个杀手竹筒倒豆子一样全部都招认了,五个人中有四个是汴京当地的土匪,只有那个逃走的是领头的,也是暗地里招募了他们的人,只说是要杀一个年轻书生,没想到五个人动手都没能做成。这个人知道的太少了,根本没有一旦参考价值。 洪过将那份口供的抄本团成一团,随手扔在地上,他的仇家太多,显然是有人领悟到完颜亮的心思,开始动手了。今天这出怕还只是个开头,没出金国以前,一路之上都要多加小心。 余彬甫拿着一瓶“西域葡萄酒”正在自斟自饮,见到洪过的样子,呵呵笑道:“贤弟何必动怒,他们今日失手,想必下次一定会策划的更周详谨慎,只要老弟不和使团分开,这些人应该不会在重兵保护的驿馆里下手的。” 斜着眼看看被余彬甫抓在手里地琉璃瓶,洪过肉痛的道:“你 ,记得回去帮我介绍我的酒,不然就赔我酒钱。” 听到赔钱,余彬甫咧咧嘴,晃动下酒瓶道:“贤弟这酒确实不错,可是,十贯一瓶是不是卖到天价了?” “啥咪?天价?”洪过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掰着手指计较起来:“什么叫做天价啊,我这可是正宗极西葡萄酒,比西域还西面的地方做出来的,光运来的里程,没万里也有几千里,一路上人工钱驮马钱草料钱,还有这瓶酒地质地包装,哪样不是钱啊,说实话吧,老哥,我卖十贯都感觉便宜了,这可是我花了高价,从极西那些贵族的酒窖里搜罗出来的,都是极西地贵族世家自己酿出来留下品尝的,要不是为了东西方酒文化……” 看着洪过如此大言不惭的宣称自己地运费,那边的林钟几乎绷不住脸,只有转过身去抱着饭碗不住的发笑,翟云努力保持严肃的表情,脚下踢踢林钟,示意他小心点,不要给洪过拆台了。 洪过还待继续忽悠酒文化交流,就听见有人告诉他,宋国地正使请洪过去说话。 宋国正使,那个礼部侍郎陈诚之?洪过与余彬甫对视下,心里都感觉奇怪,宋国的使者找一个金国使团的小随员作什么? 洪过去了才知道,原来陈诚之自从在邢王府见过他一次后,就对他有极深的印象,尤其是洪过自称大宋书生,维护宋朝脸面的做法,更是深得这位礼部侍郎的喜欢,所以听说这次街头出事地乃是洪过后,特意请去问候下,又顺便打听下洪过为何自称是大宋书生。 当洪过说出自己的老子是洪皓以后,就见陈诚之脸上地表情很是古怪,脸上的肌肉抽搐着,也不知是想笑还是想哭,最后,只是连连挥手将洪过打发了出来。 回到住所,正好余彬甫还没走,洪过将情形说了一遭,谁想到,已经有了醉意地余彬甫嘿嘿笑起来:“那个侍郎大人是在害怕啊。他是怎么当上侍郎的?那是‘恩相’地提点哦,可是,洪尚书当年那是当着面讥讽他们的恩相,这才被贬官去了英州,现在的陈侍郎,怕是躲你都来不及吧。” 英州?洪过对这个地方很陌生,不过,这是他第一次听说洪皓的下落,一想到那个记忆中威严的中年人,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从汴梁城开始,使团坐上船,走运河水路前进,路上自是以前舒服了许多,最让洪过开心的是,水上安全不少,至少不用害怕路边窜出些不知死活的家伙了。第一站陈留,而后雍丘,宁陵,归德府,这里也是宋朝的南京,到了这里,陈诚之死活要下船,说是拜祭,在洪过看来,这伙人分明就是公费旅游,要玩个过瘾。过归德是谷熟,会亭镇,永城,柳子镇,宿州,静安镇,灵璧,虹县,青阳镇,临淮,最后一站是泗州。 一路下来顺风顺水,坐船的舒舒服服,领路的也是越来越安心,那汴梁城里凶悍的杀手再未出现,不仅让身为馆伴的礼部官安心不少,更是令耶律元宜的一颗心慢慢放回肚子里。 只是,随着距离泗州越来越近,宋朝使团归乡的心情愈发迫切,而洪过那份离愁和孤独,也是越来越浓烈了。 泗州是金国在淮北的重镇,也是宋金两国边界所在,过了泗州,渡过淮水,就是南宋国境,洪过就要离开金国,正式进入他的母国。可是,不知为什么,洪过突然想起了很多人,他那位名义上的母亲,远在远在上京的芷雅,燕京的完颜亨,汾州的李光宗韩思古,还有那些在宋王庄的老老少少,他不禁在心头暗问自己,难道就这样跑掉么? 到了泗州,金国的馆伴正式结束了自己的使命,与宋国使臣依依不舍的话别后,由金**队派船,将两支使团送到了淮南的土地,在淮河岸边,有早已等候的宋国馆伴,笑盈盈的为耶律元宜敬上一杯宋国地水酒。 泗州对面是南宋的+<军,在这里换了南宋的官船后,整支使团进洪泽湖,走五湖之下扬州。 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又或,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扬州在唐代就是一等一的繁华所在,提到南方就不能不提扬州,提到扬州的胡商,提到扬州的瘦西湖,提到扬州的歌女舞姬。 只可惜,对扬州地景致与繁华,洪过是无福领略了,在金国境内还是优哉游哉的宋国使团,回到南宋境内后,立即整肃起来,没有早前冶游的兴致,一心只想赶路,而金国使团因为出使地行程是固定的,尤其是这赶赴南宋行在的去路,也是对每日地里程要求极严,这样一来,让满心见识瘦西湖的洪过大失所望。 过了扬州,就是进入长江了。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这一刻,洪过第一次领略了这道大江的雄壮与磅礴,站在摇曳的船头,对这颠簸没有一丝地不适,在旁人看来,或许因为洪过祖上就是江南人,实则呢,无论这个身躯还是内里的意识,都是地地道道的北地男儿,但是纵情在大江之上,立身于中华血脉之中,所带来的越过八百年光阴的悸动,让洪过忘却了身上的任何不适。 从镇江再次进入大运河,走常州,然后过平江府,就是后世地苏州,过嘉兴,崇德,最后,载着两国使团的船队,终于抵达了这时大宋地首都——行在,临安府。 不知宋高宗赵构为什么将杭州,起名叫做临安府,或许有临时平安的意思吧,只是这座临安府,已经超脱了它名字上地含义:所谓行在,是临时驻扎之地的意思,偏偏又是临时平安地地方,既然平安了,是不是就要不思恢复了? 在临安府码头登岸的洪过,脑中还转着关于临安府的种种猜测,至少在这个时候的临安,还没有一个人敢说出北伐恢复中原的话,只因内有权相外有强国,这位权相实力之强,甚至于南宋的皇帝都要时时提防,每次两人见面时候都要在靴筒里放上一把匕首。这话是赵构自己说的,或许有夸张的成分,但是赵构与秦桧两人,从一开始因为和议而出现的蜜月期,渐行 最后,当秦桧临死还没咽气,赵构就迫不及待的罢::力,更将秦桧的儿子排除在诸位执政大臣以外,可见秦桧对整个南宋政坛的统治,不是用一句铁碗足以形容的。 作为一个随员,这使团的迎接与招待,自然没有洪过什么事,在驿馆安置下来后,洪过就怀着热切的心思去闲逛临安的街头,这时的临安,是十二世纪世界上最大的城市,常住人口不下百万,流动人口也有数十万,又因为守着杭州湾,每日杭州湾内千帆云集,岂是一句繁华可以形容的。 但是,当洪过徜临安街头时候,看着宽袖长袍头戴软脚幞头的汉人衣冠中间,偏偏质地最好的,竟然是窄袖束腰穿着两条腿裤子的胡服,见到说柔声细语的吴语没人搭理,若是直愣愣的说上两句带着北地腔调的汉话,所有人都会弯下腰,脸上挂出笑容来,看着穿着微微破烂号衣的军人,走在街上就好像是一群乞丐似的,每每被商贩和富人们用白眼相向,事实上,这些大宋的军人也真的有如乞丐似的,脸上挂着的不再是自豪的傲然之色,反是略显谄媚的笑脸,可以对富人弯腰,可以对商贩作揖,甚至是,对他这个带着北方腔调的人,那些军人没有一丝警戒,只是媚笑依旧。 洪过迷茫了,临安的繁华让他流连,那些林林总总的各色小吃,是他后世今生加在一起都没见过的,戈家蜜枣,官巷口光家羹,钱塘门外宋五嫂的鱼羹,五间楼前周五郎蜜煎铺子,太平坊大街东南虾蟆眼酒铺,这些吃食铺子,不要说一次吃完,怕是连吃一个月都不会腻,可是,洪过越吃越觉着心里发堵。 “改之贤弟可是吃好了?”伴行的余彬甫见到洪过脸上不对,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神态,惟有故作轻松的道:“不如我们去那清冷桥下熙春楼旁的南瓦子,据说今日有那说经的名家陆妙玉俗讲,端的不要错过。” 不等洪过表态呢,他那几个大小跟班已经是连连叫好,尤其是翟莹,小丫头以前最远也就是到过汾州城,这次跟着洪过出来,先去太原燕京这样的名城大邑,眼睛几乎都看花了,后来又到了汴京城,险些把眼珠子瞪出来,本以为汴京城已经是天下第一等繁华地地方,谁想到,这南宋的临安,比起现在的汴京还要光彩夺目,到了临安城里,翟莹已经感觉自己的眼睛不够用了,走到哪里都是热闹好玩的地方。 听余彬甫说要去瓦子里看热闹,翟莹立时心下痒痒的,别看她是个在山里长大的小姑娘,当初地翟家可也是从长安走出来的,父祖闲谈时候经常说些北宋的繁华,有时候还会说两句瓦子里地热闹,还有那出名的人物,比如与当初道君皇帝拉扯不清的李师师。 余彬甫虽然也不是本地人,按照口音看,他应该是蜀中人物,不过,看起来他对临安倒是有些了解,雇上几个拉脚地,一行七八个人就从人流中逶迤而行,到了余彬甫口中的南瓦子。 不愧是临安城里二十三座瓦肆之一,那规模足足有几个足球场大,外面各种吃食铺子和贩卖南北货物的摊子鳞次栉比,无数人头在瓦肆内外涌动着。洪过还在翘着脚张望,就感觉有人大力向他这挤过来。在汴京的经历让他心中一惊,急忙右手握上了腰间地倭刀,没想到,手上被人猛地塞进一张物事。 回身去寻找,洪过只见到一个半大的小孩子在人群中挤来挤去,好像不断的向人们塞些东西,他低头看看手里的东西,竟是张巴掌大小略显粗糙的纸,上面用不大精美的印版,印着一个女人画像,女人身上穿着件袍子,看不出身段,面前有张桌子,上面依稀摆着个茶杯,下面用大字印着——“南瓦子,妙玉俗讲,过时不候”。 竟是一张最原始地传单广告。 洪过看过自嘲的笑笑,到底是繁华盛世地大宋,在十二世纪的这种商业行为,已经到了如此先进地地步,大宋人民每天过的生活和享受地物质精神产品,是同时代其他地方任何一个人都无法想象的,难怪后世有人曾说:十二世纪欧洲一个小国王在生活上的享受,尚且不如汴梁城一个守门的军卒。 大宋是这个时代物质文化的中心,是十二世纪这颗星球上的伊甸园。 随着人流慢慢走入瓦肆,那陆妙玉的俗讲是南瓦子压轴大戏,怎么会让人轻松看到,买了门票走进装饰的比较精致的勾栏里,洪过他们找了空座后,立即有卖茶水的拎着大瓶子过来兜售,然后是卖干鲜果子的,卖瓜子的,卖糕饼的,卖各式果子露的,甚至还有兜售冰沙的,林林总总,饶是洪过来自后世,也在这一刻恍惚觉得,好似回到了后世的商业街。 顺手从一个半大孩子的篮子里拣出几盘蜜枣果干,尤其是那荔枝干桂圆干,还有蜜冬瓜鱼,都是在北地金国根本吃不到的,足足选出五六样,依次摆在面前的桌子上,看的翟莹眼睛里冒出无数小星星,随手扔了百多个制钱后,洪过又找来那个卖果子露饮料的,选了椰子酒木瓜汁,另外还有最让他流口水:甜豆浆。洪过招手唤来那个卖糕饼的还要再选,那边林钟和翟云连忙拦住他,天啊,他们可是吃饱了才出来的,这些东西哪里还吃得下? 看看这些人那心疼的样子,洪过一笑,顺手要了一份灌汤馒头,也就是后世的灌汤包,另外又贴心的为余彬甫点上一壶两浙本地特产的雨前茶,对着余彬甫笑道:“哥哥,今日不饮酒,我们就以茶代酒,用那陆妙玉的俗讲下酒,可好?” 余彬甫听到这话,微笑着点点头,洪过这番安排虽然有些铺张,但是最后那几句话,倒是深得他的心思,文人么,都喜欢做那些雅事。 不等余彬甫说话,忽听身后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 “这北方的蛮夷,也懂得什么风雅,说来说去不过是一群暴发的野人。”(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首发 第一第一百三十七章 千年史册耻无名,一片丹心报天子(上) 金人是通古斯森林的野人,洪过非常同意,不单同意里也曾不止一次的腹诽过。 但是,当这句“野人”的头衔落在他自己头上时,洪过的脸一下涨红,仿佛能滴出血来。 慢慢回身看过去,就见在身后不到一丈距离,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人望去就知道是个伴当亲随,另外一人大约十三四岁年纪,穿了一身白色缎子面长衫,头上裹着同色头巾,手里拎着一把折扇,脸上满是讥笑的表情,正瞧着洪过等人。 不止洪过生气,身边所有人一起暴怒,马三脾气最是不好,当场踹翻了椅子,大骂一声:“龟蛋的,老子捏出你的蛋子……” 洪过猛地探手一拦,虽说他的胳膊与马三相比瘦弱了许多,但这扬起的手臂就有无穷的威力,刚才还是撸起袖子要打人的马三,生生闭上嘴,将所有的话全部吞进肚子里。 这时台上还在表演吐火翻筋斗的杂耍,下面看戏的可是再没心思看下去,呼啦一下散到一边,却并不离开,反是围在那里七嘴八舌的低声议论起来,有真人现场表演,谁还去看台上做戏的。 洪过走上前一,将那少年上下打量番,突然咧嘴笑了,尽量用临安人能听懂的口音道:“呦,这位小老弟,穿的白白净净的,这么素气,怎么,家里有啥事啦?” 洪过这话问的阴损之极,也要脑筋极是灵活的人才能反应过来,当场就有人笑得哈哈直在那里拍手打跌,几乎笑到坐在地上,那余彬甫也微微一笑,心里暗道,看洪过平时虽然市侩了些,却没想到嘴皮子上如此阴损,不过,刚才这个少年实在出言不逊,这般教训下也没什么。 白衣少年愣阵,从那些哈哈大笑的声音,他就知道并非什么好话,可是,被人骂了却不清楚骂在哪里,这种憋气的感觉一下上涌,登时连眼珠子都红了,他大吼一声:“不许笑。” 白衣少年的声音虽大,却吓不住些哄笑的百姓,相反,因为他这般失态,笑话的人却更多了,很多人听了旁人的解释,知道洪过那句话的意思后,也是哈哈大笑,一时间,白衣少年眼中看到的,都好似是用恶意的目光看着他,嘲笑他的老百姓。 白衣少年再也抑制不,激动的大吼:“我乃和国公之子张杓,谁敢再笑就都是北虏。” 此言一出。整个勾栏里地人起噤声。和国公。那是前宰相张浚地封爵。眼前这个白衣少年竟然是张浚“张都督”地公子?还有。那个出言讥讽地年轻书生。会是个北虏? “那个书生会是北虏?不能吧。他不穿着我们汉人地衣服么。” “嘘。莫要作声。既然张都督地公子说了。想来就是个北虏吧。张都督地公子还会有错么。” “唉呦。竟然是张都督地公子。刚才我们是不是得罪了张都督啊。” 听着周围地人如此议论。白衣少年张杓脸上又出现得色。用一种挑衅地目光看向了洪过等人。他年纪不大。但是那股子盛气凌人地神色。已经一览无余。 洪过微微诧异了下。刚才虽然生气。可是心里还在迷糊。怎么一群羔羊中间还真出了头老虎。在南宋地环境里竟然有人敢出声讥讽金国人。还真是有些让人满心期待。谁想到。才一句话而已。那个白衣少年就已经沉不住气。不仅喊出他老子地名讳。还靠着老子地威望向自己挑衅了。 张浚是什么人,洪过太清楚了,在南宋初年的历任执宰中,他以坚决主战而闻名,也确实在南宋之初定鼎国家的大业中,发挥了极为重要的作用,用宋史的一句话形容,就是:时论以浚之忠大类汉诸葛亮。可是,洪过同样也知道,这个张浚也是个志大才疏的文人,好坐而论道心怀大志,却没有与那份志向匹配的能力: 富平一战,西线二十万宋军大溃败,使得南宋从此失去陕西五路之地,作为战役的策划者,还有居中调度的张浚,必须担负应有的责任。 淮西兵变,刘光世部下四万宋军,因不满朝廷派来新任统帅的打压,裹胁新任统帅向北投靠伪齐成为汉奸军,造成极坏影响的同时,还在当时南宋东面防线上打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使得整个南宋一时处于风雨飘摇的危机中,张浚身为宰相中的首相,却在整理军务这样的重大军事问题上犯下错误,也要担负责任。 至于日后宋孝宗初年的隆兴北伐,张浚一力发动北伐的初衷是好的,但是没有考虑到南宋已经承平二十年,武备松弛兵无战意,粮草器械均准备不足,出征武将之间彼此怨恨扯后腿,这样仓促起兵北伐,就更是不会审时度势了。 洪过正待说话,忽然人群外面出来一声嗤笑:“哈哈,和国公的公子,好大的威风啊。”说话间,一群穿着青衣的随从,生生在人群里推出一道人胡同,就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公子走进来,这人一身宝蓝色儒衫,头上戴着软脚幞头的纱冠,腰间束着一条镶嵌青玉的腰带,同样摆弄着把折扇。 不用来人自报家门,就听人群里一阵低呼:“不好,是秦家的人。”说完话,竟然有人开始偷偷溜走了。 秦家,能在大宋的临安城里有这样威风的,除了那位终身制宰相秦桧家,怕是没有别人了。洪过眉头一皱,他虽然看不过张的样子,但要他与秦桧家的人搞到一起,他还不如被张劈头盖脸羞辱一番呢。 那秦家的公子哥来到圈中,对着洪过抱拳道:“小弟姓秦,单名一个(xun,一声),平日最是看不得有人仗势凌人,今天就来打个抱不平。” 闻言,洪过脸上抽搐几下,勉强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真不知应该说什么才好了。他甚至觉得,周围那些百姓,看他的目光都在慢慢变化。也是,一边是和国公张浚的公子,一边是权势滔天的奸相秦桧的子弟,洪过竟然与秦家人走到一起去,怕是一会迎风都要臭上三十里了。 秦~没注意到洪过难看的表情,转头轻蔑的看着张杓,“和国公之子?你不在江州与和国公在一起,跑到行在作什么?” 张杓硬起的扬起头,冷冷道 宋律法中有哪条规定了,父亲被贬官,我也应在江管?。” 所谓编管,就是编入当地接受管制的意思,是宋朝对官员的流放中比较严厉的一种,选择的编管地点也都是穷山恶水,不少地方甚至有去了就回不来的名声。只不过,这编管也好,贬官也罢,在宋朝一般都是只涉及官员个人,对家属没有牵连,很多官员都是父亲被编管,儿子照样在各地作官。 张杓一句话将个秦~问住了,这秦~也不是善茬,眼珠一转,冷笑道:“和国公也是文坛名流,没想到生下的儿子如此缺乏管教,竟然在市井之地公然宣扬父祖名号,对大国使臣屡次无礼,我这就上报公相,定你一个冒犯使臣的罪名,再给和国公治一个管教不力的过失。” 张杓一下就急了,他出言讥讽洪过,只不过是看不惯洪过的暴发户一样的嘴脸,明明一嘴北地口音还要附庸风雅,现在秦~要将这件事上升到欺凌金国使臣的高度,可就不容易收场了,怕是不仅要牵连远在江州的张浚,连正在求学的他大哥张也会给牵扯进去。 到底是小孩子,心里一焦急脸上就变颜变色的,不止洪过余彬甫看着摇头,那边的秦~也冷笑连连,秦~算计好了,他等下就要张杓当面道歉,好好折辱下张杓和张杓的老子张浚。不过,张浚与秦桧是政敌,秦根本不准备放过张杓,等下回去还是要向祖父秦桧禀告,张杓现在辱及金国使臣,一准没好果子吃,等到朝廷处置的诏书下来,嘿嘿,再看个时候张杓的嘴脸…… 就在秦~越想:得意时候,那边的洪过已经看出不好了,这个时候他如果不出手救张杓,怕是没人能帮这个张浚的儿子,如果真的逼迫张低头,怕是洪过自己的名声也要被辱没了。 所以,洪过转头对秦~道:“知秦兄家传渊源?” 秦~听了得的道,“家祖益国公是也。” 洪过点头,平静的道:“你可知道我哪个?” 秦~有些奇怪的看向过,虽然他知道洪过是金国使者,至于到底是使团中的哪一个,他却是不明了,再说了,今天他只是为了借着金国使者向张杓发难,金国使者到底姓氏名谁,关他何事。 微微一笑,洪过故意提高了音,朗声道:“家父乃政和五年进士,前徽猷阁待制,假礼部尚书,大金通问使,姓洪,单名一个皓字,我乃是洪家第四子,姓洪名过,表字改之。” 洪过的话刚提起个头,那秦~身有通晓情形的,已然是脸色大变,急忙伏在秦~耳边低语不已,待到洪过把话说完,连秦~本人也是脸色巨变,半天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 那边百姓之中知道洪皓的不在少数,就算不知道洪皓,也有人知道“洪佛子”,知道官家口中的“今世苏武”,知道那个不肯向秦桧屈膝而被贬官流放的洪尚书,洪过的话一说完,百姓中竟是有人高声喝起: “原来是洪尚书家的公子,好啊。” “瞧瞧,瞧瞧,这洪尚书大忠臣啊,积了德才有好报,看看洪尚书的公子,可真是一表人才。” “当真是积德啊,忠臣有好报,洪家一门都是星君下凡啊,当年三洪的名头多响亮,怎么样,这洪家的四哥儿也是个俊杰。” 那边的张杓,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他刚才讥讽洪过是北地野人,附庸风雅,谁能想到,这洪过如此身世,不要说洪皓身在北地十余年,是当今皇帝亲口的“宋之苏武”,那洪皓留在南宋的三个儿子,也是一个比一个出息,文采风流不说,出仕后更被列为干才,这样一个家庭出身,他竟然讥讽洪过是野人…… 那边秦~突然冷笑道:“洪光弼十余年坚守臣节,才搏来那苏武之名,却没想到一世英名,竟然毁在你的手里,真是可叹啊。”说着,他指着洪过大声道:“你是不是跟着金国的使团回来的?” 唰,所有目光集中在了洪过身上,有怀疑,有不信,也有吃惊,便是那张也盯住了洪过,要看他如何回答。 洪过望着有些阴笑的秦~,一拍腰间倭刀,坦然道:“在下不过是孤臣孽子,身在异域未敢一日忘怀父亲教诲,时时刻刻以大宋一书生自勉,不敢在那北地就忘记了自己的故国,但有一口余气,绝不负了大宋之名。” 站在洪过身后的余彬甫踏出一步,对着一众百姓拱手道:“在下蜀中虞允文,这次添为大宋贺正旦使随员,于那北邦上京亲见,洪兄弟只因北邦宗王一句‘宋狗’,当场拔刀相向,硬是逼得那北邦宗王向我大宋道歉,洪兄弟性情之刚烈,无愧为洪尚书之子。” 轰 整个勾栏里面轰动了,敢对着金国宗室王爷拔刀,逼得女真王爷向大宋道歉,这是几十年来从未听过的大事情啊,简直太让人扬眉吐气了,太舒心了,听到的人就感觉是三伏天喝上一碗冰镇酸梅汤那么舒坦,有人还不信,有人在用力向前挤过来,要看看那个敢对女真王爷拔刀子的洪四哥长得什么样子,有人用自己全部力气去告诉所有不知道的人,洪家的四哥干出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秦~用极度阴骛的目光看着虞允文,但是,这个几近两米的蜀中汉子根本不为所动,挺立在洪过身前,就好像要用自己的身体,为洪过撑起一面遮风挡雨的盾牌般。 洪过这时完全傻了,痴呆一样看着身前的伟岸身躯,虞允文,不是叫余彬甫么,怎么,怎么回事?突然,他脑中神光一现,当初彼此介绍的时候,是说姓余表字彬甫,说话中间,姓余和姓虞根本分不清,而且只说了表字,没提名字。洪过真想抽自己一耳光,猪啊,虞允文,可不就是虞彬甫么。 看着民气如此,秦~气得狠狠一甩袖子,带着随从转身就走。 那张杓还在发呆,就见洪过冲他招招手,愣了一下,而后慢慢走到洪过面前。 谁都没想到,洪过扬起手,啪的一声脆响,竟然给张杓脸上狠狠抽了一记耳光,这耳刮子一下将张杓抽醒了,听见洪过静静的道:“你记着,这一下 替沦落北邦的几百万大宋子民打你。” 说完,洪过让林钟与马三等人,排开了人群,奋力从那座南瓦子里冲了出来。这一冲不亚于打仗,待到南瓦子门口,还有人听到洪过事迹不断涌来。 “洪家四哥性如火,抽刀一怒向宗王”,就像是一滩涟漪,以南瓦子为中心,很快传遍了大半个临安城,无数个南宋百姓赶赴驿馆,要亲眼看看性情刚烈的洪四哥。 这个时候的洪过却是不在驿馆,给耶律元宜留下封书信后,他早带上从人在赶赴绍兴府的路上。 这次虞允文依旧与他同行,说起来虞允文正在服孝,只是因为受到朋友邀请才作为随员去了一次金国,所以并不会受到身份的束缚。坐在骡车上,虞允文有些奇怪的看着洪过:“改之要去英州,上佳之选就是在临安雇船出海,直达广州,然后从广州出发再去英州,为何要走陆上还要绕行绍兴府?” 绍兴,为什么要绍兴?一想到此时正住在绍兴的那个人,洪过就感觉心中激荡,想到那个人,他脑中浮现出的是“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的豪迈,想到的是“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的悲切,是“当年万里覓封侯,匹马戍梁州”的慨然,没错,就是陆游,名列南宋中兴四大诗人的陆游,他要去看望的人就是陆游。 故而,洪过笑着道:“去看个朋友。” 虞允文诧异看看洪过,这洪过也就是二十上下年纪,又是刚从金国回来,怎么会在绍兴有老朋友?所以,他追问了一句:“老朋友?” 洪过重重的点头,“老朋友。”同时,在里补上一句:一个认识了八百年的老朋友。 这时是天德三年,也是二十一年,此时的陆游应该是二十七岁,正在绍兴山阴的家中苦读,待到明年,就要去参加省试,然后在绍兴二十三年参加礼部考试,最终因为得罪秦桧而被罢黜成绩,迎来事业上第一次挫折。 以前读诗颂词时候,洪过认的都是成年的陆游,是老年的陆游,现在这个少年时期意气风发的陆游,在他眼中是个谜,就好像一个粉丝会去想了解自己偶像的一切,洪过这次回到南宋,首先想到的竟然不是去看望洪皓,反而是探寻陆游的生平种种,去结识这个中国历史第一海量诗人。 从临安到绍兴的路途并不遥远,行人仅仅用了两天多时间,就望见了绍兴的城墙。 绍兴古名大越,秦代改名山阴,隶属会稽郡,后来到了南朝末年的陈朝,被分割成山阴和会稽两个县,两个县同在一个城中,也就是越州城内。到了北宋,在越州设置大都督府。后来南宋建炎三年,宋高宗赵构逃到绍兴,在山阴县暂时立都,改元为绍兴元年,故而将越州改名为绍兴府。 因为绍兴府曾经是南宋的都城,故而城墙高大雄伟,只是,这高大的城墙在洪过看来,丝毫挡不住北面入侵者的铁蹄,整个朝廷的胆气都丢干净了,再高大的城墙也挡不住那些逃跑者的步伐。 进了绍兴城,在山阴县内打听一番,这陆家声名不显,左右打听下来,都没人知道陆家到底在哪里。这一晃悠,可就到了将近傍晚时候,不得已,只有在绍兴城里找了一家客店暂时住下,只待明日继续寻找。 洪过呆坐在客房里,左思右想,他不是在想如何去找陆家,这里已经是南宋的绍兴城,陆家还能跑了不成,只要肯下功夫,总会寻到的,这时的他在神游天际,脑中转过的都是与陆游有关的东西,从陆游生平,到陆游的诗词,还有陆游晚年的遗憾。 想着想着,洪过口中轻轻吟念起:“红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虞允文正好走进屋来,听到洪过念得极轻,顺口问道:“改之是在吟诗?” “啊?没有,只是随便说两句,”洪过急忙遮掩道,笑话,这首钗头凤乃是洪过在三十一岁那年,也就是绍兴二十七年写给自己前妻唐婉的,距离现在还有五六年呢,自己要是念出来,可让日后的陆游与唐婉如何彼此唱和,又在那沈园如何孤苦相对?虽然陆游与唐婉的遭遇让人流泪,不过,他们两个彼此唱和一首钗头凤留在沈园墙上,真真成就了一段文学史上奇话,可谓是“十年相思情难忘,寸断肝肠赋情愁”。 突然,洪过就觉着脑中一闪,眼前顿时一亮,对啊,沈园,就是沈园,既然陆游是在沈园秋游时候遇到的唐婉,想来他平时也时常去沈园,那到了沈园会不会能打听到陆游的家呢? 想到这里,他腾跳了起来,一把抓住兀自惊异的虞允文,“快,大哥,我们去找人。” “找人?这天都黑了。”虞允文看着外面的天色,诧异的道。 可是,虞允文的质被洪过的拉扯化为无形,也只有叹口气跟在了洪过身后。那沈园就在绍兴城内,是一座极出名的花园,只要问下客店伙计就能知道,洪过等人自是不费事就找到。虽然已经天黑,洪过还是拍开了沈园的大门,那看门的老苍头被塞了十几枚制钱后,脸上的皱褶都笑开了,自是有问必答。 还真够运气的,陆游读书时候经常来沈园与同学游玩,与看门的老苍头相熟,那老苍头口齿不清的说了半天,总算是将地址说了个大概齐。 洪过二话不说,又塞过去十几个制钱,一把抓住这老头要他带路。有钱驱使,老苍头哪里会拒绝,摸着黑在街道上了绕了好一阵,这才来到一座不大的宅子门前,指着那漆着朱漆的院门,告诉洪过这里就是陆府。 看着那座朱漆斑驳的府门,洪过深深呼吸下,稳了稳心神,这才走上石阶,在木门上的铜环用力扣动,没有声音,又扣动几下,还是没声,若是继续敲下去,时不时会被人当做太猴急?洪过有些犹豫的回身看看虞允文林钟等人。 就在洪过迟的功夫,忽听院子里一声问话: “谁啊?” 首发 第一第一百三十八章 千年史册耻无名,一片丹心报天子(下) 到问话,洪过的心立时蹦蹦乱跳,忙不迭的应了一声那个,我们来拜访务观先生。” 虞允文眉头微皱,这文人相轻是极自然的事,豁达如虞允文这样的人不能免俗,洪过平日对他可没如此客气,幸好,这虞允文也是爽朗之人,只是皱眉而已,并未往心里去。 此时院中又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陆安,是谁?” 刚才那个略显沧桑的声音道:“少夫人,是来拜访少爷的,听话音很奇怪,好像不是本地人。这都什么时辰了,来拜访也不提前下帖子知会,真是没礼貌的很。” 少夫人,少爷?洪过心头一转,这个女人怕就是陆游的夫人王氏,是继唐婉被逐出家门后的新任大妇。 那王氏沉默了会,才重新道:“开门看看吧,兴许是路途远来的匆忙,既然上门了,不应该让客人在门外站着。” 陆安惶恐的道:“少夫人,这,已经黑了……” “太平年月的,是通城大邑之内,应该不会有事,开门吧。” 听了这话,洪过微微一,这个王氏倒是个有主见的女人。 吱一声,大门一边的角门被打开,一个老人探出头来,先是将门外的情形扫视一圈,见是两个身穿儒衫的书生,以及三四个随从跟着,尤其是洪过面容俊秀星目朱唇,看着就是个纯粹的书生,心里安生不少,对着几人点点头,“你们来拜访我家少爷?” 洪过急忙拱手:“书生洪改之。拜望务观先生。来地匆忙未及通禀请老人家恕罪则个。” 洪过说完。自有刘明镜几步走上。递上了洪过地名刺。 老家人就着府门外地灯笼光影。努力分辨着拜帖上那一手小楷:“……洪过洪改之。祖籍江南西路番易。上京人氏……上京?上京!” 老家人突然抬头看向了洪过。神色有些慌张地道:“客人请等等。”说完然关上门就走了。 洪过苦笑下。他明白了。是那句上京惹出祸来。可他是个敞亮人。或许是北地地风霜历练了他心性豁达。又或许是骨子里前世那东北汉子地脾气使然。明知会惹祸。在写拜帖时候。他还是没有丝毫隐瞒。大大方方地写上了上京相信。纵然是那个已经魂飞魄散地洪过。面临这种情况。也会做出与他同样地选择。 小院似乎不大里传来王氏地声音。“陆安人呢。怎么没有请客人到门房歇脚?” 陆安声音惊慌的道:“少夫人,你,你来看看这个东西吧。” 又过了好一阵,王氏有些迟的语气道:“这个,唉爷在读书,你去请他定夺吧。” 这个时代的人休息的比较早来夜市虽然热闹,也不是普通人家每日能够流连的甚至说,南宋不少大城市里的市民百姓日劳作连做饭省却,直接从街上买回熟食吃,不过这样一来开销自然极大,市民每日都要为衣食劳作,晚上没事的巴不得早些休息,明日早起努力赚钱,二来,古代无论灯油还是蜡烛,都是笔不小的开支,平常人家若是没有需要,就不去点灯熬油的,不如摸黑休息了算了,也只有读书人家才会夜半也在苦读。 看来陆游也在为明年的省试作准备啊。 洪过等了一阵,就听院内一阵脚步声,角门再次吱吱呀呀的打开,陆安走出来,对着洪过恭敬的一揖,道:“尊客,我家少爷说了,多谢尊客漏夜拜望,只是少爷苦读之日不喜见客,有劳尊客一番诚意,小的就代少爷对尊客说声对不住了。” 这是闭门羹啊,洪过苦笑的摸摸鼻子,看着有些惶恐的老家人,忽然心头一转,轻声道:“陆安是吧,多谢老人家传信,我等万里而来拜访,就此离开,真的心有不甘,不如这样,容我写些东西送去务观先生一看,可好?” 那陆安颇有些为难,刚刚送去名帖给他们少爷陆游看,已经见到陆游脸色不善,可是陆家书香门第,总不能用大扫把赶人走吧,况且人家也说了,万里赶来拜访,就这么把人赶走,事情传出去,自家少爷的名声还不给毁了。 左思右想,陆安无奈的点点头,打量下周遭,见洪过诸人没一个带着纸笔,惟有苦笑着肃立在角门边道:“洪公子请进吧,请在门房落脚下,我去去就来。” 回到院子内,陆安绕过前厅,在后园的月亮门后找到了王氏,将洪过的要求还有自己的顾虑一说,年轻的王氏颦眉思索了一会,轻轻点头应允了陆安的决定,而后,王氏就回去了丈夫的书房,虽然没有前一位大妇唐氏那般才情惊艳,她也是知书达礼的女人,这时还是到丈夫身边等候才好。 门房过于窄小,仅仅一张不大的矮几还有两三把小方凳,点着一盏昏暗的油灯,洪过对着虞允文笑笑,两人并肩坐下后,对视一眼忽然哈哈大笑,万里拜访,就是这个待遇,也真是有趣呢。 陆安取来了纸笔,那虞允文是第一次见洪过下笔,颇有些好奇,索性在一边借着为洪过研磨,瞪大眼睛望着那张白纸。 提起笔,洪过思索了一阵,突然笔锋落在纸上,唰唰唰写下一行字。洪过这时的字体已经有当年那个洪过**分相似,当初那个洪过一笔字非常好看,潇洒飘逸中不失风骨,现在洪过写出来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但见虞允文轻声念道:“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辗作尘,只有香如故……好词,好一首卜算子,才情志气跃然纸上,改之仅凭这首卜算子就足以称得上此中大家。” 洪过心头苦笑,那是,这是陆放翁中年以后的作品,传唱了近千年,怎么可能差了。 只是在脸上,他故作平静,将字迹微微吹干后递给了陆安。 那陆安跟着陆家几十年,粗通文墨的他也见识过不少诗词歌赋,刚才听了虞允文念出 句,心中竟是不自禁的将这首词与陆游的词比较了一他愿意与否,都不得不承认,怕是陆游也做不出这等飘逸的词句来。是以,当他从洪过手里接过写有词句的纸时,将是好似拿着万钧之重的物事,对洪过躬身行礼后小心再三的走出去。 陆安将那首卜算子送入书房中竟是半晌没了声音,过了好一阵,陆安才又拿着一张纸匆匆而出,直奔门房而来。进来见了洪过陆安用极为愧疚的声音道:“洪先生,我家少爷写了这首诗要我对您说,惭愧了。” 洪过和虞允文一起愣住,接过那陆游的诗一看,轻轻念了出来:“上马击狂胡,下马草军书。二十抱此志,五十犹(qu声)儒。大散陈仓间,山川郁盘纡气义士,可与共壮图。坡陀咸阳城秦汉之故都,王气浮夕)室生春芜。安得从王师,汛扫迎皇舆?黄河与函谷,四海通舟车。士马发燕赵,布帛来青徐。先当营七庙,次第画九衢。偏师缚可汗,倾都观受俘。上寿大安宫,复如正观初。丈夫毕此愿,死与蝼蚁殊。志大浩无期,醉胆空满躯。” 念完了,两人立时明白,为何陆游要说一声“惭愧”:刚刚洪过是用卜算子填词一首,写的是雪中寒梅,抒发的是自己品行高洁,志向远大,陆游这首五言虽然也是在写自己的志向,可是,今天这件事就好像是两个人在斗法,洪过已经用卜算子出招了,按照规矩,陆游必须用卜算子同样填词一首,同样是写梅花才可以,所以,陆游既然用上五言,就意味着自己认输了,只是努力从志向上来拉近两人的距离。 洪过认得这首诗,作为陆游的粉丝,他知道这首长诗是陆游二十岁时候的作品,也是陆游四十八岁以前的作品中,为数不多被保留下来的,虽然他这个为数不多,就有二百多首,比之大多数古代诗人传世作品还要多,可是,考虑到陆游传世的诗词足有九千三百多,也真个是为数不多了。 虞允文看向了过,陆游虽然投降认输,还是不愿出来见面,可见这个人对北地金国的忌恨极深,他倒要看看,洪过这个少年老成的家伙要如何去应对。 洪过没有马上有所动作,是背着手踱步出了门房,仰头看着夜色中的天空。陆安微微躬身站在他身后,现在的老家人可不敢再对洪过无礼,一个被他们家自小誉为神童的少主人,惊为天人的少年,必须得到他的敬仰。 望着无尽的空,洪过感觉自己的深思好像穿过了时空,看到的是两年后陆游科举失利,被迫回家隐居,看到了在秦桧死后陆游重新回到官场,然后用了毕生六十年的精力,在南宋官场上下奔走高声疾呼北伐光复,看到的是一位八十六岁的老翁,临终前念念不忘的还是“王师北定中原日”。 忽然,洪过转身急匆匆走回了门房,运笔如飞字若游龙的在白纸上不断游走。虞允文急忙走过来,低低轻吟:“黄金刀白玉装,夜穿窗扉出光芒。丈夫三十功未立,提刀独立顾八荒。京华结交尽奇士,意气相期共生死。千年史册耻无名,一片丹心报天子。尔来从军天汉滨,南山晓雪玉嶙峋。呜呼!楚虽三户能亡秦,岂有堂堂中国空无人!” 最一笔,洪过长长的甩出,随即将纸递给了陆安。 看着陆安急匆的转去内院,洪过却没有继续等待,背手走出了陆家,对着那斑驳的朱漆大门看了一阵,这才一转身向着来时的路走去。 刘明镜和林钟马三翟云一愣,林诧异的道:“怎的,大哥要回去么,不见那个狂生了?” 虞允文紧走进步跟上去,经过林钟身边一拍他的肩头:“傻小子,已经见过了。” 那陆安将诗送入书房,这一次,书房内猛地传来一阵重物跌地声音,而后一个男人的声音急急响起:“人呢在哪里,还在门房?该死,太失礼。” 说着,书房的门被人突然拉开,就见一个头戴小巾身穿白色袍服的士人打扮的年轻人,急匆匆跑出来,三步并作两步的赶到了门房到是人去屋空的情景,又急忙出了府门,就见到远处隐隐有一群人在走动,不禁追了两步,高声喊道:“二十余年前,出使金国的洪尚书,便是江西番易人,不知与阁下可有渊源?” 就听远处传来一个清朗的笑声:“正是家父……”声音到最后已经是微不可闻,显然是走的远了。 那士子不禁顿足捶胸,跺脚恨道:“竟是节烈忠臣之后日错失,真是陆游的大错。 ” 见到丈夫失态,王氏急忙从后院赶过来,正好听到陆游哀叹声急忙上前宽慰。陆游并不理会,而是转头对陆安道:“现在就去打听看看那洪过兄台究竟住在哪家客店,我这就去登门谢罪。” 陆安与王氏都是一阵迟,而后王氏拉住陆游轻声道:“夫君,现在已经是临近子夜时分,就算这个时候去,也是太失礼且如果要是陆安脚程慢些,怕是要后半夜才能打听清楚个时候岂不是惊扰了洪先生一行休息?不如让陆安明早就去打听,夫君在家听信有消息就去拜望?” 看看夜色,陆游知道王氏说的是正理有无奈的答应下来,带着一份期待一份悔意,回到了府里。 第二天一早,陆安就去绍兴城里最大的客店开始打听,谁想到,得到的结果让他和陆游都是万分沮丧:就在一清早,洪过这一行人就登程上路,离开了绍兴府了。 且不说日后陆游听闻洪过的事迹,尤其是京城哄传的“洪家四哥性如火,抽刀一怒向宗王”,心头那份悔恨更加难以言表,惟有时时对着洪过的两首诗词感叹。 虞允文现在真的很欣赏洪过了,那番与陆游的诗词笔谈,真的是一种雅趣,若是说了出去,想来大宋诗坛将又添一笔佳话。 坐在马车上,看着骑在驴子上优哉游哉的洪过,虞允文笑着道 之,现在你要去哪里?” “哪里?”洪过有些摸不到头脑的看着虞允文:“当然是出海,就是不知这里最近的港口在哪里。彬甫兄为什么这样问。” 虞允文笑着道:“改之老弟行事神出鬼没,非我这个常人能预料,所以,知趣如我还是多说多问吧。至于出海,这里已经是绍兴府,要出海自然是一路向北,直接去三江寨好了,那里有从临安出港的海船停留,想要去广州极是方便。” “广州?”洪过摇头道:“先不去广州,我们去南剑州。” “什么?南剑州?”虞允文诧异的看向洪过,他不明白了,若是换作旁人,数年没见过父亲,这个时候最想做的事情,应该是一心去见老父才是,为什么这个洪过几次推开了去英州见洪皓?若非虞允文从使团里,对洪过了解的比较清楚,他真要怀眼前的洪过到底是不是洪皓的儿子了。 只是洪过似乎不想解释这些,虞允文也只有将问放在肚子里。从绍兴府到海边的三江寨并不远,中午时分就已到达,这里说是军寨,实则已经成为半开放性的贸易港。 宋代水军数量庞大而且杂,无论是禁军中的虎翼水军,凌波水军和楼船水军,还是厢军的新旧水军和巡海军,总数也有数万人众,只是这年月不要说水军,就是马步军都在逐渐弛废,军队将领利用自己手里的权力大开财路,也是稀松平常的事情了。 在三江寨吃午饭,洪过通过当地码头上的牙人,找到了一艘即将出海的大海船。那海船的管事是个四十来岁,全身古铜颜色的汉子,见到洪过时面带微笑的道:“大通舱一个人五百文,普通舱室一个人一贯五,上等的舱室,一个人五贯现钱,货物另外计算。” 这么贵,洪过是真没想,这海船的价格快比得上后世豪华游轮了,无奈走海路确实省时省力,路上的花销计算下来,也不比这搭乘海船便宜太多。所以他迟疑下道:“我们这些人全部住普通舱室,能不能打个折扣便宜下?” 那事愣了下,看看洪过这些人有男有女,还有大箱的行李货物,盘算一阵开出条件,可以不要货物的运费,人头钱照价支付。洪过也爽快当场答应下来,顺嘴问问什么时候能到福州。 看着一单生意:成,入帐要有三四十贯,那个管事心中欣喜,连忙回答说:“到福州很快,顺风顺水的话,多则五日少则三天。” 看着管事点过人头手下定钱走洪过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转头对林钟等人道:“整理好家伙,不要让行李货物离开自己人的视线好把弓弩准备齐全了。” 听到他这话,众人吓了一跳,怎么回事,难道刚才那艘海船还是个贼船不成? 见了众人表情过明悟过来,自己的话吓到了他们忙解释,这海上不比陆上,即便船家并非海匪,也难保茫茫大海之上不会遇到海匪,而且一旦有这种事情发生,海船才多大个地方本是无路可逃,一切都要看自己的了在不做准备,难道还要登船以后当着船家的面去整备刀枪弓弩,若是那船家是正经人不将人家吓到了。 听到后面洪过说的有趣,众人哈哈大笑,不过也将洪过的担忧记在心上,乘着开船还有几个时辰,将每个人的家伙整体停当,甚至连虞允文手上都多了一柄倭刀。只是,这整理一番下来,洪过才发现事情不好,原来,他们一行只带了五张弓,因着弓弩体积比较大不好携带,他们出使路上怕生出不必要麻烦,所以就没有多带几张,可那海船上打架,一张弓弩可是比一把钢刀好用太多了,将近三十人的队伍,只有五张弓着实少了些。 听到这个情况,洪过眼珠一转,带着林钟和翟莹,本来不想带上虞允文,谁想到这位虞大书生不知趣,就这么跟上来,洪过心里有鬼也不好将他撵走。这四人就找到了三江寨的知寨,此处隶属南宋京师禁军的殿前司虎翼水军,知寨只是个虎翼水军的指挥,管着两三百个兵卒,平日里靠着给来往商船停靠捞足了油水。 听说是一个客商求见,那知寨以为是海商为了船位来行贿,立时眉开眼笑的将洪过等人迎进来,谁想到,没等这个胖胖的指挥的眼睛在翟莹脸上扫完,就听洪过是来求购物事,马上拉下脸来,不来买船位来找他什么事,真是个没劲透顶,扬手就要将几人赶出去。 洪过急忙走前几步,探手抓出一个小皮囊,内里装了几块碎金,放到市场上约莫能卖上一贯,借着与那个指挥握手的功夫,悄无声息的塞了过去。那指挥连忙转身一看,黄橙橙的,脸上随即多云转晴,跟着洪过走到一边,洪过低声说出了自己的要求,那个指挥的脸又是晴转多云,在这个指挥看来,疯了,这个书生疯了,竟然要从堂堂大宋水军手里购买军器。 竒 書 蛧 ω W ω . q ì δ ん ū 玖 ㈨ . C ǒ m 见到那指挥翻脸比翻书还快,洪过早有准备,又取出一件东西塞了过去,别看那个指挥已经翻脸,但是对于洪过塞过来的东西那是来者不拒,探手接过,转身一看,吓得他一哆嗦,全身肥肉更是乱颤不已,原来,洪过给他的并非财货了,而是大金国使团成员随身的腰牌,见了这个东西,还不将那个指挥吓得全身一激灵。 最终,洪过得到了满意的回答,从这支水军的军器库内,取走了足足十架神臂弓,也就是蹶张弩,还有几大箱的弩箭,看数量怕是要有上千支。不过,洪过也没有薄待那个指挥,他为这些神臂弓付出的是足足千贯。看那个指挥临走时候眉开眼笑的模样,洪过估摸着,这一千贯怕是至少一半要落在这个胖子手里了。 不过,这些都不是洪过需要关心的,只要他路上安全了,哪管别人如何分肥。 可是,洪过忽略了一点,他那些装弩箭的箱子太扎眼了,所以登船时候,海船的管事一把拉住了箱子: “等下,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首发 第一第一百三十九章 海商?海盗? 过顺着海船管事的目光看去,正落在那装着弩箭的+看到海船管事有些惊恐的表情,心中却是微微一动:照理说,这弩箭之类的箱子都是军用兵器,还没有哪个军官吃饱了撑的,没事拿出来现一下,岂能被一般人所认识,现在这海船管事的表情,却是透出了很多事情呢。 心中揣测着,洪过表面上却没半点迟:“这箱子不对么?若是式样不合,我让人去寨子里换过就是。” 寨子,换过?海船的管事狐的打量一番洪过,感觉这个佩戴着倭刀的年轻人,看着没有半点戾色,不像是个刀口上舔血的角色,他迟下才道:“这个,箱子,真的是从三江寨里取出来的?里面是什么东西?” 洪过坦然一笑:“据说是一些要送回陈指挥老家的东西,具体是什么,你我都不知道才好,更不能打开了。” 提到了那三江寨的指挥,管事脸色稍缓,看洪过的口气,就好像是受人所托代为运货的中人,既然是代为运货,还真的不好半路打开运送的箱子看看,他点点头挥手放箱子上船,漫不经心的道:“又多了十个箱子,要不就放在你们的舱室内,如果单独放置,要收你们船钱,对了,既然是帮人运货,为什么不贴上封条。” 洪过哈哈大笑:“是所托非人,区区一个封条,能保住这么许多的货物么。”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那管听后脸色微红,干笑几声就去查看下一个客人。 看着管事走,洪过慢慢走回了舱室,吩咐林钟等人小心戒备,平日最后不要落单手上家伙更是不能离身,而且,最为关键的是,他们居住的五间舱室都置备上弓弩,要求弓弩上弦,箭矢随时能射出。 林钟点头应承了,洪过才有心思观察这座大海船。 长约四十米,宽大约十米,整个船体非常高大三根桅杆,船体上面被大致分成三个部分后部因为有船舵在,所以最是重要,水手和船长吃住都是在后部,反是景致最好的前部让出来,作了客舱而中部因为要求吃水深,所以装满了货物。 虽然不大楚南宋海船地规格照后世网络上见到地知识。洪过猜想这条船应该是那种两千料到一千料地中型海船。水手并不太多。仅仅七十多人。而且从舱室储备地淡水与食物看。应该不是个跑远路地是从舱室内看到地几株盆栽来看。似乎并不是第一次载人航行这一点让洪过稍稍安心下来。 因为只是中途暂停。海船快就升帆出发。出海后个管事终于暂时安生下来。早见到洪过好像个好奇宝宝似地船舱内外走了一圈。若非这一行人手不少出钱也很多。怕是已经有水手出来制止。即便这样。管事也急忙凑到洪过身边。小心地攀谈起来。洪过也想与管事套话。顺便了解下这南宋时代最发达地海运。两人一拍即合。就坐在前甲板上聊得那叫一个欢。 说话之间。洪过了解到。这艘海船还真是个跑短途地。平时只是走临安到广州地海陆。多数是运货。也捎带着拉些客商。说到底。从临安到广州地路途也有几千里。在路上走。加上运送地货物。走上一两个月都是快地。如果坐上海船。若是遇上顺风顺水。只要半个月就能到达。多数客商都喜欢坐海船出行。不过。这条船也曾经出过远海。一次是去更西面地大越。另外一次是广南惠州南面地麻逸。 看着姓孙地管事洋洋自得样子。洪过凝神思索了一阵。所谓大越。就是后世地越南。麻逸。这个名字不算陌生。可也真地不熟。好像在哪里听过。左思右想地。洪过突然一拍大腿。对啊。麻逸。那不就是后世地菲律宾么。我靠。这条船跑过菲律宾。那可是上千海里了。洪过有些兴奋地问起孙管事。他们去麻逸做什么。 没想到。刚才还是有些得意地孙管事。一下就像是打蔫地茄子。吱唔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看他这个样子。洪过知趣地没继续追问。反是问起来。为什么船东张老大不去自己作买卖。反是守着如此大地海船。还要替人运货跑船? 孙管事听了长叹一声。原来那张老大以前也是有些本钱地。在临安城外有自己地铺子不说。手上有一艘大海船。每一年不能说是财源滚滚。也是吃香喝辣不愁吃穿。那生意上地事情本就是尔虞我诈。谁也没想到。张老大自己最信任地掌柜竟然背叛了他。联合着旁地海商。将张老大地铺子和货物一股脑地吞了下去。而后溜地远远地。 张老大一下伤了元气,以后更是霉运连连,跑了几趟买卖都是折本,最后甚至是遇上了海盗,一条大海船都被人夺了去。天幸那些海盗只是谋财还不害命,张老大和他们这些水手回到临安后,张老大卖了田宅终于凑够买船的钱,可是再没有本钱做生意,就只有靠着替人跑腿运货营生了。 孙管事这套说辞,在洪过听来怕是不尽不实,只不过那是人家的私事,他不大去关心,唯独听到海盗,微微有些吃惊的问:“海盗?现在的海盗很多么?” “海盗多不多?”孙管事吧嗒吧嗒嘴,这才道:“也不是很多,以前因为打仗,禁军的水军连带那些各地厢军的水军统统完蛋了,海面上哪里还能看的到水军的船,所以海盗就多了去,这几年,因着官家肯掏钱置办水军,那些以前当了海盗的也都是老老实实做生意,再不干那个掉脑袋的营生。” 洪过哦了一声,随意道:“这海盗真的很赚钱?” 孙管事警惕的看看洪过,“赚钱是赚钱,可也危险,大海之上可不仅仅只有官军,随便来个大浪,兴许就把人送去了海龙王家里作女婿。” 洪过点点头不去谈海盗,随便说些风土景致海上趣闻,还从来没有一个书生和孙管事说这些,孙管事 开了话匣子一样滔滔不绝,到了吃饭时候,洪过干脆起鸡鸭猪肉新鲜鱼贝,又招呼来张老大,几个人坐在一起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就像是认识了几十年的老朋友般洒脱。 当洪过带着一身的酒气回到舱室里看到的是已经吐得昏天黑地的一班人,他是个怪物了颠簸的海上依旧能吃能喝,可是他带来的这群人就不成了,无论虞允文还是林钟翟云他们,哪个都是陆地鸭子,前些日子在运河上行船还好些出海就几乎连苦胆都吐出来,不要说吃饭喝口水都难受的紧。 没辙,洪过只有强打精神自己动手,一个个的为这些人擦拭干净,收拾了舱室,端来木盆在他们面前置备上,这才回到自己的舱室。因为只是普通舱室过不得不和虞允文翟云翟莹几个人合住,这时那三个人吐得连气力都没了子里满是一股酸味,他唯有蜷在铺位上半睡半醒间迷迷糊糊的躺着。 第二天,海浪小了些余人也是渐渐习惯了海上的颠簸,精神好些的虞允文,终于可以将嘴巴的功能,从呕吐调整到说话了:“改之,你也是圣人门生,不必去和那些逐利之徒纠缠不清,反正我们付钱雇了他们,到时上岸就两不賖欠,日后彼此谁也不会认识谁。” 洪过正在啃一块肉干,闻言诧异的看过去:“彬甫兄怎么也是看不起那些商人么?” 虞允文摇头道:“不是那种目光浅薄的书呆子,从古自今,商贾这个行当就没断绝过,更何况我大宋海上行商繁荣,如何会看不起商人。可是,这条船上那些人,所逐的利,怕是与那些普通海商不同吧。” 一边的翟莹勉强坐在条上,惊异的看向洪过:“洪大哥,他们,不是好人?” 洪过摇头道:“前的我不去管,现在他们还是规矩商人,就好像刚才彬甫兄说的,上了岸我们钱货两讫,他们日后做什么,我们也管不着……” 就在这时,整个船身猛:一晃,将舱内几人惊得喊叫着身子向一边栽倒,翟莹更是一下撞进了洪过怀里。 顾不那软玉温香,洪过将翟莹轻轻推开,扔下手里肉干拎起倭刀猛冲出舱室,就在这时,只见孙管事提着一柄两尺多长的短刀,蹬蹬蹬跑进了舱室中间的廊道。洪过看着心里一惊,难道还真让虞允文说着了,这些家伙都他娘的是海盗?想到这里,他手里的倭刀噌的拔了出来。 看到寒光闪,孙管事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心里哪还不清楚洪过的想法,急忙摆手道:“不是不是,前面来了一艘快船,大当家的正在调头。”说话,他指着洪过道:“你们还有多少人能站起来,快起来准备,万一等下开打,不要好像软脚虾被剁掉,还有,你们那些官军的弩弓也准备好了,不要便宜了沈家那些杂鱼。” 快船?沈家?洪过脑中一转,色一下白了,不会真遇上海匪了吧。又听孙管事说到弩弓,他脸上微微露出色来,原来对方已经知道了自己带着家伙。 想到这里,洪过对翟云下令去叫起所有人,他自己几步抢上了甲板,这时正是上午,天气不错,远远望去,隐约有个小船从前面冲来,两条船因为对头行驶,用极快的速度拉近着距离,看来,这就是孙管事所说的沈家的快船。 这时舱内一片脚步声,洪过转头一看,翟云带着能站起来的人一起赶出来,人人手上拎着家伙,洪过抢到一把神臂弓,对着所有下令:“兵器都带好,所有人准备神臂弓,等一会听我号令,不许乱了阵脚。” 那个张老大也是老走船的,见到对方蓄意而来,立即调转船头,努力将船错开去,只是,对方是海上的老泥鳅了,等了许久,怎么肯让这条船跑了。 洪过等人站在右舷,这时自己的船正在向东调头,一两千料的海船要调头,还真没对面那条快船容易,就见那条快船也随之微微调整方向好像是盯死了猎物的饿狼,始终将船头指向己方。 就在这调整之间,两船的距离越来越近了,快船上一个粗豪的声音响起来:“张老三,你当初也算是浙东海面上响当当的一号人物,怎么,见了我姓沈的也不亲热亲热,跑个什么劲。” 那个船东张老大站出来,扬声回过话去:“沈海狼子斗你不过,认了输服了软还不成么在浙东广南的水路上谁不知道沈海狼的名号,老子只想守着自己这条烂船混口饭吃,怎么,这都不成?” 快船上那个人哈哈大笑:“成成成,你张老三发话了姓沈的怎么也要给个面子。不过,张老三听清了,混饭吃也要讲究个规矩,今天我姓沈的规矩,只拿一成,算是给你张老三这位前辈一个面子。 ” 张船东脸色不大好看起来,他是帮人运货的上可不是他的货,不要说一成连半成都损失不起,今天那个沈海狼的“规矩”同是要他的命了。 见到张船东不回话,那边的沈海狼可不高兴了说话就没了刚才的客气:“姓张的,别不识好歹,你现在不过是条普通海船,还以为是你以前的驰浪号呢,我打包票,你今天跑不过我的,就算老子在你面前打个转,一样能追上你。老子这条海狼上有二百个弟兄,你也是道上前辈了,自己看着办把。” 张船东为难的回头看看那些搭船的客人,这些人多数是船上货物的主人,看看那些人脸色难看的样子,张船东摊开手无奈的道:“诸位,这个沈海狼虽然豪横,也还是一个唾沫一个坑的人物,他说了要一成,就不会多拿,不如我们买个平安?” 那些个商人一个个脸色煞白,可还是有那要钱不要命的:一个高瘦的商人战战兢兢的道:“那个,那个,谁能保证,他们拿了钱就走?”这句话立时赢得所有人的赞同 ,万一花了钱打发不掉这些海盗,岂不是白花钱了。 张船东脸色阴郁的道:“放心吧,沈海狼虽然凶悍,刚才我也说了,他的话还是管用的,一个唾沫一个……” “呸,你这是黑船,你们两个合伙的,分明就是想把我们一起送过去,然后分了我们的货物,我走了眼,看了你这么个白眼狼。”一个小个子商人突然打断了张船东的话,跳着脚的骂起来。 这话说出来,就好像平静的湖水中扔入大石头,激起了滔天大浪,商人们一个个露出恍然的表情,更有个年轻人一屁股坐到地上,哭着喊着:“不活啦,我只是个管事啊,好几万贯的货,丢一点都要了我的命啊,你们杀了我吧,不然别想拿走一文钱的货啊……” 这种情形下,也有人索性豁了出去,指着张船东骂道:“你这个海匪的细作,老子认得你了,等回去了岸上,老子就去报官,你等着吃官司掉脑袋吧。” 听到这里,洪过的人皱眉了,刚才那些人撒泼骂人他们都没插手,毕竟这次他们带上了价值几万贯的财货,虽然都是换成了金银锭子,可那金灿灿明晃晃的岂不是更让人看着心动,要是真的有海盗上来取走一成,指不定那些海匪会不会动了歹意,连剩下全拿走。所以,按照洪过的打算,看看这件事有没有转机才好。 谁也没想到,哪个白痴竟喊出了要去报官,自古这种私了的事情哪里能见官的,就算真的掏了一成财货买了这路钱,日后见官,岂不是大家人人都成了通匪?而且,很明显的,这个张船东以前也不是干正经买卖的,怕是与沈海狼还是旧识,如果见官扯出这些陈年往事,张船东怕是用一个家破人亡都不能形容的。再者说了,刚才沈海狼要一成过路费,只是站在私了的角度,既然要见官,这个大海盗岂能善了? 翟云低声骂:“这家伙有没脑子,这不是把大家往死路上赶么?” 洪过两眼微微眯起,轻道:“准备家伙,一会听我命令,三弩一队,一队射击,一队待命,一队上弦,轮番发射,不要给我停下,其他人能用弓箭的也别闲着,还有,翟莹,去给我准备火盆和油布。 ” 果然,边已经变成了并行的沈海狼发怒了,“张老三,你他娘的太没担待了,竟敢去见官?对不住了,你这船,今天老子要定了,弟兄们,准备家伙,跳帮了。” “射!” 洪过高呼声,自己当先踏出一步,对着那边的沈海狼就是一记弩箭。神臂弓乃是军用利器,弓力之强可以将木羽箭射出两三百步。这时两船间距不足百步,正是神臂弓最强力的距离,那离弦的箭矢带着一点寒星,有如闪电般窜向了正在嗷嗷乱叫的沈海狼。 “大哥,不好——” 早有海匪注意到这边的况,见到洪过放箭,立时扑上来将沈海狼按倒,随即,寒星一闪而逝,没入了沈海狼身后的一个海匪胸口。 一声惨叫过后,沈海狼转身看看自家兄弟,脸上立即带上了凶戾之色:“姓张的,原来你早就算计老子呢,老子今天废了你。” 见到已经翻脸,张船东,也显出了他一贯的彪悍的本色,肩膀一甩,上衣盘在腰间,露出了古铜色的胸口,挥起一把不长的短刀,对着沈海狼大呼出来:“姓沈的,当初老子的驰浪就是载到你手里,今天老子要和你算算账了。弟兄们,和沈海狼拼了!” “拼啦——” 孙管事第一个举刀响应,那些个海船上的水手们纷纷抄起了家伙,嗷嗷叫着,看气势倒也不必沈海狼那边差了太多。 洪过和他的部署可管不到这些,按照洪过的命令,这些能站立起来的汉子分成了三队,一队接一队的向着对面发射弩箭。 嗖嗖嗖 木羽箭几乎没有间隙的发射过去,虽然每次只有三支弩箭射出,可这份声势依然令海盗们骇然,尤其是这个时候的海盗,手上还只有一些简单的弓箭,即便是有弩,也都是从军中淘汰下来的旧物事,不仅没了望山,而且弓力很差,射出去的弩箭,不到两百步就飘起来,放到这海风呼啸的汪洋大海上,更是连五十步以外的人都射不中,与洪过手上的货色根本没得比。 其实,洪过这边也过是徒有声势而已,这里不是陆地上,海船再大也是在不断摆动,加之这些陆上汉子昨天还吐的昏天黑地的,今天能爬起来迎战就不错了,手脚发颤的他们,怎么可能命中几十步外的海盗?每个人都发射了五轮,射出去四五十支弩箭,也才放倒了三两个海盗,其中保证失去战斗力的,也就是最开始洪过射倒的那个。 只是,这些人早就引起了沈海狼的注意,最开始沈海狼还以为是一群带着弓弩的护卫,射中他也不过是运气好,谁都没想到,那边十柄弩弓,竟似是军中的制式物品,可比他手上这些家伙好出十倍百倍。这下子,沈海狼看的眼睛都蓝了,指着洪过这边兴奋的喊起来:“快,快,靠过去,老子要活捉他们,老子要他们手上的家伙。” 可真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了,看着两条船越来越近的距离,洪过的脸色也是越来越难看。也不是说张船东就真的与海盗勾结,要将整条船都出卖给海盗,只不过,一边是一两千料的大海船,一边是专门用来追逐的快船,一边是转满了货物,一边是轻船出战,两相比较,海盗的快船在速度上是明显占有优势的。如果不出意外,两条船的靠帮就将是不可避免了,以两条船上人手优势,一旦靠帮,就等同于海船这边战败了。 六十步,五十步,四十步…… 随着两条船越来越近,洪过的一颗心也随之跌入了谷底。 就在洪过身后,突然传来了翟莹的声音: “洪大哥,火盆和油布都准备好了。” 第一第一百三十九章 海商?海盗? 过顺着海船管事的目光看去,正落在那装着弩箭的箱看到海船管事有些惊恐的表情,心中却是微微一动:照理说,这弩箭之类的箱子都是军用兵器,还没有哪个军官吃饱了撑的,没事拿出来现一下,岂能被一般人所认识,现在这海船管事的表情,却是透出了很多事情呢。 心中揣测着,洪过表面上却没半点迟:“这箱子不对么?若是式样不合,我让人去寨子里换过就是。” 寨子,换过?海船的管事狐的打量一番洪过,感觉这个佩戴着倭刀的年轻人,看着没有半点戾色,不像是个刀口上舔血的角色,他迟下才道:“这个,箱子,真的是从三江寨里取出来的?里面是什么东西?” 洪过坦然一笑:“据说是一些要送回陈指挥老家的东西,具体是什么,你我都不知道才好,更不能打开了。” 提到了那三江寨的指挥,管事脸色稍缓,看洪过的口气,就好像是受人所托代为运货的中人,既然是代为运货,还真的不好半路打开运送的箱子看看,他点点头挥手放箱子上船,漫不经心的道:“又多了十个箱子,要不就放在你们的舱室内,如果单独放置,要收你们船钱,对了,既然是帮人运货,为什么不贴上封条。” 洪过哈哈大笑:“是所托非人,区区一个封条,能保住这么许多的货物么。”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那管后脸色微红,干笑几声就去查看下一个客人。 看着管事走过慢慢走回了舱室,吩咐林钟等人小心戒备,平日最后不要落单,手上家伙更是不能离身且为关键的是,他们居住的五间舱室都置备上弓弩,要求弓弩上弦,箭矢随时能射出。 林钟点头应承了,洪过才有心思观察这座大海船。 长三四十米宽大约十米,整个船体非常高大三根桅杆,船体上面被大致分成三个部分,后部因为有船舵在,所以最是重要,水手和船长吃住都是在后部,反是景致最好的前部让出来了客舱,而中部因为要求吃水深以装满了货物。 虽然不大清楚南宋海船地格。按照后世网络上见到地知识过猜想这条船应该是那种两千料到一千料地中型海船。水手并不太多仅七十多人。而且从舱室储备地淡水与食物看。应该不是个跑远路地。倒是从舱室内看到地几株盆栽来看。似乎并不是第一次载人航行。这一点让洪过稍稍安心下来。 因只是中途暂停。海船很快就升帆出发。出海后。那个管事终于暂时安生下来。早见到洪过好像个好奇宝宝似地。将船舱内外走了一圈。若非这一行人手不少出钱也很多。怕是已经有水手出来制止。即便这样。管事也急忙凑到洪过身边。小心地攀谈起来。洪过也想与管事套话。顺便了解下这南宋时代最发达地海运。两人一拍即合。就坐在前甲板上聊得那叫一个欢。 说话之间。洪过了解到。这艘海船还真是个跑短途地。平时只是走临安到广州地海陆。多数是运货。也捎带着拉些客商。说到底。从临安到广州地路途也有几千里。在路上走。加上运送地货物。走上一两个月都是快地。如果坐上海船。若是遇上顺风顺水。只要半个月就能到达。多数客商都喜欢坐海船出行。不过。这条船也曾经出过远海。一次是去更西面地大越。另外一次是广南惠州南面地麻逸。 看着姓孙地管事洋洋自得样子。洪过凝神思索了一阵。所谓大越。就是后世地越南。麻逸。这个名字不算陌生。可也真地不熟。好像在哪里听过。左思右想地。洪过突然一拍大腿。对啊。麻逸。那不就是后世地菲律宾么。我靠。这条船跑过菲律宾。那可是上千海里了。洪过有些兴奋地问起孙管事。他们去麻逸做什么。 没想到。刚才还是有些得意地孙管事。一下就像是打蔫地茄子。吱唔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看他这个样子。洪过知趣地没继续追问。反是问起来。为什么船东张老大不去自己作买卖。反是守着如此大地海船。还要替人运货跑船? 孙管事听了长叹一声。原来那张老大以前也是有些本钱地。在临安城外有自己地铺子不说。手上有一艘大海船。每一年不能说是财源滚滚。也是吃香喝辣不愁吃穿。那生意上地事情本就是尔虞我诈。谁也没想到。张老大自己最信任地掌柜竟然背叛了他。联合着旁地海商。将张老大地铺子和货物一股脑地吞了下去。而后溜地远远地。 张老大一下伤了元气,以后更是霉运连连,跑了几趟买卖都是折本,最后甚至是遇上了海盗,一条大海船都被人夺了去。天幸那些海盗只是谋财还不害命,张老大和他们这些水手回到临安后,张老大卖了田宅终于凑够买船的钱,可是再没有本钱做生意,就只有靠着替人跑腿运货营生了。 孙管事这套说辞,在洪过听来怕是不尽不实,只不过那是人家的私事,他不大去关心,唯独听到海盗,微微有些吃惊的问:“海盗?现在的海盗很多么?” “海盗多不多?”孙管事吧嗒吧嗒嘴,这才道:“也不是很多,以前因为打仗,禁军的水军连带那些各地厢军的水军统统完蛋了,海面上哪里还能看的到水军的船,所以海盗就多了去,这几年,因着官家肯掏钱置办水军,那些以前当了海盗的也都是老老实实做生意,再不干那个掉脑袋的营生。” 洪过哦了一声,随意道:“这海盗真的很赚钱?” 孙管事警惕的看看洪过,“赚钱是赚钱,可也危险海之上可不仅仅只有官军,随便来个大浪,兴许就把人送去了海龙王家里作女婿。” 洪过点点头,再不去谈海盗便说些风土景致海上趣闻从来没有一个书生和孙管事说这些,孙管事 开了话匣子一样滔滔不绝,到了吃饭时候,洪过干~起鸡鸭猪肉新鲜鱼贝,又招呼来张老大个人坐在一起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就像是认识了几十年的老朋友般洒脱。 当洪过带着一身的酒气回到舱室里看到的是已经吐得昏天黑地的一班人,他是个怪物,到了颠簸的海上依旧能吃能喝,可是他带来的这群人就成了,无论虞允文还是林钟翟云他们,哪个都是陆地鸭子前些日子在运河上行船还好些,一出海就几乎连苦胆都吐出来要说吃饭,连喝口水都难受的紧。 没辙过只有强打精神自己动手,一个个的为这些人擦拭干净收拾了舱室,端来木盆在他们面前置备上,这才回到自己的舱室。因为只是普通舱室,洪过不得不和虞允文翟云翟莹几个人合住,这时那三个人吐得连气力都没了,屋子里满是一股酸味,他唯有蜷在铺位上,在半睡半醒间迷迷糊糊的躺着。 第二天,海浪小了些,其余人也是渐渐习惯了海上的颠簸,精神好些的虞允文,终于可以将嘴巴的功能,从呕吐调整到说话了:“改之,你也是圣人门生,不必去和那些逐利之徒纠缠不清,反正我们付钱雇了他们,到时上岸就两不賖欠,日后彼此谁也不会认识谁。” 洪过正在啃一块肉干,闻言诧异的看过去:“彬甫兄怎么也是看不起那些商人么?” 虞允文摇头道:“不是那种目光浅薄的书呆子,从古自今,商贾这个行当就没断绝过,更何况我大宋海上行商繁荣,如何会看不起商人。可是,这条船上那些人,所逐的利,怕是与那些普通海商不同吧。” 一边的翟莹勉强坐在条上,惊异的看向洪过:“洪大哥,他们,不是好人?” 洪过摇头道:“前的我不去管,现在他们还是规矩商人,就好像刚才彬甫兄说的,上了岸我们钱货两讫,他们日后做什么,我们也管不着……” 就在这时,整个船身猛:一晃,将舱内几人惊得喊叫着身子向一边栽倒,翟莹更是一下撞进了洪过怀里。 顾得那软玉温香,洪过将翟莹轻轻推开,扔下手里肉干拎起倭刀猛冲出舱室,就在这时,只见孙管事提着一柄两尺多长的短刀,蹬蹬蹬跑进了舱室中间的廊道。洪过看着心里一惊,难道还真让虞允文说着了,这些家伙都他娘的是海盗?想到这里,他手里的倭刀噌的拔了出来。 看到寒光闪闪,孙管事也是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心里哪还不清楚洪过的想法,急忙摆手道:“不是不是,前面来了一艘快船,大当家的正在调头。”说话,他指着洪过道:“你们还有多少人能站起来,快起来准备,万一等下开打,不要好像软脚虾被剁掉,还有,你们那些官军的弩弓也准备好了,不要便宜了沈家那些杂鱼。” 快?沈家?洪过脑中一转,脸色一下白了,不会真遇上海匪了吧。又听孙管事说到弩弓,他脸上微微露出郝色来,原来对方已经知道了自己带着家伙。 想到这里,洪过对翟云下令去叫起所有人,他自己几步抢上了甲板,这时正是上午,天气不错,远远望去,隐约有个小船从前面冲来,两条船因为对头行驶,用极快的速度拉近着距离,看来,这就是孙管事所说的沈家的快船。 这时舱内一片脚步声,洪过转头一看,翟云带着能站起来的人一起赶出来,人人手上拎着家伙,洪过抢到一把神臂弓,对着所有下令:“兵器都带好,所有人准备神臂弓,等一会听我号令,不许乱了阵脚。” 那个张老大也是老走船的,见到对方蓄意而来,立即调转船头,努力将船错开去,只是,对方是海上的老泥鳅了,等了许久,怎么肯让这条船跑了。 洪过等人站在右舷,这时自己的船正在向东调头两千料的海船要调头,还真没对面那条快船容易,就见那条快船也随之微微调整方向,就像是盯死了猎物的饿狼终将船头指向己方。 就在这调整之间两船的距离越来越近了,快船上一个粗豪的声音响起来:“张老三,你当初也算是浙东海面上响当当的一号人物,怎么,见了我姓沈的也不亲热亲热个什么劲。” 那个船东张老大站出来,扬声回过话去:“沈海狼子斗你不过,认了输服了软还不成么,现在浙东广南的水路上谁不知道沈海狼的名号,老子只想守着自己这条烂船混口饭吃,怎么,这都不成?” 快船上那个人哈哈大笑:“成成成张老三发话了,我姓沈的怎么也要给个面子。不过老三,你听清了饭吃也要讲究个规矩,今天我姓沈的规矩只拿一成,算是给你张老三这位前辈一个面子。” 张船东脸色不大好看起来,他是帮人运货的,船上可不是他的货,不要说一成,他连半成都损失不起,今天那个沈海狼的“规矩”,等同是要他的命了。 见到张船东不回话,那边的沈海狼可不高兴了,再说话就没了刚才的客气:“姓张的,别不识好歹,你现在不过是条普通海船,还以为是你以前的驰浪号呢,我打包票,你今天跑不过我的,就算老子在你面前打个转,一样能追上你。老子这条海狼上有二百个弟兄,你也是道上前辈了,自己看着办把。” 张船东为难的回头看看那些搭船的客人,这些人多数是船上货物的主人,看看那些人脸色难看的样子,张船东摊开手无奈的道:“诸位,这个沈海狼虽然豪横,也还是一个唾沫一个坑的人物,他说了要一成,就不会多拿,不如我们买个平安?” 那些个商人一个个脸色煞白,可还是有那要钱不要命的:一个高瘦的商人战战兢兢的道:“那个,那个,谁能保证,他们拿了钱就走?”这句话立时赢得所有人的赞同 ,万一花了钱打发不掉这些海盗,岂不是白花钱了。 张船东脸色阴郁的道:“放心吧,沈海狼虽然凶悍,刚才我也说了,他的话还是管用的,一个唾沫一个……” “呸,你这是黑船,你们两个合伙的,分明就是想把我们一起送过去,然后分了我们的货物,我走了眼,看了你这么个白眼狼。”一个小个子商人突然打断了张船东的话,跳着脚的骂起来。 这话说出来,就好像平静的湖水中扔入大石头,激起了滔天大浪,商人们一个个露出恍然的表情,更有个年轻人一屁股坐到地上,哭着喊着:“不活啦,我只是个管事啊,好几万贯的货,丢一点都要了我的命啊,你们杀了我吧,不然别想拿走一文钱的货啊……” 这种情形下,也有人索性豁了出去,指着张船东骂道:“你这个海匪的细作,老子认得你了,等回去了岸上,老子就去报官,你等着吃官司掉脑袋吧。” 听到这里,洪过的人皱眉了,刚才那些人撒泼骂人他们都没插手,毕竟这次他们带上了价值几万贯的财货,虽然都是换成了金银锭子,可那金灿灿明晃晃的岂不是更让人看着心动,要是真的有海盗上来取走一成,指不定那些海匪会不会动了歹意,连剩下全拿走。所以,按照洪过的打算,看看这件事有没有转机才好。 谁也没想到,哪个白痴竟喊出了要去报官,自古这种私了的事情哪里能见官的,就算真的掏了一成财货买了这路钱,日后见官,岂不是大家人人都成了通匪?而且,很明显的,这个张船东以前也不是干正经买卖的,怕是与沈海狼还是旧识,如果见官扯出这些陈年往事,张船东怕是用一个家破人亡都不能形容的。再者说了,刚才沈海狼要一成过路费,只是站在私了的角度,既然要见官,这个大海盗岂能善了? 翟云低声骂:“这家伙有没脑子,这不是把大家往死路上赶么?” 洪过两眼微微眯起,轻道:“准备家伙,一会听我命令,三弩一队,一队射击,一队待命,一队上弦,轮番发射,不要给我停下,其他人能用弓箭的也别闲着,还有,翟莹,去给我准备火盆和油布。” 果,那边已经变成了并行的沈海狼发怒了,“张老三,你他娘的太没担待了,竟敢去见官?对不住了,你这船,今天老子要定了,弟兄们,准备家伙,跳帮了。” “射!” 洪过高呼一声,自己当先踏:一步,对着那边的沈海狼就是一记弩箭。神臂弓乃是军用利器,弓力之强可以将木羽箭射出两三百步。这时两船间距不足百步,正是神臂弓最强力的距离,那离弦的箭矢带着一点寒星,有如闪电般窜向了正在嗷嗷乱叫的沈海狼。 “大,不好——” 早有海匪注意到这边的情况,见到洪过放箭,立时扑上来将沈海狼按倒,随即,寒星一闪而逝,没入了沈海狼身后的一个海匪胸口。 一声惨叫过后,沈海狼转身看看自家兄弟,脸上立即带上了凶戾之色:“姓张的,原来你早就算计老子呢,老子今天废了你。” 见到已经翻脸,张船东,也显出了他一贯的彪悍的本色,肩膀一甩,上衣盘在腰间,露出了古铜色的胸口,挥起一把不长的短刀,对着沈海狼大呼出来:“姓沈的,当初老子的驰浪就是载到你手里,今天老子要和你算算账了。弟兄们,和沈海狼拼了!” “拼啦——” 孙管事第一个举刀响应,那些个海船上的水手们纷纷抄起了家伙,嗷嗷叫着,看气势倒也不必沈海狼那边差了太多。 洪过和他的部署可管不到这些,按照洪过的命令,这些能站立起来的汉子分成了三队,一队接一队的向着对面发射弩箭。 嗖嗖嗖 木羽箭几乎没有间隙的发射过去,虽然每次只有三支弩箭射出,可这份声势依然令海盗们骇然,尤其是这个时候的海盗,手上还只有一些简单的弓箭,即便是有弩,也都是从军中淘汰下来的旧物事,不仅没了望山,而且弓力很差,射出去的弩箭,不到两百步就飘起来,放到这海风呼啸的汪洋大海上,更是连五十步以外的人都射不中,与洪过手上的货色根本没得比。 其实,洪过这边也不过是徒有声势而已,这里不是陆地上,海船再大也是在不断摆动,加之这些陆上汉子昨天还吐的昏天黑地的,今天能爬起来迎战就不错了,手脚发颤的他们,怎么可能命中几十步外的海盗?每个人都发射了五轮,射出去四五十支弩箭,也才放倒了三两个海盗,其中保证失去战斗力的,也就是最开始洪过射倒的那个。 只是,这些人早就引起了沈海狼的注意,最开始沈海狼还以为是一群带着弓弩的护卫,射中他也不过是运气好,谁都没想到,那边十柄弩弓,竟似是军中的制式物品,可比他手上这些家伙好出十倍百倍。这下子,沈海狼看的眼睛都蓝了,指着洪过这边兴奋的喊起来:“快,快,靠过去,老子要活捉他们,老子要他们手上的家伙。” 可真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了,看着两条船越来越近的距离,洪过的脸色也是越来越难看。也不是说张船东就真的与海盗勾结,要将整条船都出卖给海盗,只不过,一边是一两千料的大海船,一边是专门用来追逐的快船,一边是转满了货物,一边是轻船出战,两相比较,海盗的快船在速度上是明显占有优势的。如果不出意外,两条船的靠帮就将是不可避免了,以两条船上人手优势,一旦靠帮,就等同于海船这边战败了。 六十步,五十步,四十步…… 随着两条船越来越近,洪过的一颗心也随之跌入了谷底。 就在洪过身后,突然传来了翟莹的声音: “洪大哥,火盆和油布都准备好了。” 第一第一百四十章 南宋的茶场 到了翟莹的声音,洪过精神大振,马上命令所有人将上油布,放在火盆上一燎,忽的一下就是一支火箭。望着越来越近的快船,他脸上露出了快意:“嘿嘿,姓沈的,今天洪老子让你尝尝厉害。”率先端起了手上的火箭,指向快船的大帆,他大呼道:“目标,帆叶,放——” 话音未落,洪过手上神臂弓一跳,一支火箭忽的呼啸而出,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正中快船的大帆。 这个时代的中国帆船还都是用硬质的木帆,所谓硬帆,就是用木片、绣条做骨,布做面,再刷以桐油,虽然比起欧洲人用的软帆有了很强的硬度,但是当弩弓射过,还是会直接穿过去,所以,洪过这次带出来的弩箭中间,专门有一种用来攻击帆的箭矢,箭矢中间多出一道横向的小枝,可以卡在硬帆上,用桐油刷过的硬帆,只要是射中,就足以燎起火头。 洪过的部属得到命令,也知道这是他们唯一的取胜机会了,好像打了鸡血一样全力射向了快船的木帆。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很快的,快船最中间的主帆就点起了一个个火点,火点迅速扩大,成了一个个火头,有的已经是将木帆烧成大洞。 沈海狼看到最害怕的事情出现了,一边命令继续靠向大海船,一面急忙命人去落帆救火,若是让人把自己的主帆烧成大火把,他沈海狼可就成了整个东南海面上的笑柄了。 张船东见着洪这边发威忙招呼船上水手去操控大船都能看出,这个时候只要大海船不被人靠帮,熬到最后兴许还真能杀出一条活路去。在他们的操控下,海船比以前又快上几分,晃动着沉重的身躯向前奔去。 看到快船主帆被慢慢落,洪过也不沮丧,随即指挥着去攻击前后两个木帆,这个时候的快船,航速已经降了好大一截,隐隐被张船东的海船超出一头去持这个速度的话,过不了两三个时辰,海船一准可以甩开快船。 洪过一边机性的拉弦瞄准放箭,一边暗中叹息果自己有一百架神臂弓,不要说一艘快船来两三艘他都能收拾了。 就在这时,那边沈海狼然改变了初衷:“操他娘的,给我用火球,烧,烧死他们,把那个东西弄出来子今天豁出去了,弄死他们。” 就那些海盗扔下了手上的兵器头从甲板上堆积的物事中,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圆球火盆上点燃一头,随即狠狠扔过来。这个东西看似不清第一个竟然没有越过两船中间几十步距离,噗的落在了海中。沈海狼气得在扔东西的海盗身上踹了几脚,随即自己亲手拿起一个圆球扔过来,沈海狼的臂力比起刚刚的海盗强了太多,那个东西落在海船上,砰的炸开,里面流出的液体被点燃,呼的燃起大火。 洪过色一变。竟然是火油。这个东西可比弩箭厉害多了。要是被沈海狼他们不计数目地扔过来。怕是自己这边即使能逃走。最后也上不了岸吧。 看着沈海狼还在指挥着海盗。洪指着一个正在拿起火油球准备扔过来地海盗。断然下令:“所有人。给我放倒他。” 十架弩箭一起发射。无论这些人手臂如何酸痛。无论海上颠簸地如何距离。在不到五十步地距离上。已经足够放倒一个人。看着那名海盗惨叫着倒下。洪过感觉自己终于掌握了些要诀。随即架起火箭。指着那些堆放着地火油球。“射击。射那里。” 沈海狼今天也是大意了。最近地东南海路上地同行太少。以至于他竟然放警惕。以为对付地都是没有多大抵抗能力地普通商船。他地手下竟然将火油球堆放在甲板上。他都没有反对。现在。他要自食恶果了。 当十支火箭呼啸着飞向火油球地时候。沈海狼感觉这一刻身上都没脉了。全身冰冷地眼睁睁看看火箭准确地命中了火油球。脆弱地外壳根本无法挡住凌厉地弩箭。流出地火油被火箭点燃。而后引爆了其他地火油球。 轰 一下子,快船的中部就陷入了火海。惊恐万分的海盗们,再也顾不上去攻击大海船,他们四下里到处乱跑,有的试图寻找灭火的工具,有的全身被点燃干脆跳进海里逃命。 乘这个机会,大海船逐渐拉开了与快船的距离,穿上所有人长出一口气,逃出生天的感觉,让很多人当场瘫在地上,洪过也不例外,到这个时候,他才感觉整个膀子都几乎要断掉了,转头看看自己的部属,入眼竟是同样拿着一架神臂弓的虞允文,正用一种劫后余生的表情看过来。 使用弩机上弦极耗臂力甚至腰力,所有十架弩机中,也只有洪过林钟和马三几人没有换手,其他都不知换过了几个人,饶是如此,那些用过弩机的随从也累得双臂无力的垂下来。 虞允文看着洪过,苦笑道:“早知这东南海路如此不太平,当初还不如劝改之走陆路了。” 洪过撇撇嘴毫不留情的道:“陆路就一定安生么,大宋东南之地民变频繁,若是遇上大股的山贼乱民,我们这些人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虞允文脸色难看起来,南宋从建立之初,就面临的是内忧外患,尤其是在靖康年间北宋的中央政府垮台,而赵构个人的班子还没有完全建立起来的时间,在宋朝的东南地区,也就是淮南江南地方,冒出了层出不穷的乱兵盗匪贼寇,待到南宋政府费尽心思将这些兵患剪除,又继续整理财赋增加课税,努力保持财政的稳定,这样一来闹出无数民乱出来起来,赵构也真够头疼的,要用东南半壁去维持一个庞大机构的运转,还要继续搞战备,送岁币,发展经济恢复民生,他的国库里都能跑耗子了,就这样,正常的财政税款收入,还是不够政府运作的要不赵构怎么肯自己拉下脸,朝廷出钱投资海外贸易船队,南宋政府自己开始提倡对外贸易呢。 洪过是从后世的史料上看到这些论述,南宋政府的税收激增是实情过南宋也创造了中国历史上的奇迹,就是年度 入最高竟然破天荒的超过了一亿贯是折换成白还要更高,这个记录似乎直到几百年以后,那个腐朽~的满清帝国被迫开关后,靠着大量涌入的关税才被刷新。最关键的,这个数字之中正从土地和人头税等这样传统农业帝国税收主要项目上得到收入,占到的比例不到一半余的巨大收入,都是南宋政府从开矿冶炼手工加工还有海外贸易关税中得到的南宋对农民的盘剥是实情,不过宋工商业海外贸易发达也是实情。 所以才有人感慨,如果说,明代松江桥头那几个寥落的等待雇佣的人影,就认为是中国的资本主义萌芽,那看看南宋泉州港内如林的海帆,看看这座被阿拉伯商人誉为“光明之城”的伟大港口,到底哪个朝代更接近资本社会,岂不是明摆着的么。 一脚踏在商品社会门槛上的大宋,领先整个世界三百年的大宋。 洪过可以从后世的材料上读到这个时候大宋的部分情形,虞允文不能,所以,当虞允文听到洪过随便的谈起南宋内部实情的时候,那个脸色非常的好看,他甚至在心中怀起来,洪过这个应该从未到过南宋的书生,到底是从哪个渠道知道这些情形的?要知道,大宋东南不稳的事情,连金国高层都不是很清楚,否则,岂不是意味着南宋在金国面前没有丝毫秘密可言了。 虞允文干笑一声,试探着道:“改之妙算如斯,怕是也没想到,今天能遇上这一出吧,日后改之回去金国,一定要好好骂一骂那个给改之出主意的人。”他认定,洪过自己不可能了解的这么详细,也不具备刺探大宋情报的实力,那一定是在金国有人暗地搜集这些情报,然后流露给了洪过。 洪过诧异的看虞允文,出主意?这一切都是我自己拿主意的,还有谁会来告诉我这些东西?随即他大略想到了虞允文这话的意思,不禁尴尬的笑笑,看起来自己的话有些多了,竟然被这个敏锐的家伙想到别的地方,可如果要解释,他又是无从谈起。 就在两人有些尴尬的面面的功夫,蹬蹬蹬一阵脚步声响起,张船东和孙管事几步来到了洪过面前,扑嗵跪倒在洪过面前,二话不说,对着洪过就磕头。 这下将洪过了一下,而后急忙让翟莹将两人扶起来,他们一群人里面,这个时候手臂还能用上力的,怕也只有翟莹这个女孩子了。可是,翟莹到底是女人,手臂上的力道哪里能和这些终日在海上劳作的汉子相提并论,无论她如何用力,那边张船东一股劲的磕了足足九个响头,这才抬起头面对着洪过,眼睛通红的道:“恩公,我张三一定为恩公立长生牌位,每日上香保佑恩公长命百岁子孙多福。 ” 呸呸呸,他娘的,老子还挂呢,立什么牌位?洪过心里一阵腻歪,只是脸上不能做出这种表情,他也知道,张船东说的怕是真心话,刚刚如果真的被沈海狼跳帮上船来,不要说一船人的性命堪忧,即便是把货都丢了,他张三就必须用所有家当来赔。洪过这次虽然是为了自救,可也等于救了张三还有船上所有水手的性命。 经这一遭,虞允文虽然对张三的印象改观不少,但还是不愿与这些粗蛮之人多说话,这时挣扎着站起来,对张三道了一句体乏必须去休息,而后就回去了船舱之内。那虞允文是书生,在张三面前虽然倨傲,可张船东脸上不仅没有怒色,反是神态恭敬的起身连说不敢。 后来过与张三喝酒,才弄明白,大宋重文轻武已经将近二百年,老百姓心中看读书人自然比旁人高出许多是金榜题名的进士郎简直就是天上的星宿下凡一样。张三这些海上跑船的人,更视读书人有如神仙一般敬仰,平常见面都是唯唯诺诺不敢出声,今天虞允文能主动道歉后才离开,已经是非常礼遇张三这般粗人了,他们心里哪里还敢抱怨。 至于洪过,张三这时感觉洪过就是说三分里的诸葛孔明,简直就是专门下凡辅佐紫微星的人物,日后还不登堂拜相啊。 洪过失笑出来,也知如何说话才好好船上整理好了酒肉,看起来是要庆贺一番,索性又用酒来说话,与张船东孙管事一干人喝到了一处。 这次再喝酒此少了许多顾忌和虚辞,张船东也就吐了实情他本名张三,原先是东南海上响当当的一号人物,也就是海匪了,只不过他这个海匪有些心思,一面在海上打劫过往客商,一面却是在临安附近置办下买卖铺面和田宅到官府疏通了自己的户籍下来,准备过上几年就回家安安稳稳当个财主。谁都没想到安置铺面里打理的掌柜,看出了他腰杆不硬些东西见不得光,索性将铺面和货物全部倒手给旁人自己席卷了所有浮财跑的无影无踪。 虽然元气大伤,若只是这样也无所谓,至多是再在海上拼杀几年就是了。偏偏这个时候大宋官家开始大力兴办海船队,置办水军整理东南海上航路的安全,张三有次出手失风,被大宋水军盯住,一路向南狂奔都没跑掉,最后是一狠心去了南面的麻逸,也就是后世的菲律宾躲了一年,待到风头过了才悄然回来。谁知,祸不单行的张三,刚刚回到大宋就被沈海狼盯住,抄了所有财货不说,还一把火将张三以前的快船烧的一干二净,幸好,沈海狼没有斩尽杀绝,留下一条海泥鳅,让张三一干人勉强回到陆地上。 至此,张三虽然变卖田宅重新置办了一条大海船,可是一来心寒的他不敢重操旧业,二来手上没有余钱大宗进货,只有靠着忠心耿耿的手下,在海上来回运货维持生计。如果今天洪过不出手,被沈海狼跳帮上来,张三就只有两条路可选,一个是重新下海当海盗,以他现在这条海船的航速,随时随地可能被大宋官军追杀砍脑袋,再有就是卖掉海船倾家荡产的去赔所有客人的损失。无论是哪一条路,都等于要了张三的命。 喝到半酣处,张三听说洪过这次到福州只是暂停,去下 后继续赶赴英州,当即拍着胸脯道:“恩公要去英州那一路山地要去英州,弯弯绕的怎么都要走上一个多月,不如这样,恩公在南剑州办完事,直接顺着闽江回来福州,我将这趟货运到广州,立即回来福州等着恩公,到时候再接恩公去广州好了。” “这?”洪过犹豫下,“这样岂不是耽误了船东的生意。” 张三一听这话当时急了,腾的跳起来,对着周围所有水手大喊:“大家听了,我这次要专门从福州跑一趟船去广州,别人都不带,只为了送恩公他们,你们有谁不乐意的,出来说话。” 所有水手一听,立时高呼出来: “操的,谁敢出来,老子踹他的蛋黄出来。” “他娘的,正是要,老大只管发话,老子一定跟着。” 看到水手这般呼喊,洪过笑,他刚才不过是客气下,既然有人专门送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大船到了福洪过下船,临行前又与张三他们约好了时间这才分手。天幸,这次出海只是有惊无险,一行人没有谁受伤。 这时的福州还只是闽口的一个城市,因着大宋福建路的治所在这里,是以比旁的福建路的城市大了些,可是与临安和泉州还是没得比。将所有人安置在客店休息,洪过拉上虞允文在城里闲游,顺便定下了明日去南剑州的行船。 第二天,好睡一夜的洪过他们登船,从福州逆着闽江而上,缓慢的经过闽清,不一日抵达了南剑州,也就是后世的福建南平市。 之所来南剑州,只因这里是南宋最大的茶场所在地,而且这里山林遍地路途崎岖来应该有很多违法犯法的事情发生。 洪过来南剑州实则没安好心,他打着挖南宋墙角的心思的。早在上京到处勒索的时候,洪过就计算过,他不可能一辈子靠勒索过日子,而且要真的在完颜亮眼中更有价值,就必须有自己的买卖,要买卖就必须赚钱,那要如何去大量而起快速的赚钱呢?洪过盯上了茶叶。 金国不产茶,所有金国喝的茶叶都是从南宋输入的,也就是依靠了宋金的榷场贸易是,在榷场贸易中,南宋在对金国输入的茶叶数量上,每年有严格的限制国似乎也是无意修改这个额度,由此成了金国境内的茶叶价格极高,高到什么地步呢,一斤茶叶,竟然能够卖到六百多文钱! 六百多文钱啊,折换成后世的人民币,还不要将近一千块钱还只是普通人家喝的一般等级茶叶,若是南剑州这样著名产区出产的上等茶叶斤都要卖到一两贯甚至更高。洪过想想后世自己喝铁观音,在北方能喝到一千块钱的秋茶观音经算是中档中偏高的了,再联想金国老百姓喝的六百多文钱一斤的茶叶当时就是全身一哆嗦,不是害怕,而是过于激动和兴奋,他看到了金国朝廷每年,从这一项无形的茶叶税中牟取的暴利,更是似乎见到又有一座金山摆在他面前。 听说能去南宋的那天开始,洪过就在计算着如何能从南宋运茶叶去金国卖,无论南宋的茶叶是个什么价钱,总不会比金国更贵吧,他不仅要挖南宋墙角,还要挖金国的墙角,直接从金国那笔巨额茶叶税中抠钱,成为他的第一桶金。 可是,到了南宋以后,沿途装作不经意的打听下,洪过又失望了,这南宋对茶叶也是控制极严,虽然种茶的茶户可以与商人交易,但是双方竟然是必须去当地的专门机构交易,而且商人首先要在临安的中央官府,购买一种买卖茶叶的文凭——“茶引”,然后凭着茶引到茶场去购买茶叶,购买的数量必须按照茶引上印着的数额,多一两都不成。茶引不仅为茶叶增加了附加税,更关键的,上面必须注明在哪里买茶叶,到哪里去贩卖,在多少时间内卖光,如果商人要到别的地方贩卖,还要到官府去更改茶引,否则就是非法交易,抓住轻者重罚重则要掉脑袋。 不是洪过不想遵纪守法,按照南宋的制度下,根本不具备将茶叶卖到金国的可能性啊。洪过要抓狂了,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个时代南宋对茶叶贸易的控制如此严厉,在临安他没能找到漏洞,无奈之下,只有亲自跑一趟茶场,看看在产地有没有什么漏洞可钻了。 这个时代的茶园和茶场,大致上还是沿用了采茶,蒸茶,捣茶,拍压,烘焙,成穿,封茶这样七个制作茶叶的过程。 至于饮茶的步骤就更加繁琐,所以,在临安城里才会有走街串巷,提着大罐子贩卖凉茶的小贩。 到了茶场,洪过没有心思去观赏满山的绿色,马上就将人撒出去,一个个茶场的去走访,临行前,他对这些部属交代清楚,到了茶场就去问能不能不经过官府,私下买大量的茶叶,无论品质,数量越多越好。 听了洪过的话,虞允文的脸都青了,在他眼中,这个洪过做事情是越来越不避讳他,前次偷偷盗卖军用兵器,想想后来在海船上的惊险也就罢了,怎么现在竟然还要购买私茶? 看着洪过将所有人打发了出去,虞允文急忙拉住洪过,严厉的问道:“洪改之,你可知道,大宋律法,贩运私茶者,如有反抗,可当场格毙。” 洪过先是一惊,随即笑笑:“彬甫兄应该不会去报官吧。” “你到底想干什么?要记住,你可是大宋的官员子弟,你可以不为自己着想,难道你就不为了洪尚书想想?若是传出洪尚书的儿子贩卖私茶,那岂不是天大的丑闻。” 从认识以来,虞允文这是第一次对洪过疾声厉色的说话,洪过心情镇定下来,轻轻推开了虞允文抓住他的手,首先后退一步对着虞允文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然后才肃容道:“彬甫兄可还记得我在绍兴做的那首诗?” “千年史册耻无名,一片丹心报天子?” “不,楚虽三户能亡秦,岂有堂堂中国空无人!”洪过坚定的道: “我要干一番大事业,所以我需要钱,用很多很多的钱。虞允文助我。” 第一第一百四十一章 上贼船 之所以喊虞允文,而不是和以前那样称兄道弟,因,或者说是更愿意相信,历史上那个揽狂澜于危难,受重托矢志北伐的大宋名相,一定不会让他失望。 虞允文显然有些明了洪过的意思,呆看着洪过,眼前的洪过还是那样年轻,身着白衣腰间佩刀,长衫博带似乎没有一丝烟火气,在他脑中对洪过的第一次印象,是在金国王府大宴上,看到的那个怒发少年郎,只为争那一字之辱,慨然拔刀相向,即使丢了性命也在所不惜,恍惚间,记忆中那个少年,与眼前这个人重合在一起,变成了一个活脱脱的人,一个有血有肉有时市侩有时风雅的年轻书生,但是,在这风雅和市侩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抱负和野心,是经常困扰虞允文乃至夜不能寐的事情。 今天,当洪过说出“需要钱,需要很多钱”这样的话时,不知为什么,虞允文在眼前少年书生身上,看到了一股与整个大宋士大夫迥然不同的气质,没有那种对北方强敌怕到了骨子里的畏惧,没有沉迷在纵情享受中的淫猥,更没有那些普通年轻书生的只会夸夸其谈而不懂做事的浮躁,他忽然懂了,洪过心中一定有一个巨大的梦想,而现在的洪过正在为实现自己的梦而努力实践。 长长的叹息一声,虞允文虽然知道下面说出话,或许会让他在日后背上巨大的包袱可架不住洪过那执着的眼神,他还是一边摇头一边无奈的道:“洪改之,你的胆子太大了,难道你就不知道,实则你干的一切,都落入大宋官府的眼睛里。” “什么!”洪过大吃一惊,要是真如虞允文所说的不要说走私茶叶了,能不能平平安安的回去金国都是个问题,可是,他不明白,自己哪里引起南宋朝廷注意了? 虞允文看出了过眼中的迷惑,他苦笑道:“我随大宋使团出使金国踏上泗州的土地开始,使团上下,每一个人的行踪无时无刻不落入金国官府眼中团周围布满了细作暗探,无论我们去做什么,大家都心里有数。你想想,你一个金国使团的随员了好几十人溜走,大宋官府上下除非个个都是瞎子,否则怎么会不盯着你?” 洪过只觉着后背出了一透汗,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南宋朝廷的注视之下,可笑他还自以为做事隐秘,竟是变成了有心人眼中的笑料了“那,这周围就有探子?”如果是这样必须立即将所有人都招回来,宁可下次偷渡进入南宋不能如此鲁莽行事暴露了自己的目的。 谁料到,虞允摇头道:“应该没有们这群人虽然说北方口音十分乍眼,不过,从船上下来时候,也只有我们一行人下船,并无第二拨人尾随,当初上船时候你又没四处张扬自己来南剑州,除非大宋的细作个个都是顺风耳,否则应该不会有人跟过来。” 甩掉了?洪过心里始终不踏实,仿周围就有人在暗中盯着似的,左右看了看,有些自失的摇摇头:“关心则乱啊,既然大宋如此严密监视我们,为什么我能顺顺当当的出了那临安城?” 虞允文之所以如此笃定围没人监视,其实在心里叹息:洪改之,你可知道,那个负责监视你的人,就是我啊,只要我不出去说,当然是可以肯定周围没有第二拨人了。定了定心神,他这才叹口气道:“虽然陈侍郎是秦桧一党,但是他见过你在上京王府那一番表现,依然对你大加赞赏,若非你是洪尚书之子,他甚至想把你留下来,保举你为官。有他担保,言明你是去看望洪尚书,你才能出得了那临安城。” 竟是他。洪过脑海中浮现出一张略显慌张地脸。礼部侍郎陈诚之。当听说洪过是洪皓地儿子时。这个人脸色惊慌地样子。颇让洪过不屑。对这位官居四品地侍郎大人。洪过地评价就是:秦家地一条狗。没想到。竟然是这个人在暗中帮忙。这些日子风平浪静地背后。还不知到底有多少暗流涌动。看起来。自己真地太幼稚了。 了稳心神。洪过抬头重新看向虞允文。正色道:“彬甫兄可愿意助我一臂之力?” 此时地虞允文心中非常矛盾。迟着没有说话。一边地林钟不乐意了。虽然刚才虞允文看着很仗义。可现在这种婆婆妈妈地样子。着实让他心里不痛快。“虞先生。我们知道你人仗义够朋友。可大哥做地事情。也是为了在金国地宋人。难道你以为大哥会是那种只为自己荣华富贵地人么?” 洪过厉色斥道:“住嘴。说够了没有。虞彬甫不是那般低俗凡人。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一边站着去。” 见两兄弟一个红脸一个白脸唱地欢实。虞允文叹口气。摇头道:“你洪改之就是佛经里地鬼怪。专门诱惑别人走上邪路。” 听到虞允文这样抱怨似地入伙宣言。洪过欢喜地大叫一声。一个熊抱过去紧紧抓住了虞允文。这一刻。他忽然觉着。自己原先地梦想。再不是遥不可及。 洪过这种过于欢快的动作,看的虞允文和林钟都是愣在原地,过了一会,虞允文才迟疑的对林钟问道:“那,那个,洪改之,没有什么其他的癖好吧。” 林钟打个激灵,连忙摆手示意自己不知道。 洪过这才注意到自己过于失态,讪讪的松开了虞允文,几个人就在这茶场里坐下说话。两个书生加上一个“亲随”和一个“侍女”的组合,已经足够让茶场的园户生出敬畏之心,不用洪过他们要求即送来上好的茶饼,还有一应煮茶的器具,甚至还有质地上乘的白炭,然后那个憨厚的园户又悄悄的退到了一边。 对于煮茶,洪过和林钟都是新手,自是由比较熟悉的虞允文动手。看着虞允文熟练的煎煮茶叶,洪过心中转过无数个念头虽然来到这个时代已经有一年了,他还是不大容易接受这时的茶水,不知为什么,那种煎煮之后的茶汤,喝起来老是有种怪怪的味道,每次喝茶的时候过都在怀念在后世喝到的铁观 香气和回甘,唉知道会穿越,以前倒是把所有品铁观音,一定喝个过瘾,现在就只能想想喽。 虽然身在福建是寻海路而行,在南面的泉州登岸,走晋江上溯不远就是安溪,也就是后世铁观音的老家,可是,洪过自家知道自家事一个历史研究生,只会喝茶还没狂热到研究透制作茶叶的过程更何况,后世那种制作铁观音的经验|多都是使用机器了,到了南宋过还真不知道如何去找替代物。 举起一杯茶汁,洪过怅然的猛地一仰头喝下去,看得虞允文林钟翟莹几人惊讶不已,尤其是虞允文,小心的端起自己煮好的茶汁品尝下,没问题,还是那个味,怎么洪家小子如此激愤? 即便自己不会炒制茶叶,洪过还是不大甘心,找到那个憨厚的园户,手脚并用唾沫横飞的形容起铁观音的味道,还有脑中不多的制作过程,努力将自己那一点知识灌输进园户脑中。 可怜姓黄的茶户听了半天,只是听明白:“啥,客官你是说,不用煮就喝的茶?不可能吧,我种了一辈子茶,还没见过呢……呃,不仅不用煮,还有清香味道?什么是回甘啊?客官再说一次呗,啥是晾青?还有晒青?那个要晒多久,晾多久?啊,你也不知道?呃,这个可就难办了,什么,四五个时辰?到底是几个时辰啊?还有摇青?怎么摇?你还是不知道?然后呢?然后是放一阵,一阵是多少?哦,你不知道。还有么?还有炒?多高温度?什么好茶温度低,次等茶温度才高?这个可难办啊。” 姓黄的茶户浸茶叶几十年,都听得五迷三道的,更何况从来没接触过茶叶的另外几人,虞允文林钟翟莹几个有如鸭子听雷一样,呆呆的看着洪过在那里指指点点,最终,还是无奈的放弃了。 看着黄茶户蹲到一边拿叶在琢磨,洪过知道自己怕是失败了,也是,他自己都没能弄懂的制作办法,现在要教会黄茶户,岂不是胡闹么。可是,他又心有不甘,想了一阵,重新摸到黄茶户身边,那个动作实在太轻,将正在冥思苦想琢磨的茶户吓得几乎跌倒。 连忙扶住了户,洪过笑嘻嘻的拿出一盒金子来,那黄灿灿的光芒一下将黄茶户的眼睛几乎映花了。啪,一下将盒子盖住,洪过看着有些失神的黄茶户,用一种带着诱惑力的磁性声音,好像黄鼠狼骗小鸡一样的慢声慢语的道:“这里呢,是一百贯,我现在送给你,唉唉,站住,别跑。” 一把拉住惊恐的黄茶户,洪过也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道理,连忙解释道:“这钱不是白给你的,我想让你帮我,做出刚才我说的那种茶,这个呢,我知道,你要是琢磨那个东西,应该会很花钱,这一百贯是给你花销的,不要怕花光了,随便用,过几个月,我还会派人来继续给你送钱,只要你能琢磨出那种茶叶,多少钱我都给你,日后琢磨成了,我额外给你一笔钱当作犒赏,怎么样,干不干?” 那个黄茶户犹豫了一阵,:于跺跺脚,狠下心,用力的点头:“好,我黄千幻就接下这笔买卖了,客官放心,我老黄一定帮你鼓弄出来那个什么茶。”说话,黄千幻一把抓过那盒金子,用手捂住了盒盖,小心的打开一个缝,向里面看看,不放心,再看看,而后还是不放心,干脆抠出一块金锭,在嘴里狠狠咬下去,嗯,软的,是金子。 又金子放回了盒子,黄千幻这才一抹嘴巴上的液体,美滋滋的对洪过道:“客官贵姓,你想要好茶饼不,我可以算客官便宜点。” 过闻言大喜过望刚才他只是想找“专业”人士,帮忙做出后世那种香气扑鼻的铁观音来,没想到还有这种附带的福利:算我便宜点,那岂不是说,这次买卖茶叶不需要经过官府设置的合同场买印所了,要知道,那个什么见鬼的合同场买印所简直就是吃人的老虎,一张买一百斤茶叶的茶引,竟然卖到足足七贯钱,折算到每斤茶叶要足足七十文铜钱,这只是买茶引啊,那些茶叶的单价还没计算在里面呢怪南宋市面上的茶叶都要卖到一百六七十文钱一斤。 洪过乐滋滋的拉上了虞允文一起去看茶叶,那虞允文本是个正经读书人,现在竟然被洪过拉着一起买卖私茶真是哭笑不得,心中感叹自己一时冲动,上了洪过这条贼船了。 明知道虞允文不喜欢这种作奸犯科的事,只是洪过对团茶一点不懂也只有拉着违心的未来大宋宰相来了。看着黄千幻从隐秘的地方抬出一箱箱的茶饼,虞允文翻检过心中暗自赞叹,黄茶户没说谎话,这里的团茶确实比市面上见到的好了太多,只不过,虞大先生嘴上却是冷冷的道:“按照规矩些茶饼都应该拿出去合同场交易,你怎么敢私藏下来道想以身试试大宋律法的威严?” 黄千幻一听这话,吓得腿一软扑嗵就跪下来着虞允文就不住的磕头,连声解释自己也有苦衷合同场的官吏和买茶的商人勾结好了,等到他们这些茶户送茶过去时候,硬生生压低茶饼的品质等级,好的说成中档,中档说成次茶,时间久了,哪个茶户都不愿将自己好茶送去合同场,所有好茶饼通通留下来,若是有识货的商人就悄悄卖上一些,图的就是能比在合同场多卖上些价钱。 听了这话,洪过和虞允文相视一笑,他们两个都明白,黄千幻根本没说实话,茶户这些置备下的好茶饼,分明就是准备卖给那些私茶贩子,所以才会造成整个南宋私茶比官茶质量好太多,甚至很多官员都偷偷去买私茶来喝。明白归明白,两人一来无法改变这种陈规陋习,二来他们自己都在收购私茶,索性并不点破一起装糊涂,听任黄千幻在那边诉苦。 翻检一阵,洪过仔细问了黄千幻家的存量,黄千幻犹豫下方报出个数目,洪过听后大大摇头,数量太少了,才几百斤还不足一千斤呢,距离他的目标实在太远了,他又小心的 ,黄千幻能不能引着他们去别的茶户家买私茶。 黄千幻听了无力的摇摇头,在大宋,贩卖私茶与贩卖私盐罪名等同,抓住了甚至会被杀头,所以他们这些茶户与私茶贩子之间都是单线联系,即使知道别家也都是这样做的,但是每个茶户根本不知道别家到底是卖给了哪个私茶贩子,也不想去打听这些事情。 洪过摇摇头,用一百贯的代价才收到不足一千斤的私茶,这个代价太高了,高到他虽然带了上万贯也不敢去尝试。有些舍不得的拿着手上的茶饼,洪过半晌没说话,却也不愿意离开,在洪过眼中,这些茶饼就是金饼子,拿去金国,最少能赚到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啊。 看着洪过这样痴情的样子,一边的虞允文苦笑下,咬咬牙似是作了个决定,拉着洪过走出黄千幻的屋子不算,甚至远远的走到了空旷的茶园中,如此还不放心,又是小心的左右打量一番,见到林钟和翟莹知趣的在左近放哨了,这才压低了声音对洪过问道:“改之,你说句实话,你到底需要多少茶叶?” 洪过闻言心中一动,难道虞允文竟然对私茶也有涉入?于是他用同样低的声音道:“越多越好,我自然有地方去卖。” 对洪过准备卖哪里,虞允文心中自是明白,但是,越是明白他越是脸色难看,他皱着眉道:“改之可知道,边境上检查森严,如此之大的货物,根本不可能逃过巡检禁军的注意,除非……” 除非什么?洪过心头虽然了初步的打算,但是,若是虞允文能有比他那个想法更可靠的计划,岂不是更好了。他连忙追问下去。 虞允文迟阵咬咬牙:“除非改之肯分出一部分钱财出来,某能帮你找到人,顺顺当当的送出大宋国境,至于北面,一切还要改之自己想办法。” 听了这话,洪过当即乐得几乎找到北了,这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啊没看出来,虞允文还有这种门路,而且肯将这些门路拿出来与他分享,他要如何感谢虞允文才好? 看着洪过几乎乐疯的样,虞允文马上泼上一盆冷水过去:“改之莫要高兴太早,我还有两个条件果不答应我这两个条件,不要指望说出一个字来。”这时不要说两个条件,便是十个八个都答应了虞允文看了洪过一阵,这才道:“第一,这些茶叶你拿到哪里卖都可以,但是一两都不许回到大宋的市面上。” 洪在心里暗骂一句:靠回南宋?我傻啊,放着在金国几倍的利润不赚,干嘛卖回来。想都不想的,立马点头同意。 “二,我要在有生之年,看到你洪改之干出一番大事是洪改之日后变成一个守财奴,对不起了我虞允文一定为了今日之事,千山万水去除掉你。” 洪过悚然一惊自己要钱做什么大事,他和虞允文都是彼此心知肚明看起来,这个刚刚过了不惑之年的书生,心中对光复河山的期待,一点不比那陆游来的少。 想到这,洪过后退一步,对着虞允文深深弯腰行礼下去,“彬甫大哥可以在南面看着,有朝一日北面事起,定能见到洪过为大宋,为中华赴死。” 虞允文一把扶起洪过,点点头,“希望改之永远不会忘记今日的承诺。 ”说完,他一把拉住了洪过:“走吧,朝廷对东南茶务的管束非常严厉,你不可能在这里收到大宗茶叶,我带你去个地方,只有在那里才有机会。” 洪过被虞允文大力的拉扯下,踉跄的跟了上去,“哪,哪里啊?” “川中。” 既然知道了在福建没有机会,洪过索性放弃了所有努力,一面在黄千幻的茶园品茶,一面和几个人随意闲聊,虞允文和黄千幻都好奇洪过口中那个铁观音,就听到洪过极力在介绍铁观音茶的香气和回甘味道,还有就是后世功夫茶那种独特的冲泡方法,这些东西听得虞允文和黄千幻如梦似幻,何止他们,连林钟与翟莹都听得如在云里雾里。直到翟云他们返回,洪过这才意犹未尽的收住了话头。 果然,翟云他们二十几个人带回来的消息极其相似,所有的茶户都说没有私茶可卖。这个答案已经在预料中,洪过索性将黄千幻家的所有团茶包下来,大模大样的运上了雇的船,他是金国使团的随员,这样一行人只要不是太过招摇,那些南宋的官吏也就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干脆挥挥手放行了,哪里肯真个来盘查洪过到底带了什么货物。 顺着闽江而下,很快回到了福州城,那张船东果然守信用,已经是在福州的码头上等候多时了,见到洪过等人,立即高兴的将他们迎上船,随即拔~起航,沿着海路向西南而行直奔广州。 在南宋时代,临安,泉州,广州,是东方最大的三座港口城市,由于同时期的君士坦丁堡衰落,奥斯曼帝国还没兴起,这三座港口同时也成为整个世界上最繁忙的港口,泉州更是因为彻夜灯火通明,被初到的阿拉伯商人惊呼为——“光明之城”。 路过泉州时候,洪过真个有心下船去见识下,只可惜,他时间有限,本来以为跑一趟福建路和广南东路就可以,谁知道还要去川中,最后他还要赶回临安去和金国使团回合,如此一来,相对宽裕的旅程就非常紧凑了。所以,洪过惟有忍痛放弃了这个诱人的想法。 过了泉州,很快出了福建路的海面,按照张船东介绍的进入了广南东路海面,就见张船东指着不远处一座很大的岛屿笑道:“恩公看到没,那里就是南澳岛,看到南澳,就知道进入广南东路的海面了。” 南澳?洪过心惊于这座后世非常著名的“东方金银岛”,随口道:“现在的南澳岛上有多少海盗?” “海盗?”张船东诧异的道:“南澳岛上一直有人居住,还有官府设置的巡检司,哪里来的海盗?” 洪过抬头向远处望去: “是么?可是,那条快船,我怎么看着如此眼熟?” 第一第一百四十二章 扯平了,就和好吧 船?海面上什么人才会使用快船,张船东自是心知肚洪过的话,惊得急忙跳上高出看去,一艘连洪过都看的清楚的快船,不用他瞧第二眼,急忙高声大喊:“升帆,加速,操他奶奶的沈海狼,掉魂的王八蛋,老子下次撞见你,一准剁你个二三十段。” 不用多说了,听见张船东这样叫骂,大家都知道遇上哪个了。孙管事身子一哆嗦,从洪过身边跑过时候,都能听见他在嘴里连串的咒骂着,几乎每句都和沈海狼家上下十八代的女人有关系。 不止是船上的水手们惊慌失措,连洪过这边也忙乱起来,有了上次的经验,这些人已经能在海上略微保持体力,见到沈海狼的快船,不需要洪过命令就急忙去准备兵器和弩弓,连翟莹都焦急的要去准备火盆和油布。 发现快船时候,彼此之间的距离已经很近,而且快船是斜刺里冲过来,不需太长时间的调头就能继续追击,最重要的,沈海狼这次显然吸取了上回的教训,在船舷上竖起一块块木板,将船上的情形挡的严严实实不说,更无法让人对船上的水手进行射击。到了两船之间距离很近时候,就见快船两侧突然各探出十支大船桨,狠命的划动,让快船的速度一下子快了将近一倍。 看着海船与快船间的距离被逐渐缩小,洪过只感觉手脚冰冷,沈海狼这次是全力以赴准备齐全,基本杜绝了再次出奇制胜的可能,茫茫大海上,靠着将近一百人的战力,去迎战二百多个训练有素的职业海盗,这仗不用打就知道结果了。 与洪过想的完一样船东迫不得已,扬声高呼:“沈海狼,开个条件吧,只要我们做得到的,一定答应。” 就见那个沈海狼小心的出半个身子,冷笑着道:“张三哥,对不住了次我们是受人所托,专门来要那个姓洪的小子性命,除非你答应交出姓洪的读书郎,否则我们刀子上见高低吧。” 洪过和虞允大吃一惊,怎么回事,还会有人买通了杀手专门来杀洪过?两人一起想到了在汴京那次不成功的刺杀,难道是他们? 张船东愤恨的转过头,所有水手高呼:“那个沈海狼说要恩公的性命,我们海上汉子一向恩怨分明,你们说:答应下来不?” “放!” “操你姥姥十八~宗地。沈海狼。要洪小哥。就从我身子上过去。” “我看你沈海狼没那个能耐还洗干净了屁股。等着我们一个个过去干开花吧。 ” “哈哈海狼。等爷们刀子让你开花吧。” 听着海船上地水手消遣自己。那个沈海狼好似并没有预想中地生气。反是低下了身子。倒是快船地速度又一次加快。将彼此之间地距离缩短到了不足百步。 洪过脸色变了几变着虞允文惨笑一声:“彬甫大哥。是洪改之牵连了你天看来。我们只有舍命一搏了。”说完高声大呼:“火箭。射帆!” 嗖嗖嗖 十支火箭激射而出的在快船主帆上穿过一个大洞,有的被燃烧的油布卡在主帆上,这一轮竟然在快船木帆上点了四个火头,效果着实可以。 可是,不等洪过他们射出第二轮,就见快船的主帆突然掉落下去,那几个火头也被轰然压灭。洪过大叫可惜,正要指挥着射另外两座木帆,不等他发话呢,看到快船的前后两座木帆也随之轰然落下。可是,快船的航速不减反快,竟然又是向前一窜,再次缩小了与海船的距离。 两船间距不足五十步,张船东面色严肃的一边掌舵,一边高声喝令手下准备家伙,谁都看明白,快船上至少有一百到一百五十名水手在划桨,短时间里,快船绝对可以保持一个极高的航速,虽说这种航行不会持久,用来对付洪过所在海船是绰绰有余了。到了这个时候,海船已经放弃不切实际的幻想,准备干上一仗用刀子分个高低胜负。 洪过小心的观察下海船的形制,这艘海船是传统的两头略高中间低的模样,前后各有一个船楼,后面的是舵舱,前面则是给贵客准备的上等客房的入口,这两个地方都可以选择坚守,但是,这里两处所在虽然险要,同样也是战术上的死地,一旦被人封锁再无可能突破,除非跳海。 是以,洪过指着中部的舱室入口,喝令部属立刻退进去,在甲板上只留下包括自己在内的十名弩手。然后他拉过了林钟悄悄布置一个任务,林钟惊异的看看洪过,确定一下,才点点头将神臂弓交给另外一名随从,自己跑进了舱室。 中部的舱室虽然不利于防守,但是有个最大的好处,就是处在甲板之下,左右船舷的两个入口也都是从上向下行走的,只要将两个入口用木板挡住,再以弓弩封锁,除了用人命去消耗弩箭或者用火烧,否则短时间里没人能冲击去。最关键的是,在这里坚守可以拖延时间,而这个时候,时间对于洪过将是万分重要。 两条船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眼看船头就要并齐的时候,快船上的木板猛地一齐推倒,现出了快船甲板上的真面目,就见黑压压的一票人站在甲板上,手持短刀短斧等各式兵器,嗷嗷乱叫的就好像是草原上饥饿的狼群一般,两眼通红的看着海船上的人,那沈海狼更是站在一处高台上,手里攥着一捆粗大的缆绳,看样子是要亲自跳帮过来。 洪过努力让自己沉住心思,对着那沈海狼大喝一声:“全体,射死那个王八蛋!” 两船之间的距离不足二十步,无论海上有多大的风浪,已经是在神臂弓的有效杀伤范围之内,十支劲道十足的弩箭一起窜过去,饶是沈海狼见过无数大风大浪,这时也吓得魂飞魄散着十点寒光扑来,想都不想的仰身向后一倒,消失在了高台的背后。 那些弩手长长的叹息一声,看样子他们的齐射根本没有伤到沈海狼,这种机会只有一次,他们再没有时间上弦,就急忙端着神臂弓跑回中部舱室内。但是过刚刚清楚的看到,自己那支略略偏低的弩箭,带起了一串血光,只是速度太快了,一闪而过间并未真个看清楚是否射杀了沈 沈海狼的遇袭,令海盗们呆了一下,不过,这个意外似乎并未阻止海盗,反是激起了海盗的疯狂,就在这些海盗突然狂性毕露嗷叫着将无数拴着铁爪的缆绳飞掷过来,有的铁爪扣住了船舷,有的则是被抓在桅杆上,待到铁爪后的绳索绷直就有无数海盗用力拖拉着两条船之间的距离不断靠近。 虽然海船上的水手们不断的砍断铁爪绳索,无奈快船上的海盗拿出了弓弩不断射击有人将手上的短斧短刀当作暗器扔出来,顷刻间,海船上的水手就倒下七八个,其余的人眼看占不到便宜,也将手上的兵器扔过去,那个孙管事腰间插了一排短斧次投掷都不虚发,洪过亲眼看到名海盗被孙管事的短斧正中额头,当时就连脑袋里的黄白的脑浆都喷出来叫着倒在了海盗堆里。 可是,海船上水手的抵抗能阻止两条船之间逐渐靠近,随着彼此的间距逐渐缩短,二十步,十五步,十步,八步,六步,四步……到这个时候,已经有胆大的海盗用绳子从高处荡过来,落在海船上与水手厮杀到一处。乘这个机会,洪过又射出一支弩箭,将一个海盗放倒后,匆匆躲进了中舱里,此时两船已经不足两步距离,没等洪过走下木梯,一阵剧烈的碰撞将他从木梯上震的滚了下来。 被眼疾手快的翟云扶住,洪过顾不得这些,一把推开了翟云,就在他身后的入口,突然出现了海盗的身形,只见马三抬手就是一记弩箭,那个海盗胸口中箭,吃受不住那巨大的冲撞,仰面朝天的向后倒去。 将手上的神臂塞给一名随从,洪过急匆匆的跑进了舱室。就在这时的海船上,喊杀声响成一片,越来越多的海盗跳过来海船上,挥动兵器与张船东的手下厮杀到了一处。那个孙管事再没了刚才的洒脱,左右手各持一柄两尺来长的大斧,舞的呼呼带风,竟能一边招架一名海盗,着实威风凛凛。张船东更是显出了真身:两把三尺多长的鱼叉被他拿在手上,右手架住砍来的大斧,左手向前一刺,就见噗的三股血箭喷出,对面那个海盗显见的活不成了。 左右厮杀一阵,张船东和管事彼此后退着,两具魁梧的身子碰在一起,彼此回头看下,借着老哥们的掩护,呼呼喘上几口粗气,而后又是大吼一声,冲了上去,登时海盗中间再次响起一片惨叫声。 大宋海船的造已经遥遥领先于这个时代,整条大船铺设龙骨后,又在船体里仔细的分成一个个独立的船舱,所有的船舱都有两个独立的出口,彼此并不贯通,如此一来,每一个单独的船舱等于是在大船内部又加固了一层,而且就算海船触礁漏水,有这些独立的船舱,最多也就是让一两个船舱进水,却不会影响海船其余部分,最大限度的保证了海船在海上的生存。 洪过他们虽然退守中船舱,却选择了一个最靠近前舱的舱室,在这个舱室隔壁,就是前部两个用来做成上等客房的船舱,这两个船舱上面略微高挑的前船楼,可以最大限度的掩护贵宾,同时也能让贵宾欣赏到更好的景致。只不过,这个时候自然没有什么贵宾在那里,有的只是一群退守船头的水手。 洪他们退守的舱室,早就是海盗们的眼中钉,姑且不论前次他们之间的恩怨,光是这次海盗接到的委托,就申明必须杀死洪过,而且必须是拿到洪过的脑袋,才会付给海盗们高额的酬金。为了那高达五位数的报酬,同时还因为沈海狼许下的“谁杀死洪过,谁拿一成酬金”的赏格,从第一个跳帮上来的海盗开始,至少一半的海盗都是冲着这座舱室冲过来的。可惜舱室门外至少倒下了二十名海盗,还是没人能成功突破进去。 对着又一个站舱室门外的海盗,虽然并不是洪过手下最好的射手,但是,这样近的距离上,马三也能保证自己不会有半点偏差,他手指用力一扣觉着手上的东西猛的一震,有股力量好似要把他向后推,同时一点寒星带着嘶嘶的风声,冲向了那名满脸希冀的海盗。 不等那个海盗反应过来,那点寒_就越过了彼此间连两步都不到的距离,噗的没入海盗前胸,巨大的惯力不停,带着那个海盗蹬蹬蹬退了几步,直到这时,那个海盗才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留着浓密汗毛的前胸渗出殷红,随着惨叫喷出的是一口鲜血。 又干掉一个,马三还来不及高兴下,就见一个黑影从那个海盗身后一晃而出好像灵巧的猿猴般,矮着身子滚入船舱的入口着黑影而来的,是一柄寒光闪闪的短刀,指着马三的下身就刺过来。 只可惜,这个机灵的海盗注定无法完成任务,当他冲进来的时候,从马三身旁刺里现出一柄钢刀,有如晴空里炸响的闪电般着海盗拦腰扫去。 噗 血光飞溅,海盗的刀尖距离马三的下体还不足一寸的地方的突袭被躲在阴影中的杀手所阻止,马三全身惊出了一声冷汗他惯有的大嗓门发出愤怒的吼叫:“操你姥姥的,敢暗算老子,滚吧。” 就在马三抬起脚踹向那个海盗的时候,从他耳旁呼的飞过一道冷风,将他的发丝带起几绺,在舱门口又是一声惨叫声,不过,这一次再没有人敢随后冲进来了。 马三在这边指挥着门口的战斗,偏偏其余的人都不见了踪影。整个舱室好像个乌龟壳般,就算是向里面射箭,只要船舱内用东西堵住门口,一样是无济于事,让海盗们一时间没了办法。终于,虽然有人想到了用火油烧,不过,海盗们心里的小算盘也在噼啪打着,火油烧死了算是谁杀死的洪家读书郎,那样,一成的赏格又要归谁? 沈海狼看到了事情不对头,这么拖延下去不是办法,这里距离南澳岛太近了,岛上的朝廷巡检司不是白给的,都时候派来巡海船,虽然他姓沈的不怕,可杀死官军毕竟是个大麻烦,并不符合他沈海狼一向的策略。是以,沈海狼顾不得那些手下的小九九,厉声大吼:“烧,烧死他们,大不了弄个烧焦的脑袋回去。” 有了沈海狼的话,那边快船上立马送来 ,不等海盗们扔下火油,已经有人兴奋的大喊:“,他们撤了。” 撤了?这条海船有足足九个密闭舱,每个船舱有多大点地方,沈海狼一清二楚,三十个人能在船舱里占多大的地方,这些家伙还会撤到哪里去?沈海狼立即意识到,这个所谓的撤退,怕是那个姓洪的小子的圈套,一面是阻止自己用火油去烧死他们,一面是尽量杀伤一会冲进去的手下。 所以,沈海狼脸色一寒,喝令下去:“不许冲进去,给老子烧,烧死他们。” 海盗们虽然心中不愿,无奈头领最大,只有心不甘情不愿的将点燃的火油球扔进船舱里。 四五个火油球扔了进去,浓烟一会就从两侧的舱口滚出,可是,船舱内如期的喊叫声和求救声没有出现,这让等在船舱口的海盗们心中狐疑,不仅是他们,沈海狼也是眉头紧紧皱起。此时海盗已经控制了海船的中部,其余的那些张船东手下纷纷据守前后两个高大的船楼,一时间不会掀出浪花,可是,怎么花费了这么多手下的人命,却砸不开一个小小的船舱,这也太邪乎了? 如果透过浓烟进船舱,就会发觉,这时的船舱中空无一人,反是在一侧的舱室内,一面木墙被人凿开个大洞,直通隔壁那间上等舱,顺着上等舱的木梯,就会发现洪过这些人都躲在那些水手背后,透过前面高大的船楼门向外偷偷看去。 见着人群中的沈海狼狐的样子,虞允文呵呵笑起来,虽然这时海盗人多,不过,就凭这是前舱中的四五十个人手要一鼓作气取得部分优势也不是不可以的,只不过,洪过的打算是取得全面胜利。 调集了手上有十五具弓弩,洪过指着那些堵在前舱门外海盗,一字一句道:“是否活命全看等下的一击能不能得手了,而我们能不能得手,就看你们能不能一次把这些碍事的家伙清理掉。你们有信心么?” 马三等人低吼一声个信心十足,本来是场一面倒的屠杀,被洪过利用地形打成现在的情势,他们还有什么可怕的?在他们心中,只要跟着洪过干,就不会有危险! 洪抽出倭刀,对着那些门口对峙的水手低声下令:“听我命令,我数一二三你们向两边闪开。” 接下来的战斗,一场精心策划的表演般呈现在海盗们眼前,只见前舱门口原本站着的水手突然一闪身片寒星指向了那些试图堵住前舱的海盗,就在这些海盗脑中还没转过神的时候,十几道寒光飞闪,顷刻间没入了海盗身体中还没完,那些寒光之后有几把弓箭继续吐出道道要命的利箭,又一次放倒了两三个海盗。 然后,几十个人影蜂拥而出,好像一支用人流组成的利箭,一下刺入了海盗人群中,撕开个大大的口子支利箭的箭头是由林钟翟云翟莹三个功夫最好的人组成,随后就是挥着倭刀的洪过嗷嗷直叫的马三,箭头所指是那个呆若木鸡的沈海狼。 虽然洪过他们还不适应在颠簸的海船上作战,不过仅跑上不到十米的距离还是能够做到的,更何况这是要面对的不过是一群松懈下来的海盗,就在这群海上恶狼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好似切瓜剁菜一样放倒了十几个人,兵锋来到了沈海狼面前。 沈海狼身后的海盗们此时刚刚反应过来,正要挥动兵器冲过来,突然从前舱门里飞出一片利箭,登时放倒了五六个蠢蠢欲动的海盗,瞬间将沈海狼与他身后的海盗们孤立开。 望着指着他的六七只兵器,本就是从大腿的伤口不断渗出血的沈海狼脸色愈加惨白,却不知应该说些什么才好,手上的短刀被林钟一敲,就当啷落在甲板上,嘴角抽搐着望向走上来的洪过。 “叫你的人退回去,退到你的船上去。”洪过淡淡的下令。 不用沈海狼下令,那些忠于他的海盗们,有如潮水一样退开,纷纷跳回了快船上,最后,在海船上只留下一个十余岁的孩子,用手上短刀指着洪过,冷冷道:“你敢伤我爹一根汗毛,我沈师一定挖了你的心肝。” 沈师?洪过感觉这个名字好像有点印象,又忘记了在哪里见到过。摇摇头没有去看那个跳帮回去的半大孩子,转头对沈海狼道:“你又输了。” 沈海狼挺起胸膛,傲然道:“要杀要剐随便,老子技不如人,赔上命也是应当的,不过,你听到了,不要以为杀了老子,就能灭掉我们沈家,那是妄想,我儿子会替我报仇。” 闻言洪过笑了,转头看向依然冒出熊熊浓烟的中舱,还有不断渗出黑烟的前舱楼,“我烧了你一条船,今天你烧回来了,我们算是扯平了,对不对?” 迟疑下,沈海狼痛苦的答道:“算是吧。” “好,不愧是沈海狼,恩怨分明,痛快,”洪过拍了下巴掌,扬手招来兀自心惊不已的张船东,“张三哥,我今天和你打个商量。” 商量?张三和沈海狼一起愣住,这个洪过到底想干什么? 就听洪过笑呵呵的道:“沈海狼,我听说,当初你洗劫了张三哥一条快船,还把船烧了,不过,你并未做绝,放了三哥一条生路,对不对?” 沈海狼哼了一声没说话。 洪过也不生气,回头看着张船东张三道:“三哥,我想做个中人,帮你们两个调解了这场恩怨,你可愿意?” 张三和沈海狼都是愣住,不敢相信的看看洪过,而后又看看对方。 张三没有多犹豫,立即爽快的道:“恩公既然放话了,我姓张的接下就是,解就解,没什么大不了的。” 沈海狼却是没说话,反是在心里盘算开了。 洪过哪容他多想,冷哼一声:“沈海狼,海上汉子怎么如此不痛快,愿意就愿意,不愿意拉倒,我一刀剁了你,大家重新开打就是。”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谁不怕死,尤其是明明能活的情况下,有几个真想随便丢了性命的?所以沈海狼扯扯嘴角,摇头道:“好,就听你的吧。” 洪过随即追问一句过去: “沈海狼,你可是自愿的,你愿意赌咒发誓么?” 第一第一百四十三章 我本不想来见你 时,洪过才第一次有机会仔细看看沈海狼,貌似四铜色的脸膛,满脸扎绷楞噔铁丝一样的胡子,高高的颧骨眼窝略微凹陷,硕大的鼻头有些发红,身材不是很高,比之洪过差了将近一头,想来应该是一米六十多些,不过四肢很长,长度与身高不成比例,倒像是后世电视上见过的长臂猿,手指上有粗大的指节,大手上满是厚厚的茧子,全身穿着短衫,赤脚踩在甲板上,乍看上去不像是个凶名卓著的海盗,反而像个穷苦的渔民。爱//书//者/首/发 事实上,东南海面的海盗,有几个不是打渔的出身? 就在洪过打量自己的功夫,沈海狼心中几乎骂出来,明明就是被人威逼的,这个读书的小子竟然还要自己发誓说成自愿,这他娘的不是抽老子的大耳刮子么?可是,形势比人强,现在是为了活命,虽然刚刚自己说是不怕姓洪的小子杀自己,可是,沈海狼明白自家的事,沈家还只是刚刚成名的团伙,手下不少人其实只是服他沈海狼一个人,他那个儿子沈师日后应该会有出息,但是现在没有威望,不可能继承沈海狼的大业,没了沈海狼,所谓东海沈家,根本看不到明天的日头。 无奈之下,沈海狼微微瘸着腿,走到了海船的船舷边上,对着快船上一众部属,大声吼道:“你们给老子听着,老子沈海狼,今天向龙王爷和玉皇大帝,还有所有过路神仙发誓,今天,老子自愿与张老三和解前的恩怨就好像大海上的浪花,翻起来就过去,再不会想起来,也不许你们日后向老子提提好像这根手指……” 说着话,沈海狼突然将左手的小指头伸进了嘴里,拧着眉毛用力一口咬下去,就见他嘴里一片血污,竟是生生将小指头的一个指节咬下来起左手给手下看,含混不清的道:“就好像这根手指子要他见血。” 看着这个情形,过身子一哆嗦,刚刚他离着沈海狼最近,都能清楚的听到咔嚓的咬断手指声音,这种宣誓的方式让他毛骨悚然。看着沈海狼发誓了,他就想走上去知道,竟被一边的张船东伸手拦下。 那张船东抄起一把短刀到船舷看看沈海狼,就见沈海狼用挑衅的眼神看过来激的火气十足的他,将左手小指头放在船舷上起短刀,看都不看就剁了下去。 噗,血光溅起,船东更狠,竟是整根小指头切下来,将自己的小指头捡起来扔给沈海狼,张船东大声吼道:“我,张老三,张二牛,今天发誓,今后与沈海狼沈当家的恩怨全消,从今往后,再提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让我像这根手指头一样。” 沈海狼看着手上的手,脸色凝重的从嘴里吐出自己的一节手指,随手扔给张船东张二牛,“姓张的,够血性,老子佩服你,从今往后,你的船在这东海上走,老子绝不再碰。” “这我们海上汉子最重的誓言,两边都拿自己身上的物件发誓,这种誓言说出来,如果敢违誓,就算日后被自家手下从背后下黑手,东南海上也不会有人说那个手下的不是。”孙管事悄声对洪过解释道。 看着张船东和沈海狼站在起。洪过觉着心里毛毛地。万幸刚才没有突发奇想自己与沈海狼和解。只是把张船东推了出去。不然地话。岂不是现在切手指头地要变成自己了? “可。你们家船东不是叫张老三么。怎么叫张二牛了?” 孙管事笑着道:“张老三是老大当年给自己起得黑号。我们下海做买卖地。就怕陆地上地家里人受牵连。所以老大明明在家里排行老二。却给自己起名叫张老三。不过。听说老大这个张二牛地名字都是绰号。至于他地真名。我们谁都不知道。” 我靠。还隐藏地真够深地。洪过看着那张二牛地背影。忽然觉着这个背影是如此地熟悉。让他想起了几个月前一个故人。同样姓张。同样外号里有个牛字。怎么背影如此相像?所以。他顺口问了一句:“张二牛在金国有什么亲戚么?” 自然。这个答案不会有什么结果。就包括洪过自己都不认为会有任何答案。 沈海狼发誓之后。就回去了自己地船上。随即快船与海船脱离。慢慢向北方行驶。留下了一片狼藉地海船。沈海狼到最后也没告诉洪过。他地雇主是哪个。洪过只是问了一句。见沈海狼不愿意回答也就不去追问。沈海狼这号盗匪。要他们放弃一单生意可以。要他们出卖雇主。除非是有极大地恩情。否则绝不可能。 计较下这次的损失,沈海狼死掉多少不清楚,洪过手下死了两个人,而张二牛的手下就惨重多了,七十多个手下,死掉的有二十多,受伤的也有这个数字,余下的三十个人,只能勉强保持航向,只扯了一座帆的海船像是蜗牛一样蹒跚而行。 洪过找到了张二牛,拿出了足足两千贯交给这个前海盗,由于这次的事情因他而起,死伤的抚恤金和汤药钱自是应该有他出,死了的每家五十贯,受伤残疾的四十贯,其余受伤的每人二十贯,其余的水手每人五贯。 张二牛也是爽快,他手上没有积蓄,无力去补偿那些忠心耿耿的手下,他当场将这些钱分掉,换来的是所有人低沉的啜泣声。普通农户家,一年下来也就能攒出来十贯八贯的,即便在广州这样的大海港,二十贯也足够一个人生活两三个月。既然是出海当水手,早就将一条命豁出去,这次能有人掏钱给家里活着的,真的是出乎意料之外。 天气越来越热,还需要几天才能到达广州,张二牛只有将死去的手下,用麻布包裹了投入大海他的话,海上子民,来于大海归于大海,值了。 那简单而又肃穆的葬礼结束后过将张二牛拉到了僻静的船舱也不多说,开门见山的就问,张二牛日后的打算是什么? 张二牛愣住了,他是个跑船的,日后还能干啥自然还是跑船呗,等他把船修好了招些人手,自然还是跑临安到广州的海路,一年下来虽然不能发大财,带领手下混个温饱不是问题。 洪过沉吟了好一阵,又抬头看了看一边陪坐的虞允文,这才一边斟酌着一边说出来凭现在张二牛这个干法,至少要五六年才 色还要老天保佑,中间不会出什么意外果遇或者**的,好不容易攒下的钱又要打水漂。说到这里小心的观察着张二牛。 那张二牛苦笑着抓抓脑袋,洪过这些话都是实情,但是他还能怎样,好歹现在的日子还有一口饭吃,难道要学沈海狼那样,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吃刀口饭?他年纪大了,不想再干那个营生。 见张二牛没什么太大反应,洪过这才小心的说出了自己的打算,他想和张二牛合伙,张二牛的船算五成股,他投一万贯进来,也算五成股,就由张二牛操作这些钱财,用这条海船往来跑买卖,赚来的利润他和张二牛对半分账。 张二牛是个老实人,听了以后连忙摇手,表示自己的船最多就值三四千贯钱,哪里能值一万贯,洪过这样做简直是吃了大亏。他最后拍着胸脯表示,要作生意可以,只要洪过信得过他姓张的,但是,要作价分成,他张二牛至多分三成就算多了。 听到这里,洪过终于落下一颗心,若是张二牛真的同意分掉五成,他反而不放心了,后面的话也就会吞回去再不去提,现在张二牛这么实诚,他才对虞允文笑笑,两个家伙对了个不易察觉的眼神,而后洪过才道:“不如这样,张大哥,到了广州,我再去买一条海船,与你的这条形制差不多的就可以,一并交给你掌握,你来选个人当掌舵的,水手什么的一并让你来选,我呢,再加上二千贯,一共一万二的本钱,全部交给你,我们四六分账,我六你四,怎么样?” 张二牛连忙摇,怎么都不肯同意四六分账,在他看来,洪过投下的钱越多,他就应该拿的越少才正常。 洪过笑着道:“张大哥,你要来置办货物,要卖出去,要管理这些水手,这些不都是你的心力,那一成不是我多给的,而是你应得的。” 听了这话,张二牛仔细想想,这才勉强同意下来,只是,他有个条件,洪过必须派过来个管账的先生。 闻言洪过和虞允文对下,两个人对张二牛的信任又增加几分,w$w-W. $-l6$K是以当即答应下来,洪过和张二牛来到船上,当着所有人的面击掌三下,作为合伙的象征,然后大家端出酒坛子来,开始喝酒庆贺。 接来的航程虽然缓慢,却也不太无聊,洪过他们坐下来和张二牛大谈海上生意经,这张二牛对海上买卖的确有一套,不单单熟知每种货物的价格,更知道在哪个铺子买会更便宜,而且还能随口说出每一种货物运到旁的地方能赚上多少,用他的话讲,给他一万贯,只要一年下来,就能够给洪过赚回来一万贯,若是出海去麻逸以西的地方跑一圈,十万贯都能赚的回来。 这话停在林钟马三翟莹翟刘明镜这些耳中,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了,不要说赚到十万贯,像刘明镜翟莹这样的人,怕是对十万贯是个什么概念都不大清楚,就算是虞允文,虽然身为南宋子民,对张二牛的话也只是将信将。 惟洪过笑而不语,心中暗自好笑,这个张二牛说的实在太保守了,或许是怕吓到自己这些人,又或许有别的打算,仅仅说赚上十倍。想那史书上说的,南宋中兴四将之一的张俊(俊,武将出身,不是文官出身后来做到宰相的张浚),被解除兵权后,用一个老兵出海作生意,一次就赚回来几十倍的利润,比起那个老兵来,张二牛一点不差赚到几十倍想来也不是难事吧。 见着周围一片怀的神色,张二牛抬眼,竟然从洪过眼中看到了似笑非笑的神情,看的他只觉着脸色发热忙换个话头叉开去。 不一日船到了广州,既然与张二牛商量好,洪过也就没有着急上路,一边安排林钟和虞允文去寻找向导和马车,一边由林钟翟莹陪着广州的船厂挨着个的看海船。 这广州的船厂实在太多,才走了不到一天被他们找到一艘与张二牛的海船形体差不多的一千料海船,价格也很公道,洪过当即拍板掏钱买下来。那张二牛看着洪过爽快,立即推荐孙管事作新船的掌舵,同时要洪过为新船起名。洪过思索了一阵,取昊为广大之意为四海之外,为新船取名为“昊天”。 晚上在客店听了这个名字允文当即把一口茶喷了出来,“昊天昊天上帝,天啊之,你可真敢起名字,就不怕天谴?” “天谴?”洪过一边镇定自若的吃着饭,一边漫不经心的道:“我还指望这位九天之上的大神,能保佑我们生意兴隆万事顺心呢。” 见识过洪过的大胆,虞允文是懒得继续说了,索性倒头就睡。 第二天清早,张二牛和孙老四也就是孙管事,一起将洪过的车队送到广州城外二十里,彼此约定了下次见面的时间后,这才彼此道别。 英州也就是后世的英德,就在广州北面,两地相邻,从广州前往英州可以坐船走浈水过清远直达英州,不过这一路逆流向上,速度不比陆路快多少。所以洪过他们选择了雇车前往。 不一日,到了真阳县,经真阳峡过始兴江,再走几十里,已经遥遥可以望见真阳县城,也就是英州的州城了。 许是紧邻广州的缘故,洪过一行二十几个人五六辆马车,竟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这英州虽然不是很大,车来人往的也很是热闹,又因为靠着始兴江,有不少前往广州的船队从这里经过,令英州城里多了不少往来的客商。 吩咐部下自行去投宿,洪过站在英州城里的大街上,沉吟了许久,那虞允文林钟翟云翟莹还有刘明镜,站在洪过身后几步距离,也随之没有出声,静静等待着。 终于,洪过迈步走到了一家酒楼的伙计面前,拱手道:“小二哥,有礼了,我向你打听个人,这英州城里可住着一位洪皓洪光弼先生?” 听到洪过那努力卷住舌头的怪腔调,怎么也难掩饰他的北方口音,那个店小二不是马上回话,反是用一种警惕的眼神把洪过上上下下扫视一番,这才退了一步小心的道:“你是什么人,来找洪尚书作什么?” 看着洪过受阻,虞允文抢步走过来,拱手道:“我们是洪尚书的故人,特意远来看望洪尚书,还请小二哥指点迷 虽然虞允文说的斯文,却没能打消店小二的顾虑,又将虞允文看了一番,店小二这才哼了一声:“你们等着,我去问问。”而后一闪身跑回了酒楼。 洪过和虞允文对视一眼,俱是苦笑不已,来找自己亲爹,怎么好像是成了坏蛋似的。林钟早看着不顺眼,站到洪过身边哼道:“什么东西,知道就知道,不知道就直说,还去问问,装神弄鬼。” 刘明镜最是乖巧,左右看了看,对洪过低声道:“主人,我去旁的地方打听下,主人稍等。”说完,一闪身溜去了一条小巷内。 就在这个功夫,酒楼内一阵骚动,就见门口一阵喧嚣,竟然涌出来一群人,当先就是那个店小二,而后跟着一群形形色色的人物,有客商富户,还有同样的伙计,最让人吃惊的,竟然还有个手拿菜刀的厨子,正满脸警色的看着洪过他们一行人。 伙计一指洪过:“是他,这个人说什么是洪尚书的故人,看看他那个年纪,把我都小孩子糊弄呢,洪尚书都多大年纪了,怎么可能和他是故人,北面来的还鬼鬼樂樂,一准不是什么好来路。” 那厨子抬起握着菜刀的,止住了伙计下面的话,走前一步,冲着洪过瓮声瓮气的道:“小子明明白白说清楚你的来历,否则,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 洪过又好气笑,“我只想想拜访洪尚书……” 厨子一下打断了洪过话头:“洪尚书什么人物么会随便见你这个小子奉劝你一句,还是老老实实的说清楚自己的来历,否则休怪我们不客气了。” 洪这个时候不得生出惑了,洪过现在不过是个被编管的犯官,怎么寻找起来还如此麻烦且,从这些百姓的警惕来看乎有什么其他原因。 迟疑了下,洪过还是不想说:自己的身份,不知为什么,他对自己那个身份突然的,不大喜欢,又或者因为说不清的原因想在这英州大肆张扬洪皓有个儿子在金国。 见洪过迟,那些百姓更加笃定子脸上横手一抖,抬起雪亮的菜刀笑着道:“小子,你是第三拨了任屠子今天又要开荤……” 大街上所有人都停下来围观,很多人似乎明白了什么,用仇视的目光看向了洪过他们,甚至有人开始在四下里找趁手的家伙。这情势落在洪过眼中,感觉大是不好,怎么看着架势,好像要动手开打? 就在这时,刘明镜突然从外面钻进来,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有些尴尬的差役。那个差役钻进来后,立即大声吆喝着,命令所有人立即散开,没事不要聚众闹事。 倒是有官身摆在那里,差役的话令很多人感觉畏惧,那些百姓四下里慢慢散开去,不过,他们并未走远,只是稍稍散开些,却停住了几十丈之内,三三两两的一面装作闲聊一面不断看向这边。 刘明镜走到洪过身边悄声道:“主人,我对这个人说你金国的使者,来探望老主人,逼着他出来的。” 洪过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那边的任屠子却是不干了,指着那个差役怒道:“熊头,你这混蛋,竟敢帮这些来历不明的人。” 那个差役脸色发苦,却不敢多解释,只是不住摆手:“任屠子,你给我老实点,什么来历不明,来历不明我能出来么,等下我还要领着他们去见洪尚书呢。” “什么,你领着去见洪尚书?”任屠子脸色更厉,在差役和洪过之间看了一会,“不行,我要跟过去一起看看。” 那差役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成。” 有人带路自然很快找到地方,这里是城东一处幽静的小院,此时院门紧闭,门前的路上几乎没有人。 洪过站在门前,看着油亮的院门,一时间竟是不知说些什么才好,要拍门么?要不要进去?进去了说些什么?见了那个没有一丝感情的男人,自己究竟能不能叫出那声“爹” 就在洪过犹豫的时候,院门吱呀的被打开,一个年约三十的书生从里面走出来,似乎没有想到门外站着这么多人,书生一下愣住,左右四顾,看到了差役和任屠子,皱眉道:“马班头,任师傅,你们这是?” 到了这时,洪过再不犹豫,微微一笑,淡淡的道:“上京路书生洪过洪改之,请见洪尚书。” 那个中年书生一听,身子巨颤,脚下没有站稳,竟然是连连倒退出几步,不敢置信的看着洪过,单手颤颤巍巍的指着:“你,你,你,你叫,洪过?” 洪过没有说话,旁边的刘明镜将一封名帖,还有从洪过身上解下带着余温的镇山青,一并交到了那中年书生手上。 中年书生看了下名帖,再不迟,连忙转身跑进了院子。 看到这个情形,任屠子低声对姓马的差役道:“奇怪了,小洪先生一向稳重,怎么今天慌里慌张的?” “嘘,闭嘴,你没听到那个年轻人说自己叫什么名字么。”马差役连忙制止了任屠子继续说下去。 仅仅是后世三两分时间,院子里一阵躁动的声响,就见那所谓的小洪先生,扶着一个面容颇有威严的老人走出来,这老人动作有些慌乱,脚步竟是带着些许踉跄,手里拄着一根拐杖都不能走的稳当,即便如此,还是不断向前赶路,神色之间带着几分急切几分仓皇,更多的还有愧疚。 看着眼前的老人,渐渐与记忆中那个人影重合在一起,洪过这时第一个感觉竟然不是激动,而是一种愤恨,恼怒,还有些许的快意。 待到老人走到面前,那小洪先生虽然没有出声,却是用眼神不断的示意,让洪过上前见礼。老人站在几步之外,望着面前的洪过,眼中竟是淌下两行浊泪。 “天啊,是洪尚书。这个小子到底是什么人,能让洪尚书迎接出门外?”任屠子和马班头一起惊讶的道。不仅是他们,连其他的英州百姓也一起发出了这样的问。 谁知,洪过没有挪动一丝一毫,就这样望着老人,用一种近乎无情的冰冷口气道: “其实,我并不想来。” 第一第一百四十四章 洪门四杰 其实,我本不想来。 ” 此言一出,有如水面投下枚炸弹,人群里哄得一声叫嚷开了,围观的百姓一起怒视着洪过,看看这个无礼的混蛋到底是个什么长相,洪尚书何等身份,都迎接到门口了,他竟是口出狂言,若是洪过不能给他们一个解释,怕是等下能否走出这条小巷都是个问题。 虞允文也没有想到,洪过见到自己父亲后竟然说出这样一句话,猛地扭头看过来,脸上带着些许的不解和不满。翟云和翟莹他们略微知道些,可是,洪皓在他们心中是何等地位,这时也不由得错愕的看着洪过,不明白一向让他们敬重的“洪大哥”,今天究竟是怎么了。那刘明镜在认识洪过以前,连洪皓是哪个都不知道,这时看着周围的人怒视自己主人,昂首站在洪过身侧,想用他瘦弱的身躯护住主人。 这些人之中,惟有林钟知道原委,更明白这些年洪家母子究竟是如何过来的,内中艰辛与苦涩,不是周围这些人所能体会的。看着洪过冷漠的站在那里,他咬着嘴唇,脑袋一低,冲出几步,扑嗵跪在了洪皓面前,用微微颤抖的声音道:“洪大伯,你还认得我么?” 洪皓眼中只有洪过了,哪里会注意到旁边的人,这时才低头用浑浊的双眼看看,盯了有一会,才用不大敢确定的口气,颤巍巍的道:“你,你林老弟家的大小子?林老弟他可还好?你娘的腰腿痛还犯么?” 林钟努力的点头,“嗯,洪大伯,我就是林钟啊,我爹和我娘,这些年一直惦记着你。不知道你回来我们大宋以后,过的怎么样,现在见到你,我爹和我娘也就会放心了。” 自己的儿子不来说话,反昔日邻居家的子侄跑上来认亲皓惟有暂时放下心头那迫切的念头,拉着林钟的手去询问昔日的老邻居,还有庄子上的情形。 “庄子,庄子大好,洪大哥,还有洪家婶子,差点死掉,”终于接上了话茬,林钟立即将洪过为了拒绝当官投河自尽,然后又被恶奴欺凌家妇人几乎病死的事情,明明白白的说了一遭,说到惊险处,周围的人群里不时发出低低的惊呼声,说到凄惨的地方,竟有很多人跟着落下眼泪。 直到这个时候,虞允文才真正了解一个真实的洪过前在上京他听到的是洪过如何如何跋扈,看到的是洪过如何刚硬的有如一柄出鞘的利剑,与他交往的洪过更是时而洒脱时而市侩,惟有此时,他才真正听到了洪过那份忠义背后的挣扎,那足以让人心酸落泪的过往。不仅仅是虞允文,同行的所有人,这时无不为之落泪。 这番讲述。将个洪皓听得老泪纵横虽然忍住了没有失声痛哭出来。可是那衰老地身体。竟是好似无力承载那份沉甸甸地压力。若非那个小洪先生扶住几乎就要跌倒了。 这个时候。小洪先生一噙着泪水。一边对洪过低声吼道:“你在看什么。还不过来扶着我们地父亲。” 虽然早就暗自猜测出洪过身世先生这句话一出口。在场地所有人终于真个确定了洪过地身份。那任屠子和马班头脸上不大好意思地转身。对着围着地百姓吆喝道:“散了。散了。有什么好看地尚书地儿子认亲。让人家好好聚聚们围在这里作甚?” 死死咬着下唇。洪过地身子却没有动只是盯着地面并不出声。 挣扎地抬起头。已然泪流满面地洪皓力地站直身子。伸手好想要去拥抱洪过一样。口中颤声道:“过儿。为父对不住你们母子啊……” 洪过再也忍不住心中地悸动。那股从心底深处发散出来地思慕之情。瞬间冲垮了他地心头防线。双膝一软。扑嗵跪在地上。对着洪皓一个头跪在地上。泣不成声地道:“爹。我那可怜地娘啊……” 看到这个情形,在场所有人无不为之落泪。 终于,当父子将心头的哀痛与悔恨发泄出去后,众人进了那座小院,院落不大,房舍更是只有一间,进门就是客厅,左右两厢分别是两间卧室,一下子涌进来六七个人,将整间客厅挤得满满的,幸好此时已经是四月末,广东气候渐渐热起来,在院子里也能坐下不少人。 经过洪皓介绍,大家才知道,那个人们口中的“小洪先生”,便是洪过的大哥洪适,洪皓被贬出临安的时候,洪适已经官居台州通判,后来洪皓被远远的放配到英州编管,正好洪适官期任满,就来到英州服侍老父,已经陪着洪皓住了足足五年。而洪过另外两个哥哥,二哥洪遵,这时正是州通判,三哥洪迈,现在是福州教授,洪过路过福州的时候,竟然与洪迈彼此错过了。 这个教授可不是后世的那个学术职称,更不是什么“叫兽”,宋代的教授是州县一级官学中,一个没有品阶的官,虽然小,但是必须经过朝廷任免。 说起洪家三兄弟,虞允文颇有兴致,绍兴十二年,洪适和洪遵同时高中博学鸿词科,已经是一时美谈,三年后的绍兴十五年,洪迈也高中了博学鸿词科,整个大宋朝廷为之侧目,世人赞称“三洪”,洪家从此文名满天下。“现今改之之名,于行在盛传,怕是不久之后,三洪就要改成四洪了。” 洪皓和洪适都在英州这种偏远地方贬居,音信消息上自然闭塞了很多,临安和绍兴的消息还没传入他们耳中,听了虞允文的话彼此对视狐疑不已,要知道,三洪之名是以文采出众而誉满天下,南宋的博学鸿词科不是那么好考的,江南本就是文风极盛之地,要在专以文采选拔的博学鸿词科高中,洪家三兄弟的文采岂是好相与的,虞允文竟然将尚未到二十岁的洪过,与三位文采风流的哥哥相提并论,会不会是太勉强了?又或者是刻意的恭维洪家? 也难怪洪皓与洪适有这种想法,洪家在江西番易也是望族,历朝出来为官的洪家子弟也是不少,就是现在易洪家在江西也很有势力,有不少子弟和同学都在朝中做官,算是南宋官场上有些地位的名门望族,以现在虞允文没有中举的身份,这般推崇洪过,难免会引起别人的歧义。 看到洪皓那惊异的表情,虞允文自是能猜出这位老尚书在想什么,他心头 毫不快,早在福建茶园与洪过定下盟约时候,就已经成了洪过的同党或者同志了英州,听过林钟的哭诉,虞允文更是在内心中又与洪过拉近许多,两人的友情已经不仅仅是出于未来共谋大事的目标,而且还多了许多惺惺相惜的成分。因此,以虞允文的性情,才会如此不遗余力的推崇洪过他看来,自己这个小老弟能名满天下,也是他虞允文的光荣。 微微一笑,虞允文回头看看脸色有些难看的洪过,又瞧瞧院中,林钟翟云翟莹等人这时已经与洪皓彼此相认,听到了虞允文推崇洪过,满脸的跃跃欲试,洪过是他们这个小团体的头过的光荣就是他们的光荣,所以,他们满心希冀的望着虞允文,等着听下去。 就在这时,院外突然响起了一阵吵杂声,随即是铛铛锣声作响,院里屋内的人听了十分诧异这个架势,好像是有官员排开了整副依仗来到附近。 那锣声越来越响,已经进了洪家所在的巷子,洪皓微微皱眉,对站在身边的洪适道:“景伯出去看看,似乎是罗太守来了。” 在宋代州军同级,主官叫做知府知州或者知军州事守并不是正式称呼,不过经常有人用太守作为雅称,来称呼知府知州这一级的官员。 洪过坐在一边:微有些不适,他的身份尴尬,要是见了这英州的知州,怕是脸面上有些过不去。那边的洪皓会错了意,认为洪过是怕见官,笑着为自己的幼子解释道:“为父别居此地已经五载,前后三任太守都很敬重为父,尤其是这位罗梦虚罗太守,经常过来与为父饮茶闲谈,过儿不必拘谨,等下就称呼罗太守为叔父即可。” 洪过尴尬的笑笑,见着洪要起身,忙走过去扶起老父,他和虞允文一边一个,扶着洪皓向院门走去。 这时锣声经在院门外停息,洪适开门正与一名年约四十的官员寒暄,见到洪皓走出来,那个身穿五品官服饰的官员,连忙走上一步,对着洪皓拱手为礼,洪皓虽然是被贬官,但他身在异国十余年不肯屈膝,回到南宋后又敢于直言顶撞奸相,已经是赢得天下人赞誉,罗知州可不敢在洪皓面前拿官架子。 见过了洪皓道了平安,罗知州看着年轻的洪过,竟是抱拳拱手,道:“这位可就是誉满行在,书生一怒挥刀向宗王的洪四哥儿?” 句话,将整个院子的人说的愣住了,洪过在行在临安虽然被人追捧,但是,他们这些人早早出了临安,自是不知道此事临安百姓和低级官员,有如疯癫一样追捧他,想想这时南宋被秦桧控制了十余年,政治气氛极其黑暗压抑,正直官员甚至读书人都被极力打压,百姓就好像生活在一个憋闷的铁罐头中,完全喘不上气来。就在这种时候,洪过的行为好像是一道利剑,将这个铁罐头刺开一个缝隙,让些许阳光和新鲜空气透入罐子中,立即就被所有人欢呼着视为大英雄。 罗知州简略说了洪过事情,不仅如此,他还畅快的道:“那邸报上讲,洪公子不仅胸怀正气,更难得填的一手好词,”说着,他摇着头吟哦了那种“卜算子”,念到最后,他击掌道:“零落成泥辗作尘,只有香如故。说的真好,如此风骨,真真让罗某愧煞。”对着洪皓深深的行了一个礼,这位知州大人有些兴奋的道:“以前三洪之名已经名动天下,现在有四哥儿回来,怕是要改成洪门四杰才对。洪老尚书,这一切,都是您的教诲有方啊。” 听着自己的小儿子竟然如大有作为,洪皓老怀大慰,竟是有些失态的哈哈大笑出来,一扫了被贬官以后的阴郁,整个人好像年轻了几岁般。 见到了洪过,那罗知州很大方的在英州最大的酒楼摆下筵席请来英州有头有脸的人一起作陪,最让那罗知州欣喜的是,洪皓父子来到英州后极为低调,从来不出席这样的场合筵席,今次竟然破了例,父子三人一起坐在了主位上,让英州当地的官吏和士子们大感兴奋。 等到筵席结束已经是半夜了,回到家中的洪皓没有丝毫困意,让洪适煮茶,留下洪过父子三人秉烛夜谈。到这个时候过才说出了自己是如何回到南宋的。 听说洪过竟然用金国使团随员的身份回来,洪皓的脸上当即不大好看起来,随员虽然不是官,毕竟和官沾边,自己的儿子竟是走了这么一条路,怎么能让洪皓高兴。 看到父兄的脸色都不是很好,洪过没有着急去解释是一五一十的将他穿越以后的经历说了一遍,这下可好,洪皓的脸色变得极度难看,若是放在一般人眼中,洪过确实没在金国当官,但是,所作所为,怕是连那些接受了女真人官位的宋人,都远远比不上了不如老老实实去当个小官呢。 等到洪过说完,洪皓语气阴沉的道:“这次回来,你准备留下么?不如这样,我向陛下具表上奏章,请求荫补你一个官职,过上两年,你回去江西参加省试以你的才情,直入部试没有问题,到那个时候,你也算是走上正途。然后我舍出这张老脸,一定将你放到个优差。” 洪皓一向清正自诩三个儿子更是一个比一个出息,出仕做官不需要他操一点心也不会为了儿子的官位去疏通关系走门子,也就是因为当初他一个人匹马逃回南宋欠了洪过母子,洪皓才肯说出这些违背他以往原则的话来。 看看满是鼓励和羡慕的洪适瞧瞧用希冀目光看过来的洪皓,洪过脸色却渐渐冷下来,慢声问了一句:“那么,我母亲呢,让她一个人留在极北,孤苦伶仃的死去,连个披麻戴孝的人都没有?” 洪皓的脸先是一下涨红,然后又变得惨白无比,如果说他感觉亏欠了洪过很多,那么,他心头最对不住的,恰恰是洪过的母亲,那位赵宋皇族的县主。 洪适连忙拍打洪皓的后背,一边帮助老夫顺气一边对洪过道:“姨娘的事情确实不好办,不过,既然你已经说过,那金酋完颜亮与你交好,又肯默许你回来大宋,想必事情会有转机,过上两月可以去相求,想来金酋不会为难姨娘一个女人的。” 静静的等洪适说完,洪过这 道:“求,怎么求,谁去求,用大宋的使者传递书信家是个什么境况,那些奸相派出去的使者,有谁肯帮这个忙?” 一句话将洪皓父子问住了,两人还真的没更好的办法。在洪过心中,倒是有另外一个法子,就是托金国使者传话,可是,他在金国遍地仇家,又是人走茶凉,他怎么敢保证那些金国的使臣,不会乘机暗算他的母亲?那位老人已经受了太多的苦,洪过不想让老人在晚年落个葬身异域的下场。 “可是,”老父因为惭愧而没了声息,洪适却不甘心的挣扎道:“可是,四弟,凭借你的才华,完全能在大宋施展抱负,如果困顿在那极北冰寒之地,岂不是辜负了上天赐给你的才智了?” 洪过微微笑了:“大哥,我的抱负是什么,你怎么就说在北方无法施展呢?兴许,我的抱负,在这南面的大宋,才是真正无法施展。” “什么?”洪适就好像听到了一个奇谈怪论般惊诧,事实上,洪过的话,在洪皓洪适父子听来,也真是一种奇谈怪论。 这一夜,洪家父三人谈了很久,也争吵了很久,最终,洪皓洪适与其说是被说服,不如说是被气的却没有办法。 第二天,洪过竟然赶早就所有人一起上路,出发去川中。临行前,洪过走出院子的时候,洪适匆匆出来,一把抓住了洪过的手,脸上动情的道:“改之,四弟,你要多多保重,什么时候有机会定捎信回来。那件事,大哥全力支持你,若是有用的上哥哥们的地方,无论是我,还是你二哥三哥,一定不会拒绝,还有,还有,父亲身体不成了,如果有可能是将姨娘接回来,让他们,最后见上一面。” 洪过反手住大哥的手,用力的握了下,低声道:“楚虽三户能亡秦,岂有堂堂中国空无人,大哥要怕,洪过干的是对得起中华百姓的事,是拯救五百年内中华子民的大事,我,一定走到底。” 说完,洪过撩起儒衫,扑嗵跪在院门,怀着复杂的心情,对着东厢卧室磕了六个头。然后转身登程上路。 在洪过离开的隔日洪适代笔,最终洪皓亲自具名的一份奏章,经由英州的驿站送往了大宋朝廷所在的临安。在奏章中,洪皓历数幼子洪过种种行径,称洪过不遵父教,不听父言,忤逆向上附金国权贵,忘记祖宗,所以,请朝廷恩准洪家将洪过革除宗祠。 一句话,洪家与洪过脱关系了。 这道奏章送到的时候好南宋朝廷在商议如何处置洪过,以及洪家父子过的影响已经超脱了市井小民,开始飞进大内皇宫那位官家赵构都听到了洪过的故事,还有洪过的卜算子私下里对洪过赞不绝口。这些都引起了由秦桧把持的省阁的不安,尤其是秦桧,在面对政敌之子取得这样大的声望时候,一面派出官差甚至是驻扎临安的禁军,到大街小巷禁止谈论洪过,一面召集了诸位宰辅大臣,商议如何处置洪过,还有洪皓。 秦桧他们还没商议出个头绪,洪皓的奏章就送到了,看着洪皓的奏章,自秦桧以下所有人面面相觑短暂失声。如果继续惩处洪皓,现在有洪皓的奏章为证,洪家正气势汹汹的要惩罚洪过呢,已经完全撇开了洪皓的关系,再去强行处罚,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可是如果不处置,这奏章摆明了是帮助洪皓脱罪,就这样不了了之,秦桧心头那口气要如何去出? 最终,还是新近回国的礼部侍郎陈诚之出了个主意,一面将洪过的行为移文金国使团,要求金国正使耶律元宜立即召回洪过,一面找到洪过那首卜算子的出处,处置了最初放出这首词,帮助洪过造势的那个绍兴府书生陆游,禁止陆游参加明年的省试,最后,将洪皓的奏章,用朝廷邸报散发出去,让全天下都知道这件事,借以打击洪过的名声。 秦桧犹豫下,便同意了这个办法,其实,真个要处置洪皓,他也怕是没什么主意,洪皓都已经给贬到英州了,再向南的就是去夷州,也就是海南岛,将一个声望如此之隆的忠臣苏武,贬到那里去,怕是会引起朝廷上下一片反弹,连官家赵构那里都说不过去,他是一手遮天不假,但也分什么事,同样是对付声望极高的大臣,杀岳飞,一来背后有人指使,二来岳飞是武将,又在朝廷中间得罪不少同僚,杀了也就杀了,可是洪皓那是文臣,是响当当的进士科出身,是被赵构看重的忠臣烈士,是被朝廷上下无数读书人奉为楷模的人物,收拾这样一个臣子,秦桧能把洪皓贬到英州已经是极限。 洪过听到邸报内容的时候,已经是从英州出发半月之后了,在入川的路上,坐在一辆乌篷马车里,晃晃悠悠的一面读书一面与虞允文闲谈。 虞允文看着买来的邸报,皱眉道:“奸相这一手太狠辣,同时打击了你和洪尚书的声望,也不知是谁出的主意,太毒辣,太毒辣了。” 洪过眯着眼,对着在那边皱眉的翟莹做个鬼脸,然后才笑道:“彬甫兄欺我,你我之间,用得着玩这个心眼么。” 听了他的话,翟莹大感惊奇,“虞先生怎么是在和大哥玩心眼?难道奸相秦桧这个计谋还不够毒辣么?” 对着虞允文眨眨眼,洪过这才道:“不知是谁出的注意,他是在救我,或者说,帮我除了一个心头之患。看似现在我和父亲的声名都被打击了,可是,若是我月余后到达临安,又跟着金国使团回去了金国,那样一来,怕是对我们洪家的打击会更大吧,说好,一顶投靠金国的帽子盖下来,我洪过的名字,在临安能迎风臭上几十里。现在呢,这份邸报帮我铺好了所有路,看看,父亲的奏折写的明白,我是忤逆父命,回去在母亲面前尽孝,多好,不单没了叛徒的名声,还多了个孝子的帽子,哈哈,日后我回去金国就是天经地义了。” 虞允文笑着放下邸报,思索下,道: “改之,你对我交个底,你到底需要多少茶叶,而且,你能不能从北面,带回一些马回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第一百四十五章 穿越者的真正优势 要多少茶叶,能不能换购回马匹? 听过这两个问题后,洪过沉思了好一阵,马儿踢踏踢踏的前行,马车在山路上晃晃悠悠,外面正是阳光灿烂,从无数缝隙投入的光影,照在身上让人昏昏欲睡。 不过,车厢里的三个人可不会真个睡着,洪过还在低头盘算,虞允文和翟莹瞪着眼睛盯住了洪过,用一种期盼的心情等待着他的答案。 众所周知,有宋一代极度缺马,西夏建立后曾经长期和北宋处于战争状态,而辽国对北宋获取战马的渠道加倍阻断,到了南宋,不仅淮河以北所有领土丢失,更因为富平一战丢弃陕西从容失去了与西夏的联系,这个时候就算想与西夏贸易获取一些战马都不可能,至于吐蕃马矮小b弱本不是战马的料子,即便如此,四川的宋军每年能与吐蕃贸易获取几百匹战马,就号称骑军冠于南宋禁军。这样的窘境,不知困住了宋军多少将领。 可是,洪过好奇了,虞允文到底是什么背景,为什么会提出这种要求,这些事情应该是南宋军队的将领才应该着急的吧? 想到这里,洪过探着道:“吐蕃不是产马么?” 虞允文笑笑道:“大宋缺马是一日半日,谁会嫌弃自己的军马更多些?” 这个回答,完印证了洪过的判断,虞允文所需要的,是从西夏引入的上好军马,那些个矮小缓慢的吐蕃马,根本没看在人家眼中。暗自咧咧嘴,洪过大感头痛西夏大量购入好马,不可能不被金国官吏注意到。 坐直了身子,洪过很干的道:“我需要很多茶叶,只是不知道购入马匹和运出茶叶否勾连?若是勾连起来,我只能说抱歉,有些事情是不能保证的。” 洪明白,陕西地方现在他并不熟悉,仅仅从川陕边境运入大批的茶叶经足够惊世骇俗的,都需要洪过洒下无数金银才能摆平若是每年都从陕西向南宋流出大量军马,只怕第一个翻脸的就是完颜亮了。 虞允文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即消失掉。然后笑笑道:“改之多心了。茶叶是茶叶。马匹是马匹虞允文既然答应了你。就不会食言定然帮你做成这茶叶生意。” 虽虞允文这样保证。洪过内心不可能真正安心下来过这个问题不适合深入讨论。两个人都只好将其深深地藏起来。两人都明白这个话题只是暂时搁置起来。日后。终究还会有必须面对地一天。现在洪过更好奇地是。虞允文背后地人。或者说势力。到底是哪一方。以虞允文蜀人地身份来看。以坐镇川陕地吴家军最为可能。 南宋初年。吴阶吴兄弟全力保住四川。吴家军成为南宋中兴四将之外第五支军阀武装。当四大将地军队被一一收归南宋朝廷控制后。依旧在吴控制下地吴家军。就有些格格不入了。 此时吴阶已经去世多年。但是吴接手了吴家军后。继续督促训练士兵。时时防备金国可能地入侵。这支吴家军在绍兴和议后地十年之间。并未如其他地区地宋军一般衰弱下来。历史上地完颜亮南征之中。吴家军不仅保住了四川要隘。而且还主动打出去。光复了不少州县。战斗力也算是不俗。 众人一路北上。几乎是由南至北穿越了整个南宋地国土后。终于在长江登船。溯流而上进入蜀中。 这一坐上船。就走了足足一个月。先是过三峡进入东川。然后再换船前去西川。一路上又是车又是船地。将所有人可是累得不轻。还好洪过想尽办法找出笑料。总算是路上不时传出笑声。让旅途不至于太无聊。即使这样。看到成都高大地城墙时。一行人中还是有不少人发出欢呼声来。 找到一家悦来老店住下,洪过急忙拉着虞允文出去办事,按照事先商量好的,两人一同前往都大提举川陕茶马司衙门,一路上虞允文已经和洪过说的清楚,他与这都大提举川陕茶马事乃是世交,可以为洪过从中穿针引线,多了不说,每月数万斤的茶叶不成问题,若是再多,就看洪过日后的报效如何。 洪过和虞允文心里都明镜似的,所谓报效,就是要洪过帮着从北方买马了,两人故意不提这件事,一个是要努力促成这事,日后不愁某个人不拿好马交换,另一个则是走一步看一步,先弄到茶叶比什么都强。 都大提举川陕茶马司衙门,就在成都的合同场后面,看着很是僻静,实则每一个成都人都清楚,这个衙门每年过手的钱帛数目大的足以吓死人。 走到茶马司衙门口,虞允文大大方方走进门房,这个衙门他以前来过几次,那些守门的公人见着他都会露出笑脸,可是今天这些公人腆胸叠肚的,眼睛几乎能顶到脑门去,就是对虞允文是若不见。心中有些迟疑,只是一路上已经对洪过许下了话,这时的虞允文也只有硬着头皮走过去,对着值守的公人递上名帖,只说故人求见提举大人。 那个差役翻翻名帖,抬头看看虞允文,露出个诡异的笑容,也不多说转身进了去。竟然将虞允文和洪过晾在门外,连门房都不允许进去。 虞允文脸色不变,不代表他心里就舒服,在门外站了一会,门里传来一阵散乱的脚步声,不是那个差役回来,而是来了个老门子,离着个大大的水壶走向门房。 这门子是认得虞允文的,见着虞允文站在门外就是微微一愣,随即摇着头走到门口,轻轻道了声好,又请虞允文进门房去坐坐。虞允文也不客气,带着洪过走进去坐下,总觉着今日的事情透着蹊跷,偷偷掏出把制钱塞进老门子手里听其中的关节在哪里? 老门子吃惊的看着虞允文:“虞先生竟是不知道?刘大人已经离任,这提举茶马衙门换了大人。那些公差受了新大人的敲打,怎么还会对你露笑脸。” “啊?”虞允文惊得腾地跳起来,“换了大人?我那位老友去了哪里何离任来这位大人是哪个?” 老门子连忙将虞允文扶着坐下,这才解释,原来前任刘大人是突然染病,上了奏章回家养老去了,至于新来这位提举茶马大人原先的提 司的通判夏大人,虞允文以前也是见过的。 “夏大人……”虞允文脸色一下变的十分难看起来。 门房外响起了呼唤声送名帖的公差回转来,说是大人“请进”。 虞允文摇摇头,颇有些无奈的叹口气,“改之,我们走吧,今次哥哥说了大话了件事怕是要办不成。” “等下,”洪过站在衙门口:“既然来了歹要见见吧,夏大人都说了个请字们要是不去岂不是太失礼。”说着他对那个公差拱拱手,请公差在前面带路。 路上允文只简要告诉洪过,夏大人全名夏陨,以前是成都路提举常平司通判,至于为什么听到他的名字就要走人,虞允文却是没有细说。 夏大人是在公事房接见人,进门时候还很客气的要杂役上茶,然后笑眯眯的盯着虞允文。这个夏大人年纪不小了,估计怎么都要五十岁,身子干瘦干瘦的,个头还不高,长而尖的脑袋,一双小眼睛滴流乱转,颌下留着尺余长的山羊胡,整个人看着十分精明。 洪过拱拱手,仰慕夏大人,所以前来拜望。 “仰慕?找错了人才是真吧。”坐在桌子后的夏陨身子动都没动,撩起眼皮直愣愣的道。 呃,句话将洪过说的语塞了,这个姓夏的直的可以啊,连点人情世故都不讲,难道说,以前虞允文得罪过他?可是,以虞允文那种性子应该不能啊。洪过摸摸下巴,换个话题,说他是个客商,想从蜀中购买茶叶。 “买茶?去合同场,出这个门,右,不远就是合同场大门,那里才负责买卖茶引。有了茶引,川陕的茶叶你随便买。” 呃,过又被堵住了,废话,谁不知道买茶要茶引,必须去合同场,我们来这拜访你,不就是希望绕过这些么。可是,面对这么一个直愣愣的官,一时间还真不知道如何开口才好。左思右想,洪过决定了,单刀直入,来点最实惠最直接的吧。 一面与夏陨客套着,洪过一面取出几卷街头买的书籍,推到了夏陨面前,嘴上只是说一点小意思。 那夏陨见到是几本书,这才慢慢直起腰,用干瘦有如鸡爪的手拿起一本翻看,仅仅翻了几页就停住了手,脸色一下变了。 洪过自是明白姓夏的看到了什么,那是一张见票即付的飞钱,足足五千贯,成都临安都有分号的大通钱庄开出来的,信誉绝对没有问题。见到夏陨停住了手,洪过脸上现出些许得色,无论什么官,看到一张足抵他十几年薪水的飞钱,不动心是不可能的,看现在的样子,这事似乎有门。 夏陨看了很久,两眼一直盯着那本翻开的书,一动不动,本来浑浊的眼睛里现出了异样的光彩,这光芒一闪一闪的,时而明亮时而阴晦,连带着,皮肤上也是一阵白一阵青的,让洪过看着真为他的身子骨担心,生怕一个不小心,这位夏大人就这么直接犯了心脏病,那可不是他预想的效果了。 当吃惊转为心忧,又从心忧变成焦躁的时候,似乎已经过去半个时辰的光景了,终于,夏大人有了反应。 啪,猛地将书本合上,夏大人好似虚脱了一样,整个人瘫在高背椅中,头上见了汗珠,闭着眼静静坐上一会,夏陨这才重新坐起来,把书放在桌子上,缓慢但是坚定的推到洪过面前。 什么,不要?洪过先是吃惊,随即懊恼而且无力的靠坐下去,脑中转过无数念头:是嫌少,还是不喜欢这个调调,或者说在这里直接掏钱觉着太庸俗?要知道钱未必是人人都爱,有的喜欢的偏偏是美色,对钱并不是非常贪婪,也有人喜好个名人字画往不喜欢别人在他面前直接掏钱。看多了后世种种敛财方式过重新生出希望,抬头看向了夏陨。 “公事公办,下次若再有这种行为,休怪本官将你锁拿了送去成都府大堂,我大宋律法如山只要我夏陨在这提举茶马司一日,就不容你等往来蝇利不事劳作之人上下其手人,送客。” 几乎是被杂役和公差撵出了都大提举茶马司衙门,在那些公差不友好的目光中,洪过皱着眉在衙门前转了个圈,最后,惟有求助的看向了虞允文。 虞允文苦笑下:“改之收起那些旁门左道吧个夏大人在成都府也是个名人,性子直的让人无言以对且行事一切依圣人之言,在成都为官几十年了帮衬了十几个主官,每一个都拿他没办法,早知道竟然是他接任,我就不对改之夸下海口了。” 心中虽然沮丧之极,但是洪过并未灰心,一方面是因为看到南宋还有这样的官,虽然说话能气死人,可也是个清廉的官,总算见到一些读书人的样子,不由得洪过不为南宋打心眼里高兴,另一方面,虞允文也是尽了心力,眼前这样子不是普通人能想到的,所以,这下洪过反是来安慰虞允文了。 两个人回到悦来老店,失落的样子一眼就能看出来,当洪过回到客房的时候,刚刚洗好脸,敲门声就响起,进来的是翟云翟莹和林钟几个人。 这几人已经是洪过身边最核心的人物,所以洪过就简略的说了下在茶马司衙门的经历,只是隐去了自己行贿受阻那段。 听过之后,屋内一时没了声音,静得好像没有人似的,就连虞允文推门进来时候,还被一屋子人吓了一跳。见着大家都是愁眉不展,虞允文也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故此,当他坐下后也是深深叹息一声。 翟莹到底是女孩子,心里藏不住事,听了虞允文的叹息声,觉着憋闷异常,想想也是,他们走了好几千里路,几乎是绕着南宋的国土走了一大圈,最后竟然是这样一个结果,洪过来南宋的最主要目的竟然失败,不仅仅是洪过难受,他们这些跟随的人也觉得丧气和难受。 女孩子狠狠的踢了椅子腿几下,忿忿的道:“看看外面满山的茶叶拿不走,真让人堵得慌,怎么茶叶就这么难买。” 说者无意,听着可就动了心思,洪过脑中好像闪过一道灵光,翟莹的话让他想起后世的一些东西,那是不少跨国公司屡试不爽的办法,似乎正可以用 今天的困局。 洪过突然意识到,作为一名穿越者真正的优势,并不是说能掌握多少多少新技术,会造枪造炮大炼钢铁,一名穿越者的优势,是与这个时代完全不同的意识,是可以跳出这个时代人思维定式的想法。不过,到底是不是这样的,洪过没有马上出声,反是低下头在心中仔细盘算起来。 仔细想了很多次,越想越觉着有道理,越想越感觉没问题,洪过突然一拍大腿,口中高呼一声:“对,就这么干。” 屋内所有人被洪过吓得不轻,当即将目光纷纷投向了他,就见洪过满脸喜色一扫刚刚的阴郁,虽然还不明白洪过为什么这样开心,可也隐隐知道了他们这个头领应该是找到了解决的办法。 不及别人来问,洪过一把抓住旁边的虞允文的手臂,急急的道:“彬甫兄,你能不能帮我买到茶场,越大越好,越多越好。” 茶场?还越大越,越多越好?虞允文一时间没回过神来,呆呆的道:“茶场虽然不好买,可也不是没有,怎么,改之要做茶叶生意?”随即,他就感觉出自己这句话有多么的可笑,洪过是金国人,怎么可能到宋国来开茶场呢,就算开了,洪过怕是也照顾不上吧? 谁知道,洪过微微笑道:“没,就是开茶场。” 话一出口,登将屋内所有人都吓住了,目瞪口呆的望着洪过,脑中第一个想法就是:疯了,自己的这个头领一定是气疯了,不然怎么会说出这种混话来? 林钟和翟云当时就窜来左一右抓住洪过猛摇,嘴里不断喊着洪过的名字,试图让洪过清醒过来,翟莹更是唰的流下眼泪来急急忙忙的要去找脸盆和手巾看冷水能不能帮洪过冷静下来。 见这些人如此焦急,洪过又好笑又温暖,而且愈加坚定了他的想法。想想看,如果说连自己身边这些最亲信的部属,都想不出来自己的做法到底目的是什么些大宋的商人和官员,又会看破么?想到这里过转头看向了虞允文,如果连虞允文都看不破,洪过就真的成功了。 虞允文没有关心这边洪过人骚扰,反是凝神在思索着,努力将事情的前因后果放在一起思考,他也是这个时代的精英到大宋宰相的人,脑筋一等一的好用尤其是他明白洪过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再从这个目的反向推导回来整件事似乎就有了个大概的轮廓,可是内中还有不少细节问题没有解决,看起来,这些东西就要等待洪过来说明了。 看虞允文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洪过大感挫败,不会吧,自己这个穿越人,利用了后世的智慧才想到的法子,还是难不倒这个时代顶尖的人才?这种挫败,可比刚刚知道无法贿赂夏陨还要难受。 见到虞允文用一种探询的目光看过来,洪过赌气的挥挥手:“闪开闪开,老子还没发疯呢,不就是买茶场么,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不了就当做老子不想回金国了呗。” 啊? 屋子里也就是虞允文明白,洪过这完全是气话,什么不回金国,已经安排好的一切就此推翻,怕是第一个跳脚不干的就是他洪改之本人了。至于翟云林钟他们几个,这次真的被吓到了,身子一僵定定的站在那里,而后咣当一声,竟是翟莹被吓到将木盆跌落地上,不敢置信的望着洪过。 看着三人这个模样,洪过脸上现出些许歉意,不过,作为头领,他不准备将自己的想法与所有人分享,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这个想法还是仅仅让参与者知道就好,没必要让所有人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与你们说笑呢,怎么吓得跟什么似的,去去去,我饿了,帮我找些吃食,还有你,林老弟,去雇车,明天我要出去联络买茶场,翟云,嗯,你去街上打听下,这大宋官办的锦缎场子在哪里,顺便去探探口风,能不能弄一批官府织造的蜀锦出来。” 几句话将几个人打发走后,洪过这才对虞允文低低道:“彬甫兄,老弟我确实要买茶场,这个绝不作假,而且,这茶场开张的第一年,还要彬甫兄多多帮助照料。” 洪过的话说的很隐晦,但是他相信虞允文能听明白,什么叫做虞允文照料,虞允文一个书生又没经商种茶的经验,怎么可能照顾好偌大的茶场?洪过那是希望虞允文背后的朋友,能够高抬贵手照拂一下。 虞允文用手指敲打着茶几,沉思了一阵,终于点头道:“正好我要回家守孝,我老家隆州正在成都南面,那里也有茶场,虽然不大,刚开始时候正好合适。” 洪过点点头,虞允文这个想法非常老成,若是按照他的想法,一开始的摊子不必铺的太大,只消试探下整个思路的可行性,日后慢慢扩张就可以。 于是两个人在屋内商量了很久,敲定了在购买茶场的细节,还有如何将茶叶运送出蜀中的法子与路径。 洪过这时深深的感到,蜀中这个地方实在太闭塞了,与东南的临安的联系几乎全靠长江水运,也难怪南宋朝廷始终没有裁撤吴家军,不敢想像,一旦四川北部出现警讯,依靠这个时代的交通和通信手段,等到临安做出反应要到什么时间了,历史上南宋时候蜀中几次被入侵,不都是靠了当地的武装节节抵抗,或者是拖到南宋大军到来,或者是蜀中军队独自拖垮了入侵者。 两个人这样一商议,竟是聊到第二天清晨时分,整整一夜都没睡下,待到日头东升,有早起的翟莹送来洗脸的热水,顺便送来一个让洪过不安的消息:本来是去打听蜀锦的翟云,昨晚没有回来。 没回来?洪过大吃一惊,对匆匆赶来的林钟很不客气的质问:“昨晚为什么不告诉我?” 林钟有些委屈的解释,昨晚见到洪过与虞允文聊得正欢,他以为翟云是在外面走失了,所以只是派出十个弟兄寻找,就没来打搅洪过他们。 正说着,外面响起了一阵嘈杂声: “回来了,回来了,翟云兄弟被人打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第一百四十六章 小茶园 云被打了?洪过听到后急忙走出去,结果看到的只认得这个小子叫游嘉,身材虽然不健壮但是脑子灵活,办起事情来总能动脑子用心眼。这时游嘉喝下一大口水,顾不得抹去下巴前襟的水渍,就急忙将打听出来的原委说了清楚。 这蜀锦从三国时代就大大有名,到了宋代更是冠绝南宋全境,为成都带来了无数的商人以及专门织造蜀锦的织工,将数不清的钱财洒在成都城内,用后世的话来讲,这蜀锦就是成都的拳头产品,南宋朝廷设置的官办锦院,就是整个成都的龙头企业。 虽说是官办企业,但是宋代的政治风气开明,远没有后世明清那般的**,所以锦院的产品不仅对朝廷纳贡,还大量放入市场,为南宋朝廷获得巨大的利益,因此,与后世相仿的,在锦院周围就遍布了大大小小的锦缎织造作坊,和无数个贩卖蜀锦的商号。 即便是在后世见识过类似场面,早有心理准备的洪过也不禁被眼前的一切吓了一跳,这里就是锦缎的海洋,到处是挂着锦缎的子,到处是摆放着锦缎任人抚摸评判的摊子,到处是哗啦哗啦的织造声,同时还夹杂着叫卖吃食饮料的小贩,神色匆匆的商人,往来挑选的丫鬟小姐,各色的家丁仆役,镖师护院,甚至还有一些官兵掺杂里面,难怪这个地方被成都人自豪的称为“锦城”。 在拥挤的人流中车子速度异常缓慢,这令本就心里焦急的洪过心中大感忧急索性跳下马车,带着那游嘉林钟步行先走。 “如意号,东家,就这里。”游嘉领着洪过穿过无数商铺来到一个门脸极大的商号门前,“昨晚翟大哥就是在这里被人打了,现在人还拘押在后院。” 原来,昨天翟云出来挑选蜀到这座如意号的时候,掺合进一场争吵中间,结果,不知怎得,带着微微陕西口音的翟云,竟然被牵扯进去单被人打了不说,还被蜂拥而来的伙计护院放倒在地,扔到了后院柴房。那游嘉也被放倒,只是他被另外安置,黎明时候趁着看守松懈自己解开绳索偷溜出来报信。 洪过这来找场子救人的,按照虞允文法子的,先礼后兵自己头前过来看看有无私了的余地,要是商铺不肯放人不得,亮出身份先把人抢出来然后去成都府说理吧,谁让洪过现在是金国使团的随员呢,谁家买卖摊上他,都只能自认倒霉。 这座如意号足足三层的高楼,不单整条街市,即便是这座城中之城的锦城里,也是鹤立鸡群了,看着人流如织的商铺,还有门前不停弯腰行礼的伙计,洪过头也不回的问道:“你确定翟云就在后院?” 这么大的买卖,;来东主不是在成都极有身份的大商贾,就是背后有官面上的人在支应着,洪过心中对评理的希望已经不大了,得到了游嘉的肯定回答,洪过迈步向如意号走去,无论希望大小,总要试试,就算要动手,是不是也应该把话说明白。 心中计较着对方可能地说。又斟酌着自己要如何应对。洪过到现在还奇怪呢。翟云怎么可能被掺合进一场无聊地械斗。要说天王寨出来地这些人。性子最沉稳地当数翟平。其次就是翟云了。否则这个人也不会被其余天王寨子弟推为首领。更不会洪过很快接纳为心腹。平时办事都要带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说。有人在背后暗算?想到路上两次莫名地劫杀。洪过霎时感觉背上微微潮湿。 这一点上。连游嘉都说不清楚。只是。一开始他们还躲在一边看几个军官和伙计打架。不料翟云说了两句话。就被指认是那几个军官地同伙。被一群护院围着狂殴。饶是翟云功夫好。也架不住十来个护院一起动手。最后被人捆地好像粽子一样抬走了。 心里想不明白原委。自然也就不好预料对方地说。是以。洪过走路时候显得心事重重地。步履沉重地自然也走不快。谁知道。刚走出去四五步。就听街市上一阵吵闹声。还有大姑娘小媳妇惊慌失措地叫喊声。也有大人孩子地哭闹声。更有小贩不住地叫骂声。 怎么回事?洪过游嘉林钟彼此对视下。心中俱是一惊。难道是自己这边地人。竟然强行闯过来了?不会吧。由虞允文领头地队伍。应该不至于如此不堪啊? 正狐地当口。就见人潮呼地向两边闪开。现出一条人胡同。从中间气势汹汹地走出来一群官兵来。游嘉眼尖。一眼瞧见领头带路地兵卒。偷拉扯下洪过地衣襟。指着那士兵告诉洪过。这个人就是昨晚和游嘉关押在一起地人。游嘉走地时候顺手帮助他逃了出去。 洪过眼睛眯起。心中大致明了。一拉游嘉和林钟。三个人就此躲进人群中。在一边冷冷地旁观。 如意号门前的几个伙计,虽然面对一群五大三粗的官兵,也并不害怕,挂着完美的职业微笑迎了上去,没说话先弯腰,刚要开口突然发现面前这人好像有些眼熟,不仅是眼熟,那个士兵脸上的青於还没散去呢。见到这些伙计,那个士兵哪里会有好脸色,登时一个大耳刮子就抽了过去。 伙计哀嚎一声,吃了这般大力的一击,竟然被打得原地转了三圈,这才面前站住脚。 就像开始的命令一样,见到这名士兵动手,那些个军官士兵一齐冲上来,三拳两脚放翻了门前的伙计,然后一股脑冲进如意号,过了仅仅半分光景,就听商铺里面惊叫声连连,然后一群穿着不凡的女人婆子跑了出来时候,里面传来阵阵惨叫和破碎声后就见从二楼的窗棂子里,扔出来大匹大匹上好的锦缎子。 洪过他们三人面面相觑,虽然知道这些官兵会来打架,没想到的是这些人竟然会砸店个事情就闹大了,游嘉盘算一下,轻声问是不是要趁乱进去抢人,反正事情都闹到这个地步了多他们一伙也不算多。 洪过轻轻的摇摇头,这场斗 是来的没名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多等一会,正好意号背后的能量究竟有多大。 如意号估计也是整条街上最大的铺子了,里面养了二三十个护院听到铺子里声音不对就冲了出来,只可惜,他们遇上的是一群职业军人,或许他们昨天对付三两个士兵军官可以很威风,可是旦遇上成群结队的职业军人,在层出不穷的战阵面前,这些个护院只有哀嚎着被人打的份才一盏茶的功夫,地上就躺了七八个护院那些军官士兵,也才仅仅一个人略微受伤。 洪过看了一阵强分辨出来,这些个军官都是宋军中都头、副都头、十将、将虞候之类的下级军官,只是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会来如意号闹事。无论如何,这件事都应该属于军地矛盾,以这些军官的军职来看,只怕一会讨不到好,要知道,这成都府的知府可是兼着蜀中四路制置使,统管军民两政,要收拾这样一群低级军官可太容易了。 正思量着,大街上又是一阵吵嚷,一群穿着皂衣的官差急嚯嚯的赶来,领头的竟是一名朝廷官员,虽然只是一名八品,但在成都府治下,八品官可是比下面一个八品的县令要威风多了。 奇_ 书_ 网_w_w _w_._q_ i_ s_ h_u_9 _9_ ._ c_ o _m 只可惜,往日威风的八品官,见到这些打架的军官,竟是没敢多说话,仅仅吆喝着将如意号围住,说是不容一人走脱,不仅是洪过,围观的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这个官是不想进去与那些大兵打对台。 可惜,有人看不这些事,就见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冲到那八品官面前,叉着腰气急败坏的叫喊着,那个八品官脸色异常难看,却拿管事没有办法,只好一挥手,指挥着那群差役冲了进去。 这些差役虽然手拿腰刀铁铁尺,有人还抄着水火棍,只可惜,他们不比那些个护院强多少,虽然叫喊声比谁都高,可进去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就被人扔了三四个出来,其余的干脆一哄而散,用了比进去时候快几倍的速度,就从店铺里跑的一干二净。 这下,那品官也没辙,他总不能自己冲上去吧,再者说,就算他上去了,能比那些差役强么?幸好,这个官也算有胆气,撩起下摆跨过地上哀嚎的身子,大步走到了如意号门前,指着屋内大声斥责:“你们这等兵痞无赖,现在的行径与盗匪何异,再不停手,等下大兵合围,定叫你们粉身碎骨。” 这些军官似乎砸够了,有一人站出笑道:“冷大人,我敬你是制置使司的司法参军,只不过,那些吓唬小孩子的话就不要再说了吧,什么大兵合围,你们成都府敢么,哈哈,今天这事有理没理我们都做下了,你要打官司,就去找我家指挥大人,要不,找我家使帅大人也不是不可以,哈哈。” 这时,吴任兴州御前诸军都统制,兼兴州知州、利州西路安抚使,而吴家军的大将杨政,任兴元府御前诸军都统制,兼兴元知府、利州东路安抚使,两人并为安抚使,所以洪过也分不清这些军官到底是哪人的部属,不过,无论是隶属兴元府还是兴州,统统是吴家军的部下,这一点没有异议。 这兴州和兴元府同在汉中,中自古就是川蜀门户,独挡了来自北方的威胁,取西川必取汉中,而川蜀又称为江南的门户,从四川顺流而下就可以直达建康,也就是后世的南京,从而攻取整个江南。所以,吴家军等同是拱卫了川蜀和南宋的大门,重要性可见一斑。 那冷参军听后,脸上一阵红白交替,:究没有敢下令将这名跋扈的军官抓起来,任由后出来的军官施施然离开,在这些军官中间,洪过看到了脸色有些不大好的翟云。 闹事的都离开管事的自然也没脸继续待下去,那冷参军望着军官们大摇大摆的消失在人群中间脸愤恨的跺跺脚,谁知那个管事模样的人还在他面前聒噪,冷参军气愤下也顾不得太多,啪的一个大耳刮子抽上去然后带领早已爬起来重新变得龙精虎猛的差役离开。 没了热闹看,人群慢慢散去,洪过在身后不远处遇上了虞允文,既然翟云已经脱险两人就带着手下人一起返回悦来老店。路上虞允文告诉他,那个参军姓冷名轩,是蜀中四路制置使司的司法参军,只可惜,这蜀中四路制置使司虽然名义上是蜀中的最高长官,但在行事时候多少还要看北面两位统兵大将的眼色两人自然就是分别在兴州和兴元府的吴与杨政了。 暗自摇头,洪过今日算是见识了什么叫做跋扈,或许他在金国的行径也能成为嚣张跋扈,可是洪过手下的人却不敢照搬照办,到了四川这吴家军的嚣张和跋扈已经可以公开欺凌官府,隐隐有了唐末藩镇的影子,难怪南宋政府一直对吴家军不大放心。 至于说那如意号后的东主就是蜀中四路制置使唐无罪,所以如意号出事后才会有制置使司属下的司法参军亲自带队解围。唐无罪到任后与吴一直不和,不过手上无兵的唐无罪自然奈何吴不得天知道这次发了什么疯,竟然将吴家军的军官给扣下了,最后偷鸡不成,闹得鸡飞蛋打。 “唐无罪坐不久了,”洪过突然出声道。 “改之也是这样认为?”虞允文并不惊讶,也确实如此,堂堂制置使大人的买卖铺子,被一群军官砸了抢了,竟然将这些军官奈何不得,这等于是当着所有川中四路官民面前,狠狠抽了唐无罪的大耳刮子,只要唐无罪还要点脸子,怕是立即会上表请辞,远远躲开蜀中这地方。 回到悦来老店,翟云早已归来,经过他讲解,众人才明白昨天的真相,说来也是巧了,那吴的手下有很多人都是陕西子弟,那翟进当年是京西第一将出身,翟家就是关中子弟,自然带着陕西口音,所以翟云以说话,就被当做是打架军官的同伙,无缘无故的挨了一顿打不说,还被关了一晚上。 “无妄之灾,无妄之灾 听了苦笑不得,只有连连摇头的份。 经过这次风波,洪过等人这才打道出了成都府,一路向南赶往隆州。隆州的州治在仁寿县,也就是后世的四川仁寿,过了仁寿一直向南,到了井研县南面,与嘉定府交界的地方,已经是四川盆地边缘,开始逐渐出现大面积的山地,同时有茶山出现。 到了井研县后,洪过他们先去了县衙的户房,看着虞允文的面子,那户房的押司帮助查看了最近往来的公事,最后无奈的摇摇头,告诉他们没有人想要发卖自家的茶园。 所谓押司,就是这户房的主管,下面的书吏叫做贴司。 想想也是,这个茶园就好像农民手里的土地,是茶户赖以为生的根基,平常年月怎么可能会有人想到出卖茶园或者土地呢,若是遇到大灾大难还差不多。 两人失望的告了那押司,从县衙户房走出来,虞允文脸上带着歉意的表情:“改之,哥哥又让你失望了。 ” 洪过洒脱的摇摇头,“怕什么,县衙查不到,我们还可以去下面一个一个村子问,实在不成,再去嘉定,到峨眉山去找,我就不信,找不到这么个要卖茶园的人家……” “咦,这不彬甫么?” 正说话,突然从侧后传来一声招呼,个穿着押司服饰的中年人几步赶过来,一把拉住虞允文的手,笑着道:“彬甫太不够意思了,来井研都不知会哥哥一声,难道是怕哥哥破费给你接风么?” 虞允文一看那,连连拍着额头,直说是自己的罪过,接着给洪过介绍,原来这个名叫苏威的人是他的老同学,只不过中途放弃了科举,在家乡也就是井研县的县衙作了一名书吏,十几年下来作上了井研县刑房的押司,也算是熬出了头,接下来就是要望着主薄或者县尉的位置苏威的话来说,那是“指望不上喽”。 虽然失意过虞允文的老学,洪过还是很热情的邀请苏威去喝酒,看看日头已经接近正午,那苏威索性去主薄那里请了半日的假出门,洪过问了苏威同意后,又拉上了准备回家吃午饭的户房押司林海涛。 四个人在县中最好的酒楼开个雅,布置上酒菜便开始推杯换盏起来旧叙旧,自然是说说旧事,问问前程,大家说说平日生活力的琐事。酒桌上的事情都差不多,那林海涛本来还是公事公办的对待与虞允文和洪过,现在到了酒桌上|快就称呼起虞允文为哥哥,叫洪过自是老弟。 又喝上几杯,问起最近的烦心事,不等别人说话,苏威先是叹口气来,他最近遇上一件烦心的官司,一个处置不好是就会被县令训斥,搞不好还会丢了现在的职司样一来,十几年的辛苦就算是付之东流。 已经是喝到半酣过好奇的问起来,究竟是件什么事情,才让“苏大哥”这样难办。 听到苏威抱怨,那边的林海涛接过话头,他知道这件事,实际上,这件事的源头还在他的户房,“一开始不是什么大事,井研县内有几处茶山,早几十年断断续归属了县衙所有,到了上任县令大人的时候,那位周大人认为官府管理这些茶山,既费人力钱财,又收益不高,所以决定招募县内百姓管理,茶山算官府一半的股,百姓一半股,每年的税赋扣除后,两家分摊利润。又过了两年,县衙看那几处茶山的收益实在很低,干脆允许几个主持茶山的百姓出钱,将茶山买下来归属他们个人所有。” 听到这里,洪过顿感一种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靠,这种事,貌似八百年后也曾经轰轰烈烈的流行过一阵吧。不过他没说话,依旧做出耐心倾听的样子。 “这事当时做下了也就算了,那几处茶山荒了几十年,也没见谁能经营出点样子,看到这次县令大人一次性发卖出去,帮助县衙多了一笔收入,县衙上下谁都没当回事。可是,去年那位周大爷离任走了,新来的这位封明府,不知听了哪个家伙的风声,竟然将这个案子翻检出来细查。这一查不要紧,竟然还真被他们查出毛病来,原来,那几处茶山早就获利非凡,均摊下来,每年出产的茶叶不少于十万斤,放到世面上那就是一两万贯,他娘的,敢情这些年都被姓王的老货给蒙了,多了不说,光是赋税就少缴了四五千贯,还不算卖茶山时候的价钱,估计少的那个部分,也都是被姓王的和卡大人个分了。” 果然,洪过暗道一声:公私合谋,侵吞国有资产。敢情这种事不是后世特有,早在八百年前就有人干了,看来古人智慧真的不能小觑。 虞允文皱皱眉,奇怪的道:“这种蛀虫,为什么不抓?” “抓了,”苏威无力的道:“姓周的还在当官,跑得了他么,直接在那边任上捕的,听说从他家里抄出好几张五千贯的飞票,他的仕途算是彻底完了。” “那个姓王的茶户呢,抓了受贿的,行贿的也要抓捕吧,”洪过奇怪的道:“茶山是不是也要重新充公?” “唉,”林海涛长叹一声:“那成都的合同场和茶马司衙门,知会了转运使司行文下来不许退还茶山,说是这座茶山以前都是经营不善,这一次由私人经营后,出产的茶叶数量不少,他们怕茶山重新回到县衙手里,减少了茶叶供应量,引起茶叶的市价上浮。” “呃,”虞允文和洪过一起无语了,尤其是洪过,他还真没想到,在宋代就有这种市场眼光了,不过,这个理由是不是有些牵强?这算不算是公然干涉司法? “提刑司怎么说?”虞允文问道。 “提刑司不管。”苏威越来越无奈了。 “为什么?”虞允文话语中有些愤怒了,罪责如此明显的一个案子,竟然闹到无人抓捕案犯,这蜀中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林海涛接过话头道: “还能为什么,还不是因为那姓王的老货,有个姑爷是兴州殿前军的军官。” 第一第一百四十七章 不想闹大,我们合伙吧 州的军官。 这下子,连虞允文也没了脾气,只好猛喝一口酒再不言语。 洪过没有马上吭声,吃了口菜,一边转着眼珠一边在脑中琢磨着,一时间雅间里竟然气氛变得压抑起来。 看着苏威和林海涛脸上都现出无奈之色,想定后的洪过干咳一声,先为两人满上一杯酒,这才开口道:“抓不抓人是另外一码事,那,这座茶山要如何处置,就任由那个行贿的人继续经营?” 苏威摇摇头道:“自是不能,不过,按照那转运使司的行文,还是要找人经营,不过,在新招到人以前,必须先完整了手续,姓王的老货就算不抓他,也必须将这些年的税款,还有当初购买茶山短缺的价款一起补上,这才能将茶山向外招募新人经营。” 苏威说到这里,边的林海涛笑着道:“洪老弟就是想买茶山,不如这样,洪老弟暂且等上几月,只要我们从那姓王的老货身上要出款子,优先优惠让给洪老弟吧。” 微笑着看一眼林海涛,洪没有马上开口,酒桌上的闲谈,当官的说的话,都是当不得真的,再者说,林海涛凭什么要给自己这样的好处,仅仅是因为苏威的交情?怕是不大可能。 倒是苏威一次听说,洪过这次来井研县是为了买茶山,到底是与虞允文同窗关系,他沉吟下,慢声道:“这件事的话,不是不可能,虽然现在外面不少人看着老王倒霉要买茶山,不过,那上万贯的款子,老王也是一时半会补不上的,只要慢慢拖下去,待到县令大人的热情过去了,我们自然可以帮助洪老弟偷偷办下这份地契。” 洪过么都有是没时间,要他为了几座茶山,在蜀中住上几个月,那边的耶律元宜还不以为洪过跑路了,等到金国使团回国去,洪过要如何回去金国,偷渡,那可不符合洪过的想法。 想阵,洪过突然问道:“这吴家军十来万人,人吃马嚼的道都是靠着汉中解决?” 这话问地平常。不知洪过身份地苏威林海涛听了也没觉着什么。可听在虞允文耳中。心中却是咯噔一下。汉中宋军地人数。在金国也应该属于军事机密。怎么在洪过这里就好像变成大路货了。随口就能说出来地?联系到前次对洪过背后背景地怀。虞允文心中地阴云越来越重:这宋国还有多少机密偷偷出卖给了北方地敌人? 林海涛摇摇头:“自然不是。中才多大块地方。那点出产哪够吴家军吃喝地。还不是要靠着我们蜀中地调度。再有就是茶马司地款子。才能供应地上。” 洪过点点头。“那就是了。对了。我认为。吴吴大人一定是公忠体国一心为公司不如劝主薄大人行文兴州衙门。询问下兴州衙门这件事要如何处置尤其是那几万贯要如何去要。 ” “这个。”林海涛犹豫了。这个办法他们不是没想到过。可是。谁都吃不准吴会是个什么态度一吴护犊子一心包庇呢?那岂不是成了扯皮官司?“那个。兴州地兵强横一他们来闹事……” “万一有军官闹事。就是吴大帅治军不利了时候他想不管都不成了。只要将军官抓住后移送兴州。这件事不就解决了么?又是证据确凿地案子。只要速度足够快。办成了铁案。抢先送去刑部报备。难道还有人会为了一个行贿地奸商。专门去临安要求翻案?” 听着洪过的话,那林海涛还在犹豫,苏威却是大手一把拍在林海涛肩头:“哥哥,这件事关系了老弟我身家性命,成不成的,也只有这么搏一下了,王家我去过了,他们家那点底子,累死也变卖不出三万多贯,欠账的条子倒是不少,王家都到了这个份上,那些个欠条能不能兑现可是问题呢,谁敢用那个东西平帐,万一账目没法做平,老哥你的位子怕也是不大牢靠,你下面可是还有一个杨主薄的内侄呢……” 话说到这个地步,就由不得林海涛犹豫了,两个押司当即决定,马上回去县衙写文书,到县令那里用印后送去兴州。少了他们两个,这顿酒自是吃的就没什么意思了,虞允文和洪过两人干脆结账出来,准备回客店住宿。 走到街上,忽然有人在一边打招呼:“翟老弟?真的是你,翟老弟,哎哎,老乡。” 洪过他们转身看去,就见两个军官模样的人,正笑着走过来。翟云愣了下,随即认出来人,低声对洪过道:“东家,是那个在如意号被打的都头南荣,他怎么会在这里。” 见到洪过点头,翟云走上去与那个南荣笑着打招呼,聊了几句才知道,原来这个都头南荣因为家里出了些事,回到家中帮手,没想到在县城遇到了翟云。知道了洪过是翟云的东家,南荣有些不好意思的过来行礼,看着两人似乎还要多聊下,洪过吩咐了翟云等下自己回客店就是,他和虞允文安步当车,一面在县城中闲逛,一面向客店走。 走到客店,洪过惊异的发现,翟云竟是早就回来,不仅是他,连那个军官南荣也一起回来。见到了洪过,翟云几步走过来,告诉说,南荣有事要见洪过。 有事?洪过一脑门子的问号,将南荣请入自己的客房,落座后略略客套几句,知道了南荣以前是陕西人,跟着宋军退守汉中后,便入赘到了井研县的一户人家,算是在蜀中落地生根,没想到,他这个岳家最近吃了官司,竟然一次要赔老大一笔数目的款子出去,为了这事,他都快愁死了,听说洪过是个有门路的客商,所以想来见见。 兴州的军官,岳父家吃了官司,要赔巨款……洪过将这几件事串起来,心中一动,难道竟有这么巧的事情? 洪过没有点破,只是用诧异的表情道:“南荣大哥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都头南荣神色郝然的道:“在下叫南荣科敢当大官人那声大哥,在下的意思是,不知洪大官人有否想赚上一笔,”见到洪过迷惑, 解释道:“我那岳家手里有一批欠条,都是外面数的单子,信用都是极好的,本来再过一两个月,这些商号就会来进茶,顺便结了上次的款子想到岳家出了这么档子事,怕是等不到那个时候,我岳家想找个有实力的大官人,打个折扣将那些欠条变卖,尽早从那倒霉的官司里脱身。” 洪过没有马上说话,在心中盘算了一阵,才慢慢道:“这些欠条有多少?你那老丈人准备折价几成卖出?” 南荣科正用期盼的目光望过来,连忙道:“四万贯,六折。” 洪过脸上现出难色“这个数字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啊,这次出来只不过是来办些货,没有准备吃下这么大的买卖,这个,身上没有多余的款项,真的不好意思啊。” 看着南荣科失望的离开,翟云送他出去后,回转来到洪过面前,带着歉意的表情道:“东家,真对不住想到这个南荣竟然是这个意思,他毕竟不托底张口就要这个数目,实在是太过唐突了……” 洪过摇摇头,他绝南荣的原因不是这个,打断了翟云的话,“你想的太多了了,你身上的伤如何了?”见翟云表示不要紧斟酌着道:“那好,你现在就去成都定要打听清楚几件事,首先个南荣科当初到底是因为什么事,与如意号的人吵起来的,甚至还动了手,第二,南荣科这个人在兴州是哪个部分的,平时驻守哪里,第三,那些砸了如意号的兴州军官,都是什么人,为什么会那么快就到了如意号,这些军官又是驻守哪里的,如果成都打听不清楚,就去兴州打探,务必要打探明白。” 见到翟云二话不说的就:去办事,洪过眼中闪过一丝的欣慰,对这个人,他是既喜欢又防备,喜欢翟云的沉稳和干练,但是,翟云是天王寨子弟的头目,如今洪过这些部属,以天王寨的人最多,这些人围绕在翟云周围,出于平衡的考虑,洪过准备远远的调开翟云,然后趁势打散这些天王寨的人手,至于如何去着手,他还在考虑。 井研县本是一处矿监,也就是矿区,周围有很多山地,所以才会有大面积的茶山出现,山中的景色虽然没有雄奇险峻的高山,却也是绿色盎然,于错落中探索细微之处,寻幽访胜总有一番情趣。 接下的几天里,洪过就好像完全变成一个无所事事的书生,拉着虞允文一起上山冶游,回到县城就招呼上苏威和林海涛一起喝酒饮茶,那苏林两人再呼朋引伴的,短短三五日,就让洪过认识了大半个县衙的人物,他为人豪爽,出手大方,甚至连县令和县尉大人都听说了这位洪公子。 这天,洪过又拉着虞允文出来郊游,县城附近的山林已经被他们转过,这次走的远了些,足足离开县城二十多里地,几座大山之间夹着条不宽的小路,马车已经不能坐了,一群人只好骑马而行,转过一道山峰,眼前竟是出现了好大一片的绿意,仔细看去,地上生长的都是茶树。 虞允文是多聪明的人物,一看茶园,立转头看向洪过:“这里?” 洪过笑笑没有解释,反是声笑道:“既然是茶园,自然有茶户,不如我们去打扰下,访杯热茶喝。” 这一行人策马来到山腰的房子前,此时正是采摘制作茶叶的季节,可是,此处的茶园房子前,却是没人在工作,几个茶农在屋子前低低私语,任由那些茶叶挂在茶树上。 洪过这些人坐下,自有刘明镜送去十几个制钱,那些茶农见到铜钱,连忙殷勤的取出茶饼,器皿,开始煎茶,又有女人见到时间已经接近正午,开始进屋操持饭菜来。 茶农的第一杯茶,敬给了一身儒衫年纪又最大的虞允文,继续就是洪过,挨着个敬茶过后,茶农就要离开,却被洪过叫住了,闲聊上几句天气景致后过状似随意的道:“老人家,这茶味道不错么,不知道要多少钱一斤,今年的春茶还有多少可以卖?” 那茶农是个五十几岁模样的老人,听到洪过说茶好,脸上不禁现出得色,而后听问到春茶,眼中立时现出灰暗之色,失落的道:“唉,客人来的不巧年啊,我们这里怕是不出了茶叶了。” 洪过哦了一声,随口道:“秋茶也成?那明年呢?” 老茶农摆着手无奈道:“客人不必问了,我们这些干粗笨活的是说不清楚喽,我们东家遭了难,也不知这一遭能不能过去呢,天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茶哦。要是倒霉些,怕是这一块的茶山又要废了。” 洪过和虞允文对了下颜色,然后才道:“怎么们那个东家刻薄你们?”说着,又拿出个杯子,为茶农倒上了一杯热茶。 老茶农慌忙接过茶杯,连声道不敢,然后才盘膝坐下来,叹着气道:“东家么,还好吧,虽然不算是刻薄,也谈不上仁善,总算他还精明这处茶山经营的兴旺,周围几个村子的人家指望着他的茶山过活,现在就这样倒了,也不知道茶山还能不能经营下去,要是换了个东家,又不知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喽。” 洪过安慰了几句不能解开老茶农心里的疙瘩,又说上几句老茶农告个罪就离开了。虞允文这才低声道:“改之是刻意来这里的?” “算是把,”洪过低头喝茶道:“不来看看我的茶场这样交钱,总是心里不甘心。 ” 我的茶场?虞允文听了失声一笑情洪过已经将这里看成了自己的产业,“改之已经有了把握?” 洪过没有说话,反是翟莹从茶园走回来,手上拿着几片肥厚的叶子,叹息道:“看看,这些茶叶真是可惜了,到这个时候都没人摘,再过几天,怕是就要浪费了吧。” 洪过接过了叶子,顺手拿起一片放在嘴里含着,却没注意到翟莹脸上微微现出红晕来。 虞允文也拿过了一片茶叶,仔细端详下,连声的叹息:“可惜了 是五月份,这么毒的日头下,怕是春茶彻底废掉了,道会不会影响秋茶。 ” 洪过听的出来,虞允文这话实则是说给自己听呢,告诉说要早下决心了。他没有接上话茬,而是转头看看整片的茶山,才扬声招呼那位老茶农,请他去找来他们的东家。 老茶农看出来洪过似乎看中了茶园,连忙兴高采烈的去找东家了,过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见到几个人从山中急急赶来,中间一个人骑在驴上,看来就是那个东家。 走近了,彼此都能看到对方的相貌,跟在后面的一个人微微愣住,洪过对着那人拱拱手,“南荣大哥,多日不见,不知你那岳家的事情可还好?” 南荣科随即爽朗的笑起来:“我说是谁,原来是洪大官人,怎么,洪大官人想与我做那票生意了?” “生意倒是想做,过却是另外一笔。”洪过笑着坐下来,好像主人一样招呼着别人坐下,南荣科和那个骑驴的小老头看了看,有些无奈的坐在洪过对面的客位,想听听洪过到底说什么生意。 坐下来后,洪过反而没了声音,只是不住的为南荣科和小老头倒茶,直到南荣科忍不住了,一门心思追问,他才悠悠的道:“南荣大哥,但不知你在成都弄到的货色,出手没有?” 南荣科脸上剧变,他本是面色黝黑,身形高大,四肢健壮,一头乱发,脸上流着连鬓络腮的胡子,一双眼睛好似牛眼相仿,远远看去就好像洪过后世见过的黑猩猩似的,这时惊怒之下,一对眼珠子好像要瞪出来似的,血往上涌,两只拳头攥的好似两个硕大的铃铛。 洪过去搭理他,悠悠的喝了一口茶,细声细语的道:“那日你在如意号要买蜀锦,只因价钱吵闹起来,第二天你去了别家,买进百余匹蜀锦,一发运去了兴州,就是不知道,你准备从哪里出货,不过,我最好奇的是究竟准备走多少货,虽然蜀锦运到北面能卖出五倍的高价,但是一百多匹的蜀锦,你冒了天大的干系,也就能到手一万贯,扣去那些给你凑钱的份子,你能赚到两千贯?不知道,南荣大哥要多久才能凑上那三万贯?” 听南荣向北面走私蜀锦,那个小老头脸都吓白了,颤颤巍巍的抓住了南荣的胳膊:“女婿啊,你这是杀头的罪名啊,可不能这样干啊,我这老东西拼了老命,大不了去坐十年大狱,你是我们王家的顶梁柱,不能出什么事情啊。” 不去看南荣科好像能吃人的目光,还有虞允文吃惊的表情,以及早已站到了洪过身后的林钟翟莹等人过漫不经心的摆弄着茶杯,“南荣大哥,你仗着自己是军官,逼着那县令不敢管王家,县中的捕快更不敢抓你那岳家进大牢,可是,你就不明白么,如果你的事情被送去了兴州,还能继续向北面送货么?没了送蜀锦赚来的钱,到时候你不单救不出你岳家的性命要赔上你的小命,值得么?” 南荣科的拳头攥起又松开开又攥起,牙齿要的咯咯直响,半晌没说话。 洪过瞟了一眼好像个发疯的野兽般的南荣科,不屑的轻笑道:“你想糊弄我买下你岳家的欠条,以为我们不会知道岳家早已在那些商号眼里没了信用,那些个商号巴不得趁这个机会拖赖欠账呢。” “不可能,”那个小老头急忙分辩起来:“我王友仁虽然倒霉还不至于看走了眼,那些个商号都是有信义的不会拖欠货款。” 洪过没去搭这个话茬,冷冷一笑:“总之你们一个月内弄不到三万贯,而兴州发来井研县的回文,已经在路上了,最多三五天,井研县的三班捕快,四乡土兵,就会冲到这里,将你们翁婿两人统统抓起来,这些茶山立即会发卖,补偿县衙几年前的损失。” “不,不!”那王友仁好像个溺水马上没顶的人,绝望的张牙舞爪着,“这里,这里都是我的心血,十年,十年啊,没有我,这里就是一片荒山,那些个当官的懂什么经营,懂什么种茶,他们只会捞钱,只会从我们这些百姓手里要钱,我的心血绝不会要交给别人……” 南荣科一时间也没了辙,如果兴州给井研县的回文到达,他的岳丈被抓已经是定局,若是有兴州的司法参军调查下他,很轻松的就会找出他走私的证据,那个时候,不仅仅是他自己,还有那些帮助过他的同袍,怕是都要被责罚。 颓丧的一屁股坐下,南荣科失神的看着洪过,从他那双没有焦点的眼睛看,怕是现在看着什么都不清楚吧。 见到洪过把这爷俩吓得不轻,虞允文知道自己应该上场了,他笑着道:“改之既然已经说出来了,不如索性做个好人,给他们两位指条活路吧。” 一听活路,南荣科首先有了精神,就连那个状似疯癫的王友仁也安静下来。 洪过笑着道:“其实也简单,你们有茶山但是没钱,我呢,有钱没茶山,如果你们想继续安生过下半辈子,不如把茶山让给我。” 突然,那王友仁跳起来狂叫道:“不,我不干,这茶山是我十年辛苦,你不能这么夺走!” 看着疯子一样的老头,洪过转头看看南荣科:“我不买,只是入股,我掏三万贯帮你们补上这个窟窿,算是我的股金,占七成,怎么样。” 南荣科迟疑着道:“可是,我们手里还有欠账的单据,只要我岳丈能挺过这次,就不愁那些商家不还账,那些,可是四万多贯呢。” 洪过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可以,你们就以茶山和欠条入股。” 这话一出,洪过发现,依然疯疯癫癫的王友仁眼中,忽然闪过一丝的狡黠之恩。 洪过冷笑起来,随即添上一句: “可是,这些东西,只能算三成股。”(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第一百四十八章 如果想摆平,就把事情闹大吧 三成,你还不如去抢!”一听洪过的条件,南荣科老高,额头青筋蹦蹦乱跳的指着洪过叫嚷着。 吧 将茶杯顿在木桌上,洪过疾声厉色的道:“我就是抢,你能把我怎么样?今天这事就算你们不答应,至多一个月后,这座茶山还是属于我的,不同的是,你们两个,一个要被扔进暗无天日的大牢,最后在里面发霉发烂发臭,蛆虫张满全身都没人管,另外一个直接被推上法场,杀头掉脑袋。” 看着一番话将翁婿两个说的安静下来,洪过这才放缓了语气,淡淡道:“我想,你们今天搞错了一件事,你们现在不是和我谈生意,我是来救你们命的,与生意没有半点关系。” 那个王友仁还在蹦跳着哭闹,只是声音没了刚刚那样高亢,知道这老东西在装鬼,洪过也懒得理他,只是冷冷望着在那边喘着粗气的南荣科。 看到事情闹僵虞允文连忙出来打圆场:“咳咳,改之,不如这样吧,就略略抬高下王掌柜的股,三成半如何?” “两成半。”洪过动都没动,望着南荣科道。 “啊,”连虞允文住了,“改之,错了吧,刚才还是三成,怎么变两成半?” “两成。”洪过这次只吐出两个词来。 这下,不等别人反应,那边的老头友仁不干了,再不跳大神的他一下窜过来,抓住了洪过的肩头,“你,你刚才不是还说三成么?” 洪过嘿嘿一乐。看着不装神弄鬼地王老头。冷笑下:“两成半。如果你再蹦一会干脆拍拍手走人了在就给你们两成半。” 南荣科终于无奈地低下头。 王友仁得地脸上闪过一丝红晕。随即转个眼珠道:“要现钱。交子不要。飞票不要。” 拍开王老头地胳膊。洪过长笑而起“成。去县城交易吧。”看看依然若有所失地翁婿两人补充了一句:“你们放心吧。就算是两成半。也会比你们以前赚地少。” 当洪过在客店中踢开一口铁皮箱子时候。在阳光下金灿灿地光芒映花了王友仁和南荣这对翁婿地眼睛。王友仁留着哈喇子几步凑到箱子前。抓起一块金锭咬了口。然后猛扑在箱子上:“天啊。这就是金山啊。” 南荣科没有他岳丈那样不堪。可也是几步走上去抓起一块拿起另一块个都不想放下。 按说,这件事应该如此定局友仁卖出茶山,赔上所有钱款又由乡邻保长具保缴纳一千贯的罚金,按照大宋刑律就可以回家了。 谁知道荣科和王友仁进去县衙,再就没出来,不单是人没出来,连几大箱子的金子都没出来。等了一个下午的洪过,只等来那些被赶出来的保长,原来,是兴州的行文到了,县令大人当堂判那些金子是王友仁犯法的赃款,被强行充公,王友仁和南荣科一并下狱,等兴州司法参军和成都提刑司的官员前来审理。 听了这些,虞允文击掌叹息道:“改之是作茧自缚啊,想来是兴州的吴大帅发了令,所以井研县才敢下手。” 坐在那里的洪过嘿嘿冷笑,立即叫出了翟云,让他去王家寻个可靠而且能被南荣科同僚信任的人,一起前往兴州,只要摆平了兴州的事情,井研县的一个八品县令还敢龇毛么。 等王家的人到来,洪过一下子愣住了,怎么王家竟是派出的,是个还梳着双丫髻没出阁的大姑娘?看着洪过不大好看的脸色,翟云有些无奈的刚要上来解释,那个大姑娘主动走到了洪过面前,盈盈下拜道个万福后,才细声细语的解释,原来她是南荣科的亲妹子,现在她嫂子住在兴州那边,王家这里只有一个老婆婆也就是南荣科的丈母娘,说不得,只有她去联络她嫂子了。 洪过看的有些直眼,这个自称叫南荣婕的姑娘实在太漂亮了,高挑的身材,微微紧绷的裙衫略微衬出了一副凹凸有致的身子,再配上那张夺人心魄的面容,说话时候微微有些羞怯的神态,洪过突然明白过来,那南荣科之所以放着好好的兴州不让住,反而将自己妹妹撵到荒僻的井研县,想来就是怕妹妹身边多出那些狂蜂浪蝶,只是,洪过呆滞的脑中剩下的唯一的问题就是:那个大猩猩一样的南荣科,怎么会有个如此绝世娇容的妹子,基因突变? 只因南荣婕眼中现出鄙夷的神色,还有身后响起了翟莹的干咳,洪过急忙把脑袋里的东西排除出去,请翟莹招呼下南荣姑娘,他则是赴宴。 他宴请的是苏威和林海涛,这次南荣翁婿出了这档子事情,即便他想下手,总要找到门径才好,为什么县衙上的事情会发生这种变故? 洪过的车子走在井研县的街道上,脑子中还在思索这个问题,现在的事情已经不关司法,怕是有人要从中作梗,再联想起新任县令奇怪的表现,洪过认为,自己怕是没找错方向。 “站住,”突然,一个豪横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洪过的马车猛地停下来,车厢里的洪过和虞允文一愣,对视下,车帘掀开,刘明镜探头进来,告诉两人前面有两个皂隶拦住了路。 皂隶?这些人平日都是在县衙站班,或者负责行刑,今天怎么会出来了? 不等洪过和虞允文寻思明白,刘明镜被人很不客气的推到一边,伸进一个瘦削的脑袋来,这人皮笑肉不笑的对洪过讲,主薄大人要见洪过。 不容多想,马车再次动起来,很快来到井研县的县衙门外,那名瘦削的皂隶撩开车帘,既然如此,洪过大大方方的跳下马车,抖抖身上的儒衫,迈步走进了县衙。 这时正是县衙开工上班的时候虽然井研县不大四方八乡来县衙里办事的人还不少,还有不少来去匆匆的书吏衙役,倒也没有后世想象的那样清闲。 跟在那两个皂隶身后,过审理刑事案的大堂审理民事案的二堂,再后面就是现在的县衙最忙碌的地方:县令和主薄的办事房,以及县中吏户,礼,兵,刑工房等六房,这几处地方执掌了整个井研县的大小政务。 那主薄的办事房独立在这处院落的最北面,与县令的办事房并行,只是略微靠西侧,本来在东侧还有一座县丞的办事房,南宋时候在县中取消了县丞职司且县尉多数时候都在三班衙役的院子办公,所以那栋房子就空了下来。 来到主薄的办事房前自有杂役小厮进去通禀主薄的手分,也就是后世的首长秘书。过了好一阵日头几乎要到正午了,那名手分才懒洋洋的走出来着洪过努努嘴:“走吧,主薄大人见你。” 洪过等的有些心焦,再看到这个家伙的样子,心里就是一股子邪火,不过,他努力蕴养自己的仪态,脸上倒是没有多少不满之色,对着手分拱拱手抬步进了办事房。 这办事房最外间是杂役的房间,平日洗扫煎茶都是在这里,再向里是手分的房间,每份文书送到主薄手上之前,都要由手分先行检署收发,并且登记造册后,才会转交给主薄。最里面,也是最大的房间,自己就是正九品主薄大人真正的办公室。 说是最大,洪过进去看看,也就是二十多平米的样子,唐人以轩大为美,而宋人没有唐人那种广博的心态,在建筑的时候多以小而精致为荣,这处办公室也不例外,虽然只有二十多平米,也是被人巧妙的用盆栽和木架,分割出内外,站在门口处,内里坐着的主薄大人,只是隐隐约约的看的不大清晰,这种设计倒是很投上位者的胃口。 那主薄大约四多岁样子,听苏威说起,这位杨主薄虽然是吏部选有品级的官,却也是从贴司书吏这等流外无品的古代公务员,从贴司手分录事押司孔目一步步熬出来。 按照后世县处级来界定话,宋朝的县令或者知县就是正处级别,主薄自然就是副处级或者是科级,下面有个总管一应六房内务的孔目,虽然没有朝廷的品阶却也是正经八百的科级,作为县衙中每一房主管的押司,年龄大资历老的能混上科级,若是年轻些的就是副科,那录事则是每一房下面细分出来的管事,在行政级别上属于最底层的股级,至于贴司,就是现代所说的普通公务员。这些在官府机构中人数最为庞大的“吏员”阶层,就是现在社会上最热门的职业——“公务员”。 有人常说宋吏员庞大,吏员素质良莠不齐,造成了胥吏害民的事情频繁出现,可是,如果联想下现代社会,似乎宋代胥吏的危害并不大了。 这些都是题外话了,书归正传,洪进了主薄大人的办事房,就见杨主薄正埋首在一堆公文中间,似乎根本就没听到他进来,又将他晾在原地。 到了这一步,要看看主:大人如此拿腔作势的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猫腻,洪过也不心急这么一时半刻,索性深吸一口气鼻观口,口观心的站在门口作老僧入定状。 过大约半个时辰的光景,外面的天色应该是过了正午,才看到杨主薄探手拉了下身边的细绳,门外立即传来脚步声,屋门一开,外面愣生生的冲进来一人,正撞在洪过身上,那人大叫一声向后倒去,敢情就是那个主薄的手分,就在这个大约二十六七岁的手分倒在地上,指着洪过大骂:“你这腌货,眼睛长屁股上了,平白挡人路。” 这声叫将办事房内外的人都惊动,那些杂役一起探头出来看着,杨主薄似乎也没想到会出这种事,终于肯抬起头看向洪过这边。 洪过想都没想,俯下身探手抓住了手分的衣襟,正反两个大耳刮子抽了上去,那声音叫一个脆生,整个办事房都能听得真切。见到平日里威风八面的手分挨打,那些个杂役倒吸一口气,心中揣测着洪过到底是个什么身份,怎么这般胆大包天? 谁料到,洪过打人之后还没完着手分笑眯眯的道:“作狗对人狂吠不是错是,作为一条狗,却没有作狗的自觉,就是你的悲哀了。今天我这是教训你日后对待读书人要客气些,嘴里放干净些。” 洪过说话时候虽然是笑眯眯的,但是眼睛中射出的却是两股冰寒的杀气旁人看着洪过只是在和颜悦色的教导,惟有作当事人的手分才明白,眼前这个书生怕是动了杀心,偏偏他又不能对任何人说了别人也不会相信,这种惊惧的感觉,让平日里欺下媚上的他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 扔下了手分,洪过踱着方步走到主薄的书桌前,看着脸色铁青的杨主薄,微微一笑:“打搅杨主薄的公事了,虽然杨主薄公事繁忙这时间已经是正午了,不如就由洪过做东到城中醉仙楼小酌几杯,不知杨大人能否给个面子?” 看着面色如常的洪过主薄脸上的青气突然没了,轻抚刚刚写好的文书,笑道:“这位就是洪公子吧,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果然是年轻才俊仪表不凡,只可惜,今日家中还有要事处置,对洪公子的邀约,杨某就只能说不好意思了,听说洪公子中午已经约了人,杨某也就不作那个恶客,打搅了洪公子和别人的欢宴。不如这样,晚上吧,晚上我一定要醉仙楼赴约,而且洪公子不是一直想约方县令喝一杯么,晚上我就叫上方大人,一起去赴约,可好?” 知道自己请苏威和林海涛吃饭的事情,瞒不过眼前的杨主薄,只是,现在被人提出来,这个姓杨的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在点拨自己,他已经知道了自己在井研县的关系?再有了,姓杨的提到那个新任县令方想,又是个什么意思?是在向自己示威,表示他与县令的关系很深?他为什么要这样示威? 心中迅速转过几个问题,洪过脸上现出遗憾的表情:“这个,怕是要让杨大人失望了,洪过在井研拜客寻友已经逾期,今日就要启程回转成都,临行前本想与苏林两位押司共谋一醉,唉,可惜啊。” 杨主薄现出惊异表情来:“回成都?今日就走?”见洪过肯定的点头,这个杨主薄也露出伤感的表情,反复表示要洪过再留下几日,都被洪过拒绝后,他又告诉了洪过,在成都的四司衙门他都有熟人,若是洪过在成都有什么为难的事情,可以去找他的朋友帮忙。 与杨 笑着出了公事房,那杨主薄也真客气,竟然亲自送到门口,笑着与洪过拱手告别。这下整个县衙不大不小的惊动了一下,此时正逢中午休息的时候,县衙的贴司书吏还有三班衙役们,有的下班回家吃饭,有的相约去外面馆子吃饭,都在走出来时候,就见主薄大人将一个书生亲自送了出来,立时议论纷纷,四下打听起洪过的身份来。 不去管那些贴司衙役们艳羡的目光,洪过疾步走到县衙门口,看到等着心焦的虞允文,没有立即说话,反是对着林钟低声交代几句,那林钟古怪的看了一眼洪过,然后点头回转去了客店。 直到这个时候,虞允文才有机会和洪过交谈,两人略略说了见面的情形,虞允文眉头紧皱,“改之,这位杨大人,是在警告你啊。” 马车重新走起来,目标还是醉仙楼,洪过没有马上说话,低头思索了一阵,这才缓声道:“所以么,我要离开,立即从这井研县城走,刚刚我已经告诉了林钟,让他去接王友仁的老伴,一矣人到我们立即出发。” “离开?”虞允文眼睛一转,拍着手道,“对,赶快走。” 且说洪过去醉楼会客不提,那边杨主薄站在自家公事房的门口,一直到手分匆匆回来,对他说,亲眼见到洪过上了马车前往醉仙楼,杨主薄才掏出三五十枚制钱交到手分手上,“去吧,今天委屈你了,回去买点东西。” 宋时主薄的俸禄每月有二贯,抵得上后世将近两万人民币,而且各级官员还有各种岗位工资和补助,从做冬衣的棉花日常用的茶叶酱醋到锦缎,甚至是每个月家里食用的粮食一应俱全,无论在哪个朝代看这绝对是高薪。不过,手分押司贴司这些吏员的俸禄可没这么高,所以:拿到三五十个铜子也算是一笔小外快手分急忙笑着对主薄哈腰行礼。 杨主薄却是管这些,背着手来到县令的公事房外,干咳几声,自有县令的手分出来到是主薄大人连忙施礼去通禀。杨主薄没有等手分回来,自顾自的走进去,到了县令的公事房外听到方县令告诉手分请主薄进来。 推门进去,杨主薄笑呵呵的对这县令抱拳行礼,待到手分小心的将房门关好出去,方县令迫不及待的低声问道:“那人是个什么态度?” 杨主薄平淡的将与洪见面经过叙述出来。方县令皱眉道:“怎的这个小子如此倨傲背后到底是个什么依仗,我们到现在都没能打听出来,难道说,此子的奥援竟是蜀中之外?” 看年轻的方县令,杨主薄心中就是一阵激动,这个姓方的太年轻也太好命才三十不到就考中了进士,在京中清流位置作了一任后竟然被吏部选中,派到井研接任了正八品县令在官场摸爬滚打了几十年,也才勉强作上九品的主薄他姓杨的不嫉妒那是假话。 不过,嫉归嫉妒,既然是上官就要拉好关系,再说了,杨主薄今年已经将近五十,若是再扶保一任县令,三年之后他就是四十九,已经是吏部选官极限,又是吏员出身,怕是奔不上县令的位置,既然如此,何不借着这位方想方县令不通地方政情,以及刚刚接任要搏名以便在吏部勘磨中得到更好评语的机会,多为自己捞上一些养老钱?他们两个一个为名,一个为钱,倒是相得益彰。 见到方县令如此变颜变色,杨主薄微微一笑,自顾自的寻了椅子坐下。见到主薄如此作态,方县令这才觉出自己刚刚的言语过于迫急,有失朝廷官员的仪态,干咳一声重新坐下,回想下前情,这才慢声道:“真的走了?” 杨主薄碾着他不长的山羊胡慢声道:“走不走的已经无关紧要,这个姓洪的自作聪明,让苏威他们两个笨蛋求来兴州的公事,只要有这封公事在手,无论如何处置那个南荣,兴州都不会说话,大不了事后我们向兴州的吴使帅贡献一批茶叶,权当作是地方上的孝敬,一个都头而已,还是罪责明白不容巧言诡辩,想来吴使帅也乐意当一回铁面无私治军严整的朝廷命官。” 那方想听到要给吴送东西,脸色不大好看起来:“吴一介武将,今天的位置全靠朝廷恩典,不思报效朝廷也就罢了,竟然还敢包庇罪犯,我就不信,我的弹劾上去……” 杨主薄心中一下急了,乖乖,这位方县令是想升官想疯了不成,还是个食古不化的书呆子,扳倒了前任知县已经不易,怎么还要找吴的痛脚,那吴岂是好相与的,别看今天吴痛快的答应处置属下军官,那是因为人赃并获,而且前任那位卡油知县并非在蜀中被拿获,吴不能出手干预,这才顺水推舟答应惩处,可是吴家军护短是出了名的,没看么,即便答应惩处,也说了要派兴州的司法参军来问案,摆明了不容外人插手吴家军的内务。 想到这里,杨主薄好说歹说,这才劝说住方想县令,不去摸吴的老虎屁股。 那边醉仙楼里,苏威和林海涛脸色非常难看,他们两个原先的想法,将这件案子大事化小,只要逼着王家拿出钱财赔上窟窿就完事了,没想到,那方县令竟然污了洪过足足三万贯,而且看那个架势,好像还要严办到底,这下子井研县可是把吴家军得罪了,三年以后他方想拍拍屁股走人了,吴家军无从追究,那股子郁闷之气还不一股脑发泄到井研县衙来,到时候他们这些经手的户房刑房的主管,想都不用想也是没什么好果子吃。 最最让两个人郁闷的是,今天竟然见到洪过又和那个滑头杨主薄走到了一起,难道说,洪过竟然也害怕了,连三万贯都不要了? 好容易等到洪过进来,两人顾不得作态,连忙抓住了洪过的衣袖追问不休。 见到两人问的累了,本来一直是紧紧闭嘴的洪过,这才用低微的声音道: “两位,现在的情势,如果这次不保住王家,怕是日后你们二位也坐不太久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第一百四十九章 蜀中风潮汹涌 洪过这话倒不是耸人听闻,这官场上的事情,如果不是,得饶人处且饶人,按照那些无形的规矩做事,大家日后好相见,那就是斩尽杀绝不留后患,就好像洪过在汾州干的,没有人会给自己留下一群仇家。同样的,既然这次苏威和林海涛与洪过走的如此近,方县令和杨主薄污了洪过的钱,除非他们两个肯掏钱出来分给苏林两人,否则,这件事就是结下梁子了,至于苏威和林海涛是不是真的乐意收钱,自是不会在这个时候说出来,大家表面上都是会同仇敌忾。 安抚过苏林两人,洪过也不多废话,出门登车竟是连客店都不回了,直接出去井研县城,奔着成都而去。虽是匆忙,好在前面已经交代过,所以随从并未感觉仓促,倒是那个南荣婕也没有抱怨,让洪过微微侧目,不过,现在是办大事的时节,没心情去关心女色,仅仅侧目罢了,转瞬,洪过心中又被忧思填满。 很快进了成都城,顾不得安排客店,车队径直分成两队,一批是翟云带着南荣婕等人奔赴汉中兴州城,要赶在事情败露前安置好南荣科的罗烂事,另外一拨人,就是洪过带头,奔着都大川陕茶马司的官衙而来。 知道那位夏陨夏大人看自己不顺,洪过也省着自己进去碍眼,只是请虞允文进去关说,检举井研县的县令和主薄合谋,竟然贪墨了茶户的货款中饱私囊,这个罪名不小,一旦坐实了,井研县立马要变天。 可惜的是等了足一个时辰后,虞允文面沉如水的走出来,对着洪过无言的摇摇头,看的洪过心里一阵血气翻滚似要昏厥过去。 坐上了马车,顾不得头晕的感觉,洪过急忙抓住虞允文的衣襟询问来那位夏大人虽然知道井研县的猫腻,但夏陨现在是提举茶马司,不是提刑司的官,对虞允文的检举,只能派人送去提刑司帮助派送公文。这种帮助几乎等于没有,但是,无论虞允文如何恳求,夏陨就是不肯出手帮助。 茶马司不肯忙过着急的去问虞允文,在制置使司,提刑司,转运使司,或是提举常平司里面,有没有熟人?只可惜,虞允文说出来的几个人物官位,都不是很高的位置日办事可以,现在要搞掉一县堂官,力量还很单薄。 :头望着车篷许久,洪过突然望向虞允文,冷冷的说出来:“闹大子要把这件事闹大,闹到整个蜀中四路都知道要看看,他方想能不能顶得住了我三万贯,哼哼子要你用命来偿。” 看洪过狰狞地样子。虞允文突然一拍他地肩头:“改之。这件事要分头进行。兴州那边要做好准备。不能让人查出南荣科走私蜀锦地事。那边只派一个翟云老弟过去。我不放心。不如这样。在成都造谣生事这种小事就交给哥哥吧。兴州那边由改之亲自过去盯住。只要兴州不出纰漏。这次地事情就不会让井研县翻天。” “不经过四司?”洪过诧异地道。 虞允文微微一笑:“人家杨主薄都告诉了。他在制置使司。提刑司都有朋友地。如果要靠四司出头。天知道要打多久地官司。一年还是半载。你洪改之等得起么?这里可不是临安。你那金国使团属员地身份还是不要亮出来。否则。我怕你连成都城都出不去。” 洪过大惊。思下。虞允文本身就是蜀人。想来说出地话不会有假。他真没想到。蜀人如此仇视金国人。少了这样一道老虎皮。就必须靠彼此地权谋来打拼了。既然虞允文拦下了制造声势地活。看样子心里有数。是以他点点头。“那好。我即刻动身去追翟云。定然将兴州地事情抹平。” 两人就此说定。洪过也不耽搁。带上了林钟和刘明镜以及另外五名随从。跳上马匹就冲出了成都城。翟云走地时候是马车。速度快不到哪里去。不过天黑时候。就在路上地客店将之追上。虽是满腹心思。但在南荣婕面前。洪过还是努力作出轻松样子。不让这个南荣家地女人看出什么征兆来。 那南荣婕也是个心思灵动地女孩。本来并不知道为什么要去汉中。从洪过和翟云地脸上也看不出任何事情。但是。这一路地轻车疾行。让女孩感觉到了一丝地紧张。本来她以为。南荣科至多就是被卷入了王家地财产官司。现在看。整件事似乎没那么简单。不过。既然这个姓洪地年轻书生不愿意多说。她就只有选择相信哥哥地眼光了。 兴州是与兴元府并列为汉中重镇,那兴元府便是后世的汉中市,而兴州是后世的略阳,坐落在汉水东岸,境内的仙人关,白水关,石门镇,直口镇无不是汉中乃至入蜀的要隘。 车子很快飞驰进了兴州城,南荣科虽然是在更北面的凤县从军,但家眷安置在了兴州城里,这其中也未尝没有吴家要部分人质的意思。南荣婕按照记忆中的地址,很快找到了南荣科的家,是个本书转载ㄧбk文学网wαр.1⑥κ.сΝ 不大的小院,独门独户的倒也清静。开门的妇人见到一群壮汉围在门口,就是吓得一哆嗦,幸好有南荣婕在,问清了事情原委后,妇人竟然没有想象中那样子柔弱,反是将腰一叉,杏眼圆睁的抿着嘴,“老娘倒要看看,谁敢动我男人一根汗毛。” 这种变化将洪过翟云等人一齐石化了,南荣婕似乎知道自家嫂子的真面目,连忙将妇人拉到一边低声劝慰,洪过也赶忙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南荣前一次走私的得来的钱财就要藏着了,一个都头家里翻出两千多贯的财货,不是事也是事了,这个时候就是赶快四下打点,把这些财货散了出去。 直到这个时候,南荣婕才知道情她大哥竟然走私蜀锦去北面金国,这下可将女孩吓得轻,走私货物轻则下狱重则抄家砍头,整个人立时有些花容失色。 倒是南荣科的老婆王氏有见识洪过行过礼后道:“这位洪爷,虽然不知道你与我家那货是个什么关系,既然连小婕都能跟你们赶过来说我那母亲 成都,想来洪爷是得了我父亲和那个杀千刀的信任,是这样打算的,既然要分钱,上次一次做生意的袍泽弟兄们家里就不必送去,想来他们不会自己多嘴说出去,倒是我家那个官人的上司家里,那几位正将副将还有指挥统制至是兴州使帅帐下的官,也要多方打点,不过这个数字却不能太多。” “哎呀,嫂子,既然是打点关节,钱不足数怎么能成?”一边的南荣婕听了急着道。 反是洪过微笑点点头,暗自竖起拇指,这个王氏倒是有见识在这个时候非常微妙,不塞钱不成事,钱塞多了还会让有心人注意,万一哪个小人钱帛落袋却反咬一口,就说不清道不明了在后世那也是个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的罪名。 是以,洪过对着王氏拱手道:“一切都依嫂嫂是嫂嫂不方便出头,小弟愿意帮手。” 王氏点点头索了一阵,就开始念出人名官位报出送出去的钱财数量,这边洪过摊开纸唰唰唰记下来,待到洪过记完后,王氏转回屋内收拾了一下细软,竟然拎着一个小包就拉着南荣婕走出来。 这个动作将所人看的愣住,南荣婕一把拉住王氏:“嫂子,你,你这是……” 王氏平静的道:“青天白日送人钱财,哪个敢要,不如明说就是为了救我父亲和官人,至于哪里来的钱,就说变卖家产,既如此,索性连这间房子卖掉,反正,若是官人无事,十套八套房子不在话下,若是官人真个出事,这个房子也留不住了。” 这下子,洪过的对王氏打心眼里佩服起来,如此有见识还有胆魄的女人,真的是太少见了,原来南荣科还有这样的内助,看来自己这次找到南荣科合伙,日后也是大有可为。 到他们收拾了一些家财出来,找到经济中人将这个院子挂上“出卖”的牌子,整条街都轰动了。兴州有六七万驻军,大多数军官的家属都在兴州城里住,渐渐的就形成了一个很大的军属聚居区,现在南荣家要卖房子,左近的邻居可都是军官家庭,自然有人出来询问。 一问到卖房子的原因,王氏立时潸然泪下,流着眼泪将自家丈夫和父亲,在井研县老家被人无故下狱的事情说了出来。看着王氏那泣不成声的样子,洪过和南荣婕呆呆的对视下,谁都不敢相信,这个哭得几乎花脸的女人,就是刚才那个得体大方指挥得当的王氏。 洪过压低声音问道:“那个,你哥哥,平时家是不是经常被你嫂子欺负?” 南荣婕诧异看看洪过:“这个怎么说的,不可能啊,哥哥每次来看我,都对说自己如何如何厉害,在家里嫂子如何如何不敢忤逆他。 ” “哦……”洪过长长的哦出一声,点点头没再继续言语,心中不禁鄙夷了南荣科了一下,怕老婆的人的常态,在外面胡吹大气,回家就跪搓衣板,可以理解。 南荣家的王氏媳妇,平时在人前就是端庄大方出入有礼,现在悲泣的声音更加打动人心,周围的军属的家人多数都在蜀中,王家的遭遇会不会明天就落在自家身上,很多人劝过之后开始想到自家身上。 王氏从街尾到街头,一路走下来,几乎用了整整两个时辰,从清早一直哭到正午,愣是没断过眼泪,拒绝了街坊邻居请她们姑嫂去住的好意后,这才来到附近一家客店住下,看看时间正好,便带上洪过去挨家拜访南荣科的上司家。 此时正是午饭时候,虽然那些中下级军官都还在各地驻防,家里也就是一些老人女人小孩,听了南荣科的遭遇也都同情的落泪,但是,在一些高阶武将家里,也并非没有收获,就比如当洪过他们去拜访南荣科的统制官的时候,竟然遇上这位韩凡韩大人在家休息。 听说了南荣科竟然被一个县令给下狱,韩凡拍案而起,“我干他姥姥吃了豹子胆,敢抓吴大帅的人,老子现在就去找大帅去老子倒要见识见识,那个姓方的是不是多长了个鸟蛋。” 这位韩将军倒是个直性子,虽然王氏送上的“小意思”一样没推辞尽数收下,却没和别的军官一样只是答应却不马上办事,他当下就叫来了亲兵牵马,连个衣服都没换,就穿着一身青色紧袖武士服冲出家门,竟是将洪过他们撂在了屋里。看着丈夫出去个韩凡的夫人无奈的走出来,拉着王氏去内屋说话。 想来王氏平日里与韩凡的妇人还是见过的,见到韩夫人只叫的出一声“琴姨”便又是一阵伤心落泪。韩夫人无奈的摇摇头,对洪过歉意的点点头,就拉着王氏走回内室去。 等了个多时辰,韩凡才策马冲回来,一进屋见到没了王氏影子,便拉住洪过的手腕严厉的道:“南荣科那个小子,真的就是因为他那个干老子才被抓进去的?那个姓方的真的扣下了三万多贯的现钱?他们王家没有其他的事情了?那你又是个什么关系?” 洪过无奈的摇摇头,暗道这位韩凡将军也是太火爆脾气了,连事情都没问清楚就跑了出去,嘴里他却是将整件事仔细说了一遍过,他与南荣科的关系被说成了普通的卖家和买家去了在成都见过的罗烂事情,然后掏出了由保正具保的文书明王家确实掏钱要赔偿县衙损失,却被县令当成赃款扣压。 猛地将那文书攥紧韩凡咬牙切齿的道:“赃款赃款,老子看,是那个县令脏了心肝。”说完,这位韩统制竟是又窜了出去,跳上马出了宅子。 这一次过了很久,直到夜色降临,韩凡才重新回来,见到洪过正接着灯光,安心坐在椅子上看书,先是一愣,随即咧嘴笑着道:“大帅说了,只要事情确如你们所说的,就一定为南荣那个小子作主。” 韩凡本来就是南荣的直属上司,现在他说了话,想来就有了些盼头。但是洪过还不敢怠慢,又在余下的几天,撒下人手向兴州安抚使司衙门上下撒钱,一时间,兴州城内对南荣科好评如潮,有人甚至翻出了南荣科十来年前立下的战功,夸奖这个南荣勇猛过人的战绩, 不认识的都在到处打听: “南荣科是谁?” “南荣科放出来没?” 趁这个机会,洪过悄然放出一个话题来,“下一个南荣科是谁”。当翟云小心的在茶馆里说出这个话头的时候,左右竟然没人接茬,过了一阵,那些茶客纷纷起身离开,几下之间就将翟云孤零零的扔在了茶。 回到客店,听了翟云的讲述,洪过微微一笑,安慰了翟云几句,心中并未将这个挫败当成太大的事情,有些时候,有些问题已经在人们心中形成,所差的就是看谁能第一个讲出来,现在翟云既然说出来这个问,等同将种子种在了每一个人心底,日后不怕这粒种子不会生根芽。 看看汉中的事已然有些进展,忧心成都的进展,洪过决定暂时回去成都,留下了南荣婕和翟云等几名随从,好随时随地可以在汉中继续为南荣科呐喊,洪过自己带人轻骑赶回去成都。 还没等到成都府境内,时正午,洪过拖着疲乏的身子,来到位于官路旁边的一个小酒馆打尖。安置了自己的随从,又点了几个菜,正准备开吃,忽然听到身后一个声音陡然高亢起来: “我们蜀人为么要听外人的,蜀中就是蜀人的蜀中,那些外来的官都是黑心官,就知道盘剥我们蜀人。” 过眉头一皱,这种言论太混蛋了,虽说蜀人排外心理比较强,但是,这个人的言论已经很危险,如若展下去,势必闹出不可预测的乱子。 果,另外一个文邹邹的声音接道:“非也非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我都是大宋官家的子民,怎么会有里外呢。” “可是,那个外来的县官,确实在欺压们蜀人,不是我们自己人。”显然因为对话的是位读书人,先前说话的声音没有了方才的愤怒,变得迟起来。 “穿兽皮左,食生肉的北虏,才是外人,蜀人与两江两浙两广的汉人一样,都是穿右衽,读圣贤书的大宋子民,是华夏族裔,怎么会不是自己人?”洪过扬声接道同时回身看过去。 就见后面几张桌子上,坐着一名书生,还有几个小商人模样的人物,一个人满面通红,似乎就是刚才的大嗓门,此人嗓门之大,怕是能与马三一较高低了。 见到又是一名书生开口,那个大嗓门的商人愈不敢说话了奈许多人看着,面子上实在过不去,惟有支支吾吾的道:“可,可是,那个县官就是个黑心官。” 洪过大奇“哪个县官?” “还能是哪里,就是井研县的黑心官和我们蜀人不是一条心,变着法的陷害我们蜀人。”大嗓门商贩道。 “井研县?”洪过吃惊的道“难道你们是在说井研县的方县令?” 咦,屋里人一起看向了洪过很多人来了精神,围过来大声嚷嚷起来:“书生,书生,听你也不是蜀人,怎么也会知道这件事?说说,你还知道多少?” 看看周围这些人八卦的样子,洪过心中一动,这些行商往来各地,倒是个造势的最好人选,何不利用他们来帮助宣传下,是以微微一笑:“我不单单知道方县令是江西人,还知道整件事的原委。” 这下子酒馆里的人们来了精神,不少人大声嚷嚷着让洪过讲出来,甚至还有人高喊: “书生,说出来,你的帐我帮着会了。” 在柜台后的掌柜笑着打趣道:“徐老三,人家带着十来个伙计呢,你付得起么。” 大家一阵哄笑起来,洪过看他们笑得差不多了,才干咳几声,霎时,酒馆里又没了声息。洪过思索一下,决定好之后,才慢慢开口,将整件事原原本本的说出来,没有隐瞒,尤其是对王家曾经贿赂前任那个卡油县令的事情,也是一点都没隐瞒,到了最后王家倾家荡产凑出钱财只求脱身,却又被新任方县令扣押了钱财。 待到洪过说完,酒馆里呼啦的一下好似变成了菜市场,众人议论纷纷: “我就说喽,那个县官不会无缘无故欺负我们蜀人,还是那个姓王的老头有罪,竟然贿赂县令,该。” “格老子的,也不能这样说滴,姓王的有错,但是茶山没了他,就没人能经营好,姓王的经营茶山没错,交钱补偿更没错喽,凭啥子县官要扣人家的钱帛喽。” “是喽是喽,犯了错,能认错悔改就是好人,那个姓方的明明是黑了心,想贪污嘛。” 这正是洪过想要的效果,整件事不去隐瞒,一切都交给别人去分辨,如此一来才好引导舆论朝着有利于王家的方向,否则的话,一旦有所隐瞒,若是被人挑破了,立即就会失去信用,会被所有人唾弃。不过,另外一个问题让洪过忧虑起来,制造风潮本是没错,但是,究竟是谁将这个风暴引向了蜀人治蜀上面,这可是闹独立的先兆。 带着忧虑继续赶回成都,一路上,议论的风暴更加激烈,有些地方甚至彼此争斗起来,见到这个情形,洪过也解释不起,索性一门心思赶路,他猜测,这个风潮的根源,应该就是成都,就在成都的某个人身上。 回到成都城,洪过几乎被吓到了,成都的大街上竟然是空荡荡的,几十万人口的城市,街道上没几个人,那要是个什么情形,幸好是正午回来,若是夜晚进城,还不以为是到了丰都鬼城呢。 倒也不是没人,只是街道上的买卖铺子统统关门,连走街串巷的小贩都少了很多,正因为没了商铺和小贩,所以街上的人流消失不见,自然会看着没几个人了。 沿着街道走下去,洪过现,几乎所有关门的买卖铺子上面,都贴着白纸,写着几个字,有的写着“守望相助”,有的是“同业致哀”,还有的更加激烈,写着“蜀人自强”,这简直有犯禁的嫌了。 到了落脚的客店,见着迎出来的虞允文,洪过一把抓住他,低低问道: “这,这是不是你干的?” 第一第一百五十章 暗流?明火执仗 允文微微一笑道:“改之可知道,人心自私若没有的话题,又如何要蜀人蜂拥而起?蜀中闭塞,蜀人自古排外,除非是挑起蜀人心里排外的心思,否则绝难形成改之所说的民潮。 ” 洪过呆坐下来,虞允文就是蜀人,他说的还能不信么,可是,这个民潮一旦挑唆起来,难保不被有心人利用,向着难以控制的方向发展,“虞允文啊虞允文,你就不怕让你我成为大宋千古罪人?” 虞允文笑着道:“你太小看大宋的官吏了,等着吧,我们一定能看到井研县变天。” 果如虞允文所料,洪过进入成都后不久,成都的转运使司,制置使司,还有提刑司,会同从已经到达好些日子的兴州司法参军,浩浩荡荡的前往井研县现场办公。 那个井研县令方想虽说听到风声,但是想着自己到底还是堂堂吏部委任的八品县令,按部就班的接待了这支队伍,可是他那个军师,杨主薄可就没他这样涵养功夫,一早就从县衙里没影了。 王家贿赂的案本就是清清楚楚,按照一些心照不宣的规矩来说,这件事以民告官,王家的苦主只是个孤老婆子,没必要帮助这些百姓,稍稍倾斜向当官的就好。只可惜,这支四堂同审的队伍中,还有一名兴州的司法参军,这人代表就是远在兴州的使帅吴,而吴则要对自己手下的军官做出交代。 有民怨,有冤情,还有军人怒气,从成都赶来的大官都很容易做出选择,南荣科和王老头被当堂开释,三万贯的现钱被发还,只因是王老头补偿县衙的款子,自然就不必取走大堂上转了一圈后,又重新放回县衙后面的府库内,王老头手上多了张盖着井研县大印的收据,王老头本人因为行贿的情节证据确凿,判了二十板子,当场扯下裤子噼里啪啦的开打,然后交给保正带回家里教育。 至于方想方令,虽然没有大的过失是被人蒙蔽断案不轻,自然也是落个处分,报备到吏部,想来三年一次的吏部勘磨时候,自是有这位方县令受的照洪过估计,这位方县令的仕途,估计还要在八品官的位置上蹉跎个十年八年的先盼望着三年后升任七品或者调回临安,都成了泡影。 该放的放了,该责罚的也责罚了,后要有人出来背这个黑锅好的人选自然就是那位已经逃走的杨主薄。一个外国奸细的帽子,不大不小正好扣在杨主薄头上,过后一天就发现了杨主薄服毒自杀的尸体,身上搜出若干私通北国的证据云云,这些东西不过是向蜀中百姓交代的东西,已经不是洪过需要关心的。 将南荣婕南荣科兄妹有王老头夫妇送回茶山。洪过便要准备返回临安只不过。临走前洪过提出一个要求:他要带走南荣婕。 王老头夫妇和南荣科都有些傻眼南荣婕更是脸红得几乎能滴出血来。他们都以为过这是看上了南荣婕地绝色姿容。只是。这一次洪过帮助他们家渡过大难。似乎提出这么个要求也并不算过分。南荣科到底是作哥哥地。支支吾吾地问道:“那。洪先生。你现在可还婚配了么?” 洪过承认。见到南荣婕地时候确惊艳不已。私心里也真想将这个美人纳入房中。不过。他刚才地要求更多地还真不是为了自己地性福。他着眼地是与南荣科地合作。直说就是:他手里要有个人质。不然地话。两方间隔两个国家上万里。一旦南荣科起了坏心眼。洪过要如何约束才成? 不过。既然南荣科有了误会。洪过也没有去想解释。只是微微一笑道:“婚约尚无。情投意合地倒并非没有。” 这话说出来。南荣婕地脸一下惨白。南荣科更是脸色不大好看。整个场面一下就僵住了。 那个王老头见过太多风浪。心里多少猜测出一些洪过地算计。连忙出来打圆场。只说他们家是小商人。南荣科不过是个最微末地军官。自家姑娘能配得上洪过这样既是豪富。又是书生地人物。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这个时候。南荣科想起了彼此身份地差异。心里勉强好过些。抬起头看向了自家妹子。 南荣婕是个大姑娘,谁都不可能甘心作个小妾,只是,在兴州的时候她就与嫂子王氏,谈到过洪过这个人,姑嫂两人说的最多的就是日后没事了,双方要如何取信对方,王氏曾经笑着说是将南荣婕嫁过去算了。现在想想,可不就是应了王氏的那句话。想到这里,南荣婕紧咬银牙,美丽的螓首高傲的扬起,看着洪过镇定的道:“我跟你走。” 洪过平静的点点头,没有多少美人到手的欣喜,反是当场叫来翟云,当着南荣科的面把翟云留在了井研县,他说的非常直白,留下翟云一方面是为了监督茶场,另外一个方面,就是负责整个茶场的售卖。 留下自己的心腹也是应有之意,王老头和南荣科自是没有意见。当天夜里,洪过单独将翟云叫来,在房间里交代了很多东西,对于监督茶场倒没多少可以交代的,无论是他还是翟云都不懂如何种植茶场,与其用个外行管理内行,不如让翟云将精力放在更为重要的地方:销售,如何瞒过宋国衙门的监督,如何悄悄的将茶叶运到海边,如何想办法躲过市舶司的注意,这些都是技术活。 同时,洪过还给翟云一个任务,找到一切机会尽量扩大所能控制的茶场,甚至说,扩大他在宋国的产业,无论是矿山,织锦,烧瓷等等,只要是有利可图的,就不要怕花钱,统统置办下来,再用海路向外销售,大宋的东西运到海外可就是一本万利财源滚滚。 这些就是洪过借着后世经验想出来的办法:原产地办厂。既然进口是个很大的问题,不如自己直接去产品的产地置办产业,到时候再运回金国销售,这样一来,扣除了中间无数环 剥,就不愁赚不到钱。 从成都放船,走长江水道,过重庆府+州,也就是后世的奉节,直出蜀中,就可以一路直达临安。在路上,洪过悄悄的对虞允文说起他代为转告,回到金国后,只要能找到机会一定为兴州买到好马,不过时间不好预估,还能那位人物耐心等待。 对洪过的态度转变,虞允文没有奇怪荣科的事情,若不是有他一封私信,绝难如此顺遂解决,对洪过的要求他点头表示理解,毕竟要从金国弄出好马,再走私到宋国可是杀头的罪名,虞允文扶植洪过是为了能有更大的用场仅弄几百匹战马太不值得。 从四川沿途走下去,洪过也没闲着走停停的,中间竟然买下了好几处场和工场有铸造铁器的也有烧制瓷器的,规模虽然不大,但是这个年月大宋的物品制造技术总体就很高超,所以做出来的质量还真不是太差。 就因为这个缘故,出发时候才一条大船,到了临安,竟然变成了一支船队,足足十条船上装满了瓷器和铁器,还有洪过买到的锦缎。 一面派人去临港口联系张二牛的船队,洪过一面赶去拜见耶律元宜,他这一走就是三四个月,现在都到了六月下旬,怕是耶律元宜都等的发疯了。 这几个月耶律元宜胖了,因很简单,与上京相比,这临安吃得好喝的好而且每天生活悠闲,无论是去瓦子看戏听书,还是到西湖岸边游览,都胜过在上京吃西北风太多,虽然一面暗骂洪过为什么还不回来,是不是真个跑掉了,耶律元宜一面继续享受着“上邦”使臣的安逸生活。 洪过到的时,正看到国使馆内人来人往的向外搬东西,打听下才知道,原来使团过两日就要出发,一些粗笨的东西今日将要提前上路。来的时候个个都是轻车简从,现在多了这些粗笨东西,洪过冷笑下,看起来,这三四个月里面,使团的这些人物都没闲着。 找到了耶律元宜,谁想到,这位使的正使大人见到洪过后,立即不阴不阳的嘲讽起来:“洪先生现在名动南朝,连我这个不通文墨的人都听说了洪先生大名,怎么,洪先生这是来为我等北邦之人送行的?” 洪过一愣,这个耶律元以前虽然不算亲近,总算彼此还算客气,怎么突然变得这样古怪?即便心里不舒服,他脸上没有丝毫显露,而是招招手,从门外进来几个挑着担子的人,在耶律元宜面前放下,“一点心意,这阵子对耶律大人多有劳烦,这些是洪过置办的些许土产,拿来给耶律大人喝茶。” 耶律元宜低下头看看,立时吸一口气,喝茶,这要喝几百斤茶叶啊?他是识货的人,这可是上好的锦缎,看做工和花色,似乎是在金国能卖到百贯的蜀锦,光是摆在他面前就有二十匹,这可是一笔大钱,一下子他脸上立时堆出笑容来,对洪过连道几声客气,手上却不客气,挥挥手示意自己的随从赶快收下。 等到蜀锦拿走,耶律元宜脸上又出正经八百的表情:“洪过啊洪过,你这么一去不回,可是让我们担心啊,再说了,少了你一个人,整个使团就不能成行,唉,耽误了日期,算了,你不是我大金的官,我责罚不到你,你回去自己想好说辞如何交代吧。”说完,一挥手就让洪过离开。 收了东西还如此冷淡,洪过心中蒙上了一层阴影。 *********************************************************************************************** 汾州。 已经是六月份,今年节气不错,该下的雨水一点没少,旱了太久的地里,就好像喝不饱似的,多少雨水浇灌下去,一转眼都没影。不过,这好处也是明摆着的里的庄稼绿莹莹的,看着那叫一个让人高兴。 天幸去年大户们最终施粥施粮,整整一个冬天,热乎乎的黄米粥就没断过,虽然有刻薄人家稀点,有的善心人家干些,更有几个大户在过年时节,施舍出来的黄米粥一筷子插下去都能立住,干饭一样的,让周围的百姓吃了个饱,总算在荒年时候没几个路倒尸。 从冬天时候,州城里就没断了传出消息八糟的实在太多,让人数不清出看不明白,不过|多汾州老百姓都信一个消息,说是今年这些大户们之所以肯掏钱掏粮食出来,实在是因为朝廷派了一个姓洪的大官,这个大官一声令下些大户们不敢不拿出粮食来。 老天爷哦,活命的菩萨啊,汾州在河东地界,距离五台山不远,老百姓多少都相信佛爷菩萨,比照俗讲里的故事个姓洪的大官可不就是天上下来的菩萨?不少活命的百姓家里,都供上一个泥捏的人像老有少有胖有瘦的,请了认字的人写清楚位就是“大慈大悲的菩萨洪大官人”。 只是大多数汾州百姓不知道的,在汾州西北一角他们口中的洪大官人建有一座庄子。 这座庄子占地很大,周遭跑一圈还不要好几里,此时已经砌上了石墙,足五丈高,三丈多宽,墙头都能跑马。围墙里面是一片低矮粗笨的房子,多数还是石头垒的,谁让汾州石头多呢,灾年里头人力不值钱,庄子里面两位先生放了话,粮食可劲吃,人随便招,只要是吃不上饭无处可去的庄稼汉子,拖家带口也好自己个过来也罢,一律收下来。可有一样,庄子里不养闲汉,来了就要干活换饭吃,垒石头墙,盖屋子,开荒种地,整个庄子上下热热闹闹的。 韩思古坐在堂前的屋檐下,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滴,这雨已经下了足一天,再下就多了,可是,看看天色,怎么也不像马上要开晴,他心烦啊,庄子已经修起来,去年存下的葡萄酒也 子,可是,自家的东家却没了声息,从进了宋国开始消息传回来,让他们这些万里之外的属下心中着实发慌。 腾腾的脚步声响起,韩思古知道这是大管事博述朗的脚步,这个博述朗乃是羌人,先人是大宋边军的士卒,跟着翟家起事后来到河东,别看博述朗是羌人,这全身上下也只有名字才能看的出他的出身了,因为识文断字又忠诚可靠,被韩思古和李光宗提拔成了大管事,专门负责打理庄子招揽来的人手。 “韩先生,”博述朗的话音里带着些许的慌乱,到底是才二十几岁的年轻人,遇到大事多少有些沉不住气,“韩先生,不好了,李先生从州城传来消息,州城的那位动静不对。” 去年冬季,金国就派来了新任节度使大人,姓韩名元,据说是金初汉人大将韩常的小儿子,随行还带来了两千名幽云汉军。这个韩元倒是客气,来了对洪过留下的属下多有照顾,执政上继续了洪过的赈抚百姓压制大户的策略,半年多下来倒是有条不紊。 韩思古接过了博述朗送上的字条,仔细看了一遍,脸色立时大变,呆了一阵才吩咐按照字条上所说的去办。看着博述朗匆匆离去,他呆呆的望着天空,怎么会是这样,难道说,东家真的出事了? 就在韩思古接字条后的第三天,汾州城里走出一支队伍,说是队伍而不说军队,实在是因为这支军队的成色太杂了,既有上千人装备齐整的士兵,又有拖拖拉拉拿着工具的民夫,更有一群各色服饰的官员小吏在中间,让人无法看出队伍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韩元今年三十岁,比起他个在上京城武卫军都统上做的有滋有味的大哥来说,他少了战火的锤炼,更没有武将世家的气质,远远看去就好像是个二十啷当岁的公子哥,这样一个人竟然出任三品大员,命令发布当日,就曾引起朝野轰动,无奈圣旨上既有皇帝的玉玺,又有宰相的副署,符合一应规定,令朝臣置喙不得。 从汾州城到家庄子,如是仅仅那千余名汉军,也就是两天功夫,可是,带上了无数的民夫和官吏,一路上还不断从沿途拉来民壮,这个速度怎么能快的起来。当队伍到达洪家庄子时候,已经距离出发之日足足十天。 到了地头,千余汉军四下分散开,个庄子团团围住,三处庄门前各有数百军士,而后民夫就地取材开始建筑营盘,韩元自己带着亲卫策马来到庄门口。在这里,早有从州城匆匆赶回的李光宗等候。 两人是旧识了,韩元到城之初,若是没有李光宗的扶住,就凭汾阳军节度使那个被洪过杀得一干二净的空壳子,韩元别想在短短半年内掌握住汾州上下大小事务,李光宗很好的发挥了自己的长处,也使得与韩元的关系曾经非常亲近。今日在这个场合见到,彼此间多少有些尴尬。 韩元到底是世家出身,这种的尴尬不过是呼吸喘气一样的平常,打个哈哈后对李光宗慢声宣布了命令,洪家庄子是违令修造不合朝廷法度,所以限期拆除,所有人员迁入州城划地居住。 李光宗微微一笑,曾经有那么一月,整个汾州都是洪过的,这个法度和文书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不过,官字两个口,说你不合法就不合法,这时再纠缠在合法不合法的问题上实在太可笑,所以他对着韩元拱拱手,“韩节度,这个事情,还是要等我们东家回来才能定夺,所以,恕难从命。”说完,李光宗大喇喇的回去了庄子里。 看着李光宗走掉,韩元也不生气,他既然带兵来,就准备好了洪家庄子不从命行事,刚才的过场是必须的,谁让上面压下来的命令太紧,既然推脱不掉了,他就只好撕破脸,只不过,洪家庄子里足有千多人,他手里也才一千冒头的汉军,要想真正攻克洪家庄子,几乎是不可能的。 是以,韩元回到营地里立即下令,在洪家庄子附近修造鹿角拒马,三个庄门外修小营盘,驻扎军队进去,他打定主意了,长期围困,既不折损自己手里的实力,又能坐待时局变化。 按照韩元的大哥从上京传回的消息,洪过失势已经成为必然,这一次洪过出使宋国,带走了所有细软金银之余,竟然私自外出长达三个月,显然已经私自潜逃准备再不回来,如此的话,朝廷里有人传出风声,要清除洪过在金国的余孽。不过,韩元是幽云汉人武将世家出身,幽云汉人用两三百年的时间学会了一件事,就是不能把宝押在一个人身上,不到最后完全撕破脸,就绝不干恩断情绝的事情。 一名什长带着热腾腾的烤羊腿送进韩元的帐篷,肥嫩的羊腿肉烤的焦黄焦黄,一股油脂被烤熟的香气霎时散发在帐篷中,引得人食指大动。走了一天的路,闻到这种美味,韩元哪里还能忍得住,立即抽出腰间小刀,从羊腿上薄薄切下一片送入口中。 细细品尝了一番,伸手去拿,什长连忙斟上一杯殷红的葡萄酒,这酒还是前些日子李光宗送来的,第一次喝到就让韩元不可自拔的喜爱上。看着什长笨手笨脚的倒酒样子,韩元哈哈大笑,抬腿踹了他屁股一脚:“笨的可以,算了,明日回去州城,给我找几名聪明伶俐的侍女。” 聪明伶俐,那岂不是还要娇俏动人?什长心领神会的答应下来。这韩元虽然已经有家室,却被他留在了燕京,在他眼中汾州就是个穷乡僻壤,他这个节度使也就是镀金,说不准多久便要回去,也就懒得再带家眷,再说了,好不容易从家里出来,怎么都要打打野食不是? 就在这时,帐外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韩节度好雅兴啊,就是不知道,什么时日才能攻克这洪逆的巢穴?”(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第一百五十一章 横生枝节 光宗背着手站在墙头,这里视野极好,周遭开阔地尽从他这里看去,刚刚扎下营寨的汉军,竟然开始整队,难道说,韩元竟然刚到就准备开打? 一边的韩思古也被抬上了墙头,搭着手向远处望去,一片稀疏的林子中,正有不少民夫在干活,看起来,伐树打造营寨拒马的可能性不高,倒是打造木梯才是最可能的。想到这里,他用忧虑的目光与李光宗对视了一眼。洪家庄子里虽然早有准备,可这种准备完全不够打一场大仗,别的不说,光是人手就不足用。 不要看庄子里有一千多人,这其中老人女人孩子不能打仗,一下子就去了三百多人,余下的七八百人中间,早就挑出过一支百多人的队伍,加之原先五六十人的天王寨子弟兵,本来就是庄子里的武力,最早受了训练,到今天已经是三四个月,拉到庄子外开战是一群乌合之众,若是登上墙头守卫家园,想来能有些战力,至于其他的人,临时被编排起来受了十几天训练,只要能保证遇到战事不乱成一片就神佛保佑了。 韩李两个人无奈的叹息一声,眼中尽是颓丧之色,东家生死不知,庄外大兵犯境,无论是谁,怕是都没有任何战斗的想法,若是有那心思活泛的,对方开个条件想必就投靠了过去的。只是,无论韩思古还是李光宗,都与金国有大仇,天王寨子弟兵更是抗金的义军出身,要这些打开庄门投降实在难了点。 李光宗长叹一声:“尽人事听天命吧,东家救我们一命,今日就算把命还给东家了。” 受了人的逼迫,二天日头上了三竿韩元终于整理好自家的士兵,排着稀疏的队伍慢悠悠走到庄门前四百步以外,在这里他最后一次劝说洪家庄子,反正洪过已经没影了,不如今早投降保住性命。结果,等待他的是一支带着冷风的箭矢,即便是四百步的距离上矢去势不减,擦着韩元的脑壳而过,韩元就听身后一声惨叫,转头看去,昨天还为他端上晚饭的什长,这时捂着胸口倒在了地上。 没有了任何谈下去的希,韩元恨恨的一挥长剑,几百名民夫拿着短刀,连简单的皮甲都没有,就这样抬着粗糙的木梯身后的汉军士兵用长枪弓箭威逼着,嚎叫着冲了上去。 站在城头的光宗冷冷的望向这群炮灰,等到这些人跑到百步以内时候,才镇定的下令放箭。城上四五十名原先天王寨士兵起长弓向下射去,嗖嗖嗖一阵破空声响起在跑过空地的民夫中间溅起一片血光,惨叫声响起,当场放倒了六七个民夫。 见到同伴流血倒地,那从未拿过武器的民夫,吓得扔掉了木梯转头就跑,生怕跑慢了一步就把自己扔在这个荒郊野地。 等民夫的是汉军的长枪和弓箭战的百户冷冷命令他们回去,否则就会被杀死在阵前。在刀剑的逼迫下些民夫战战兢兢的转过身,重新走向庄子。 冲锋箭。逃走~冲锋。再逃走…… 这样地过程反复上演。一直到了色黯淡。墙头上地弓箭手已经不知射出去多少轮箭矢。只知道一开始他们还是一齐放箭。到后来就变成了前后两批轮流射击。再后来是变成三波发射。这样下来。当对面金军鸣金收兵时候。所有人都累得倒在地上一动不想动。 没有一人受伤就打退了敌人第一天地攻击。而且给敌人制造了至少两百地死伤。这样地成果让庄子里地男女老幼们欢欣鼓舞。见到李光宗走下庄墙地时候一起发出欢呼。李光宗脸上带着笑容。对这些人打着招呼。脚步却没有放慢分毫地穿过人群。来到他和韩思古平时议事地屋子。 一进屋。韩思古就脸色凝重地道:“李兄。事情怕是不妙啊。” 韩元刚刚走回自己地营寨。就见一名和尚气急败坏地走过来。指着他怒声道:“韩元。你竟敢对王爷地命令如此敷衍。你知道后果么?” 韩元冷冷地看向和尚:“这是我地军营。没人敢对我无礼。来人。给我将这个秃驴乱棍打走。” 早有军士看那和尚不顺眼,这时候听了命令立即抄起木棍劈头盖脸的打过去,将那和尚打得嗷嗷直叫,指着韩元大骂:“姓韩的,佛爷我要回去王爷面前告你。” 韩元扬手止住了军士们的动作,冷声道:“佛光谈,你给老子听好了,这仗是老子在指挥,如何打,要怎么打,都听老子的,你他娘的给老子立即滚,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初在上京,你也就是被洪过撵的无家可归的一条野狗,别说你现在是给人当狗,就是你背后的主子,韩爷我也怵。给老子滚!” 看着大和尚佛光谈好像条野狗般,被人从军营中撵走,一名亲信百户低低对韩元说出了自己的忧虑:“少爷,打个和尚没甚了不起,倒是得罪了和尚背后的那个主子,怕是……” 韩元冷笑一声:“有什么了不起,那个主子不过是要我拿下眼前的庄子,传令,明日总攻。” 第二天大清早的,韩元就将队伍拉到庄子外面,照例,第一次的攻击还是由民夫充当,不过,这一次被派上来的民夫足有上千人,抬着简陋的木梯向着庄子冲过来。 墙上射下稀疏的箭雨,落在人潮中有如在大海中翻起的浪花,转瞬就淹没在汹涌的人流中间。墙上似乎没有其他的办法,只是不断的射下弓箭,很快的,就见到民夫们冲到墙角下,木梯被搭上墙头,一些年轻力壮的壮丁开始将短刀咬在嘴里,四肢运动的向上攀爬。 见到民夫已经开始登墙,汉军中间响起一片欢呼声,能让这群炮灰冲上去顶替他们打仗,汉军到时候只要冲上去收割战利品,自然是最好的结果。可是元脸上却是没有半分喜色,反是一脸焦虑的盯着对面的战事。 就在民夫爬上木梯的时候,墙头突然扔下无数捆干草,正当墙下的民夫不明所以的功夫,几支火箭从墙 来,对着距离墙角二十步远的几个地方,嗖嗖射了:| 那火箭猛地掼入土中薄的一层土和油纸根本挡不住箭头的火焰,就见一道火光从地下窜起,转眼间练成一片,就在距离高墙二十步的地方陡然竖起了一道火墙,紧接着,溅出的火花点燃了墙角下的干草,只几个弹指的功夫,整个墙角下成了一片火海。 看着本来有把握的进攻就这样被击退,远处观战的汉军中间响起一片叹息声,反是韩元没有什么表情淡的下令,将余下的民夫分成两队,从其余两处庄门前攻打。 看着韩元分兵,博述朗紧张的对李光宗道:“李先生们是不是也应该把人手分散开?” 李光宗摇摇头,“没必要韩元没有把手下的汉军分散,我们手里这些精锐就不能动,去,让下面的民壮准备,每一面派上一百人。” ******************************************************************************************* 洪过虽然心头,却是无从寻找答案尤其是虞允文回到临安后,就彻底消失了般再也找不到让他在临安城里连个熟人都没有,天幸南宋的邸报可以买到他不至于完全变成聋子瞎子。 使团马山就要启程回国,过一面紧张的让翟云和刘明镜去寻张二牛面自己留在驿馆中做着表面文章。 按照规矩,出的使团在临行前都有一份丰厚的赏赐,一面是作为对使者送来的礼物的回报,一面也是一种打赏。不仅是正副使,连所有随员都得到一份不菲的赏赐。洪过得到的是一对玉璧和四个金环,世面作价不少于二百贯。 拿着礼物,洪过喜笑颜,“咦,这倒是外财,不错不错,溜达一圈还能落下这么一大笔钱,难怪在金国那些个官打破头要来出使呢。” 这时节,南荣婕已经知道了洪过是金国使者,这个态度上自是生分很多,此时见到洪过一副小人的样子,不禁更加厌烦,冷冷的道:“洪先生是作大生意的人,也看得上这点小钱?” “小钱?”翟莹立即上去道:“你去赚赚,看二百贯要多久才能赚来。” “是滴是滴,”洪过笑嘻嘻的点着头:“我的葡萄酒才十贯一瓶,这就是二十瓶呢,不容易不容易,赚钱不容易啊。” 南荣婕还要嘲讽,林钟疾步走进来,告诉洪过已经找到了张二牛。听到正事有希望,洪过顾不得再和两个女人嬉笑,连忙跟着林钟走出去。 原来,张二牛得了洪过的钱财海船,又有沈海狼的承诺,底气立时壮了许多,洪过在蜀中逗留的功夫,他已经招募了水手,拉了一船的客商才来到临安,准备好好进一批货到广州发卖。 港口外一处酒馆内,几个人找了个隐秘的房间,洪过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张二牛微微皱下眉就拍着胸脯答应下来,只不过,他对洪过坦言,到北方的海路从未走过,尤其是不知道在哪里上岸才算隐蔽,所以,这第一批货要运到北面,怕是要等到年底才成。 洪过思索下,虽然说等到年底有些迟了,但是考虑到这是长期的买卖,除了利润之外更重要的就是隐蔽,所以他也没多说什么就答应下来,然后又向张二牛咨询了一下,哪些货物在海外好卖,让翟云记下来,日后一旦要扩张在南宋的生意,就从这些产品的制造工场开始下手。 与张二牛谈定了再次见面的时间以及联络的方式,洪过带着翟云来到一家客店,在这里,他们订了一个房间。 一进屋,洪过就抱拳对着翟云深深一礼,吓得翟云竟是扑嗵跪在地上,“东家翟云有什么事做错了?” 洪过摇头道:“非也,实在是洪某身家性命,还有心中的宏愿,都寄放在你的身上,你的担子实在太重了。” 这次过来南宋,洪过已经将自己所有家底花的干干净净,那可是六七万贯在后世就是小一个亿的身家,这样一笔巨大的投资,尽数交给了翟云来掌握,若是翟云有二心,一夜之间就能成为家财万贯的富豪,也难怪洪过如此大礼相待。 听到洪过的话,翟云眼睛一红,竟是落泪下来:“东家这般看重翟云,翟云,翟云……一定替东家打理好这笔财产。” “不仅仅是打理好过正色道:“还要不断扩大产业,无论是工场茶山还是船队,都要不断扩大,尤其是茶山早将茶叶运到北面,就越早能赚到大笔的钱帛此,我们心中的大业才能越早开始,时间不等人了,一旦北面有大事发生,我们却没准备好,岂不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机会从手里溜走?” 翟云虽然不清楚洪过说的大事到底是什么是从这一次跟着洪过在南宋走上一圈,翟云看到的是一个昏暗~的南宋官场恬武嬉已经是南宋的通病,贤臣被摒弃在山野远郡堂上都是唯唯诺诺的廷臣,只知道听那权相秦桧的命令国力,论民生繁荣,南宋不知比此时的金国高出多少,偏偏就没人再提北伐的事情,也不知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光复中原? 经过这一次行走,翟云心头原先的一个信念开始动摇,反是愈加坚定了对洪过的信心,所以他点头,又一次单膝跪在地上:“东家放心,翟云一定不会让东家在钱帛上发愁。可是,这里只有翟云一人,实在腾挪不开,还请东家回去后,尽早派人过来帮忙才好。” 洪过暗自点头,称赞一声这个翟云知趣,知道洪过不可能真个把偌大的财产尽数交给他一个人,所以抢先提出来派人帮忙,免得到时候两个人脸上都不好看。 说实话,洪过将翟云留在南宋,一来是因为翟云心眼机灵办事牢靠,还有一层的意思,就是想要利用这番“重用”,将翟 些天王寨的子弟分隔开,打掉了翟云这个隐隐的天王领,才更利于洪过掌握住手下。 与翟云这样交心的谈话后,洪过将翟云一个人留在了客店里,从现在起,翟云不会出现在使团中间,对外,洪过只说是自己这个随从偷跑了,按照他和虞允文的约定,虞允文会为翟云在蜀中办好一应的身份证明和户籍,从此,金国少了一个洪家的家丁,南宋多了一位从川中出来的翟大官人。 按照正常的行程准备起程,临行前一天的晚上,虞允文悄然来到驿馆,见面抓住了洪过的手,半晌没说出话来,最后,他紧紧低低的说了一句:“改之贤弟,到了北面一切小心……” 不等话说完,就听外面一阵弓弦声响起,洪过感觉不好,连忙一推虞允文,自己抢了上去,窗纸被利箭刺破,血花四溅之间,就见洪过当胸刺入一箭,脸色惨白的仰面朝天倒在了地上。 这个时候,外面响起一片惊叫声:“抓刺客,有刺客!” 同在屋内的刘也跟着被射中了大腿,饶是腿上贯穿了一支羽箭,半大的书童依然努力爬动,试图去查看自己的主人。虞允文本来被吓得一呆,随即扑到洪过身上,瞪圆了的眼睛中充盈着血红的颜色,努力抓住了洪过的身子,大声吼叫着:“改之,改之老弟,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胸口剧痛几乎击碎了洪的意志,总算他在宋王庄时候所受的苦难,在这个时候发挥了效果,努力保持了一点点清明的神志,扯动了嘴角现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看着虞允文吃力的道:“大宋,可以没,没有我,我洪过,但绝不,绝不能,没有,虞相公,虞彬甫……” 虞允文一呆,时对宰相一级的官员,称呼为某某相公,可他现在已经是过了不惑年纪,还是一介书生尚未参加科举,怎么洪过就有如此把握,说自己会成为大宋的执宰? 这些东西都是一转念间的事情,虞允文随即又抓住了洪过流血的身子,不住的高呼着洪过的名字从没想到,在这个经常嬉皮笑脸一副市侩气的小弟心中,他虞允文竟然有如此之重的地位,心头那种知己的情愫愈加深重,连虞允文都不清楚,为什么会和一个小了他二十几岁的家伙成为知己,可越是如此允文心头那种痛惜感就越发的不可抑制的发散出来。 吃的笑笑,洪过竟还能对着虞允文打趣:“彬甫,兄,再,再拍,下去,小弟,只怕,要吐血了。” 虞允文一惊之,慌忙停住了动作在这时,房门被人踢开,刚才出门去的林钟和翟莹等人一起冲进来,见到血人相仿的洪过钟整个人一下子呆在原地,翟莹更是双膝一软此无力的跪伏在了洪过身上,连那站在门外的南荣婕也吃惊的捂住了小嘴,瞪圆了眼睛看着倒在血泊中的那个人。 外面突然传来一声长啸:“我为大杀此獠!”口音和语气都好似是南宋的人物。 谁都明白金国与南宋不睦,虽然签订了一个和约,但是南宋百姓与金国之间的仇怨怎么可能用一份和约化解,所以每次金国使团到来宋都派重兵保卫,这次驿馆就由足足一个指挥五百人的禁军守卫。 守卫驿馆的宋军洪过被人射倒时候就发现了刺客,立即冲杀出来阻截刺客。刺客只有十个人三四百禁军团团围住后,无论他们武功如何高强脱身不得,刚刚那声叫喊正是一名刺客临死时候的呼喊。 这声呼喊惊醒了林钟,“我操你八辈祖宗,老子和你拼了。” 说话间,林钟已经跳起来,抄起手上的长枪转身冲出了驿馆。接着,那些洪过的随从也纷纷抄起兵器,这些人都是天王寨的子弟兵,从天王寨开始就跟随了洪过,怎么会不清楚洪过的心迹,听到有人竟然用大宋的名义来杀洪过,那岂不是将洪过当成汉奸了,他们怎么能让洪过受这份诬蔑,立时哀嚎着冲了出去。 这群人就好像受伤了野兽相仿,动作之间大开大阖,没有半点护卫自己的意思,一心一意只想杀死敌手,那疯狂的样子就好像是群一心求死的死士,不要说是南宋的禁军,便是那几名刺客都没他们这种死志,打着打着,刺客们就心头生出怯意,竟是转头就跑。 虽然是几百人围着一个人,只是由于林钟等人的加入,这个包围圈并不算完整,加之五六名刺客玩命一样向外冲,那些宋军阻挡不住,竟真的被他们冲了出去。 林钟他们怎么肯放过这些人,尾随着追杀过去,一路又放倒了几名刺客,直到最后一名黑衣刺客跑到了运河岸边,眼见着追赶不上,林钟从一名宋军手中抢过柄强弓,搭箭瞄去,嗖的一箭,正中在那个刺客背心处,刺客摇晃了几下身子,就扑嗵落在了运河里。 回到驿馆,早有住在驿馆的医生为洪过包扎了伤口,又有匆匆赶来的医官仔细检查了洪过的身子,天幸这一箭微微射偏,并没有射中心脏,总算让洪过保住了一条小命。 临行前遇到这种血光之灾,洪过又是被当成了宋贼暗杀,耶律元宜真真是苦笑不得了,无奈之下,惟有让洪过搭船先行,连宋朝朝臣设置的送行酒也不必参加。 汾州。 洪家庄子的攻守已经进行了足足三天,这三天功夫,韩元几乎耗尽了手上的民夫,总算是将庄子里的物资消耗的七七八八,这些物资都是临时拼凑起来,到了最后,墙头连弓箭都没有,甚至出现了半夜墙而出去搜索弓箭的事情。 韩元早在防备这些事情,晚间对墙外看守的极其紧密,不容一人出来。 到了第四天头上,听到墙外咚咚战鼓声响起,李光宗看看韩思古,坦然道: “韩兄弟,哥哥先走一步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第一百五十二章 平衡点 墙外,是千余名装备齐整的汉军,经过三天养精蓄装到了牙齿的豺狼终于被放出来,准备扑出来狠狠撕碎猎物。 看着远处军旗下的汉军,到底是见过血面对面杀过人的老兵,站在一处就有一番杀气自然而出,看的院墙上的洪家军士兵微微有些胆怯,有几个后来招募的士兵不自觉的向后挪了挪,并非是他们想逃走,纯是一种自然而然的反应罢了。 见到士卒这样动作,李光宗突然大吼出声:“你们怕么?” 墙上墙下几百上千人一起看向了这位“李先生”,却没人能回答他的话。 李光宗拔出一口长剑指向了远处的汉军,对着墙下的民夫百姓大吼:“你们以为这些人只是为了要我们搬家么?不要做梦了,看看外面那些尸体吧,外面那些士兵已经被血磨尖了牙齿,他们冲进来,会把我们每一个人都杀死,会抢走我们的粮食,我强*奸你们的妻子,会杀死你们儿女,会抢走你们身上最后一点值钱的东西,会毁了你们的家园,这里,是我们共同建设起来的,在这座高墙之内就是我们一砖一瓦建立的家,现在有人要毁掉这一切,我们要怎么去做?” 李光宗的话刚束,博述朗立即举起手臂高呼:“战!” 紧接着,下面人群中也响了一片呼喊声:“战!” 这些声音好病毒般那间传播到整个庄子中的每一处,如山的声音高呼出来: “战——” 看着墙上墙下竖起的如林的手,李光宗心中稍稍安慰下来,就在这个时候,洪家军的雏形已经出现,至少在眼前不会出现临阵逃走的情形,至于这股心气能持续多久就要看事态的发展了。 听着庄子里地呐喊声。韩脸色变了变。他以为。经过三天地攻打。庄子里地士气已经被磨蚀干净。谁想到样一群穷棒子组成地队伍。现在还能有如斯士气。所以。他临时决定已经准备好地汉军换下来。第一阵还是让民夫去冲。 经足足三天地进攻。院墙下倒了六七百民夫地尸体。这些被抓来地民夫也逐渐掌握了冲锋地诀窍上盾牌会让自己被射中地几率大大降低。没有盾牌也要拿上一块木板。走路时候不要直挺挺地。微微弯腰下去可以躲过不少攻击……活着地人想活更久。必须在生死之间掌握这类技巧。 足足一千名民夫。嗷嗷叫着冲了过来们这次不单单抬着木梯。还有巨大地树身韩元这次准备上下一起攻击。前面被杀死一个人就立即补充上一个。反正他身后还有将近三千名民夫累都能将洪家院子里地人活活累死。 弓箭已经告罄。余下不多地存货不能继续消耗在这些民夫身上。李光宗冷冷地看着那些手里只有短刀。甚至有地只拿了一根木棍地民夫。一股气冲到了院墙下。一个个木梯被架到墙头后。李光宗地手才慢慢抬起。 墙头出现了一个个浓黑地烟柱。韩元立即眯起眼望去。就见一群汉子抬着一个个巨大地铁锅。吃力地走到高墙上。那些你浓黑地烟柱就是从铁锅里发散出来地。铁锅一扣。滚烫地热油被倒在院墙下地民夫身上。热油浇在身上登时皮开肉绽。重地直接倒地死去。轻地去用手抓被烫过地地方。谁想到一一抓就是一块肉被撕扯下来。 紧接着。墙头扔下来几个火把。落在被热油浇过地木梯上。立时燃起大火来。 突然,韩元对自己的手下命令:“弓弩手上前,给我将城头压制住。” 一名百户迟下:“少爷,若是要压制城头,弟兄们可是会被那些乱民的弓箭射到。” 韩元摇摇头:“里面的弓箭不多了,立即上去。” 百户脸色一凛,急忙抱拳从命。过了一会,从韩元的汉军中走出两三百人,来到距离院墙堪堪百步的地方,架起盾牌后开始对着墙头放箭。 仅仅一阵弓箭就放倒了十来名不及防备的洪家军士兵,等到其余的人也拿起盾牌挡住身子,向下一看,那些个抱着大原木的民夫,已经冲到了院门前。 洪家院子的大门是用大块的厚木板拼成,然后再用一指厚的生铁加固,内里是一人合抱粗的木头方子作门闩,足足三根。这座大门虽然坚固,也架不住人努力去撞,看着十几个大小伙子抱着巨大的原木,一步步走到了院门前,嘿呦嘿呦的叫喊着,所有望见的洪家军士兵脸色都白了。 李光宗站在院墙上,望着远处的汉军弓弩手,冷静的道,“准备火油,告诉下面那个东西准备好。” 博述朗一下子急了:“先生,火油已经不多了,还有,那个东西是准备汉军冲锋时候用的,现在用上了,等下就没有效果了。” 李光宗淡淡的摇头:“现在不用,一会也没机会了,快去吧。” 博述朗偷眼往往外面的情势,知道李光宗说的是实话,跺跺脚,对着墙下吆喝着,一面指挥着墙头的士兵准备。 眼见着撞木靠近了院墙,汉军的百户什长们一阵兴奋,能靠着一群民壮打破这洪家庄子,简直是他们意想不到的,等下只要撞破了院门,汉军精锐随后跟进,在近战中,他们有理由相信自己能轻松击败这些乌合之众。 韩元脸上也是一阵激动,今次是他第一次独自指挥战斗,虽然规模不大,对手又是一群乌合之众,但是,一场胜利对于他这样战场初哥来说,对于建立起日后的必胜信心,都太过重要了。 有迫不及待的什长经骂骂咧咧的让手下站起来,“干,歇了三四天了,也该起来干活了,干活了干活了,起来起来,都他娘的懒蛋滚起来。” 几个百户看到韩元没有制止,彼此对视下,连忙回去自己的队伍里整备,现在早一步准备好,等下就能今早把人手使用上去,早冲进院子一步是能抢到更多的女人和金银。 就在汉军吵吵嚷嚷的准备时候,在喧嚣声中,韩元突然听到一种 声音声音虽然不高,但是听着却让人一阵心悸,射出迥异的破空声,让人听了一阵阵揪心。 不等韩元去猜测见到从院子中飞出两三个硕大的灰色物事,在空中划出几道完美的弧线,重重砸在了地上,而他们的落点,正是那些汉军弓弩手前后。 石弹! 有人认出了这个东西,竟然是用投石器发射的石弹白了,就是巨大的石头块。天啊么不大的土豪院子,怎么会有这种利器?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又是三两个巨大的物事飞出来,砸在地皮上就是一阵乱颤。 而且一次有石弹命中了目标,正落在汉军弓弩手中间的石弹,溅起了一片血光,还有漫天的惨叫声。瞬间,汉军的士气跌至谷底,那些个弓弩手嚎叫着向后跑去。 乘这个机会,墙头的博述:指挥着将一大锅热油浇下去,不等他们点火,那些还能跑得动的民夫,呼啦一下扔掉了原木跑的精光。 看着千余名夫又一次被击退,一个百户试探着去看韩元,按照前几日的惯例,现在应该是暂时收兵,等待民夫整备好后才继续进攻。 谁想到,韩元突然一夹胯下坐骑,出手上宝剑,纵马在汉军面前慢慢踏步:“弟兄们,一个土垒竟然挡住了我们足足四天,今天竟然还有弟兄死在这里,难道你们就不生气么,难道我们就能任由那些穷杆子在那里嘲笑我们么,难道我们就继续在这里当缩头王八么,难道你们下面都没长男人那一嘟噜么?” 韩元的目光好像利剑,努从每一个汉军兵士脸上扫过:“是男人的,就跟着我姓韩的冲,冲上去,证明自己还长了男人那玩意!冲——” 一马头,韩元的战马人立而起,紧接着在地上踏了几步,撒开四蹄向着洪家大院冲去,那些汉军早被他说的火气上涌,见到主将这样玩命,哪里还肯忍着,抢过那木梯嚎叫着冲了上去。 着汉军一窝蜂的冲上来,李光宗仰头望天,终于,到了最后一刻了。在正规军面前,他们的抵抗是非常微弱的,可是,为了保住最后一点可能,为了北方宋人的尊严,李光宗挺起胸膛,看看一边的博述朗,微笑道:“怕么?” 曾经有那么一刻,见到千多名汉军铺天盖地冲上来时候,博述朗感觉自己的身子在颤抖,但是,当李光宗一个文人微笑着看过来的时候,这个羌人后裔感觉身上又充满了力量,挺直了身子大声吼道:“不怕,杀——” 院子内响起一片喊声:“杀——” 此时已经没有必要保留什么,院子内的投石机虽然只能射出百多步,但是,那四百多名民夫依然努力的拉扯着拉绳,城头的战士早在手边准备好了兵器,什么火油灰瓶火把一股脑的扔下去,能射箭的战士机械的拉弓发射再拉弓,直到自己被人射倒或者眼前出现敌人为止。 当洪家军的战士一人倒下去,立即从后面有一名民夫冲过来,捡起地上的兵器,砍向从墙下冒出头的敌人。到了这个时候,所有人脑中都没了贪生怕死的念头,只有不断的杀杀杀。 就连李光宗也顾不上什么文人武人,战场上的士兵,也不会因为你是个文人而手软,他早就拿起长剑,努力守住眼前的一段墙头,从下面冒出一个脑袋,就被他用力向前一刺,那个人立即惨叫一声跌了下去。 在远处的房子中,韩思古没了先前的忧色,反是在身前摆满了酒坛子和木柴,探手抄起一碗酒来,细细的品尝着,就在他的手边,是一盏点亮的油灯。 奇_书 _网 _w_ w_w_._q_ i _ s_ h_ u_9_9_ ._ c_ o _m 看着用上墙头的汉军越来越多韩元没有一点轻松,反是心情越来越沉重。他按照约定攻陷了洪过的老巢,可是,事情真的会像那个人所说的那样,洪过就一定会被打倒么,万一洪过重新崛起,想想那个书生在汾州的手段韩元自己都感觉有些不寒而栗。 有的时候,韩元真看不明白,洪过一介布衣书生,发疯的时候简直就像一条疯狗,不管是谁,不管多大的官都敢去咬且一旦被洪过咬上,那就是不死不休,到现在为止洪过咬到的人,哪个不是全家死光光?金国朝廷里恨洪过的人不是没有,而且非常多,这些人谁不想找机会报复可是,他们也必须想清楚,一旦一棍子打不死洪过,等洪过回过神来,自己要担上怎样的后果?所以,那些洪过的仇人到洪过失踪了三个月才敢动手,而且还不是亲自出手。 至少有两百汉军冲上墙头在这个时候,远处响起一阵号角的长长嘶鸣声…… ************************************************************************************************ 洪过回来了虽然身负重伤,但是毕竟回到金国了。 这个消息传播的速度比洪过的坐船还快上几倍,就在洪过刚刚进入金国境内的时候,已经传过了黄河开始飞向燕京。就在燕京城里,有不少人比洪过本人更关注他的生死。 韩王府已经搬到了燕京,这是洪过离开不久的事,现在的韩王完颜亨站在书房里,对着最忠心的部下低吼着:“他还回来干什么?” 阿鲁带兀立牙等人对视不语,事实上,他们就未猜透过姓洪那个小子的想法。屋里没人说话,倒是门外有个身影听到了这一切,悄悄走出几步,然后飞也似的跑向后院。 燕京府的衙门里,乌带站在公事房里目瞪口呆的道:“他怎么回来了?”忽然,这位燕京知府大人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暴跳起来,对着一个光头和尚大骂:“你,你们那个主子不是夸口了么,一定会将那个混蛋留在南面,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燕京大内,这个时候已经是初具规模,但依然是座大大的工地,所以,完颜亮到达燕京后,就入住在城 座寺庙中,三万名侍卫亲军和合扎猛安,将这座寺庙通。 完颜亮在自己临时驻跸的卧室内,听到了梁汉臣的禀告后,没有任何动静,依然坐在那里让皇后徒单氏为他梳头。过了好一阵,梁汉臣都等不到任何动静,整座偏殿中静得可怕,太监头子小心的出声:“陛下……” 完颜亮抬抬手:“下去吧,我那师弟到了燕京,让他立即来见我。” 看着梁汉臣退出房间,徒单氏才小心翼翼的道:“陛下,小师弟他受了重伤的,真的是宋人干的么?” 完颜亮坐在那里,就好像一位入定的老僧,根本没有听到皇后问话一般,任由徒单氏在那里轻轻的梳好头,打上发髻,再用一支青玉发簪扎好,直到皇后要走出卧房的时候,完颜亮忽然低声道:“是与不是,已经没有意义。” 一个阴暗的房中,只有一盏如豆的油灯,发出摇曳的光影,照亮了油灯周围不到一丈的距离,房间大部分地方都笼罩在黑影中间。 一个身形悄然开门,然后嗵跪倒在墙角前,仔细分辨,原来就在墙角坐着一个人影。 跪着的人颤求饶恕,倒是那个坐在角落中的人影用低低的声音道:“失手了,石抹奴申可曾被人看到?” “不,石抹奴申一直带着面纱,不会人看清他的面目。” “汾州的事情也失手了?” “回禀主子,汾州,那是韩元个混账不肯出力,一个小小的庄院,竟然打了足足四天都没打下来,最后让完颜亨那个混蛋派人搅局了,而且还和张浩那个老混蛋,一起收了汾阳军的兵权,汾州那边,暂时指望不上了。” 墙的人点点头力的道:“张浩这个兵部尚书,是靠了姓洪的小子游说来的,他自然要作这个顺水人情,完颜亨,哼,你真是个碍事的家伙。” “子,现在要怎么办?我看不如直接加派人手姓洪的作了算了,不然的话,那个石抹奴申不会交出东西的。” 墙角的人影抬手挥动下:“废物,现在动手,难道要让迪古乃抓住我们的踪迹么,滚下去给我老实点,没有命令谁也不准莽动。” 过了泗州之后,洪过的坐船上就迎来了一个神秘的人物。这个人被领入洪过卧室后个箭步抢到洪过床边,颤抖着手掀开了洪过衣服,在洪过的胸口,一个酒杯大小的伤口慢慢渗出鲜血。 来人扑嗵跪在床前,用头不断的磕着船板,“主,主人,翟平办事不利,请主人责罚。” 洪过咧嘴笑笑:“扯他娘的淡要多大的能耐,还管到人家宋国去哩:死你了。起来,老子面前没有磕头虫。”见着翟平抹着眼泪站起来过虽然吃痛,还是努力用平缓的声音道:“说吧既然来了,就一定有事,到底在金国发生了什么,让你从燕京一路跑来送信?” “主人,那些家伙动手了,汾州的院子被人围攻,宋王庄被人封了据说要全部迁往五国城,还有,还有就是老夫人……” 洪过一惊,顾不得胸口剧痛,探手抓住了翟平的衣袖:“我娘,我娘怎么了?” 翟平低声道:“老妇人在前往燕京的路上,也被人袭击,身上受了伤,”看着洪过脸色变得狰狞,他连忙道:“不过,有芷雅郡主看护,现在已经没了生命危险。” 洪过长出一口气,重新躺回床上,不顾胸口的伤口重新迸裂,大沽的鲜血迅速渗透纱布和衣襟的情形,淡淡道:“既然你都知道,可找出来那些人老巢和幕后了?” 翟平惭愧的道:“幕后没有发现,这些人极其诡秘,根本无法跟踪,倒是巢穴发现了两处,都在燕京附近。” 洪过摇摇头:“没有无法跟踪的人物,是你的属下还太嫩了,两处巢穴,呵呵,看来都不是老巢,也罢,继续看着那两处地方,如果能在那附近开个店就更好了,先不要惊动,日后,自有用的上的地方。 ” 洪过和翟平在房里密谈了很久,然后翟平出了船舱,和那些昔日同伴连个招呼都顾不上打,立即匆匆上岸离开了。 洪过虽然不是官,但是他的身份极为特殊,又是在出使过程中负伤,无论对他的观感如何,他的船队行走的所到之处,沿途各地金国官府都给了他一些助力,不过,很一致的是,这些官府对洪过的态度都是敬而远之,派来接洽的也都是些主薄一类的官,有权但地位不高,这也恰到好处的说明了洪过现在金国的地位。 与此同时,金国内部的躁动一下都停止了,那些有心人的视线都盯住了这支北上的船队,他们在等,等到洪过见过完颜亮之后,才能决定下一步的行止。 洪过似乎放开了心思,一路上没有过多的谈及下一步的计划,喝喝茶看看书,优哉游哉的就到了燕京城。刚刚上岸,不等韩王府的二管事迎上来,洪过一把抓住了刘明镜的手,将一包东西递到书童手中,然后又压上一块金牌,平静的道:“你去将这些东西交给我那位师兄。” 所有人愣住了,洪过是使者之一,按说回来后应该第一个就去朝见皇帝,偏偏他的身份特殊又带着伤,而且并不是跟着使团大队回来,所以先行回家养伤都是题中应有之义,怎么突然派个书童去朝觐皇帝? 无论别人如何想法,刘明镜忠实的遵照洪过的意思去做,由五名随从护卫着,径直从码头去了燕京北面的行宫。因为有洪过的金牌,小书童被搜身后就畅通无阻的进入完颜亮的书房。 摊开了那用缎子包着的东西,竟是一叠厚厚的纸张,完颜亮一张一张的翻检过,脸上的表情让任何人都看不出喜怒哀乐来。过了好一阵,金国皇帝才抬头看看跪在地上的小书童: “回去告诉洪过,让他晚上过来见我。”(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ancom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第一百五十三章 芙蓉楼 回到燕京的当天夜里,就进了行宫去见皇帝,这多有心人之间传播着,有的时候,天下间最没有秘密的就是内宫,可有的时候,这内宫又是天下最隐秘的所在,人人都知道完颜亮召见洪过,从走出韩王府开始,洪过的一举一动都被人注视在眼中,偏偏进入行宫后,无论这些人用了多大的心力,都无从知道洪过与完颜亮到底说了些什么,足足一个时辰后,洪过才在一个谋克的合扎猛安的护卫才,乘车回到了韩王府。 合扎猛安啊,早先是开国宗王的亲兵猛安,现在是等同御林军的皇帝亲兵,能被这些人护送回来,那要多大的面子?怕是现在几个七老八十的宗室王爷,也没这个福分吧?从这个举动中,很多人闻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难道说,作为完颜亮手里的利器,洪过这柄屠刀还没钝?若是如此,现在回到了燕京的洪过,仗剑四顾,下一刻即将剑指何方? 想到这里,许多人浑身激灵一下发出冷颤,就在洪过回到王府当夜,还不足两个时辰,王府外面就排起队来,令完颜亨气愤的是,这些人虽然打着招牌是来拜访韩王,话里话外的都提到想要见见王府的西席“洪先生”。 这他娘的哪里是来看望韩王,分明就是来拜访洪过的么。深更半夜的被人叫醒来接待客人,已经是非常恼火,谁想到这些人还没什么正经事,只不过是来访问洪过,按照完颜亨的话是:这他娘的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王爷了,不见不见,爱谁谁,老子一个都不见了洪过那小子就直说,反正老子不奉陪。 洪过也没有睡,捻着手上的几张纸片,灯影下的他陷入思索面的芷雅手上把玩着一枚戒指,硕大的猫眼戒面非常惹眼,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屋里其他几个女人,比如周秀娟,翟莹,南荣婕静静的坐着,用复杂的目光看向那几张纸片,原因很简单,那几张纸片加上芷雅手里的戒指能从燕京最大的银号宝昌记的柜面上,取出足足一万八千多贯钱,而这些钱是刚刚燕京韩家送来的。 燕京韩家是上年的汉人世族,祖上在辽代作官的人数不胜数,入了金,家主韩常成为著名汉人大将实为金国灭宋征伐南方立下不少功勋,现在的家主韩易正是上京武卫军都统,成为完颜亮朝廷里一颗正在崛起的政治新星。韩家还有一位三品以上的官,就是汾阳军节度使韩元。 关于汾州的事情,洪过还来得及思考,这边韩家就送来大笔的钱算的很明白,汾州一战之中,洪家军死去的人正好每人五十贯,另外带来一句话——“受人之托情非得已”。如何处置这笔钱,让洪过陷入了矛盾之中。 想了很久过停止了撮动,轻敲一下桌子上的响铃门一开,刘明镜的脑袋钻进来眼睛不错神的盯着洪过,静静等待命令。 洪过问了下:“人还在么?”见刘明镜点头轻松的道:“去告诉那人,东西我收下了,多谢韩将军好意,上次平定秉德之乱时韩将军多有战功,改日我们一定要坐在一起喝上几杯,好好亲近亲近。 ” 刘明镜等了下。见洪过没有再说什。转身消失在夜色中。听到洪过地话。芷雅长长出了口气。轻轻将戒指放在桌子上。却不防小手一下被洪过攥在手中。脸上略带羞红地抬头看看。就见洪过戏谑地看着她。 “怎么。怕我变一条疯狗。见谁咬谁?”洪过笑呵呵地道。“放心吧。我还没失去神志。有些事情是迫不得已。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现在已经过了那个时候。我洪改之要老老实实地当个商人。” 芷雅试着抽回自己地手。可。当小手真个从洪过掌心抽出时候。心中却是微微失落下。暗自责怪眼前人。怎么就不继续握紧呢?她侧过头努力掩饰自己地羞红。疾步走出房间。临出门时候轻声道:“你要地房子父亲已经帮你准备好。你……就真地准备搬出去?” 洪过要经商。准备做买卖了。 这个消息在燕京地官吏中间不胫而走。那些听说过去年地年末上京事情地。一听到这个消息立即吓得一个栽歪。好悬没趴到地上。好嘛。去年在上京。就这个主还没捞够么。得罪了上京所有贵人老爷后。又来祸害燕京地官了?一想到洪过兜售那个酸不溜丢东西地价钱。燕京地大小官们心中就是阵阵发毛。努力想捂紧自己地钱袋子。 只不过。这一次地洪过可是规规矩矩地准备店面。就在城东头靠着牛马市地地方。几十丈见方地地方。对开地大门两三丈宽。门前没有大户人家地石狮子。反是修了一溜地拴马桩子。门上吊着一对大灯笼。穿着绸衫地管事们耳朵上插着笔。大声大气地在市面雇人进来。从赶车地车夫。搬运洗扫地苦力。到做饭地老妈子一应俱全。 这处院子从大清早开始就没个安生功夫,有人弓着腰盯了足一天,也没能看出个玄虚来,无数双眼睛还有背后的主子们心里都在纳闷,这洪过到底在弄什么虚头,难道说,这个书生是脑袋被门板夹了,真的要在燕京城里规规矩矩的做生意?不对啊,想想当初在上京,那空手套白狼的功夫多到家,就上京的那个干法,估计随便从墙角捡两块狗屎都能卖上几十贯的,还用的着费这些心气么? 不仅那些黑暗中的眼睛看不透,就连韩王完颜亨也看不透了。一天督造大内皇城的事情料理完,这位宗室亲王骑着马溜达溜达的就来到了城东牛马市,先是绕着洪过的院子转了三圈,地方他熟,废话,能不熟么,这个地儿还是他帮着挑的房子的风水都是他找人帮着看的,据说一准是大富大贵的地段,被完颜亨派人半卖半抢的弄了来,按照洪过的标准修好了院子地窖在地面上起了三大溜的瓦房。 可是,现在的完颜亨怎么看认不得了,绕了几圈下来,再绕下去天就黑了,不得以,干脆策马朝着院门走去,那门口两个扎着青腰带的大小伙子兴许是刚来的,对这个身穿锦袍骑马绕来绕去的家伙,早就在盯着了时见到完颜亨要进来,伸手就要去拦。 完颜亨那能吃这一套,甩手就是一鞭子,还成,看着洪过的面子,没冲着脸面而是正中手腕时将那个小 的唉呦一声。旁边那个立马就要冲上来,他们可都燕京,在汾州见识过尸山血海一样的场面,哪里会打怵一个骑马的汉子。 完颜亨也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一群护卫见着,那个黑色短打装束的小伙子冲着王爷就上去时炸了,唉呦,这青天白日的还有人敢对王爷动手?正要冲上去,幸好门里窜出一个人来,笑呵呵的将两个把门的小伙子拦住着马上的完颜亨抱拳:“王爷,两个门子不识得你王爷多包涵。” 来人正是汾州洪家院子的的大管事博述朗,本就是身强力壮的他经过了汾州一场血淋淋的洗礼,这时更是显得沉稳刚强即便站在一位金国王爷面前也是不卑不亢的。 看着腰板挺直的博述朗,完颜亨微微点头,脸上倒是没什么好脸色,随手用鞭稍挑了下博述朗的手,状似不耐烦的道:“洪改之的手下,怎么都是这么股子心气,让了,老子要见见我那位西席先生。” 不等完颜亨走进去,那边洪过已经被人搀扶着出来,笑着迎了出来。看看那个扶着洪过的人,完颜亨立时气就不打一处来,洪过刚问了句好,这位韩王就气哼哼的道:“老子家里没得开火,就到你这里要饭了。” 敢情,扶着洪过:来的正是完颜芷雅,身后可不就是韩王的世子羊蹄,另外完颜亨其他几个儿女,也都缩在屋子里朝外面看,这些被完颜亨看在眼里,好家伙,自己全家都在这了,干脆把韩王府搬来得了,这下可真是被绑在洪过身上了。 明白完颜亨为什么生气,过也不多说,在身后对羊蹄悄悄打个手势,羊蹄自是领会,拉着一边的水叶子匆匆跑下去安排,洪过自己陪着完颜亨慢慢向后院走。 后院?完颜起眉,心中暗自不高兴起来,自己对你洪过不能说是不尽心,现在你洪过挖墙脚把自己的儿女都弄了来,怎么不在正堂招待自己,竟然要把自己朝着安置库房和马厩的后院领,你洪过也太过分了吧。 谁知道,洪过还真的将完;亨领进一座大大的仓库里,不仅如此,在这个堆满了杂货的仓库中,几个人不作停留,一直走向了仓库的最深处,看着洪过的动作,那几个完颜亨的卫士可就紧张了,这种僻静地方,万一洪过起了歹意,完颜亨怕是会死的很难看,纵然有郡主在身边,几个卫士还是悄悄握紧刀柄,脚步跟着更紧了。 突然,完颜亨的脚步一顿,几个卫士不及防,险些撞在韩王身上。原来,完颜亨面前出现了一个深坑,虽然修着楼道和斜坡,完颜亨还是能认出来,这里不就是地窖的入口么,怎么回事,洪过这是要绑架自己?不是他多,实在是在权力场上打滚,由不得他不多想些东西。 看着女儿没一丝意外,径直扶着洪过走下去,完颜亨的脸色变了几变,想来想去都想不出洪过有害他的理由,示意一名卫士跟他下去,其余几个人守在入口,完颜亨这才战战兢兢的走下地窖去。 出奇的,下面没有任何危险,下去足有三四丈后,一股凉风袭来,竟然让完颜亨有了阵回到上京的感觉,这里可真凉爽啊,再看去,整个地窖还空着许多的地方,仅有一角堆放了十来个巨大的木桶,在正中央灯火通明处,洪过坐在一张长长的桌子旁,正在等着他,桌子旁边则是完颜亨的那些臭小子。 完颜亨突然明白了,敢情这里竟然温度适宜,连冰块都省了摆放,难怪家里的那些小子会放着豪华的王府不住日里赖在这个地方,说实话,就连完颜亨自己都有些喜欢上这个地方。 在地窖中吃上一顿美餐,饭后所有甜点都是洪过从南宋带回来的纵然是王府子弟,这些小子平日里也很少吃到这样的美味。 看着自己的孩子津津有味的吃甜点,完颜亨用眼色示意下洪过,两个人走到了地窖的一角,完颜亨看看那几个巨大的木桶,敲了敲道:“你,真的准备当个商人?” 洪过点点头,并没有说话。 完颜亨有些不大高兴的道:“那商人可是四民之末,这么做岂不是白白浪费了你一身的才学道说,十几年的圣贤书你都白读了?” 洪过淡淡笑道:“那渔人捕鱼,猎人打猎,也算正途么?” 完颜亨不屑的道:“士农工商,渔民和猎人,至多算是工就是比商人好些。” “可是,有些人几十年前还是在深山老林子里,靠着打猎捕鱼为生,现在不一样坐了天下,可见这做什么未见得就能决定日后的发展,读书人一样有读了一辈子书不成器的人么,不也出了吕不韦。” 完颜亨目光一厉,扫向了洪过,脸色变了几变,终于一甩袍袖“老子的府上,可请不起一个吕不韦当西席。”说完步走了出去。 看着完颜亨气哼哼的离开,洪过全然不当回事心道:你完颜亨现在知道撇清关系,晚了算我被你逐出了韩王府,可你那座韩王府已经被人贴上了姓洪的标签,满天下人都知道你韩王和我洪过穿一条裤子的。 完颜亨的事情不过是个插曲,当完颜亨宣布解除了洪过西席先生的聘书,所有人都没吭声,就连完颜亮听到后,也不过是嗯了一声,没有半点表示。 至于洪过,他现在没心思管完颜亨怎么折腾,他在等李光宗。 李光宗这个从未到过燕京的书生,甫一抵达就被洪过拉到一边布置上任务,他个人倒是无所谓,老光棍一个,没有家室没有儿女,除了一颗报仇的心思,再有就是求功名求千载之下青史留名的心思了,有这个劲头跟着,洪过倒也不怕这个中过举人的书生会推辞。 这一次洪过将李光宗调出来,整个汾州的事情全部交给了韩思古搭理,为了让韩思古方便行动,洪过回来后特意请来木匠,为韩思古打造了一个全木质的轮椅,没有橡胶轮胎,也没有海绵坐垫,但是洪过尽量考虑到了舒适性和方便性,据说,坐上去后,除了过个沟沟坎坎的时候颠簸很大,平时总还能忍受。 这个东西送去汾州后,将个韩思古感动的泪流满面,因为这件东西不仅仅是洪过关心他那样简单,还意味着洪过并不因为李光宗的加入,就将韩思古摒 心圈子之外,反而因为李光宗的离开,韩思古被赋任,在这些读书人看来,被人器重和被人重用,才是对他们最好的怀柔。 对于韩思古掌握汾州,业务上洪过非常放心,至于忠心么,暂时还看不出来韩思古有离心离德的可能,不过,南面的翟云,汾州的韩思古,还有燕京重用的李光宗,洪过已经感觉到了自己手中人才的不足,以及人才来源过于单一了。 人才要慢慢挖掘,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洪过还在养伤,有很多事情等着李光宗去做。这不,李光宗经过洪过一番提点后,干脆又登上了刚刚跳下的马车,连行李都没卸下来,就直接出了燕京城。 李光宗坐在晃动的马车上,要说身子骨不疲乏那是假的,但是,经过了汾州那一次大战,李光宗深深感觉到,原先以为非常强大的洪过,那种所谓的强硬都是水上的浮萍,完全没有根基,只要一个大浪打来就可能掀翻,即使没有浪头,水面上的小小波动,都足以让这个无根无基的东西随波逐流。 作为一个书生,一个生在大宋的读书人,对于经商做买卖虽然不排斥,但是毕竟与心中那种“庙堂之高,江湖之远”的心境大相径庭,宋代文人的形象应该是范文正公那样,“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不是洪过这般营营役役,每日铢计较,偏偏李光宗又明白,身为一个不能成为金国官的书生增加自己的实力,要想让自己在异邦的土地上更有实力,所依靠的就只有手上的钱帛和势力。 在矛盾的心思,李光宗渐渐陷入了睡眠,等到再次醒来时候,已经是距离燕京城将近百里,从燕京出来,他是沿着水向南而行,已经进了武清县当天夜里就在武清县城住宿,金代的武清县城在后世的武清县西北几十里外,第二天继续沿着潞水行进,在巨马河转头向东,巨马河也就是后世的海河,到了入海口个时代这里还是个没有名气的地方,在后世,这里可是中国北方响当当的大港—天津。 到了荒芜的海滩,李光宗时间也摸不清门道了,洪过虽然说得仔细,一路上他也想的清楚是当他第一次来到海边,第一次看到一望无际的大海的时候,除了震撼到呆滞,再有的就是手足无措,在这个地方要如何去做? 发了好一的呆李光宗这才想起了洪过的话——“买地”,不单是买地而且是就在海边买,买那些海滩上的沙地要说是种粮食,怕是连西域的寒瓜都种不得的土地且不是一亩两亩,一买就是几千上万亩的土地,必须都是连着海边的,也就是说,将整整一大片海滩都买了下来,至于洪过到底要做什么,李光宗想破了脑袋也不明白。 随后的,是盖房子,起先不起太大太讲究的房子,就是仓库和工棚一样的东西,先起来一些,然后雇人从海中捞起鱼虾来,用海水盛着,用大马车一桶一桶的送进燕京城去。在李光宗看,洪过这样的做法简直就是发了疯,有钱没地方花,要向大海里去砸,还砸不出动静来。 李光宗这个执行人都想不明白,那暗中窥视的眼睛就更想不清楚了,回报上去,很多的有心人扫了一眼就扔在一边,“洪过疯了,兴许是以为钱来的太容易,不知道应该怎么花才好”,有了这个结论,不少有心人叫回了自己布置下的眼睛,人手毕竟有限,不如用在燕京城里这样更需要人的地方。 也有一些有人孜孜不倦的派人盯着,海边那里稍有动静还是汇报上来,甚至说那些运进燕京的大木桶也一一派人监视,看看洪过究竟要玩什么花招。 花招倒是没有,洪过只是在:己的院子前面,另起了一座三层的楼房,挂上酒幌子,竟然准备开饭馆子! 如果说以前洪过兜售些垃圾东西,韩王完颜亨还能忍受的话,现在洪过真的大张旗鼓的做买卖,完颜亨无论如何都不会允许,自己家的姑娘儿子每天当着燕京老百姓的面丢人现眼,所以,一听说洪过挂出酒幌子,他立即派人半劝半用强的,将芷雅羊蹄等人带回了韩王府。 洪过却不担心这些,只是一门心思扑在了酒楼上,按照后世的记忆中,努力配上能够弄到的佐料,除去辣椒实在无法解决,其余那些基本的做菜佐料大致上都弄齐,在一阵噼啪的爆竹声中,他的酒楼就这样开张了。 带着对洪过极大的兴趣,开张第一天,酒楼竟然是顾客盈门,只可惜,那些个有身份的客人一个都没有,多半都是些家丁管事商贩,即使这样,也让酒楼里十来名伙计忙个不停。 可是,当菜一端上来,所有人都懵了,怎么回事,竟然是鱼虾还有一些不大认识的东西,这些东西,能吃么? 在宋代,宋人最喜欢也是最常吃的是羊肉,北宋时候曾经与辽国进行権场贸易,一次就买进了几十万只羊,牛是耕作的工具,除非是自然老死或者出了意外,否则市面上很少能看到牛肉,至于猪肉,虽然常见,却不是上等人吃的,而河鲜海鲜,干脆上不了北方达官贵人的席面,倒是一些常居住南方的北宋士大夫开始吃河鲜,不过也是被看作不上档次的东西。 这些坐在酒楼里的人物,高点档次的是各个府邸的管事,低级的干脆就是些家丁,这些人平日里偶尔也吃些河鱼河虾的,可是,就只卖河鲜海鲜的酒楼,他们还真是闻所未闻。左右看看,都是呆滞的模样,终于,随着第一个人走出去,呼啦一下子,整个酒楼就空了。 与刚刚热闹场面相比,现在这座名叫“芙蓉楼”的酒楼一下冷清下来,倒是门外,得到了信的老百姓围着酒楼指指点点,有好事的四下传话,说是酒楼里吃的都是些大虫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有死孩子什么的,这话传出来更是耸人听闻,吓得那些愚夫愚妇脸色惨白。 开张当天就闹个人影绝迹,让那些原本热乎的伙计也没了兴致,干脆连桌子上杯盘都懒得收拾,或躺或坐打着瞌睡。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一个吆喝声: “王爷驾到!”(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第一百五十四章 好大的饥荒啊 爷?洪过的买卖开张,敲一敲,算一算,能跑来捧场只能是完颜亨,可是看完颜亨把芷雅都叫回去的架势,怎么可能来捧场?饭铺的伙计不明白这些干系,可是当掌柜的游嘉不会不清楚。 心里糊涂脸面上不能失礼,游嘉连忙从柜面上冲出去,还没见到人呢,嘴里就喊着大套的拜年话,到了门外,他的身子一个急刹车停在那里,原来,对面两个全身锦袍的年轻人,他是一个都没见过,这二位是哪个啊? 就在游嘉发愣的功夫,那边的一个王官大喝起来:“见到郑王千岁和邢王千岁,还不立刻跪下?” 游嘉傻愣愣的跪在地上,那边的两位亲王根本没去搭理他,郑王完颜梧桐要迈步走过去,就见身边的完颜衮站着不动,悄悄的拉了下,完颜]这才脸色难看的走进馆子。 见到饭馆里杯盘狼藉的样子,完颜]几乎要转身走人,完颜梧桐倒是一副和气模样,这个座位坐下指着满桌子的盘碟,笑着道:“生意倒是好,可惜了这些海货,唉,若是刚出锅的,想来味道一定不错。” 完颜衮冷哼一:“三哥,你我自打生出来就是锦衣玉食,犯得着来吃这等下作玩意么,都是些吃不上饭人才啃的东西,”完颜衮说着很不屑的样子,谁知道,最后一句却露了老底:“……就算吃上一桌子,都吃不饱的玩意。” 完颜梧桐笑而不语,心中是笑话自己这个弟弟,最后一句话露了老底,完颜衮平日里不是不爱吃这些海鲜河鲜只因吃的再多都吃不饱,所以才舍弃了河鲜专攻猪肉羊肉。 完颜梧桐笑没去搭理自己那个弟弟在这个功夫,整个饭馆里又坐满了人,一水的王府亲随,眼巴巴的盯着桌子上的盘碟,吓得那些个伙计忙不迭的上去收拾只一会功夫就清理的干干净净,厨下更是几个灶头同时开动,得了洪过亲自点拨的厨子们使出吃奶的力气恨不得把这些海鲜做出花来。 不多时,几个花枝招展的姑娘,端碗盆钵流水价送上来,这年头贵人吃饭不讲究点菜坐下来全凭掌柜和伙计张罗,这高低贵贱的全看伙计那双眼睛,要不说这饭馆伙计眼睛最毒呢,穿的讲究不讲究,是不是空心大萝卜,是不是故意装穷些伙计一打眼就能看出来。 今儿个不用打眼了,两王爷用说么,上来的全是最拿手的菜品蒸海蟹,爆炒海参对虾,清炒虾球……一样样的摆在面前,用后世的菜谱到尚未认同海鲜的宋代做菜,本来就是个极有挑战的事情,天幸遇到的是两个对海鲜并不反感的女真人,完颜梧桐拿起筷子轻轻夹起一个虾球来,放在嘴里细细咀嚼着,又品了口游嘉斟好的葡萄酒,慢慢睁开眼,状似随意的碰了完颜衮,“吃吧,有了这些,以前那些算是白吃了。” 完颜衮状似无奈拿起筷子。却是速度飞快地拣起盘子里地虾球。速度之快。下手之准。好像已经注意目标许久了。完颜梧桐可没想到。自己这个弟弟如此狼性。抢起盘子里地菜来一点不留情。转眼间就清理干净了一盘清炒虾球。正向红烧海参下手。郑王可不干了。一边用筷子抢菜。一边用另外一只手不断向完颜衮敬酒。两个人就如打架一样在桌子上比拼起来。在所有人地注视下。整整一桌子地海鲜被两位王爷一扫而空。 那些个王府随从最是会看眼色地。到自己主子吃地欢实。哪个还敢动筷子。随时随地候着。看看哪道菜主子爱吃。准备着立马送上去。 最后喝干了琉璃瓶里地葡萄酒。完颜衮打个饱嗝站起身子。看看店面里七八张台子上。丝毫未动还冒着热乎气地海鲜。完颜衮摆手道:“端走端走。通通端走。回去让厨子好好琢磨琢磨。琢磨明白了。老子也开这么个饭铺子。就在对面。挤兑死这个芙蓉楼。” 看着弟弟吃了个溜饱。嘴巴上还在不服气。完颜梧桐笑了笑。对着游嘉道:“会账。” 完颜衮立马不干了:“啥。老子来吃他洪改之。是给他姓洪地面子。要老子给钱?做梦吧。三哥。走。我倒看看。哪个不开眼地敢朝老子要钱。” 游嘉压根没指望这二位给钱。再说了。当初洪过就交代地明白。这个馆子不指望挣钱。全是给海边运来地东西一个去处。另外就是满足下洪过地肚子。谁让洪过是后世穿越过来地。最是喜好那海鲜。现在有了这绿色无污染地产品。要是放过了岂不是要扇自己老大地耳刮子? 完颜梧桐和完颜衮吃喝一番,施施然带着大队人马离开了芙蓉楼,虽然还是没人肯光顾这家饭馆子,但是芙蓉楼的河鲜吃食在燕京城里算是立了一杆大旗,满燕京城论起河鲜菜品,谁都知道芙蓉楼自认老二没人敢当老大。只不过,许多饭酒楼暗地里笑话洪过,在这些酒楼看来,那个“燕京城河鲜第一”的旗号,送给他们都不要。 完颜衮离开芙蓉楼后,大是不忿的道:“三哥,你真是清闲的,竟然要我们两个去帮那个愣头青捧场子,两个亲王啊,怕是满燕京城也找不出这样有面子的奴才臣子了,那个愣头青现在迎风臭上三十里,我们干嘛要去闻那个臭味。” 完颜梧桐笑呵呵的道:“你啊,打小就和改之不对眼,每年都要干上几架,怎么着,上次当众丢人现眼,觉着面子没找回来?呵呵,愣头青,我来问你,洪改之打小做事谋定后动,你啥时候看他当过愣头青了?” 完颜]闻言一愣,仔细回想下,洪过以前还真是那个样子,这样发疯好似癫狂的样子从未见过。 完颜梧桐看到完颜衮愣住,这才压低了声音道:“你说洪改之迎风臭上三十里错,不过要加个界定,那是在我们女真人中间,在契丹人汉人还有宋人中间,他洪改之不仅没有好像个臭肉一样人见人烦,怕是还像个香饽饽 “汉人?宋人?”完颜]一撇嘴“这些人成的什么事,一群墙头草,再不就是微末小官指望他们左右朝政?再等一百年吧。” 看着完颜衮打心眼里瞧不起汉人和宋人,完颜梧桐也不再多说下去,他知道,完颜衮的想法不是孤立的种言论在很多女真贵人中间都有市场:提起汉人就是一群墙头草,说到新近通过科举进入金国朝廷的宋人,更是连眼缝都懒得去搭理,要劝服完颜衮这样的死板女真贵人改变想法,完颜梧桐想想就放弃了。 完颜衮和完颜梧桐来吃饭,洪过从头到尾都没出现上,当游嘉哭丧着脸汇报一天亏损的时候过还温言抚慰了一阵,饭馆子虽然是赔钱过以洪过现在的家底还赔的起。 游嘉走后,一道黑影悄无声息的溜进了书房过不用抬头就知道是翟平来了,这个翟平,自打干上密探后,整个人都变得神神秘秘的,大白天出现时候,据翟莹说都带着一股子冷气,说话的时候动不动就喜欢躲在阴影里,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是干阴私勾当的。 “情形如何?”洪过看着李光宗送来的地图和账本,一边随口问道。 躲在灯影中的翟平低声:“上午老鼠很多,中午两位王爷走后,那些老鼠走了一多半,剩下的也都不是很坚决,属下跟了几个,有些完全外行,有些么,好像是我们的老对手。” 洪过手上笔顿了一下,而后才继续写着字,嘴里倒是问道:“能抓住他们的尾巴么?” 翟平摇摇头:“太滑了,如果下手怕要打草惊蛇,看主子的意思,如果主子想,属下一定弄个活口回来。” “算了,”洪过叹口气,什么可以走捷径,唯独这人才的培养取巧不得,更何况搞情报自己完全是外行,只是稍微提点了一下翟平,一切都要靠眼前这个人去摸索,能有现在的规模已经不错了。“继续看住了,另外注意那些从燕京去海边的,路程长应该容易抓出来,让这些人尽量将注意力从海边挪走。” 翟平点点头,看到过没什么吩咐的,又是悄无声息的从屋子里溜出去。 日子慢慢过去,渐渐的,芙蓉楼爆发:来的热度开始消退,燕京城里的目光也大多从这座河鲜馆子上挪走,偶尔提到了,也都是当成了燕京城里的一个乐子来说笑下,再没人去关心一个猴戏一样的饭馆子。 也能说芙蓉楼就真的没了主顾,那北宋时候就有北方人喜欢吃河鲜,甚至有人嗜吃河鲜几乎成了瘾头,到了金国时代,北方也不会少了这样的人,而且,这种人还大多是颇有身家的人物,或者是官或者是富户,也是,所谓时代的弄潮儿,领先时代潮流的一般都是有钱又有闲的人,不是闲的蛋疼了,哪个会玩时尚玩流行,玩肥猪流? 对于这样一群老饕来说,芙蓉楼不仅不是笑话,简直就是他们的福音,这些人自从吃了芙蓉楼的东西后,就恨不得卷铺盖住在里面了。而且芙蓉楼的价格公道,按照洪过要求的,能收回个本钱就成,那些个金国的非主流时尚人群怎么会在乎这点小钱,经过洪过不断改进芙蓉楼的菜谱后,这些人家干脆是从早晨开始,一日三餐都从芙蓉楼订餐了。 有了这些人的追捧,芙蓉楼倒成了一个金国时代燕京城里的时尚俱乐部,收入还在其次,着实让洪过认识了一些有钱还有闲的人物。 时间慢慢进入八月,距离八月十五越来越近,整个燕京好像恨不得爆发出最后一点活力,大内,皇城,尚书,中书,门下三省,各部监寺的官衙,还有侍卫亲军的营地,合扎猛安的营地,都渐渐完整的出现在人们视线中,即便如此,通过众人的口述还有洪过自己的观察,他感觉,在八月十五之前是燕京根本无法完成建设。 完颜亮不管这些,从年初就蹲在了燕京城外的金国皇帝去每五日去燕京的皇城工地视察下,就是板着手指在计算日期。看着完颜亮计算工期,所有监工督造的大臣们脑门上都见汗了,不是热的,实在是吓得过预估的完全相同,虽然全力征发民夫,将燕京路甚至是周围的中京路、西京路北东西两路的民夫都动员出来,甚至是连上京和河东两路的一部分民夫,足足百万人,都投入到了燕京的建设个工期似乎也无法完成。 洪过心里清楚,历史上的营造燕京花费了三年功夫,现在完颜亨他们要用一年时间,完成三年的工程,那根本是不可能的,这次营造燕京是有人要倒霉了。完颜亨,完颜乌带卢彦伦三个总领大臣心里也是明白,他们三个还存了一丝的侥幸般赶工好歹将燕京皇城的主殿——大安殿——完成了,气势宏伟的大安殿经足以接待宋国的使臣。八月十五那天,他们希望完颜亮看到大安殿后,能稍减怒气,略略宽限下工期。 完颜亮会这样做么?没人能猜到皇帝的心思。 洪过没心情去猜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反正营建工程逾期,完颜亮也不至于杀掉完颜亨,只要完颜亨没事情,洪过就没什么好担心,现在的洪过更加关心的是海边的建设。 经过个月的风吹雨打,李光宗已经将那几万亩海滩划分成了一块块,有的地方海水很深,非常适合海船停泊,就被单独划出来,沙滩上用大块石头铺底,大道两侧则是一块挨着一块的条石,这条大路上面还会再用碎石填满缝隙,然后是细细的沙粒,上面最后用黄土夯实,变成一条坚固的直道。如此这般,一条五六丈宽的大路一直延伸到距离海边足足三里的地方,在那里,已经修好的巨大仓库里堆满了木材和石料。 李光宗曾经测试过,这么一条夯土直道,足以让两辆五十石的马车并行奔驰,如果彻夜不停的话,一艘千料的大海船,一夜工夫就能全部卸载干净 就在海中,这时还没有修造上货卸货的栈桥,不过,这些东西都将是很快要开始修建的。 考虑到修造一条卸货栈桥过于乍眼,洪过原先的打算,是准备修一条一直铺设到海中的条石路,用海水掩盖这条永固栈桥。后来想想这个工程怕是太过于超于时代,洪过只有退而求其次,要求李光宗修一条简单栈桥,然后召集木匠设计一条随时能拆卸的栈桥出来,如果没有卸货任务的时候,这条栈桥就要拆掉,防止有人在远处看出毛病。 甚至说,连修好的夯土道路,平时也都用细沙掩盖起来,只在道路两侧埋设好铁罐,一旦开始使用,白天用彩条连接所有铁罐,晚上在铁罐里点起火来,就能给车夫们区分整条道路。 这样一条道路造价不菲,从材料到人工,几乎花掉了洪过一万贯,在他看来,这也是值得的,倒是拖欠了武清县的那笔买地款子着实有些头痛,就算武清县的县令给洪过打了折扣,几万亩海滩下来,也要足足五万贯,这个时节要洪过从哪里去凑五万贯?这不,为了能让洪过那张五万贯的白条兑付,武清县的主薄又颠颠的跑来燕京请洪过吃饭了。 推杯换盏之间,洪过和那个卢主薄已经是称兄道弟了,可是,无论卢龙卢主薄如何套话,洪过就是咬死一句话:钱有,暂时不会给。将卢主薄恨得是牙根直咬却没半点法子。 “洪,嗝,呃,洪先生,”主薄虽然也是从小吏升上来的,偏生这酒量不如洪过,到了酒桌上就只有被放倒的份,现在努力趁着自己清醒,把想说的话通通倒出来,免得过一会又被洪过灌醉了送回驿站去。 “洪先生,这个,这个事情真,真的不能拖了,”卢龙是个四十几岁的人了,官面上说一套做一套的事情见得多了,洪过这个太极拳打得不算漂亮,惟有酒喝得开心,他每次来要账都能吃好喝好,但是每次回去见到县令,武清县令的脸都拉的老长,“万一到了年底,我们,我们县里,还有,还有好些东西,需要补足呢。” 看着卢龙几趴在酒桌上,吐着酒气脸色x红的样子,洪过也学出来一副酒醉的情形,心里倒是不以为然。 “洪先生,你,你不知道啊,我们,我们令,还,还指望着,这笔款子呢,指望款子做,做什么呢,去填饥荒啊……”卢龙真的喝多了,连心里最郁闷的事情都说出来:“那个,那个,他娘的倒霉的打仗,落下一堆,一堆海盐饥荒,我操,海盐啊,好像山那么多的饥荒,皇,皇帝,又,又下了,死,死令,八月,十五,就是中元节以前,必须填上,操啊,这些都是他们女真人一把火烧的,那个时候烧的干净,过后又不肯掏钱给补,老子到哪里去变海盐补饥荒啊……” 扑嗵的一下,卢龙趴在子上,鼾声如雷的睡过去了,反倒是洪过对这位武清县主薄的话留心了:海盐?到底是什么回事,为什么金国朝廷会向武清县催逼拖欠的海盐? 找来了卢龙随从衙役一打听,洪过才恍然大悟,原来在辽代,武清县有一处官家盐场,每年出产海盐接近十万斤,专门官买官卖。谁知道,在金国起兵攻打辽国,辽国又抵御北宋进攻这段战乱之际,盐场被人一把火烧成白地,再以后就没人提起这个事情。新皇帝完颜亮登基后,清查全国的积欠,也不知从哪里就知道了盐场的事,竟然要武清县补齐过去几十年拖欠的海盐。 不要说是补齐海盐了,县衙里不少都是第一次听说有盐场这码事,这下子可要了县令的小命,可是,与上司争辩根本没用,这种事只能一级压一级,谁都开始不讲理了。到了最后,想尽办法也没辙的县令,终于想出来用钱来买的法子。但是,这件事只是县衙的事情,不要说动员县中富户凑钱,就连县衙中的衙役和贴司书吏都没人肯掏钱帮助县令,急病乱投医下,县令才允了李光宗购买海滩的提议,准备用卖海滩的钱去填补海盐的饥荒。 海盐?拖欠? 听到这些消息,洪过开始掰手指计算日子了,想了整整一夜,第二天他立即派人给李光宗下令:暂停一切仓库修建,马上执行第二套方案。 第二套方案?接到了洪过派人快马送来的讯息,李光宗愣了一下,虽然心里还在迷惑,为什么洪过突然提出第二套方案,不过,这个方案是他和洪过早已商量好的,早在他刚到武清的时候已经开始着手,这个时候甚至都初见成效。 从仓库中的公事房急匆匆赶到海边,李光宗看着眼前巨大的海滩,对几个垂手站在一边的工匠点点头:“开始动手吧。” 得到了主人的命令,那些工匠立即跳上小船,这些个小型海船上都满载了大堆的泥沙,仔细看去,这些泥沙可不是随意堆在海船上,而是用大筐或者是麻布袋子装好的,当小船行驶出去一段距离后,海船上的人们立即将大袋的泥沙扔在海中。 渐渐的,在人们肉眼之中,海床上形成了一条露出海面半人高,渐渐延长的小海堤,这条海堤逐渐延长着,用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接近,而且,如果有人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两条海堤相对延伸,竟然是呈现一个喇叭口的样子,正好拦住了大量的海水,防止这些海水溢出海堤。只不过,此时海堤内的海水还很少,仅仅能够没过人的脚踝而已。 两条小船已经换了几轮的泥沙,终于,两条海堤在距离不足五丈的距离上停止了延伸,两条海船漂在海面上上下起伏,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李光宗从未经手过这些个事情,看到漂浮的海船,一颗心也不禁上下浮动起来。 就在这时,远处海船上有人高声大喊着: “涨潮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第一百五十五章 秋高气爽好种田 过曾经给卢龙算过一笔账,每年产盐十万斤,按照四按照现在金国官卖的盐价,武清县积欠的这笔饥荒,就价值二十多万贯,看到用简单乘除法算出来的数字,洪过倒吸一口冷气,哇塞,卢龙说的还真对,不用说把盐堆起来,就是二十万贯的铜钱堆放起来,都是一座小山了。 看到这个数字,洪过立时挪不开眼睛了,二十万贯,他要弄到手。 得到了李光宗来信后的第二天,洪过立即找来了卢龙,这一次,他是悄悄的将卢龙找到一处隐秘所在,卢龙进门时候都是坐着不通风的马车直接驶入院子里,跳下车的时候,竟然是被秋老虎闷的全身都是汗,嘴里自是不住的抱怨。 武清县主薄不知道的是,就在马车之后,有翟平安排下的足足五队人悄悄跟踪,不断的确定和清理那些尾巴。这次是翟平手下的大出动,同时也算是洪过对翟平手上力量的一次检阅,他要看看,翟平手底下的人到底是否可用。 笑着在屋内见到了卢龙,洪过很客气的站起身子,他有伤在身,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算是有礼貌了,卢龙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可是号称上京杀神,他一个最低微的九品主薄哪里敢托大,连忙走上去施礼。 两人略略客套番,洪过就淡淡的提起了那笔拖欠的地钱,一听到钱,卢龙的耳朵立即竖起来,眼睛的颜色瞬间转成了红色。看着卢龙的样子,洪过心中一笑,表面上却是好似沉痛的说出来,他现在没钱了。 这句话好似晴天霹雳般,下将卢龙雷的外焦里嫩,没钱了,没钱了你买什么地啊钱你装什么大拖着不给钱啊,没钱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想到最后,从惊呆到愤怒的卢龙,将心里的话一股脑的喷了出来声音之大好似能把房盖掀开,惊得屋外林钟刘明镜马三几个人一起冲进来,一把拧住卢龙的胳膊个主薄大人按在桌子上。 看着卢龙额淌下冷汗,脸色也不再涨红,洪过这才颤巍巍的站起来,“急忙”喝令马三松手,而后很沉痛的向卢龙道歉,又呵斥几个人出去。 终于想起来眼前这人的身份,一股子怒气没有个发泄的地方,憋在心里面整个人就像是个胀满的气球,气哼哼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扭头不去看洪过。 见卢龙这个架势,洪过也不生气,反是陪着笑低声劝慰,不住的诉说自己的苦衷,同时很不小心的流露出,自己实际上是被一批盐货压住了款子则这些钱还不放在他眼中。一时的周转不灵,只希望卢龙能多宽限几日,钱是有的,而且一准能掏出来,武清县上下放心就是。 卢龙还在火头上了几句后甩袖子走人。他要回去找县令商议是不是将洪过地土地收回来。这个洪过太可恶了后耍了武清县几个月。现在说自己没钱么被盐货压住。都是扯蛋。这次老子非给洪过一点厉害瞧瞧。 看着卢龙坐那辆马车离开。在门外等着地几个人小心地走进来。他们说清楚这次是不是成功了。反正卢龙走地时候气急败坏地样子。看着不像是做成了事情。 “大哥。那个。事情是不是失败了。是因为我们太鲁莽……”林钟愧疚地道。 洪过正在喝茶。闻言淡淡地笑了:“没事。这件事还没定论呢。我相信。这位卢大人还会回来地。” 且不说洪过继续在燕京售卖自己地“极西”葡萄酒。引起了一阵微小地波澜。倒是有几个女真贵人买几瓶回家。女真男人不乐意喝这种东西。却被女真地女人们喜欢上。成了女真女眷聚会时候必备地酒品。 那卢龙回去驿馆后立即结账。匆匆离开了燕京。一路上。他地气渐渐散去。突然意识到。即便洪过没有钱。怕是那些海滩地也要不回来。说定。洪过就是打着空手套白狼地主意。从打开始就没准备付钱。想到这里。武清县主薄更加沮丧。因为整件事都是他牵线搭桥。若是日后被人追究。怕是一个挂落是跑不了了。 如此一来,这位主薄大人意兴阑珊的缓缓回到了武清县,这段路程平日只需两日,他竟走了足足四天,回到县衙后还要硬着头皮去见县令大人。 那武清县令姚江是个三十冒头的汉人,科举出身刚刚从河东下县八品县令,升到这个七品武清县令,才要大展拳脚的时候,被这补偿饥荒的命令,一棒子打得没了生气,整日人不人鬼不鬼的窝在公事房里,连个门都不出,只是盼星星盼月亮的等着卢龙的回信。 听到了卢龙回来,姚江立马请见,然后顾不得上下级的仪态,拉住卢龙的手就问情形,在他计算下来,这四十年的饥荒总有几十万,反正不是他一个人欠下的,只要他任内能换上几万贯,自然就能过关,三年以后他是说死都不干这个武清县令,就算花上一大笔钱也要挪挪窝了。 见到卢龙那垂头丧气的样子,姚江心里立时咯噔一下,暗道不会是又没要来钱?距离八月十五可就剩下不到一个月了,要是还要不到钱,说得,自己就要全家上吊啊。 听了卢龙那声音不高的叙述,卢龙话中将个洪过形容成了处心积虑计算武清县,要逼死他们所有人的恶魔,时不时的冒出几句咒骂的话,总算他神志还算清楚,将事情的经过交代的清清楚楚。 听了洪过说没钱,姚江心里登时彻底绝望,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呆若木鸡,耳朵中虽然还在听着卢龙的叙述,整个人却是神游天外不知在想什么了。 忽然,一个词进入了姚江的耳朵中,盐货,这个词就好像是火星飞进了干草堆般,一下点亮了姚江的心,他腾的窜起来,一把抓住了卢龙的手急急的道:“等下,你刚才说什么,姓洪的钱都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盐货?你确定没听错?” 得到了卢龙肯定的答复,姚江兴奋的搓搓手公事房里转了几圈,然后突然站在卢龙面前,肯定的道:“我要去 个洪过。” 卢龙长大了嘴巴露出那口大黄牙,早上没漱口的嘴巴里喷出了微微的口臭,半晌没有出声。 按照朝廷制度,县令牧守一方,不许擅自离开自己的任地,按说县里的属官也是如此,不过卢龙的事情太过奇特,所以姚江用去燕京公干的名义几次将卢龙派去燕京,这也还算说的过去,现在姚江自己要去燕京,一旦被那些好像苍蝇一样的御史听到了,弹劾上去,怕是姚江立即要落个处分。 可是,姚江打定了主意,任卢龙如何劝说都不肯松口奈下,武清县衙高挂起免战牌,县令和主薄一起泡病假,实则是在卢龙回到武清的当天夜里,一家轻车就将两人带去了燕京。 对于过去五六天就重新见到卢龙过多少还是有些惊讶的,他以为件事到底太过重大,武清县总要商量一阵才成他听说了,眼前这个人就是武清县的七品县令时候是吃惊不小,连忙起身施礼。 早知道了洪过势力,还有洪过现在是负伤的身子,可是姚江毕竟是正儿八经的进士出身,见到洪过行礼也是淡淡的扶了一下,并没有卢龙那般受宠若惊。 双方一坐下,姚江并不说意,只是不断提及洪过买土地的钱,又诉说武清县如何拖欠朝廷的积欠,县中怎样清苦,说话间,不断用筷子扫荡桌子上的菜肴,给人的印象,这位姚江姚县令不是来自武清,而是来自后世的埃塞俄比亚。 洪过并不说,看着姚江说到没词,这才开始慢慢讲述自己的苦衷,理由不多,无非就是货物占住了款子。 都在说陈词滥调,听得卢龙那叫一个昏昏欲睡,总算桌子上摆满了佳肴,让这位武清主薄有了用武之地。可即便如此,听到后来,卢主薄还是有些不耐,可是由于县令的积威又不好多说,惟有在一边嘟囔了一声:“都是为了盐货,罗嗦个什么。” 洪和姚江两个人同时住口,一起看向了卢龙。两人都在诧异,卢龙也是积年老吏升上来的,怎么会如此没有耐心?不过,既然卢龙点破了这层窗户纸,两人微微静了一会,又同时开口,见到这个情形,洪过笑笑,示意姚江先说。 此时先后已经没有分别,姚江再顾不占住上风下风的,开口就问,洪过说的那批盐货,到底是个什么货。 洪过心里暗,随意的告诉他们是一批海盐。 海盐。 姚江和卢龙同时眼光大亮,姚江兴奋的就问数量,洪过微微笑下,告诉他们终归够五万贯就是。听了这话,姚江微微皱眉,看起来洪过说的是市价,如果是按照市价五万贯的海盐,那个数量可距离他想象中的有了出入。 姚江正在皱眉,那边的卢龙把头向前凑,低声来问,这批盐货之后还有没有更多的海盐?或者说,洪过有没可能弄到更多的海盐了? 姚江听了立即舒展眉头,觉着卢龙心思灵活,他们现在都明白,洪过这批海盐怕不是什么好路子来的,但是,武清县已经是火烧眉毛了,哪里还管什么路数,只要是海盐和铜钱就一律吃下。 既然撕开了脸上的面具,姚江也就不顾一切的看向洪过。洪过故作计算状的想了一阵,才轻声道:“后面可以源源不绝,但是,想在八月十五以前弄到手,绝无可能。” 姚江和卢龙再次对视一眼,才试探着道:“源源不绝?”见到洪过点头,两人凑到一边低声商量了好一阵,这次,竟然是卢龙全力反对,而姚江神色极为坚决,最终卢龙败下阵来,任由姚江走回桌前。 “我要四百万斤海盐。”姚江脸色凝重的道。在他以前的经验看来,海盐都是用海水煮出来的,耗时费力,即便洪过有自己的方法,想来也是从别处弄来,这个别处,他姚江懒得去想,现在的他只想要海盐了海盐,洪过就算是地狱弄来的他也认了。 只要盐?洪过眉毛一挑,伸手请姚江坐下,然后淡淡的问然要盐就要有钱来买,他的海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再说了只拖欠了武清县五万贯,这些钱怕是买不来四百万斤的海盐,那么好了,姚江准备开个什么价钱? “官价十文。 ”姚江镇静的道。 这个价格几乎没将洪过乐趴下,这个官价乃是金国向海盐的盐场强制收购海盐的价格,可盐在金国可是官买官卖的货物,市场上的定的市价却是五六十文钱,这其中的利润自然就是金国朝廷赚走了。但是你姚江马上要上吊了,还敢在自己面前扯什么官价,真真是玩笑了。 洪过没有说话,而是频频举杯不断劝酒,三杯酒下肚,洪过还是笑眯眯的样子,姚江可坐不住了,悄悄碰了下卢龙卢龙会意,插科打的来圆场,然后试探着问,洪过认为如何定价才好。 洪过微微一笑,直言不讳的告诉他们按照市价。 市价! 姚江和卢龙几乎坐到桌子底下去,天啊百万斤的海盐,市价可是二十几万贯果按照这个价格去买洪过手里的海盐,还不如让他们两人一人一根绳子上吊算了。 姚江猛地站起身袖就要离开,被一边的卢龙一把拉住了,卢龙一边拉住了姚江,一边回头对洪过笑着点头,那姚江纵然被拉住,嘴上还是不断的叫喊着:“这是胡闹,胡闹,我们没钱,更不会拿钱来买这些海盐。” 看到姚江的样子,卢龙有些为难的转头看看洪过,那意思很明显,这个提案被县令否决了,洪过还是另外找个方法吧。 看着姚江和卢龙两人表演着,洪过喝了一杯酒,才悠悠的道:“我还没说完,”抬头看看立时没声的两人,心中冷笑下,才继续道:“按照市价计算不容改变,但是,我们换个方法,按照朝廷规矩,从盐场收一斤海盐作价十文钱,那好,你们只要上报武清县的盐场修复,以武清县盐场的规模,应该会放在武清县来管辖,这样一来,每卖出一斤,你们留 ,这些钱慢慢攒起来,直到你们凑够那二十万贯。朝廷缴纳了积欠,如何?” 姚江和卢龙面面相觑,虽然洪过说的轻松,但是内里涉及到的复杂计算,却很容易把人搞糊涂,卢龙到底是从微末小吏出身,脑子转了一阵,突然想明白了洪过的意思,霎时瞪圆了牛眼,呆呆的望着洪过。 原来,洪过话很明白了,武清县的盐场每年只能出盐十万斤,实在太少了,估计着金国户部至多是派个小吏还监管,主要还是交给武清县衙负责,这样就等于是交给了卢龙姚江负责,他们两人一转手,交由洪过负责输送所有的海盐。 而洪过呢,每年除去交足十万斤海盐后,余下的部分自然是偷偷贴上盐场的标签,卖给那些本不应该得到海盐的人,比如说,大盐商,或者是私盐贩子,这个价格自然是低于市价高于朝廷收购盐场的官家,比如说是三十文钱,在这个三十文中间,武清县留下十文钱,余下的当然是洪过赚走了。这是什么,这就是私盐买卖,而且还是公然拉上了当地县政府参与的私盐买卖。 至于洪过所说的市价,是用来单独计算武清县积欠的四百万斤海盐,大约要二十万贯,如此一来,等于说,什么时节武清县自己攒够了二十万贯的钱,还上了拖欠洪过的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笔交易。 可是,到那个时,会有人肯停止这笔交易么?二十万贯钱啊,每斤海盐能赚十文钱,那就要卖两千万斤海盐,到时候一旦被人掀开了这个内幕,在座三个人都够杀头的。 弄清楚了洪过的意思,卢擦擦额头冷汗,三言两语对姚江解释清楚。一听完,姚江的脸色就变了,当即拍了桌子转身就走出屋子,杀头的罪啊,一旦干了就是上贼船,想跳下来都难了。 看着姚江走卢龙对洪过拱拱手,也连忙跑出去,那架势好像这间屋子里有吃人的猛兽似的。 过喝了一口酒,摇头没有说话,随手翻开一张纸,上面是李光宗的简报武清县的海滩上已经修了十余座盐田,马上就能出现第一批海盐,预计的产量会达到五万斤。看完上面的数字过微微一笑,将字条凑到灯柱上点着了。 洪卖葡萄酒,就和他开的海鲜酒楼一样,都是个不温不火的样子,偏偏洪过还在大肆购买地产,这个时节,谁都明白金国皇帝迁都的决心已经不可更改,所有人都涌向了燕京量买入燕京的地产,趁此功夫,早就悄悄买入大片燕京土地的几个人,暗自将手上土地慢慢放出去,都狠狠的发了一大笔财,这几个人分别名叫:完颜亨,完颜乌带,卢彦伦括辩。至于那个教给他们这个办法的人,洪过,不仅得到了燕京南城最好的几个铺面,更拿到了上面几个人净收入的一成,都是那几个家伙作为好处费送来的上门的钱哪有向外推的道理,洪过自然是却之不恭。 就在完颜亨等人大发横财的时候城里,一群宗室亲王们聚在了一处的也是迁都的事情。 早早的,这些就聚在了周宋国王的府邸只是,这一次召集他们的并非是周宋国王,那个老到快走不动道的完颜,这一次的召集人,竟然就是完颜亮朝廷新近的宠臣,宿国公完颜宗秀,由于金太宗完颜吴乞买的子孙已经被杀的干净了,所以,这次来到周宋王府的多是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的子孙,也就是太祖系的王爷们。 这件事已经串联了很久,所以,一大清早的,宗秀就已经准备好了房子,通长的大铺,热乎乎的手巾板,茶水瓜果瓜子花生精细点心,一溜摆的老长,还有那些模样俊俏的丫鬟仆人,随时预备着帮那些个皇亲贵冑们捏捏身子锤锤腿。 辰时中刚刚过去,宗秀就躲到了门房,等着那些贵客们。你还别说,真有来的早的,一大溜的随从家人,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人,一身平常装扮却掩饰不住那股子富贵气,头高高的昂着仿佛要用鼻孔看人,见到这位,宗秀虽然自重身份,也还迎接到了门前,这位可是太祖的子孙,获封卫王的完颜宗强。 两人客套一番,宗强虽然与宗秀同辈,一来他是太祖之子,二来年纪上比宗秀大上许多,仪态上自是多了几分倨傲,也没多客套,径直进了房中,自然有人伺候着脱了靴子躺倒在通铺上,丫鬟凑过来打毛巾,递茶水,送瓜果的也都是应有的。 从宗强开始,这周宋王府就开始忙碌起来,门官每隔一会就高声叫出一位宗室皇族的名讳来,宗秀干脆站在了门外的台阶上,对着每一个宗室皇族笑呵呵的打着招呼。 直到忙乎到了巳时过去,这人才慢慢少了下来,有人偷偷计算了,乖乖,这些宗室们来了四五十号,到底出了什么事,这么多的宗室皇族都跑来周宋王府? 宗秀也没想到能来这么多的宗室,一边忙乎着一边心里偷笑,这件事参与的人越多,想来就会越好办吧,这么多的宗室,还都是太祖的子孙,坐在位子上的那个人物,想来一定会考虑下大家的声音了。 到了屋子里,这些个宗室王爷皇族们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已经是大声大气的议论了起来,那宗强虽然自重身份,躺在通铺上嗑瓜子,但是当有人问到他的时候,也总是点头应声:“对对,上京是什么地方,那是太祖爷龙兴之地。” “对嘛,龙兴之地,我们大金就是占住了上京,这才干败了契丹人,又灭了南面的宋人,没了皇帝,上京还是上京么,我问了人,皇帝所在那叫龙气,上京要是少了龙气,就会断了我大金的龙脉,大金一准要出事。”说话的叫完颜京,乃是宋王完颜宗望的儿子。 还在门外,宗秀就听到了这话,立即接声道: “说的好,我们的根在上京,不能迁都。”(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第一百五十六章 宗王声浪 秀边说边走了进来,对着所有宗室一个团团稽,而后间,恰到好处的取代了完颜京的位置,看到自己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后,才扬着头道:“上京是国家重地,祖宗陵寝所在,岂能说动就动,再说了,那燕京是个什么地方,汉人的土地而已,辽人得了那里就被我们大金攻灭,为什么我们还要巴巴的搬过去?我斯里忽不材,看不得这种惊动国家气运的事情发生,这才将大家伙召集起来,看看能不能商量个对策。” 看到自己的位置被宗秀轻飘飘的挤开,完颜京心中不快,脸上却没什么表情,转头对着其余人道:“诸位,有什么主意就说出来,这可是关乎了我们女真人的存亡,这个时候可不能藏着掖着了,要早做决断啊。” 听了完颜京的话,宗秀气不打一处来,这小子也太不会说话了,话里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在说他宗秀心里有了主意还在藏着掖着么? “斯里忽,我们就看你的了,你说个章程,我们一准不含糊就是,大家伙,我说的对不对?”众人转头看去,原来是太祖幼子王完颜干忽。 无论在身份还是官爵上,完颜京都不能和干忽相比,有了干忽带头,那些本来就没什么主意的完颜皇族宗室们,索性扯着嗓子叫起来,看着好像大度的跟着完颜宗秀一个立场,实则不愿动脑子的他们干脆让宗秀出来想辙。 宗秀这个时候:于安心下来,眼角余光扫了眼满脸灰败之色的完颜京,略带得意的道抱拳道:“既然各位兄弟信任,那我斯里忽就不客气了。” 说出来不值一提,宗秀的;法不过就是上奏折,反对皇帝迁都,在奏折的后面,此时在场的所有宗室都要具名签字,而后这事没完份奏章上奏皇帝完颜亮后,在场所有人回家后都要去联络自己的亲属和嫡系,自己再单独上奏章,每个人再拉上至少十个女真的显贵,而后再督促这些家里的亲属显贵继续拉人上奏章,这样,轻易就能惹出一场巨大的声势和风浪,让皇帝想忽略都不成。 无论完颜高兴与否,在心里都必须承认,完颜宗秀这个法子实在毒辣的很轻松松的就利用了在场这些个家伙,让一群皇族宗室的反对声浪,变成了全女真贵族的反对声音,按照这个干法,完颜亮怕是想反对都无从着手了。 一间漆漆的屋子里,纵然是在北方,七月末的秋老虎还是很要命,这样一间围得不透风的屋子里,颇有些后世桑拿浴房的味道人置身其内不过短短一刻钟就无法忍受。即便如此,从屋子里微微的呼吸声能够听出,至少有一个人在里面。 房被打开一道缝隙,一丝光影射入,接着一个人影刺溜钻进来,啪嗒,门又被紧紧合上。 进来地人也不去看。扑嗵跪在了地上:“子。有消息了。事情办妥了。” 一声冷哼从屋子角落里起沉沉地声音慢慢钻出来:“你确定能成事?” “回主子。那些老东西虽然也害怕他们更怕去燕京后就没了以前地土地和权势。他们会不顾一切地站出来地。” 屋角地人没了声音。等了一会。回话地人也就悄悄地退了出去。 当第一份奏章送到燕京地行宫后。完颜亮并不在意群无权无官地清闲宗室。这么一群人能掀起什么风浪出来算这些人闹。他只要派个官回去宣示圣谕随便一吓唬就能压服了。想清楚这些。完颜亮甚至拉着徒单皇后和侧妃大氏一起着桌子上一个个地数起名字来。夫妻三人边看边笑。一扫自打来燕京之后地紧张工作气氛。 梁汉臣看到完颜亮难得清闲一日。也悄悄退出寝殿。对着殿外地小底近侍们无声地打个手势。让这些人都安静下来。莫要打搅了皇帝地兴致。 就在行宫里一派安乐气氛的时候,突然从宫门口出来一阵叫嚷声,随之是一阵急促的跑步声和叫嚷声音,梁汉臣眼皮突突乱跳,心中暗骂到底是哪个白痴如此不开眼,手上不停的派人去看看,到底是哪个混蛋这样大胆,若是搅扰了皇帝一家的安乐,首先倒霉的还不是自己这些近侍。 派去的小宦官转眼就回来,说是回来,不如说是被一个人推搡着退过来,梁汉臣一看,竟然是礼部尚书完颜乌禄,此时的乌禄脸色极为难看,口中不住喊着要见皇帝,那声音扯得老高,离着老远都能听到。 梁汉臣心里能把完颜乌禄的几辈子祖宗都操个遍,甭管他自己有没那个功能,反正恨死了完颜乌禄,心中忧急正待冲过捂住乌禄那张嘴,寝殿里已经传来完颜亮不快的冷哼声,顺带还在问是什么人喧哗。 梁汉臣急忙禀报进去,过了一会,寝殿里面才又传出完颜亮的声音,吩咐让完颜乌禄滚进来。 借着打开寝殿门的功夫,梁汉臣向里面一扫,看着铺着的厚厚驼绒地毯上有滚动的痕迹,再有殿中那股子特别的味道,梁汉臣心中一哆嗦,知道乌禄撞破了皇帝的好事,侧身送乌禄进殿时候,眼中流露出一股子怜悯的目光。 乌禄还没明白自己到底干了什么,进去寝殿时候特意大力的抽*动下鼻子,心中暗道这是股子什么味道?抬头望见完颜亮脸色极度难看的样子,慌忙低下头禀告,说是礼部突然收到许多奏章。 完颜亮好悬没把鼻子气歪了,马上就是中秋了,这么大的国家疆土,各地奏章自是不会少了送来,你完颜乌禄难道就不能少来一个晚上,让自己也能放松放松,难道你乌禄就不知道,男人办事时候被打搅,会有不举的可能? 想到这里,完颜亮冷哼一声,抬手示意乌禄拿来奏章看,他毕竟是一国之尊,不能因为自己的私生活就耽误了正事礼部尚书亲自送来的奏章,定然是重要的,等等,礼部尚书?完颜亮狐的看看乌禄,不对啊,你完颜乌禄才是礼部尚书,正常情况下要上报尚书省各位宰相,由宰相们拿出个章程来,然后再进宫上奏,一向办事严谨的乌禄今天怎么会犯下这么大错误,越过了宰相,自己就带着奏 了。 不对头,完颜亮脑中首先想到的,竟然是几年前上京城敷德殿的那个夜晚,完颜合剌是太祖子孙,他是太祖子孙,乌禄也是太祖子孙……一想到这里,完颜亮就感觉全身突突乱颤手不自觉的摸向了书案下的隔层,平日那里都会放着一把尺余长的宝刀,难道说,自己的宝刀,也会与合剌的佩刀一般被人拿走? 摸到了一把冰凉但很熟悉的硬物,完颜亮的心终于慢下来,这才慢声道:“拿来我看。”看到乌禄要走过来,完颜亮竟是突然出声:“等下,梁汉臣,你去哪了过来,你来接。” 梁汉臣听到声音忙闪入殿内,从乌禄手上去了奏章小心的送到完颜亮手上。 见到奏章,完颜亮微微皱眉,竟然是厚厚的一摞,总要有十一二份的样子口问了一句“怎么会这样多”,就摊开了最上面的一份仔细看。 谁知道还没看一半颜亮竟然耐不住直接翻到最后,瞧瞧列着的名字的脸色突然变了,而后抓过另外一份直接翻看人名一份,继续看名单,终于,将十几份奏章的名单都看完,本是阴郁的脸色变得乌云密布,有如暴风雨的前奏一样。 慢慢抬起头,完颜亮沉声这些东西都是什么时候收到的。完颜乌禄躬身答说刚刚接到,因为害怕传出去影响太过巨大,他索性连几位尚书省宰相都没告诉,甚至是都没有在尚书省的备案里签收,就直接搬来给皇帝,请完颜亮拿主意。 “糊涂,这等事怎么能避开诸位执政大臣?”完颜亮嘴上微微斥责了完颜乌禄,实则在心里暗自点头,这个乌禄办的好,有胆魄有担待,把这些足以震惊朝堂的东西先给皇帝看过,就能让他在与宰相和朝臣的交涉中占得先手,不要小看这个先手,现在执政大臣中不是没人反对迁都,只是不敢明说出来,现在有着如此众多的女真贵人上书,怕是那些个执政大臣就会借机生事。 完颜禄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对着完颜亮不住的磕头,那副胆战心惊的样子,怎么看都没有刚才那种有胆略有担待的架势,完颜亮看着一乐,挥挥手示意梁汉臣将礼部尚书大人扶起来,而后命人去请诸位执政宰相,以及两位最亲近的宗室王爷,完颜梧桐和完颜衮。 身上京的皇亲宗室,联络在上京的女真贵人一起上书阻止迁都,这是多大的事情,不用传出去,光是这些奏折上列名的人物,就能将此时身在燕京的小朝廷大半朝臣网罗进来,到时候上下骚动人心混乱,完颜亮要做的怕是首先要下旨暂停迁都收服人心了。 将所有奏折传阅一遍后,那些执政宰们虽然不满完颜乌禄这种越级的作为,但是完颜亮严肃的目光注视下,却不敢多说,话题也只有围绕在如何处置这件突发大事上。 萧裕年中时候刚刚从秘监晋级为参知政事,列身执政大臣中间,却是资历最浅的一个,这种时候自然应当他先出来应对,思索了一阵,萧裕迟疑的出声了,他的办法倒是不难,派官吏回去上京,立即着手调查这些挑头的女真贵族,看看是不是有朋党的嫌,然后问他们以私心干涉国事的罪名。 听到这个法子,众人眼皮一跳,这是罗织大狱啊,左丞相完颜晏急忙出声斥责:“胡闹,宗室上书本是平常事,难道自家人不能替自家人筹谋,还要看你这外人的眼色?” 听了这话,萧裕立即闭嘴,心里暗道:老子就是出出主意,知道你这些老东西会这样说,正好,你们这些女真人自己去想辙吧,老子不掺合这摊烂泥。 看到萧裕如此听话的不出声,完颜晏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不是引火烧身,都站出来了,哪里还容得他退回去说点什么是不成了,心中转的飞快,这老家伙立即扭头看着其余的执政大臣们,一脸肃然的道:“这些上书的人都是我完颜皇室的近亲,既然是家事,大家都说说议议,为皇帝出点主意,宗尹,你先说说看。” 那完颜宗尹官拜平章政事,却是完颜晏正牌的亲侄子们同为女真景祖乌古乃的子孙,因为太宗的子孙被杀戮一空,太祖的子孙受到了猜忌,所以才轮到他们出头掌握权柄。可是,被自家叔叔踢了这么一个皮球过来,宗尹真想扑过去狠狠咬完颜晏几口,他站着吭哧瘪肚的哼哈了半天,就是不肯说一个字。 看着宗尹这般表现,再瞧瞧其他执政大臣们脸上那些表情犹豫甚至隐隐幸灾乐祸的样子,完颜亮心中烦闷,挥挥手让宗尹退到一边,他算是对这些宗亲失望透顶了。 就在这个时候,小底又悄悄推门进来,左右张望着似乎在找谁。完颜亮一眼瞧到,心头火气发泄过去,“干什么,一点规矩都不懂了么,滚下去,重打一百。” 一百刑杖是重打,还不立即打死了,那小底疯了一样扑倒在地,哭诉是尚书省送来了新的奏章。 梁汉臣急忙接过又是厚厚一摞的奏章,回身看看完颜亮的表情口气,对着近侍挥挥手同时偷偷的递个眼色,示意这些近侍只要打上一百就必真个打死了。 看着梁汉臣送来的奏章,又是一群宗室王爷带头上书比照人名,在宗秀的第一份奏章中,这些领头的都有列名,完颜亮算是明白了,这些人在不断发展下线,让他们如此发展下去,怕不要等上三五日,整个上京的女真人就都会对着自己上奏章,那个时候,奏章就会有如雪片一样扑来。 有些颓丧的坐到椅子里,完颜亮的目光从每个人身上扫过,就见一个个执政大臣脸色惶恐,恨不得将头低的藏到地下去,这副样子就是大金国的执政,是金国的宰相们?完颜亮心头一阵悲哀生出来。 突然,在人群的末尾,完颜亮看到一个人抬头平视着,脸上满是决然,他一阵欣喜,立即出声道:“都元帅,你有什么办法么?” 完颜亨身为都元帅,本是没有资格出席这个会议,但是,完颜亮已经有意将都元帅府封闭,仿效南宋建立枢密院,他这个都元 而然的就会成为枢密使,也是执政大臣之一,所以了会议,不过是站在队伍的末尾。 听到完颜亮的声音,完颜亨大步走出来,一脸肃然的道:“微臣所见,不如派出大军进行围剿……” “停,”不等完颜亨说完,完颜亮立即叫停,算他没问过,这个法子还不如罗织大狱呢,简直就是要直接激起上京的政变了,随意打发了完颜亨,金国皇帝无力的挥挥手,示意这些无能的执政大臣们可以退下了。 看着那些执政大臣如释重负的样子,完颜亮心里明白,不是这些执政无能,实在是这些人不敢说话,因为身份地位,有些话他们不敢也万万不能说出来,他无力的瘫坐在椅中,心中迫切的希望能有人不顾身份地位的来和他说说话,一种孤独感慢慢涌上心头。 ****************************************************************************************** 此时的洪过的心情非常好,原来,就在刚才,那武清县的两位主官,又偷偷找到了他,至于要说什么自是不必问。命人将两人请到隐秘的院落,又摆上了芙蓉楼专门烹制的菜品,打开一瓶葡萄酒,洪过舒舒服服的坐在灯下,看着两个人坐立不安的样子。 说实话,坐立不的也只是姚江一个人,那卢龙是积年老吏出身,这点小阵仗还应付的过去,一面挥动筷子大快朵颐,一面不住嘴的称赞这一桌子的海鲜,不时还为洪过和姚江夹几筷子的菜,吃的那叫一个开心。 姚江到底在官场摸爬滚太短,哪里有卢龙这般泰然,脸色虽然正常,但是微微左右晃动的身子暴露了他的心思。说实话在的姚江还在迟疑着,上次回去客店左思右想,整整一夜没睡着的他,在“不买盐立即丢官”,和“继续当官参与贩卖私盐”之间,一直想到了第二天一早天光放亮鸡叫三声,还是没个头绪。此后三天,他就这般不吃不喝不睡的冥思苦想,试图找出一条自救的方法来。 终于,第四到了早饭时候卢龙的一句话惊醒了姚江,卢龙的话大致意思是:不干,立即丢官,说不定还会被吏部追究罪责,老婆孩子都要去喝西北风,干了,不仅保住官位,这些年还能捞到不少钱财,大不了最后事发拍屁股直接出海,手上有钱哪里不能去,无论宋国,高丽,倭国,安南还是暹罗,走到哪里都是大财主,还不被人供着,好过现在担惊害怕。 一句劝的姚江茅塞顿开,下了决心来见洪过。看到自己说动了姚江了翟平一百贯钱的卢龙乐得眉开眼笑,只要姚江吐口肯干以想见的,不到一年时间,他卢龙就不会再在乎一百贯钱了。是以,一听到消息后,卢龙立马前后忙着联络量好了今晚的会面。 谁;到,事到临头读了几十年的圣贤书,养成的心性突然发作姚江进屋后就一言不发,连筷子都没拿起只是低着头不知道想些什么。 别看卢龙吃的欢快,实则心中焦虑不,他是在用狠吃猛喝掩盖自己的心思,时间拖得越久,卢龙的心就跳得越快,吃喝之间去看洪过脸色的眼神也越发多起来。 洪过倒是没那么多的顾,人终究还会有本性,要一个人改变心性拉他下水,这个人若是爽快的就变了性子,洪过会想都不想的把这人扔去沉江,没说的,一准是二五仔当无间道的,只有姚江这样的情形,看着才符合一个人的转变过程。而且,这种人一旦发生了变化,要想让他变第二次,那困难程度会成倍数增长。 就在卢龙将桌子上最后一点海鲜填进肚子里的时候,姚江终于抬起头,说话之间连颌下三缕长须都在微微抖动,眼睛里满是灰暗,“洪先生,我只是为了缴回拖欠户部的款子,二十万贯,多一文我都不会继续干下去。” 卢龙听了一怔,看看洪过,就见洪过举起了杯子,对姚江笑道:“成交。” 就在姚江妥协后,洪过拿起桌上一张纸片,上面有李光宗的汇报,第一批海盐五万斤已经备齐。 看到纸片上的字体,姚江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都不知道身在何处,手上好似拿着千斤重担,丝毫不敢放下,似乎一放下就要脱手飞走似的。 卢龙看了条子,脸上满是惊喜的叫了一声:“这是真的?” 洪过点点头,告诉他们,一旦入冬,海路禁绝怕是没那么容易弄到海盐,不过,在入冬前可以搜集到海盐二十万斤,应该可以应付下户部的官吏了。 二十万斤,那就是以前武清盐场两年的产量,卢龙和姚江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他们想好了,只要海盐到手,立即派人去打点户部的官,怎么都要请他们宽限时日,拖到来年的话,不要说全部还上,怎么都能还上一百万斤了,如此三五年下来,还怕这么老大的一笔饥荒么? 洪过一边看着两人一边微微笑着,心中盘算着李光宗另外一番回报,李光宗很明确的告诉他,入冬前,盐田可以出产海盐五十万斤,他正在召集附近的盐贩子,将海盐分发出去,以期在冬天获得第一笔收入。 洪过的雄心很大,他现在武清这几块盐田不会长久的,他的目标是要不断做大,金国巨大的盐利,应该足以支撑他的产业从南宋稳步进货,到那个时候,他就会慢慢放开私盐买卖,毕竟这是从完颜亮手里抠钱,一个不小心,真的会惹翻了金国皇帝。 洪过乐滋滋的回到商号,刚下马车,就见留守的林钟快步走来:“大哥,有客人,等了很久了。” 客人?洪过抬头看看天色,黑漆漆的,应该是亥时了吧,哪个白痴这么晚还来拜客? 正想着,就听院门里面传出一个尖尖的嗓子: “洪老弟,这么晚还出门啦?”(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第一百五十七章 取和舍 过心中一动,这声音真熟悉啊,难得过了这么长时间到这个人的声音,难道说,是宫里面那位有事? 心中计较着最近燕京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洪过脚下不停,几步抢到了大门口,一把拉住了刚刚现身的梁汉臣,将这个近侍头子就向院里拉去,说什么都要梁汉臣“喝上几杯”再走。 梁汉臣听了吓一跳,好家伙,自己受命出来寻人,还要“喝上几杯”再回去,完颜亮见到了还不扒了自己的皮。脸上堆起热情的笑容,近侍头子与洪过客套上几句,随即话头一转,很隐晦的提起,这次来是请洪过见个人。 洪过暗笑,去见完颜亮而已,何时需要说的如此隐晦了,随即,他又感觉到一阵悲哀,自己去见完颜亮都需要如此小心,可见自己在完颜亮心中的地位已经大幅下降,再联想起那块被收回的金腰牌,他自己都为自己的安全感觉揪心了。 想归想,脸面上还是作出大度样子,洪过一挥手,指着自家马车请梁汉臣上车,洪过的马车虽然远远不及宗室皇族的车子,总还是宽敞明亮,比之梁汉臣坐的篷车强了太多。 梁汉臣也不多嗦,一猫腰就钻进去。马车行走一阵,洪过撩起竹帘向外看看,诧异的望向梁汉臣,竟然不是奔着燕京北面的行宫而去,那么,梁汉臣这是要把自己领到哪里去? 梁汉臣笑而不语,随着马行进,外面的吵闹声越来越响,洪过惊奇的看看,竟然来到了皇城的工地怪了,完颜亮大半夜不睡觉,跑这里做啥? 马车被人拦,负责督造皇城的军士要检查车子,一名女真军官撩起车帘向内看去,洪过与军官对视下人都是一愣,竟然是完颜亨的亲信兀立牙。 在工地看到了洪过和名宦官同行立牙先是一愣,随即自失的笑笑:“洪先生半夜好兴致啊。”说话,他放下车帘下令放行。 看着行人顺顺当当的过关,梁汉臣似是无意的道:“洪改之好大的面子哦。” 洪过笑没有解释。这种事情论如何解释都是会被看成掩饰。索性闭嘴不说话才是正理。 马车晃动着渐渐脱离了闹声到一处寂静地所在。突然一顿。车子停下来。梁汉臣首先跳下车。然后为洪过撩起车帘。洪过哪里能让这个完颜亮最亲信地人为自己服务。传出去了还不被人说闲话忙抓住车帘跳下了车子。左右四顾觉附近都是神情严肃紧张地侍卫亲军与合扎猛安地士兵。 远处。一组巨大地建筑隐在夜色中好像一头伏在暗处地巨兽。那宏伟地气势曾经去过临安城地洪过也不禁为之动容。这就是正在兴建地燕京皇宫么? 在侍卫亲军地注视下。洪过按下了心中地好奇心。随着梁汉臣走进最大地一座建筑。转过几道门。终于看到内里有微弱地光芒射出来。 完颜亮背着手站在殿中。此时地大安殿已经完工。如果他需要。明天就可以在这座金国最宏大地建筑中举行庆典。前提是要排除外面不远处地工地。 随着完颜亮地指使。一点光芒在殿中移动。洪过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金国皇帝。此时地完颜亮半隐在黑暗中。不正像千百年来地帝王们。一半露在光芒中被万民敬仰。一半藏在黑雾中让人看不到。 也知过去多久,完颜亮转过头来看向洪过,很简单的说了句:“那些人反对迁都。” 洪过并未感觉奇怪,从历史上北魏孝文帝迁都开始,哪一次异民族对中原的统治中,迁都不是一件珍而重之的大事,又有哪一次异民族的迁都举动,没有遭到贵族的反对。 站在原地想了一阵,洪过随手拿过一支火把,用烧过的火头在地上简单画出一张地图,依稀看去,正是金国的地形图。在北部标上一个点,另外在中间又标注了一个点,一边指着北部的点,一边指着最南面的边线,洪过道:“这里上京,中间是燕京,南面是淮河,从上京到燕京两千余里,一封信用最快速度也要跑上四天,而从燕京到淮河,又是两千里,也就是说,从上京送一个口信到淮河,要走足足八天。而从燕京呢……” 洪过没有说话,只是从代表燕京的那个点,分别向四面八法画出几条线,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些线的长度都是差不多。 完颜亮何尝不知道这些,当初执意要迁都燕京,不就是看到了燕京地处金国中心,在政令传达上要远比地处极北的上京方便,可是,面对了几乎整个宗室的反对声浪,完颜亮感觉束手无策,现在看,除非是一场大屠杀,否则根本无法贯彻自己的想法。 偏偏完颜亮又不愿意低头,一旦这次低头,等于向整个宗室认输,那么他凭借镇压完颜秉德之乱,还有屠戮太宗系建立起的权威,顷刻间就会荡然无存,他这个皇帝又当着有什么滋味呢? 洪过看出了完颜亮的难处,他也不同意完颜亮退缩,可是他现在地位尴尬,真的是多说多错,画了地图后,他就站起身闭口不语。 一时间,整个大殿中,出了火把燃烧时候的噼啪爆音,再没了别的声音。 过去许久,终于忍受不住这种静默,完颜亮猛地转身,诚恳的看着洪过:“改之助我。” 洪过盯着完颜亮,此时的金国皇帝虽然腰杆挺得笔直,但是比起那个冬日拜访自己家的人来,眼中多了许多的疲惫和无奈,洪过心里明白,无论自己以前受了什么委屈,在皇权面前都是个渣,而且,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他都必须帮助完颜亮渡过这个难关。 慢慢思索着过盯着地上自己画出来的地图,回想着历史上那些个改革家都是如何去做的,渐渐的,他眼中有了亮光。 ********************************************************************************************** 二天,天色还没有完全大亮,按照后世计算也就是的光景宫的侍卫亲军就四出去请执宰大臣,还有在燕京的重要廷臣起到行宫举行临时小朝会。 这些个大臣们大清早被人从被窝里抓出来,有胆小的还以为有发生了什么变故,心中惴惴不安的跟着侍卫亲军前往行宫,有人清楚的记得,就在几年前的那个早上是一群侍卫亲军将上京城的大臣们赶出家门,带到了上京皇极殿那里,这些金国大臣被告知了皇位更迭的巨变,难道说,这一切又要重演? 金国的廷臣们赶到了行宫的大殿,也就是以前佛寺的大雄宝殿,此时连释迦摩尼佛的坐像都没挪走仅是在佛前摆了一张桌案和座塌,全当作是临时的皇座。 在皇座上国皇帝完颜亮竟然不顾礼仪,早早的等在那里的廷臣们心中稍安后又是惶恐起来。 完颜亮宽言安抚了自己的大臣,让近侍们为廷臣送上糕饼和茶水更在佛殿上排下座位让大臣坐下,这一切举措都让大臣们受宠若惊,更有些人心里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没有多说什么,颜亮好像是个茶话会的主持人般,先从糕饼下手,追思了以前女真人的先祖们,在通古斯森林中间吃的是什么东西,比如生菜蒜瓣,还有动物的内脏拌在麦饭中间,然后用动物的血胡乱搅拌。 完颜亮说些这些东西时,眉都不皱一下,倒是下面不少大臣听得脸色变了几变,上些年纪的还好,毕竟以前或多或少的吃过,那些年轻的女真人,或者是契丹人,汉人,渤海人,哪里吃过这种怕是猪食都不如的东西,这时听得是脸色变了几变,胃里不断的耸动,努力喝茶去压抑。 洪过说了一,见到果然有效果,然后话头一转,来到了完颜阿骨打创业艰辛上面,说实话,刚才的话题,若非提前演练过多次,完颜亮自己首先都会无法忍受下去。 一提到阿骨打创业之难,从混同江边的辽国鱼头宴,到两千人按出虎水畔起兵,从出河店大战到户步达岗与十倍之敌决战,一场场一幕幕,还没等完颜亮用低沉的语气说完,下面已经响起了一个人悲泣的哭声。 众人头诧异,暗道一声,这谁啊,是不是皇帝安排下托,怎么配合的这么好,哭的好像死了亲爹亲娘似的? 连完;亮自己都在奇怪,自己明明没安排下暗桩啊,怎么会有人如此配合? 众人一齐看去,原来是礼尚书完颜乌禄,就见乌禄悲从心头起,哭的那叫一个凄惨,那叫一个惹人心酸,那叫一个让人发指。 看到皇帝也瞧过来,立即身边的人拉扯下乌禄的官袍,低声问今日乌禄家是否出了什么大事?谁知那乌禄回答说:“没,没有啊,我只是想起祖宗创业之艰难,突然心头有感,自然而然的泪如雨下,陛下,陛下,请宽恕臣的不敬之罪……” 都哭到这个份上了,完颜亮没给两赏钱都感觉不好意思了,哪里还能追究什么。于是完颜亮转头继续去说,谁知道,这乌禄还来劲了,哭声越来越大,从一开始的配乐作用,发展到后来有变成独奏的架势,这下完颜亮不高兴了,暗道我这边还没说完呢,你乌禄可好,所有人都看你一个人表演了,这还能成么? 见到皇帝脸色不善,那边的大臣急忙拉拉乌禄的衣袖,告诉他皇帝不开心了,自己个小心着点,乌禄这才断断续续的收住了哭声。 完颜亮这次没说那些完颜阿骨打的儿子们,反是大谈起阿骨打的表兄弟和表侄子们的功绩,还有完颜阿骨打兄弟们的功绩,将个完颜阿骨打建立金国的功劳,几乎都堆砌在了这些并非太祖太宗系的宗室成员身上。 听完颜亮说这些,虽然有人心中狐是完颜亮基本上说的都是事实,所以大臣们也就没太多的反感。 完颜亮的独角戏唱了这么久,观看下众人的反应,暗自满意,于是话题一转,提到了阿骨打的封赏虽然对太祖皇帝大加称赞,却是在无形中或多或少的抱怨说祖阿骨打和太宗吴乞买,似乎对那些出力最大的宗室,封赏的有些刻薄。 一时惊起千层浪。 所有人彼此看看,眼中流露出惊不定的神色来,完颜亮这是什么意思怎么会公然指摘开国两位皇帝的不是? 完颜亮没去管这些,只是对左丞相完颜晏点点头“老丞相,就如你们家,仅仅封在上京北面苦寒之二百顷庄子,太少了,而且上京北面的气候也太苦了些,不如这样在燕京左近为你新辟出一个庄子,四百顷上等的熟田看还足够用不?” 二百顷地可就是足足两万亩了,这还少?四百顷是熟田,天啊么大的一个馅饼从天上掉下来,老头完颜晏几乎被砸晕过去,怎么着,皇帝还在商量,问自己够不够用?老家伙脑子一急,连忙喊道:“够用,够用,谢皇上恩典。” 完颜亮点点头,现在完颜晏的表现还很好,接下来才是关键,他沉了一口气,这才好似很随便的开口:“那好,老丞相等下回去就可以去燕京府办理,过几日就将家人和仆妇接过来吧。” 完颜晏一下愣住了,这老头可不傻,完颜亮的打算终于在这个时候图穷匕现了,老头明白,自己这一搬家,岂不是成了拥护完颜亮迁都的第一人?自古出头的椽子先烂,完颜晏脖子一缩,没有马上吭声。 看看从手舞足蹈变成了哑巴一样的完颜晏,完颜亮心中暗自冷笑,洪过昨晚的预估果然没错,这些老东西,捞好处的时候永远跑第一个,遇到他们有些担待的时候就成了缩头乌龟,今天你吃了老子的贿赂,就别想躲到一边去。 想着,完颜亮淡淡一笑,又道:“其实,太祖太宗皇帝对一些宗室的封赏虽然不均,无奈这些宗室太不知自爱,这些年间多有侵占地方良善百姓的土地,按照规矩,我大金女真人一律编入猛安谋克,每个谋克的田亩都是个定数,按照家中人 田产,女真人口二十五牛三头授田四顷又四亩,一户田产不得超过一百七十六顷……”说着,完颜亮冷冷的望向了完颜晏。 完颜晏一下好像被毒蛇咬住了喉咙般,无论如何挣扎都说不出话,他家已经是在官府文册上登记了二百顷的田地,实则又霸占了几十顷,无论怎么算都是超过上限了,况且,女真法律规定,二十五人三头牛才能占田四顷四亩,要占住一百七十六顷土地,就要足足一千人一百二十头牛,他家的庄子上满打满算才不过二百多人,若是完颜亮真的彻查下来,怕是连以前的二百顷都保不住了。 想到这里,完颜晏一下明白了,完颜亮今天是无论如何都要他当这只出头鸟了,否则的话,不消说自己的左丞相官位,怕是连家里的田产一律保不住,一想到这里,完颜晏就心头暗恨,自己刚才答应的那么快做啥啊? 完颜晏这边几乎要低头的时候,突然身后响起了一个惊天的叫声:“陛下,陛下,臣有罪,臣该死,臣认罪……” 众人一看,竟然又是那位礼部尚书大人,完颜乌禄。 就见乌禄从人里扑出来,一下跪倒在完颜亮面前,磕头如捣蒜的不住呼喊着,直说自己丧了良心,庄子上的下人管事不知好歹,竟然多占了许多田地,自己这就带口信回家,将那些犯罪的管事绑起来送官府,另外再将所有田宅一律退回给朝廷,自己单凭朝廷的俸禄就足以过活。 这些所有大臣们都怀这个完颜乌禄到底是不是皇帝安排下的人手? 就连完颜亮迷糊了,难道说,真的是自己亲信买了这么一个托?不然的话,怎么这个乌禄今天表现的如此让人满意?想到这里,完颜亮先看看那边的梁汉臣,就见近侍头子一脸愕然,肯定不是了瞧瞧最亲信的徒单特思,特思正吧嗒吧嗒嘴看好戏呢,看起来也不是,最后看看萧裕李通等人,这些人的脸色上看得出,都没安排这档子事。 无论完颜亮如何怀在完颜乌禄抢了完颜晏的风头,他这个做皇帝的就不能不有所表示番温言抚慰之后,完颜亮犹豫了下,这才下令,在燕京附近为完颜乌禄置备一个庄子,四百顷的上好熟田一体赏赐下去。 完颜心头这个气啊端端的,自己这个出头鸟就被人抢了这下可好,既得罪了皇帝,又没换来应有的好处,听到完颜乌禄得到了四百顷的熟田,他急忙扑嗵跪下来,狠抽了自己几个耳光示自己也要立即搬家,而且八月十五之前家人就能到燕京。 众位臣听得倒吸一口冷气乖乖,你完颜晏不要家人的命了现在可就是七月末,从燕京送信回去里再收拾下上路,要到燕京怎么都要八月末,现在许诺八月十五,嘎嘎,看起来完颜晏这老东西是真急了。 虽然完颜乌禄抢了风头,是完颜亮还不能让完颜晏失望,谁让完颜乌禄是太祖系的宗王呢,今次完颜亮听了洪过的建议,主要就是拉住那些旁支宗室,所以,完颜亮上前扶起了完颜晏,好好安慰一番后,仍然允诺了四百顷的上好田地。 这以后,完颜亮让萧裕宣布旨意,对几乎所有旁支宗室都大肆封赏,在燕京附近强行夺取民间的田地,封给这些女真贵族。同时,完颜亮又下令,说鉴于上京豪强侵占百姓田产严重,所以要派出大员返回上京彻查宗室皇族的占田情况,这个担子就由亲王完颜梧桐和参知政事萧裕担起来。 宣读旨意的时候,萧裕也是心头苦笑,没想到自己推脱责任的一个建言,这时被完颜亮当真了,还真派他回去上京罗织大狱。什么彻查宗室占田,说白了,完颜亮就是派完颜梧桐和萧裕回上京收拾那些太祖系的宗王,将他们的地产夺走,彻底打击这些人的势力。 旨意一出,朝堂上所有大臣齐齐震惊,且不提燕京和上京的官员们如何应对,就在颁布旨意的当天,洪过来到了韩王府。 通报了自己的名字,送上拜帖,洪过老老实实的等在门口,那些门官看着也是颇为感慨,前几日,这个书生还是府里半个主人,今天就成了普通客人,唉,这人生啊,还真是个杯具。 在书房,完颜亨佯作发怒的样子,对着洪过很不满意,生气洪过为何变得此生分,纵然不是府中的西席了,这府邸哪里还是他洪过没去过的,怎么要进来还搞什么通禀。 洪过笑笑,只说是礼节不可废,随后对完颜亨提出个小小的要求:他要替宋王庄上下所有人赎身。 “宋王庄……”完颜亨沉吟着,这一次完颜亮迁都要收买宗室亲王,只可惜,他完颜亨是太祖系的宗王,并不在被收买之列,此时他正在为这件事烦心,有心自己派人回去迁移庄子来到燕京,如此的话,他还怕自己庄子上的人太少,日后在燕京占地吃亏,怎么会轻易答应了洪过的要求? 看出完颜亨犹豫,洪过笑笑,“如果王爷答应,我用一件东西和王爷交换,保证是王爷现在日思夜想的东西。” 完颜亨狐的看看洪过,他很奇怪,现在的洪过从事实上已经失去了完颜亮宠信,若不是最近几天迁都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那些个看破这个事情的有心人,早就对洪过还有洪过的部属下手了,怎么洪过现在还有和自己交换的条件? 突然,完颜亨想到了一个可能,立时心头一惊,诧异的看向洪过,那目光中自是又多了一分神采,没有去关心洪过手上的筹码,反是问道:“你见过他了?” 洪过微笑着点点头,探手掏出一张对折的纸片,轻轻放到了完颜亨眼前。 完颜亨迫不及待的打开一看,竟是一张燕京附近足足百顷土地和庄子的地契,最关键的,下面已经有了燕京府的红印,还有,一个硕大的玉玺印。 竟然是完颜亮亲自允诺的土地!(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第一百五十八章 上京·燕京 入了八月份的上京城,温度已经没那么炙热,就在太阳灼烧的时候,这里已经开始凉快下来,有些身体弱的早上起来更是换上了夹衫。 临近卯时中,上京城的南门下,一队武卫军士卒拖沓着走到厚重的城门下,开锁,下门闩,虽然一切都是照章办事,偏偏又显出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也难怪,这迁都的事情早闹得沸沸扬扬,燕京那边的情形不知道,反正上京城里面是议论开了,北城的老百姓虽然感觉不安,总算和他们关系不大,看看南城的这些个爷们,可就一样喽,从十来天前就四下乱窜,到处溜达,每个府邸上都是宾客满门,每一家都是拿出了最好的吃食果子,不单单招待上门的客人,甚至连值守的武卫军兵士都能拿到,不为别的,就是要大家伙齐心合力,一起顶住了这次的迁都。 那些个女真人是为啥不愿意迁都,想想就能明白,自家的庄子田宅都在上京城外,上京附近是大片的好田地,放着这些田地不去耕种,跑去燕京做啥,去和那些个汉人抢地么,大家都听说了,燕京城外那是人挨人一个挤一个,连乱葬岗子都被人刨了下种,那里还是人待的地方么? 武卫军兵士们也在担心,他们是上京的武卫军,是天子脚下的城卫军,一旦迁都了,皇帝大臣们都去了燕京,他们这些武卫军会不会立即丢了差事?就算不丢差事,一个极北之地的普通城卫军,那薪饷伙食和贴补,能比的上天子脚下的都城兵么? 因了这些心思当值的武卫军兵士们个个有气无力的,推个城门时候好像连力气都没了,往常只消十几个弹指功夫就能推开的厚重城门,今天花了几倍的时间才仅仅推开一个缝隙。 一个武卫军的卒顺着缝隙向外随便张望下时目光就转不开了,就见城门外面吊桥对面站立着一名骑士,高头骏马华丽的武士服,腰间佩剑,马身上挂着弓袋箭壶上似是一路风尘,又挂满了露水在薄雾中半隐半现。 “鬼……鬼……鬼!”这名兵士吓得就一哆嗦,几乎瘫坐在地上,指着又隐在薄雾中的骑士哆哆嗦嗦的喊出来。 其余的武卫吓得不轻,一名什长跑来,顺着兵士手指方向望去,就在这时阵风吹来,将薄雾尽数吹散在骑士身后,一下现出上百匹马几十名骑士,同样满身露水的站在那里。 几十人逼近到城门前头都没个反应,昨夜值宿的家伙是干什么吃的?什长心中暴怒,一手握刀一边仔细看去,看这些人的装束,应该是女真人才对。 这,城头的武卫军士卒也发现了下面的大队骑士,急忙敲响警钟,同时一阵梆子声响起,散乱的脚步声后,城头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弓手,亮闪闪的箭簇指向了下面,只待第二次梆子声响就开弓放箭。 护壕对面地骑士中有人高。言明了是郑王千岁亲临。立即放下吊桥迎接郑王千岁。然后有人送上官凭和金印。交给武卫军检验。 守地千户匆匆验过官凭金印。冷汗立时就淌下来了。别地不说。几十号人深夜冲到城门前。城头值宿地士卒竟然懵懂不知。若是敌人呢?先不去管这些。千户一面派人急报武卫军都统韩易。一面带人跑到城门内。跪倒在地迎接郑王完颜梧桐。 完颜梧桐脸上煞气凛然。按住马慢慢踏步进了城门。斜眼瞥了下地上地千户。也没多说什么。他今次是来处置上京田宅地。没心思去搭理这个失职地千户。 留守在上京地还有几个尚书和一位平章政事。说实话。完颜梧桐彻查田土地旨意。也是昨日才到达上京地尚书省。这些个留守官还在商量如何应对。尤其是刑部尚书完颜宗秀。虽然他是旁系宗王。偏偏完颜亮这次加封地时候就漏掉了他地名字。内中含义是什么再清楚不过。虽然坐在尚书省地政事堂中却犹如坐在针板上一样难受。 商量了一夜。宰相尚书们刚要回家休息。就接到了完颜梧桐抵达地消息。这下将他们吓得几乎坐在地上。天啊。皇命旨意是用六百里加急传递。也才刚刚到达上京。这完颜梧桐是怎么来地。难道飞来地? 已经顾不得想这些。就在宰相尚书们刚刚迎到尚书省门外。完颜梧桐已经在韩易地陪同下。大步走了过来。从刑部尚书完颜宗秀身边经过时候。梧桐还特意停了一下脚步。惊得宗秀心头更是乱颤。 不知为什么,宗秀这时眼前老是有一片血红在晃,就好像前年那场大屠杀又要上演似的,一想到这里,他的双腿就开始颤抖起来。 坐在政事堂的首位,完颜梧桐瞥了一眼垂首站立的几个宰相尚书,冷淡的宣布了皇帝的旨意,然后立即对韩易下令,封闭上京各门,接到了皇命获得封赏的各家各户,立即动身上路,一路上由韩易派人保护,务必在八月十五日以前到达燕京。 啊? 政事堂里所有人都惊呆了,如此操切急迫,这不是要人命么?这么折腾的话,怕是即便按时到了燕京,路上也要挂掉好些人,赏赐田产的好事,岂不是变成了一道催命符? 完颜梧桐不容这些人分说,直接挥手叱令他们下去,仅仅留下一个韩易议事。 待到所有宰相尚书走出去后,完颜梧桐脸色一变,笑呵呵的请韩易坐下,“韩将军一门忠烈,怎得才是区区三品。” 韩易有些不明所以,他父亲韩常乃是金初汉人大将,也曾封公拜万户,最后因为伤重而死,只是初封王都比比皆是,韩常这个公爵就有些不够看了。至于说他这个三品官,实际上韩易倒并不在意,他挂着汉军万户燕京数万汉军都唯他马首是瞻这份实力在手,就算只是个万户又能如何。可是,自打他调入上京成为武卫军都统后,等于和以前的旧部分割开,失去了根本的实力韩易总感觉没有以前舒畅。 当然,这些东西不会说出来韩易仅仅在脸上现出诚恳的表情,只说是皇帝恩典。 完颜梧桐看看韩易,微笑不语,忽然问道:“若是让你选,统帅汉军后,是想要镇守燕京呢是去戍守汴京?” 韩易 跳,能让他统帅汉军那是最好了果能回去燕京饼,只可惜在燕京马上要成为新都,皇帝所在之地么会容许他这样的军头拥兵自重,如果燕京不能驻守,繁华的汴京倒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选择。 猛然间,韩易意识到一个问题:完颜梧桐这是在代替皇帝问话么?难道说,皇帝有意启用自己? 看着韩易狐的目光,完颜梧桐并没有解释,反是示意韩易可以离开了。 燕京城内,如愿拿到了宋王庄人口的契约,洪过立即派人去上京路接人,现在的上京怕不是什么安稳地方,宋王庄这些人自然是越早搬离越好,那些人在苦寒之地住的久了,适当挪个地方,也有助于他们的健康,另外的,宋王庄里人才济济,现在洪过手头上的人物实在少得可怜,正需要网罗人才为自己所用。 羊蹄被重新允许来到洪过的店铺里,但是,完颜亨严令芷雅不许过来,这位郡主甚至连王府大门都不允许走出,也不知道完颜亨到底是发了什么疯,洪过虽是有些遗憾,不过呢,他现在的身体正是二十岁年纪,身体壮实内火也旺盛,最近几日虽然还在养伤,晚上却已经可以将周秀娟那个女人招入房中,每次都将这个少*妇折腾的好像要死了,有这些发泄手段,芷雅不能到来的遗憾才略略降低。 皇帝清查上京真贵族土地的消息,才刚刚在燕京城里传开,四下里还在猜测皇帝到底是个什么意图的时候,洪过已经准备好了马车,前往武清县公干,名义上是去视察自己新买的土地。虽然重新被完颜亮视作参谋,但完颜亮是什么人,只要稍微提个头就能想个通透,接下去做的会比洪过考虑的还周详,哪里用得到他在身边随时随地咨询,所以,洪过也就正好利用下这阵子燕京大乱,放心大胆的出门。 这一次出门,整个商铺加十分的小心,扈从人员增加到五十人不说,马车内更是随时随地有一名武功高强的人贴身保护,为了这个目的,翟莹又一次跟随洪过出行。 已经不是第次带着翟莹出门,两个人之间熟悉的不得了,早没了一开始那种紧张羞涩的气氛,翟莹跳上那辆特别加宽加大的马车时候,就见到洪过正在煎茶,女孩大大方方的跳到洪过身边,一面拿起块精致点心向嘴里填,一面催促着让洪过快些拿一杯茶给她。 洪过笑笑,知道翟莹还个小孩子心性,特别嘴馋,与她在一起时候总是喜欢迁就着她,这或许与洪过那来自后世的记忆有关,翟莹今年不过十七岁,放在后世还是个高中生,长得又漂亮,扔在高中就是一朵校花,走到哪里都会被人捧着的人物。虽然在这个时代,翟莹因为家破人亡心性已经成熟很多,但是很多时候,洪过还是下意识的将她当成个小姑娘。 车猛地晃动下,微微一震的功夫,翟莹没能拿住茶杯,惊呼声中,小半杯茶汁洒在女孩衣角上。女孩连忙起身扑打水渍,洪过也探手去帮忙,忽然,两人一下僵住了,洪过这才意识到,现在是距离后世八百年的大金国,虽说还没有理学那种男女授受不亲的说法出现,但是他一个大男人去摸女孩子的衣服,怎么看都是个狂蜂浪蝶一样的浪荡公子哥行径。 翟莹也有些羞涩,可见到洪住,她随即反应过来,佯作无事的轻轻拨开洪过的手,自顾自的收拾齐整,小心的将水渍掩住,状若无事的坐好,一仰头听到洪过轻声喝令:“别动。” 看洪过盯过来的目光,又见到洪过的手竟是伸向自己的脸蛋,翟莹一下臊的双颊飞红,偏生再没了刚刚的镇定整个人好像被人施了定身法一样僵在那里甚至轻轻将双眼阖上。 洪过刚刚看到女孩子嘴角有块糕点渣,想要伸手去帮助抹掉,谁知道,竟是看到女孩如此表情,他又不是个初哥里还会不明白女孩子这般情意表现,大手伸过去是轻轻摸向了翟莹通红的脸颊,轻轻抚弄下不仅能感觉到那股子烫人的热度,更能感受出女孩子身子微微的颤抖。 微显粗糙的大手在女孩子的脸颊上轻轻抚动,然后顺着脸颊向下滑去,翟莹到底是在山中长大的姑娘,身上集山中的灵秀肤滑腻的好似江南姑娘,秀美的容貌能让人看的呆住。洪过的手轻轻撮动翟莹的耳珠的手好像带了魔咒一样,每一次动作能令女孩全身距离颤抖起来。 当洪过的手轻轻抚向女孩子的粉颈时候,翟莹的颤抖已经清晰可见即便如此,女孩依旧极力闭上眼忍耐着。如此女孩,这般柔顺的任由自己抚摸,洪过再也忍受不住,一把拉住女孩子的身子,向怀里轻轻一扯,翟莹低吟一声就软软倒在了他的胸口,洪过低下头对着那瓣粉红的双唇狠狠吻去,大手随之顺着粉颈向下探索进去。 女孩轻轻的嘤咛一声,好似溺水般,双臂死死扣住洪过的身子,没有反抗反是将自己贴的更紧。 过了许久,两人直到无法呼吸才重新分开,翟莹这时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状况:那件侍女的襦衫早被解开,露出了里面的小衣,小衣也被那双怪手扒开来,现出了贴身的肚兜,怪手早探进肚兜里面,抓住了女孩胸前的两处丰满,然而,男人另外一只怪兽,竟然探进了女孩下身的百褶裙里,十分羞人的去抚弄女孩矫健的大腿,而且,而且还好像在顺着腿向上探索着…… 急忙松开洪过伸手按住了百褶裙作怪的大手,翟莹羞到几乎将头埋在怀里,呢喃的却是不知应该说些什么才好。洪过微微一笑,知道女孩只是太过羞涩,而且纵然他已经挺拔直立,但在这行路的马车上,可不是剑及履及的好所在。 忽然,洪过想到一个办法,轻轻在女孩耳边低语几句,翟莹的脸更是羞红几分,恨不得找个地缝把自己埋进去才好,伸手狠狠的在洪过腰间一掐。洪过吃力下龇牙咧嘴的好不疼痛,女孩听到动静,急忙抬头却看到的是洪过狡黠的笑容,忙又低头下去。 洪过见到这种情景,哪里还会不明白,于是抓着女孩的双手,轻轻解开自己裤带,让女孩伸手进去握住那处高耸,然后顾 孩娇羞的表情,在女孩耳边低低耳语着,教授女孩具。 翟莹纵然有万般羞涩,到了这个地步,除非洪过将她就地正法,否则也只有这个法子来解决,心里羞涩异常却也只有如此来做…… 当傍晚时候,洪过跳下马车时候,轻轻在翟莹耳边低语一声:“晚上我去找你。”而后志得意满的跳下了马车,过了好一阵,翟莹才略显衣衫不整的下了车。 洪过的美妙打算随即落空了,就在夜色低垂之后,几个神秘的人影来到了他们投宿的客店。一开始,值夜的随扈紧张了一阵,当来人报出名字和校验手续被证明身份后,随扈将他们领到洪过房外。 此时洪过正在用餐,听到来人时微微一怔,随即微笑着点头,让随扈将这些人带进来。 当先进来的是儒生打扮的中年人,可不就是本应该在武清海滩吹海风的李光宗么,接下来进来的一个人,竟是个行商打扮样子,偏生他的相貌和气度,让人看了无论如何都不是个商人,抬起头来,也是洪过的故人,那个本应该在南宋的船长孙老四,也就是以前张二牛手下的孙管事。 原来,李光宗本意是安排过去武清县,后来一想,这孙老四来的隐秘,若是洪过到了武清县来见,难保不会被人察觉出来,不如两人半路拦住洪过的车队,偷偷的见面之后,也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孙老四见到过后乎比在南宋时候更加热情,上前见礼后又规规矩矩的站在一边,洪过微微诧异,几次请他坐下个海上悍匪出身的船长才小心翼翼的坐下来。 洪过不知道,那孙老四了金国,从武清县上岸后,看到的是好大一片产业,还有李光宗在县城内的接待至是连县老爷都出来作陪,这样规模和威势岂是他一个小小的海匪见识过的,洪过一个手下都有如此能量,那洪过呢? 其,这些都是李光宗的手腕,他知道洪过是与这些海商第一次合作,所以特意请出来姚江帮衬着目的就是要替洪过慑服孙老四这些人,以防日后出现意外。 孙老四很快说出来意是了张二牛的委托,从广州出发后着海岸一路北行,试探海情还有航路及金国水师的巡守状况。 说这里,孙老四咧嘴笑起来:“他娘的,一直以为金国强盛,所以不敢北上太远,害怕被金人捉住。谁想到,这次向北走了几千里,竟然没看到一艘金人的水师巡防船,乖乖的,早知道如此松懈,我们早就向金国送货了,价格合适不说走的路途还近便,这有多好。” 洪过脸上笑笑,心中实则感觉不以为然,且不说张二牛这些人在金国没有熟人,即使有了货也无法出手,更何况,南宋对海船管理非常严格,海船海商出海前都要在市舶司办理出关手续和文件,文件上面除去注明了货物和客商名姓,还盖有市舶司的大印,同时要求海商必须在交易港口同样加盖这样的印鉴,这样一来一回才算是完成一次交易,否则按照走私论处,惩罚将会非常严厉。 见到了孙老四,洪过终于能够将心中构想了很久的事情说出来。 斟酌了好一阵,洪过才缓缓开口,向孙老四和李光宗说出一个让他们目瞪口呆的计划来。 几个人商议了整整一夜,期间甚至令刘明镜取来金国地图,他们趴在地图上仔细研究。这份地图之精致令孙老四大为感慨,而且最让孙老四吃惊的是,地图上甚至还有部分南宋的地形被标注出来,而且标注之细致,令走过两浙地方的孙老四,也发觉原来很多地方自己都没去过。 看着孙老四吃惊的样子,洪过暗笑,说出来不值一提,这份地图根本是存在金国兵部内的机密文件,因为洪过需要,所以被他找到兵部架阁库的官,也就是档案库的主管官吏,一番威逼利诱下来,迫使这人将地图借他用了一个月。眼前这份地图就是洪过请人临摹出来的。 商议了一夜,在黎明前终于将孙老四送走。第二天鸡叫三声,洪过他们依然按照行程继续前进,只不过,这时的洪过可没了前一天的兴致,倒在翟莹的腿上沉沉的睡去。 接下来几日,作为洪家商号的大老板,洪过巡视了洪家商号在武清县的产业,巡视过程中,竟然由武清县主薄卢龙全程陪同,搞得那些武清县的贴司书吏三班衙役面面相觑,在心里暗自揣测这个“洪先生”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眼看着就要到八月十五中秋佳节,武清县送到上京户部的请示文书还没有被批示下来,这一点让武清县的姚江和卢龙甚至县尉几人大感焦急,没有户部批文,前一道命令就继续有效,也就意味着,武清县继续要在八月十五以前凑出来足足四百万斤的海盐出来,这不是让人上吊么。 洪过倒是没有那样着急,武清县的事情已经如此,只要金国户部的官不是那么混蛋,就应该明白,凭借一个小盐场想要半年内补齐过去四十年的拖欠,杀多少个县令都办不到,既然现在武清县开始出盐,顺势暂缓下来才是正理。 既然如此,就没什么可着急的,大不了花些钱打点下,想来是户部那些人嫌武清县塞的钱少,故意卡住文书了,所以早在来武清之前,洪过就派了马三去上京送信,请人在上京上下打点。 到了八月十三,批文还是没到,那个姚江已经急得团团转,甚至是在县衙正堂准备好了绳子,万一八月十五真的没有批文到,他就要上吊了。 就在正午时候,守在县城西门的城楼上的卢龙,隐隐看到一匹快马从西面向着武清县城而来。 难道是批文到了? 心中惊喜的卢龙急忙下令,手下土兵马上冲出城迎接过去,只见确实是个驿卒,这一路似乎跑的不慢,刚放慢马速,这个驿卒就栽了下来,几名土兵匆忙扑过去,将那人抬了起来,这时的卢龙早跑下城楼冲出城门,突然听到土兵大喊出来: “快,快去禀报,是来招洪先生去燕京的命令。”(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第一百五十九章 反了?反了 天是圣诞夜,小血在这里恭祝大家圣诞快乐了~~~~~~ ***************************************************************** 洪过被急忙招走,留下的是几乎瘫倒的姚江,还有怅然若失的卢龙。 且不提姚江和卢龙两人是不是要上吊,洪过急急回到了燕京城,刚进城门,就见到了一脸煞气的徒单特思。那徒单特思手一挥,身后上百个如狼似虎的合扎猛安冲上来,将洪过从车子上拖下来,架上一匹马后,呼啸着奔城北行宫而去。 不少金国的官或亲眼看到这一幕,或是听人说起,私下里议论起来,都认为是这个二愣子倒霉时候到了,今天皇帝终于英明神武,要杀这个宋人佞臣。 洪过自是不知道一群人幸灾乐祸,一路上虽然几次想询问,得到的只有徒单特思那张冷冰冰的脸,回身去看那些个合扎猛安,更是如临大敌的样子,惟有摇摇头暂时压下心中的狐。 在行宫书房里,颜亮猛地将一张纸笺摔在地上,让洪过自己去看。洪过捡起来一目十行的浏览的下,惊异的表情不满脸上,猛地抬头望向了完颜亮:“上京的信路不通?这是多久的事情?” 此时书房内不止他们三,完颜亨和几位宰相都在,那几个宰相都是宗室老臣可能去回答洪过的问题看完颜亮气哼哼的样子,也不要指望从他那里得到答案,至于徒单特思,这时站在靠门处冷着脸闭口不言。洪过左右看去,竟是没人能回答他。 所有的执政臣这时才知道,敢情他们心中已经翻船的宋人书生,神不知鬼不觉的早早咸鱼翻身,又回到了完颜亮身边,天幸,这个滑头书生栽了大跟头则的话,怕是这一次又会被他重新爬起来,那样一来,再想斗倒他就难上加难了。 场面一下冷了等了好会,完颜亨才叹口气口道:“两天前收到的消息,从五天前,上京就音信全无,只是当时没人注意,直至两天前,本应三日一次送到的上京尚书省奏章没有到达才发觉上京已经失去联系五日了。算算的话,从郑王到达上京后不久出现了这种情形,想来的话是上京那班家伙狗急跳墙,而郑王已经……” 说后来完颜亨再也无法继续了。这里谁都知道。完颜亮与大哥不合。天幸宗干长子早死。两人地矛盾没有激化地空间。而两个弟弟中。幼弟完颜衮性情暴烈。与完颜亮地关系。远远比不上完颜梧桐与完颜亮之间亲近。 此时颜亮地两个儿子尚是年幼。身边嫡系亲人可以信任地。也只有完颜梧桐。否则完颜亮不会派梧桐去上京办这样地大事。偏偏就是洪过地这个主意。断送了完颜梧桐地性命。 还有就是。上京地地位不许赘述。旦那些狗急跳墙地宗室贵族们。在上京闹出什么动静来。凭借他们手里地号召力。完全可能在上京掀起一场叛乱。那个时候。完颜亮万一地对策只有派兵镇压。且不说一旦动武。胜负不可预料。即便能够轻松取胜。也将是给完颜亮脸上狠狠抽一个大耳光。甚至可能将迁都燕京地事情耽误下来。 洪过选择了沉默。事情还未弄清楚。现在任何辩解都是苍白无力地。惟有沉默才是保住自己立场地最好办法。 完颜亮看着镇定地师弟。有心发难。又不愿在执政大臣面前。说出来自己听从了一个白衣书生地计策。虽然这件事是公开地秘密。但没人会不知趣地说出来。为了皇帝地脸面。也为了他们这些执政大臣地面子。 一甩袍袖。完颜亮正要说话。突然从旁边闪出了完颜亨。“陛下。洪过一介宋人。罔顾地位之高殊。悠游京都。交结大臣。实属大逆。不劳陛下亲自交办。臣愿意帮陛下分忧。” 什么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什么是交情过命,看看现在的完颜亨,都这个时候,还敢替洪过出头求情,在场的执政们,不少人心中暗骂完颜亨多事,这个宋人书生,借机会收拾掉就完事了,哪里来的这么多枝节?也有人心中冷笑,暗道一声:你完颜亨保得住洪改之一时,难道还能保住一辈子么,再者说,现在你敢出来帮助洪过,不过是因为你和完颜亨已经是绑在一起,一旦洪过落罪,下一个必然就是你完颜亨了,哼哼,等着吧,到了上京变故传开,不单是洪过,就连你完颜亨也是难逃罪责。 完颜亮用复杂的目光看看完颜亨,又瞧瞧洪过,终于叹口气,摇头道:“也罢,这洪过就交由韩王看守,不许他出去燕京城,而且要随点随到。 ” 说了这些,洪过和完颜亨立即被人带出了书房。出去行宫,洪过苦笑起来:“王爷,你保我做什么,现在好了,里面那班人商量对策,而你却被踢出了执政圈子。” 完颜亨没好气的撇了下嘴:“说的轻巧,不保住你,他们等下就会议论我的罪名,老子一样会被踢出来,还不如现在自己识趣点,反正你我拴在一起了,要倒霉就只能一起倒霉,唉,真他娘的晦气,怎么就让我认识了你。” 摇着头慢慢跳上一匹马,洪过一纵马身向城内而去,完颜亨吓了一跳,连忙带人追上去,“喂,你干什么去,刚才可是听到的,你是交给我看管的。” 洪过没好气的回道:“做生意啊,只是不允许出燕京城而已,难道老子还要住到你的王府去?” 完颜亨本想发怒,后来一想自己为了这个小子身家性命都赌上了,还差这点,是以对自己的亲兵安排下,这才转去了燕京工地。 当洪过回到自己的商号时候,身后自然而然的跟了一百名女真兵,这些人对洪过形影不离,即便洪过上茅房,也要由十个人跟着,事先到茅房里转一圈看看没问题,才允许洪过进去。 ***************************************************************************************************** 完颜梧桐到达上京后厉风行的执行了完颜亮的圣旨,下令给所有被封赏 贵族,一天打点行装,第三天就全部上路奔赴燕京卫军派人全程保护,勒令八月十五日以前到达燕京城。 这个命令一发出整个上京城就炸了窝,天娘啊,这不是要人死么,这么大的家业,还有城外老远的庄子,一天去庄子上打个转还要一天多时间呢,更不要说第三天就要搬家是连一路上人吃马嚼的都准备不齐啊。 接着,完颜梧桐坐镇皇宫发布了第二道命令,令韩易立即带兵进入南城所有将要搬迁的宗室皇族府邸外,派兵彻夜保护。 接到这道钧令,韩易手就是一颤,可是,现在的完颜梧桐既是亲王,又是钦差大臣,有皇命在身,由不得韩易拒绝。 上京南北两城之间的神居门一开,成队的武卫军杀气腾腾的冲进了南城,韩易坐在马上左顾右盼,完全没有那股子志得意满,反是忧色满面。 街上走路的赶的骑马的,一看到全身披挂铠甲,手持雪亮兵器的武卫军士兵,吓得哄的远远散开去,躲得躲跑的跑,有个不知哪家子弟,正骑了马走出巷子,一见到武卫军冲进了南城,吓得嗷的一声大喊: “天啊,造反啦,武卫军造反。” 这个声音就像是传染的瘟疫般,一传十,十传百的很快波及到整个南城,每到武卫军走过一座宅子,在门外张望的家仆们,立即飞也似的跑回宅子里,轰隆一声将厚重的大门关的严严实实的。 韩易不管这些,他指挥手下的大兵,按照早先计划的,一进门就散成几十队,他亲自带着五百人向一个方向而去,马蹄踏在地上发出踢踏踢踏声,士兵小跑着跟在马后,发出了整齐划一的踏步声,唰唰唰,这种声音在寂静的街道上是如此的清晰,又是如此刺耳,每走过一座府邸,都能听到高墙里面低低的喘息声,还有微微的哭泣声音。 虽并不同情这些女真人,但是,韩信心里还是有些感觉不大对劲,现在的他,是不是和当初那个洪过一样,很快会被所有女真人千夫所指?成为所有大臣心中一片阴霾,最后在一片口诛笔伐声中栽倒地上?要不,会不会被那些杀人不见血的文人墨客,放在史书里喷上无数的唾沫? 韩易汉人,是汉人就分外在乎身后评,他老爹韩常为金人尽忠没有问题,谁让韩家从来都是幽云汉人,没吃过大宋一天的俸禄。可他韩易就不一样了,如果被那些个文人厌恶起来,随便把自己放在逆臣传或者侫臣传里,那可就遗臭万年了。 “将军,到了。”陡然,一个声音打断了易的思索。 抬头看去,自己手下一个百户正抱拳行礼,再抬头,韩易发现自己正在一座华丽的府邸门口,“卫王府,就是这里了。”虽然顾虑重重,真到办事的时候,韩易还是不含糊,对那个百户努努嘴:“按照说好的办吧,带着你的人围住这里,不许闲杂人随意进出,记住,不许进去惊扰了里面的人。” “是——” 几百人一起呼喊出来的声音,能传出去老远,那府中显然有人正听着外面的动静,听到这个声音,立马能听到高墙院落里,响起了几声哭腔来:“妈呀,抄家啦——” 那哀嚎声一路传了进去,眨眼间,整个卫王府里都响起一片哭闹声,一开始的似乎还是丫鬟仆人老妈子到了后来一些女真话都夹杂进来,整个王府乱成了一锅粥,好似菜市场般热闹,就是不知道有没立马投井或者自己个挂个绳的。 韩易听到了这一切,微微摇头,他是执行王命,就算真个要他来抄家也不含糊,更何况只是派兵保护起来,他的腰杆依旧能挺得笔直。 上京南城已经乱成了一片,就在南城的一座府邸后院门处传来轻微的几声叩门响,守在那里的一个家丁立马将后门开个缝,就见一个披着风帽的人哧溜闪进来,家丁探头出去左右看看才关严了后门。对着那个神秘客人也不说话,家丁径直走在头里人轻轻迈着步子跟着,两人三拐两拐的走到一个假山的山洞里。 山洞里已经坐着个人,见到那个客人进来,只待家丁走开,立即出声急急的问道:“怎么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只说上奏折么,怎么搞的完颜梧桐那个小兔崽子怎么回来了?” 神秘客人悠悠的一笑,直到等着的人好像倒豆子一样说完了这才轻声道:“大人心急了?不要怕,上面的主子让我告诉大人切都在主子的掌控之中,下面的事情顺其自然就好,想来,我们的出头之日已经不远了。 ” 早先等着的人虽是躲在山洞的阴影中,听到这个消息,也经不住惊喜连连,探手抓住了神秘客人的手腕,现出了他身上的宝蓝色缎子面长袍,手指上带着一个蚕豆大小的翡翠戒面戒指:“你说的是真的?那昏君……” 神秘客人轻轻拨开了那人的手,淡淡道:“说来不难,但是下面还要大人多多费心,否则,被昏君反应过来,你我还有主子,都是掉脑袋的大罪。” 带着翡翠戒指的人一哆嗦,慢慢缩回了手,嘴上却是坚定无比的道:“让主子放心吧,我一定帮助主子完成大业,推翻昏君的暴政。” 神秘客人点点头,然后当先走了出去,直到出了后门又转过几条街,悄悄窜进一个狭窄的巷子,在一处隐秘的角落中脱去了风帽斗篷,现出个大大的光头来,转过身抬头,若是洪过在这里,一定会吃惊的发现,这个和尚是他的熟人:佛光谈。 佛光谈收拾好身上的袈裟,将斗篷和风帽随手扔进角落里,满脸宝相庄严的走出了巷子,浑不似刚才那般鬼蜮行事。 这时的大街上虽然还是满布大兵,一些个胆大的偷偷从角门溜出来,先是弯腰贴着墙根溜了一段,瞧瞧没人寻他们的晦气,稍稍站直了身子,小心的从巷子口向外张望,看到虽然满是大兵,却不是很严肃,有些来往办事的官吏差役,从武卫军的大兵面前走过,这些兵只是喝令人们不要距离他们包围的府邸太近,其他的也没有太多举动。 这个观察刺激了那些胆大的家伙,小心的从巷子里钻出来,脑袋在武卫军士兵的视线中晃动下,没有反应,接着又晃晃,还是没什么反 ,这些家伙悄悄窜到了街道上,逐渐出现在武卫还是没什么反应。 这下子,他们可挺起了胸,先是一溜烟窜回了府邸里报告,接着,一些女真贵人也溜出来,见到武卫军只是继续包围宅子,确实没有动手的打算,这些女真贵人立即胆气壮起来,那些没有被人“保护”的女真人迅速的彼此窜动,在无数个贵戚家宅中往来串联,就连一些被勒令离开的女真贵人,也派了人出来,想方设法的拖延时间,到底说,被封赏了大块的庄子不是坏事,如果时间上有所宽限,这些人家还是很乐意去燕京。 整整一夜,上京南城几乎没有人睡觉。 第二天,就在很多人想要进宫去求情的时候,突然又从神居门中走进来一大队武卫军士兵,这些士兵的到来,为上京南城又蒙上了一层阴影。 不需下令,这些新来的武卫军,在原先守卫各处宅子的同袍帮助下,撞破了那些曾保卫了整整一天的豪宅,强行将宅子中的所有人一起拉出来,迫使这些人到皇城前的空地上集中。 从第一座宅子打破开始,整个南城就笼罩在了一片哭号声中。 上京皇城的皇极殿上一整天被人绊住早才得到了消息的萧裕,终于找到了在这里流连的完颜梧桐。新任参知政事大人,急的满脸都是大汗,顾不上仪态和礼仪,急匆匆的冲过去,对着郑王急吼道:“王爷,王爷,赶快收回成命,这么做有悖陛下圣意,会激起暴乱的。” 完颜梧桐没去看萧裕年轻的郑王背着手望着大殿正中的皇座,沉默了一阵才道:“前东昏王是太祖皇帝的嫡孙,父亲乃是太祖皇帝长子,仅仅因为并非嫡子们兄弟就失去了皇位。哥哥是太祖皇帝之孙,他干的好帮助我们家夺回了失去的皇位。” 萧裕不明白,为什么此的完颜梧桐会突发感想,心中焦急的他干脆一把抓住了完颜梧桐的衣袖,几乎是贴着完颜梧桐的耳朵吼道:“王爷,你要是继续这样做下去,会失去民心的……” 完;梧桐轻轻挣脱了萧裕,继续道:“我也是太祖皇帝之孙。” “会让:下失望……唔……”萧裕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惊的他倒退几步,不敢置信的看着完颜梧桐手指着完颜梧桐:“你……” “来人,参政大人累了他下去休吧。”完颜梧桐下令道。 看着萧裕被一群冲进来的武士拖下去,完颜梧桐再次望向了那顶皇座。 就在皇城之外,急忙赶来的完颜宗秀,看到了一幅凄凉的景象,在如狼似虎的武卫军士卒包围中,是一群身着华丽的男男女女,还有数不清的仆役丫鬟,这些人前不久还是安坐在自家宅子中,此时有的坐在地上放声哭号,有的站在那里跳脚大骂,有的竟然跪在了地上,对着那些武卫军苦苦哀求,种种景象让人不忍再看下去。 就在百步之外的远处,韩易高踞马上,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好似整件事都与他全无干系一般。 宗秀急忙跑过去,顾不得自己刑部尚书和女真宗室的架子,对着韩易拱手道:“韩将军,请你高抬贵手,这些人可都是我完颜氏皇族子弟,还请给他们留些脸面……” “我没有下任何命令,只是奉命行事罢了,至于他们,现在的种种,都是他们自己想的太多。”韩易冷冷的道。 “呃,”完颜宗秀就是一时语塞,韩易的潜台词他明白,不是他不给这些女真人留下脸面,而是眼前这副丢人现眼的样子,都是这些女真人自己干出来的。 “那好,宗秀多谢韩将军,我这就进宫去想郑王殿下陈情,在我回来以前,还请韩将军不要继续执行命令。”宗秀用迫切的眼神望着韩易。 韩易低下头,看到的出了宗秀迫切的眼神外,忽然注意到,此时宗秀的手上戴着一个翡翠戒面的戒指。 看到韩易注视自己的戒指,宗秀立马将之退下来递过去:“韩将军喜欢?这就算是一点小意思。” 捏住了戒指,韩易终于微微的点下头。 见到这个情形,宗秀大喜,立即跑回了那群女真人中间,对着这些人大喊,叫他们不要丢了太祖太宗皇帝的威风,不要继续给女真人丢人了。 那完颜京也在人群中,见到宗秀又一次成为众人焦点,气就不打一处来,立即挺直了刚刚弯着的腰杆跳脚大骂:“斯里忽,用不到你来这里装好人,老子们是要去燕京受封的,不像你继续守在这个苦哈哈的地方,少过来假惺惺的。” 完颜宗秀转头看看完颜京,冷冷的道:“受封?那也要你们有命拿才成,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有几个能活着走到燕京去享受,命都没了,什么都是假的。”说着,他又对所有女真人大喊:“你们等着,今天我完颜斯里忽,就是一头撞死在郑王殿下面前,也要保着你们安生留下来。” 说完,完颜宗秀急急走进了皇城门。 那些个被围着的女真人,望着完颜宗秀的身影,露出了渴望的眼神。完颜京看不得宗秀如此卖好,大声的嘲讽着,却是没人跟着他在那里瞎折腾,这小子上下闹了一阵,也就觉着没劲,自己个找了地方歇了。 此时的皇极门前,已经聚集了一群女真皇族,都是那些太祖系的宗王,还有因为上折子的事情,没有被完颜亮加封的旁支宗王,他们正在等着个人,看到宗秀跑来,一起高声道:“来了,来了,这下好了,有尚书大人,我们算是有了主心骨。” 宗秀早就串联好这群人,看着几十名宗王亲族,他走在了头前,昂着头当先走进皇极门。 皇极殿上,完颜梧桐猛地转身,怒视着下面站的一般宗室叔伯兄弟:“你们这是在逼我么,逼我抗命?那是皇命,皇命不可违,抗命即是欺君,欺君等同谋叛。 ” 一句话将所有人皇族吓住了,要这些人闹闹事可以,要他们反叛,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他们,吓得几乎脸色惨白,半晌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看看玉阶上站立的完颜梧桐,又回身瞧瞧身后的那些叔伯兄弟,完颜宗秀迈前一步,朗声道: “如此乱命,如此昏君,即便反了又能如何!” 第一第一百六十一章 峰回路转 易没有刻意压抑声音,此话一出让皇极殿里的大半听同样的,如此**裸的要条件,也吓到了这些女真皇族,刚才还在拉着韩易说话的完颜京,更是目瞪口呆的看过来,身子不能自抑的微微颤抖着。 完颜梧桐微一皱眉,脸上闪过一丝反感,随即现出诚恳的笑容:“韩将军,今日之举是匡扶社稷的义举,怎么能与以往相同……” 韩易不等他说完,很不客气的将其打断:“当兵的不过就是吃粮拿饷,下面两万多武卫军弟兄,可是眼巴巴看着我呢,王爷还是爽快点吧。” 韩易轻松的挑明了,他手下是两万多人的武卫军,完颜梧桐要想收买这些人,先要满足他韩易的条件。 听了韩易的话,完颜梧桐狠狠瞪了一眼宗秀,然后这才满面春风的道:“这话好说,就是不知道韩将军有没有什么想法?” 思索了一阵,韩出手指道:“封王,都元帅,平章政事,镇守燕京。” 完颜宗秀一听就急了,他篡完颜亮的位,并不意味着就完全推翻以前完颜亮的政令,其中不少政令还是行之有效的,就比如说关闭都元帅府,改设枢密院,比如撤销行台尚书省,这些都是符合如完颜宗秀这样的中枢大臣胃口的,现在韩易的条件,已经触动了中枢朝廷敏感的神经。 故此,宗秀对完颜梧桐猛打眼色,意思很明白了:韩易的人都在这里,说出的话不过是虚张声势,犯不到怕他算韩易不合作也无所谓,不必答应他的条件。 看到宗秀的眼神,完颜桐也有些犹豫,到底是完颜亮的弟弟然哈哈大笑:“韩将军既然入宫了,一切都好说,不妨且先等等,看我收服诸位宗室亲族。” 看完颜梧桐一脸的轻松,韩易心中冷笑上倒是笑盈盈的,“也罢些人前不久还在为皇帝欢呼,现在看看他们的丑态也不错,只是,等下韩某还要出皇城一下,到时请王爷通融。 ” 完颜宗秀闻言心中冷笑。你易都被攥在我们地手心里了等会还要出去皇城?做梦吧。想着。他唤来一名黑衣武士低低耳语几句然后站在完颜梧桐身边。正经八百地瞧着那些个宗室被强迫向完颜梧桐效忠。 完;梧桐看到了宗秀地举动目光只是转了下。当那名黑衣武士看向他地时候用几乎微不可见地动作点点头。然后转头看向韩易。就见韩易这时双眼微敛。两手在腹部交握。混似入定老僧。根本不像是意识到了自己处境。 才堪堪过去一刻钟。就见一名黑衣武士神情慌乱地跑进皇极殿。也不去管完颜宗秀。冲到完颜梧桐耳边低低说了几句。宗秀耳朵高高竖起。隐约听到“武卫军。逼宫。求见”等几个词汇。在脑中略略思索下。又看看那边淡定地韩易。刑部尚书宿国公一下淌下了冷汗。 果然。完颜梧桐打发黑衣武士走下去后。有些不满地看向韩易:“韩将军。我们已经合作。刚刚你地条件朕都已经许了。怎地现在会闹到这个情势?” 韩易嘴角微微一翘。知晓自己早前地布置已经生效了。 原来,早在韩易到任武卫军之初,就带了自己所属的幽云汉军数千人赴任,一到任就将整个武卫军上下严密控制住,而且为了防备完颜亮背后阴他,在军中他特意布置有两套印玺,同时,还准备好一套制度,一旦自己不在或是暂时无法到达军营时候,有人来接管武卫军却没有带来韩易的私印,他的那些老部下就会一刀砍掉那个人,而后带兵进逼皇城。 刚才韩易之所以无所顾忌,就是依仗了这套手段,否则的话,他韩家哪里能在燕京坐镇几十年? 虽然完颜梧桐亲自发话,韩易只是缓缓睁开眼,斜睨着瞧了瞧,然后细声细语的道:“微臣想了想,还是去汴京比较好,正好重建汴京行台,恢复了国初的制度。” 金国建立之初,刚刚灭亡北宋之后,在汴京设置行台尚书省,统管一应河北河南事务。 完颜梧桐脸色一变,韩易这是要与他分割江山,脸上一股青气慢慢燃起,有心想命人上去杀了韩易,可是心头另一个声音告诉他,今天这件事即便杀了韩易,也未必能解决,想想汉末十常侍杀死何进,最终不仅没能分化那些大兵,反而被袁术袁绍兄弟利用,带兵冲入禁宫,将宦官黄门宰个精光。 想到这里,完颜梧桐当即起身,大步走到韩易面前:“就如韩将军所奏,朕一律应允。” 韩易当即跪下:“君无戏言,还请陛下降旨。” 既然都答应了,还在乎一份圣旨么,完颜梧桐去过一张空白圣旨,亲自提笔在上面书写清楚,而后盖上自己郑王的印玺,抬头四顾,一眼就瞧见了正在下面人堆里猫着的,留守上京的平章政事完颜宗义,勾勾手,几名武士就将宗义拉上来,强迫他用了平章政事的印玺,想想,又派人夺了萧裕的参知政事的印玺,这样,一道不伦不类的诏书就有两个宰相副署,勉强算是拿的出手了。 将诏书交在韩易手里,完颜梧桐用殷切的目光看着武卫军都统:“韩将军,朕的一切,全交给你了。” 韩易又一次跪下,留着热泪,颤巍巍的接过了诏书,对梧桐表了忠心后,当即站起挺身出了皇极殿。 望着韩易的背影,完颜宗秀低低的对梧桐道:“陛下,不知这人是否……” 梧桐抬手拦住了话头,“我的许诺可比南面那位厚的多,只要我们尽快召集起大军,就能震慑住此人,不过大军集结起来之前,我们务必要做好准备,随时随地可以离开这里。” 宗秀躬身行礼道:“还请陛下尽速登基以正名位。” “登基?”完颜梧桐摇摇头,慢慢走向皇座自语着:“现在着急的绝对不是这事。” 走出皇城韩易就感觉自己的官袍里面,全是湿漉漉的,被风一吹又是凉嗖嗖的,刚才的事情,要说不害怕那是假的虽然勉强过关走出来,暂时得到了自由还是感觉到迷茫,尤其是握紧了手中那卷黄绫,他越发的感觉到心中发慌,难道说,自己真的就这样走下去么,真的要将自己的家族赌上去? 与此同时皇城的角门中溜出几个人,绕过了封锁住皇城的武卫军飞也似的跑去了南城,还有几 去城门城外绕进北城,消失在了北城的百姓之中 皇城门外千名武卫军已经将这里死死堵住,皇城之上站满了张弓搭箭黑衣武士,一派肃杀之气充盈在双方中间。 见到韩易走出来,几名千户飞快跑上来,他们都是韩家军的嫡系,与韩易是一损俱损的关系,正是在他们的鼓动下,上京武卫军今天才会干出这样出格的事情。 韩家是幽云汉儿大族,虽然世代武将,韩家子弟也是很有儒生气质,对着几名忠诚的部下淡淡说上几句,表明自己没有事情后,韩易立即带领所有的武卫军撤出了南城。 等到回来武卫军都统司衙门,身边只剩下自己的亲信,韩易这才将今日皇极殿上的种种说了清楚,又把手上的圣旨交给亲信看。末了,他对一众亲信道:“你们说说看,这件事究竟怎么办。” 这些韩家军亲们左右瞧瞧,一时间面面相觑,还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了,谁能想到,这皇城门一关,竟然有人在里面要演出登基的大戏,他们都是武将粗汉,哪里见过这一幕好戏。 终于,一名千户支支吾吾道:“将军,这个,既然那完颜梧桐许了老大的好处,我们何不就干一下。” 是啊,利益诱心动,更何况如果梧桐的条件兑现了,韩易就会成为实打实的金国第二人,无论实力还是权势都无人可以比。 也有人提出反对意见:“是,那个完颜梧桐究竟有几分成算?这上京荒僻,虽然周围都是女真人,到底人口比不上燕京,如果南面那位调动兵马,光是燕京的汉军就有五六万,那可不是上次完颜秉德那般容易收拾……” 说后来,那人自己闭嘴了,上次完颜秉德的失败,不也是他们韩家军的失败么,提起这事,韩家军上下可没人感觉光荣。 “燕京汉军?”一名千户不屑的了:“那不就是将军的人马么,如果南面那个真要动用燕京汉军,我们还真没什么可怕的。” 这七嘴八舌的议论,完全拿不定主意,反是让韩易越听越心烦,终于,他挥挥手将这些武夫打发出去,自己留在了书房里静静思考。 燕京行宫里,虽然听说了有人在芙蓉楼闹事,反被洪过给打跑,洪家甚至还抓了两三个挑头的,打个半死后用重木枷号在门外跪着,一如衙门般动了私刑,可是这个时候哪里有人关心这些事情,金国朝廷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上京,正在尽一切可能的搜集上京的情报。 这一次,连完颜亨也被找来,皇帝找到完颜亨的目的只有一个,如果上京发生叛乱,从燕京起兵讨伐,燕京到底能动员出多少兵力。 冗长的御前会议,直到夜色降临才勉强结束,临到最后,完颜亮下令给所有大臣,一是封锁消息,不许任何参加会议的廷臣泄露出去,二就是要秘密征集粮草和兵器,还有马匹,偷偷的开始将燕京周边各个州路的兵力,调动至燕京周围,秘密做好出征的准备。 完颜亨拖着疲倦的身体从行宫走出来,刚出来,就见到亲兵队长一脸焦急的等在那里,登时心里咯噔一下感觉不好。 果然,那亲兵队长飞快的告诉完颜亨,洪家商号门前又号上四个,到今天为止,洪家门口已经号了足足十人,通通带着四五十斤的木枷跪在那里一动不许动,最狠的就是,这三天以来,所有被号在那里的女真人了每天给一碗水外口饭没吃到,这样折腾下去,怕是转过天就要出人命了。 完颜亨气得火冒三丈,你洪过干的也太过分了,纵然那些女真人无理取闹到底还是国族,怎么能用这种对付贱奴的办法来对待国族子弟而且,姓洪的干的也太出格了,随便号上一天给点教训也就罢了,怎么还上了瘾似的,跪门三天连口饭都不给。 “折辱国族太过,”不等完颜亨说话身后听到这件事的平章政事完颜宗尹,已经听不下去了色铁青的他跳上马便冲了出去。 不好,完颜亨可是知道个完颜宗尹是个铁杆的女真至上思想,现在被他冲过去找洪过的麻烦是洪过那里就不好收场了。想到此处,他恨恨的一拍自家亲兵队长:“还愣着干什么,备马,快去芙蓉楼。” 紧赶慢赶,完颜亨到达的时候,还是晚了一步,就见芙蓉楼前已经拴着四五匹马。完颜宗尹已经到了?完颜亨脑中闪过这个想法,随即感觉不对劲,若是宗尹已经到了,为什么那几个女真人还号在那里?难道宗尹没来? 急匆匆的走进洪家商号,就见一群伙计站在店里,脸色紧张不说,眼睛都往一处瞟。完颜亨一见到这个架势,立时明白了,几步抢进洪过的书房,却看到的是一个身材高挑的漂亮姑娘,正在一边煎茶,而洪过在书桌后面与宗尹对视而坐。 看着两个人似乎没有在吵架,完颜亨拉过一把椅子坐在旁边,谁知道,堂堂一位韩王到来,主角的两人竟然没有半点反应,依旧彼此好像斗鸡一样互相盯着。直到那个美丽的姑娘奉上茶汤,淡淡的香气飘起,两人才有了动作。 “好香,竟然是南剑州茶饼,难得难得,一个商人都能喝到宋国南剑州极品茶饼,看起来洪先生前阵子的生意,还是做得蛮有成效。”完颜宗尹话语中带着淡淡的讽刺味道,随即话锋一转:“就是不知洪先生刚才的问题,能不能给本相一个答案。” 洪过喝了一口茶,平静的道:“平章大人恕罪了,洪过又不是能掐会算料事如神的诸葛亮,这种事怎么说的明白。” 完颜宗尹感觉自己被人欺骗了,腾地站来怒视着洪过:“不知道你说什么能解决上京的事?” 看着暴怒的平章政事,洪过淡淡的道:“我洪过虽然不知道上京发生了什么,但总还明白人心。” “人心?”宗尹和完颜亨一起被吸引过去。 “没错,就是人心。”洪过指指自己的心口道:“说到底,金国皇帝的旨意是为了封赏,是为了安抚人心,不是什么抄家破门的旨意,纵然有人在其中上下其手,不过是激怒一些宗室皇亲,可这些宗室皇亲的怒气,至于上升到要造反么?毕竟上一次秉德之乱才过去两年多时间,太宗子孙的尸体怕是还没腐烂干净呢,那可是几千人,放在平章大人在上 在这个时候有胆子叛乱么?” 完颜宗尹一下被问住了,扪心自问下,如果他在上京,还真没那个胆子搞什么叛乱,只是,公开说出这个答案让他有些不好意思,所以怒气依然的质问:“上京可是有几十万的猛安谋克户,那是几十万的国族,顷刻间就能动员出几十万大军。” 洪过摇头无奈的道:“平章大人气糊涂了,动员猛安谋克军需要都元帅府的行文,现在都元帅大人都在燕京当工头,都元帅府的大印在金国皇帝手里握着,谁来发这道行文?矫诏么?” 这下完颜宗尹和完颜亨真的没声了。 ************************************************************************************************* 就在韩易回到都统司衙门后,完颜梧桐也加快了速度,等不到所有的宗室宣布效忠,他就令黑衣武士们,押着宗室们出来皇极门,向东面的寿康殿行去。 这举动令完颜秀拍手叫绝自对完颜梧桐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到寿康殿前,所有宗室男老少都被勒令跪下,然后一个字:哭。谁哭的大声,谁哭的悲切就能喝到水。从大清早被人打被窝里拽出来到现在为止,这些个宗室都还是水米没沾牙呢,虽说肚子里咕噜咕噜的,能够喝到一碗水也还好啊。所以,女真宗室皇族们真真是悲从心来的那叫一个凄凉,眨眼功夫康殿外就好像多了一帮子大孝子贤孙。 虽然皇城剧,但是完颜亮两位太后,还有太祖太宗皇帝的几位太妃居住的地方,还没人敢来惊扰,所以,当寿康殿的管事宦官跑出来时候眼前黑压压的人群吓的一呆,而后嚎叫一声冲回寿康殿去。 完颜亮有两位皇太后人是他父亲完颜宗干的正室王妃徒单氏,上尊号是永寿宫皇太后有一人是完颜亮的亲生母亲大氏,完颜亮上的尊号是永宁宫皇太后。这两位太后分居寿康殿的东西两宫天正在陪几位太皇太妃聊天,突然听到寿康殿外哭声大起,打发了一个宦官去看看,谁知道,那个宦官竟然高声呼喊着跑了回来。 听寿康殿外宗室大臣跪了一地,几个太皇太妃皇太后都是一呆,这才过了两年安生日子,怎么皇宫里又闹出什么幺蛾子?重新打发了一个宫女过去询问,等了一阵,宫女身后跟着来了一名皇族大臣,除了刑部尚书完颜宗秀还能有谁。 那完颜宗秀简要说明了来,将两个皇太后听得立时惊得是呆若木鸡,郑王完颜梧桐受到宗室推举,要登基成为新皇帝,废掉这几年“荒怠朝政”的皇帝完颜亮,所以带领所有宗室前来跪门,请求两位皇太后下旨。 听以后,大氏没有吭声,完颜亮和完颜梧桐都是她的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要她如何处置?倒是那边的徒单太后气得腾的站起来,指着完颜宗秀大骂不止,一边骂还一边抄起手边的东西砸过去。完颜宗秀到底是臣子,而且今次的事情与平常篡位不同,就算真的搞翻了完颜亮,推上完颜梧桐登基,面前的两位还是皇太后,让他如何敢动粗,惟有一面解释一面躲避,稍微没注意,额头就挨上一个细瓷茶杯,登时青了一片。 徒单太后这顿好打,将个完颜宗秀撵出了寿康殿。可是,当宗秀走后,徒单太后却是无力的跌坐在木塌上,对着大氏苦笑道:“你倒是生了两个好儿子,一个个的都不是省油的灯,现在好了,等着吧,不用三天,这寿康殿的大门就挡不住外面那些人,我们的印玺会被人搜出去的。” 大氏何尝不知道这些,而且现在的她心如刀绞,一个儿子起来造另外一个儿子的反,这样泯灭人伦的事情,竟然发生在她身上,想着想着,两行眼泪就流了下来。 看到这个情形,徒单太后急忙劝慰着大氏:“哎呀,算了算了,让那些男人去闹吧,孩子大了终究管不住了,我们还是在这里躲个清闲算了。” 完颜梧桐听说了宗秀的遭遇,脸上青气一闪,现在的就好像一个没有人保护的婴孩般脆弱,在两万武卫军面前完全**裸的,这种局面还要维持个三五日,直到所有宗室的家丁庄户佃户都赶过来,另外他用伪造的都元帅府行文,调遣来的女真兵抵达上京,他才能重新得到保护。本来按照他的设计,可以得到太后的旨意来约束武卫军,至少迫使武卫军保持中立,当他手上握有女真的猛安谋克兵马后,就能挟持武卫军为他所用了。 大步在地上走了两圈,完颜梧桐异常的焦躁,没有太后诏书,他就没有政治上的保护伞,而韩易的立场又不明确,这叫他如何能够安心? 完颜宗秀低眉顺眼的站在完颜梧桐面前,那大气不敢出的样子,像极了唯唯诺诺的廷臣,可是,完颜梧桐知道,眼前这个人也不是什么正经人,现在两人是彼此合作利用的关系,万一事情不对劲,可能最致命的一刀,就会来自这个人。不行,必须让这个人死心塌地跟着自己。 完颜梧桐打定了主意,走到了宗秀面前,用冷冽的语气道:“尚书大人,诏书已经准备好,就差两位太后的印玺,今晚我必须得到印玺,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我给你五十个人,不管用什么手段,你都要在天亮前将诏书完成。”说着,他还拍了拍宗秀的肩膀,“尚书大人的能力,我一向是看好的,我相信尚书大人会给我一个惊喜。” 看着完颜梧桐的背影,宗秀几乎将二十几颗牙咬碎,攻打寿康殿,那是多大的罪名啊,一旦真动手了,怕是自己就再没回头路了。可是,想不干的话,看看身后五十名面无表情的黑衣武士,宗秀哀叹一声,天知道完颜梧桐从哪里找到的这些家伙,一个个好像死人似的,让自己想拉拢都不知如何着手才好。 夜幕微微降下,武卫军都统司衙门里,都统大人的公事房的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只见韩易全身顶盔披甲,大步走到了一众亲信面前,带着一派肃杀之气大声道: “集合所有兵士,准备作战。”(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第一百六十章 山穷水尽 过被皇帝拘押了。 这个消息好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在燕京城里传开。虽然洪过的祸害在燕京流传不广,但是燕京城毕竟住了好些个女真人,这年头,上京的女真人怎么会没几个亲戚在外面,一来二去的,燕京城里期盼着洪过挂掉的也不在少数。 现在洪过终于有倒霉的一天了,有那些个闲汉在茶楼里大声大气的议论这件事,温迪罕斜哥刚走进常去的茶楼时候,就见一群人聚在一起高声叫好。温迪罕斜哥的大哥是驻扎燕京的女真蒲辇长,他已经二十大多将近三十的年纪了,还不去找活计,每日在茶楼酒馆浪荡,仗着女真人的身份去赚些小钱喝酒。今天听到那几个聚在一处的家伙大声喝彩,说什么抓的好,他好事的凑过去问了句“谁被抓了”。 几个聚在一处的人,温迪罕斜哥都认得,也是一些燕京城里的女真闲汉,只是不明白,大清早的这班人正应该是在各处青楼厮混,怎么一个个跑到茶楼里来? 那班女真人转过头来,用非常不屑的目光看了看温迪罕斜哥,其中一个三十左右岁,名叫胡剌的人嗤笑着打趣道:“这不是斜哥老弟么,怎么着,你那神通广大的哥哥没告诉你?” 温迪罕斜哥昨根本没见到他兄弟,此时一头雾水的看向那些女真人,在那些人的圈子中间,他看到了一个趾高气扬的家伙,那人他也认得叫乌古论银可术仗着家里有世爵,平日里不大屑于和他们这般人交往,为何今日后大清早来到茶楼里? 这时没人来搭理温迪罕哥,就见银可术一拍桌子,脸上现出激动的神态来:“那个祸害终于倒霉了,老子终于等到这一天,不能像个缩头王八似的等下去子现在就要去收拾了那个祸害,你们谁跟我去。” 这话问出来,有人一时无声,温迪罕斜哥发现些个女真闲汉竟然露出了犹疑的表情,站在那里没人吭声。 银可术站起身斜睨了围这群家伙哼一声:“一群怂货。”说着,一摆袍子下摆,迈着方步就向茶楼外走去。 些个闲汉吃了他这么一激,立时心头冒出邪火来,也不知谁喊了一嗓子:“怕个毛,一条没牙的老狗啊。” 喊着。这班闲汉怪叫着冲出了茶楼在乌古论银可术身后。气势汹汹地走上大街。 不被谁拉了一把迪罕斜哥懵懵懂懂地混在人群中间。直到走出老远才问清楚。敢情。是那个上京杀神。在上京屠了几万女真人。在汾州又杀了十几万人地洪过。今次皇帝圣明。终于开了恩。派出手下兵将把姓洪地捕了。他们现在就是去寻姓洪地晦气。为女真人找回点面子。 洪过?温迪罕斜哥不是不知道这个人。不过。虽然他地姓氏乃是女真中地大族。但他家道中落。已经是旁支地旁支。不仅没有了权势。更没有显赫地亲戚。实在和姓洪地挂不上干系。只不过呢。既然这么多女真人一起要去。平日里就是个好事地斜哥。自然也跟过去。想看个热闹。 走出几条街去。慢慢来到城东地牛马行附近。一座大院子前后两个开门。正是洪过开地两个买卖。北面地是洪家商号。南面地是芙蓉楼。 距离芙蓉楼还有十几步。前面已然围了一群人。都是女真人。正吵吵嚷嚷地在那里叫喊着。有人手上还拿着皮鞭木棒。一看就是来闹事地架势。 温迪罕斜哥没有挤过去。远远躲在一边张望着。就见自己地一伙人。跟着那个乌古论银可术硬是从人群里挤进去。冲到了芙蓉楼门口。斜哥跳到一个高出翘着脚向里张望。那芙蓉楼门口站着几个伙计。正与十来个女真汉子对峙。乌古论银可术一冲进来。张口骂了几句。此时自然不是说什么好话。就见一名伙计头上青筋蹦起老高。冲过去狠狠推了乌古论银可术一把。 那个银可术脸上现出了阴冷的笑容,温迪罕斜哥一看这个表情,暗道一声不好,他见过几次银可术,这个人最是阴险,记得上次一个汉人得罪了银可术,当时银可术就是带着这副阴笑的表情,过后,燕京府的衙役在城外五里地乱葬岗子上,找到了那个汉人的身子,说是身子,已经是被野狗咬的不成个人形了。 果然,银可术退后一步,对着那些围着的女真人大呼一声:“一个贱奴宋人的狗腿子,也敢对着我们女真人动手,天底下有这个规矩么,现在不教训教训,日后还不反了天,打啊,往死里打,一切有我银可术老子兜着。” 那些个女真人本就是来搅闹的,听了这话再不收敛,呼喊着一股脑冲上去,皮鞭棍棒挥动起来,那几个伙计根本逃不开,眨眼间都淹没在了人群中间。 就在这时,一声刺耳的呼啸声,突然从芙蓉楼里飞射出来,正中在远处的买卖铺子匾额上,温迪罕斜哥正好站在那个铺子门口,吓得身子一激灵,险险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待到他稳住了心神,抬头再看去,芙蓉楼门前的情势已经发生了变化。 刚刚一声响箭吓到了所有人,女真人哄的跑出去老远,全身上下左右瞧瞧,似乎没有伤到的地方,这才在左近扫了一眼,这个功夫,芙蓉楼里冲出十来个人,将几乎被打死的伙计抬回了屋里,余下的人拿着棍棒刀枪,在门前围成一个半弧形的圈子,而后从芙蓉楼里慢慢走出个汉人书生。 温迪罕斜哥没见过洪过,总还听过关于洪过的描绘,猜测这个书生就是姓洪的杀神了。 就见洪过走出来,用冷厉的目光在街面上扫了一眼他看到的人来由的在心里升起一股寒气,不自觉的退了几步。就连乌古论银可术也退了一步,然后发觉这样似乎太失面子,强笑一声,叫道:“姓洪的,都到今天这个份上了,你还装什么人不说暗话,老子今天就是来替上京屈死的女真人讨回公道的。” 上下打量了下银可术,洪过冷冷一笑,很是不屑的道:“就凭你?”见到银可术还要说话用一种淡淡的不带半点感情的语气道:“老子就算明天上法场,今天也轮不到你们这些野狗来欺负。” 听到这话知为什么,温迪罕斜哥的心底,突然涌起 子寒气,那是一种与惧怕乌古论银可术完全不同的~对银可术只是惧怕,那么这种感觉就是一种发自心底的敬畏。 指着乌古论银可术过冷冷的道:“还等什么,给老子往死里打人无所谓,就这个小子定给老子抓住,死活不论。” 这个时候的洪过完全没了书生的气质,那挥手之间的,倒好像是个流氓头子混混的领袖,抑或是个占山开柜的大土匪。就见他话音未落,从芙蓉楼里冲出几十个手拿兵器的汉子,连同早前出来的伙计,嚎叫着冲进了女真人堆里,大刀挥舞长枪抖动,一个女真人躲闪不及,眨眼间就溅上一身血,惨叫了一声,也管这血是不是自己的,当时头一歪昏了过去。 乌古论银可术一看不好,当即就向身后一钻,溜进了人群中间,在洪过的伙计还没冲上来时候,好像滑溜的泥鳅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也是真个消失了,实际上温迪罕斜哥一直死死盯住银可术,就见这个有钱有势的公子哥,三晃两晃的跑到了街角,正待钻进下一条巷子时候,整个人突然定住,而后脸上露出了欣喜的表情,紧接着,手舞足蹈的欢呼出来。斜哥还在奇怪,怎么那个怕死的银可术突然之间变得如此古怪,就见街角处青绿色服饰晃动,一群全身裹着青绿色公服的衙役捕快,从街角转出来,而银可术好似找到主心骨般,领着头里的那个县尉,就像条哈巴狗一样跑了过来。 衙门里的公人了,这下子刚刚还是大呼小叫的女真闲汉们,立即从地上爬起来,在身上随便抹把土,打血污里擦下按在脸上,做出大义凛然的样子,围着那些个洪家的伙计乱叫,只待捕快们冲进来,立即退后到捕快身后,叉着腰站在那里臭骂洪过。 石悦是燕山县的县尉,因燕山县与燕京同城,属于比上县等级更高的赤县,所以石悦这个县尉都有堂堂七品官位,他在燕山县混了几十年,从个地方上的衙役一步步升上来,最会看上司脸色,这一次,县令大人一接到女真人的报讯,立即将三班衙役尽数派了出来,还命令他这个专管捕盗的县尉带队,石悦马上明白,县令大人这是决意动手了,是以,来到芙蓉楼门前,对上了洪过,石悦也没什么好脸色。 看着地上倒的十几个人,有的还能呼号几声,有的干脆是有上气没下气,这下由不得石悦拿腔作势,已经是惊怒不已,他在燕山县几十年了,还真没见过这般惨剧,难道这个姓洪的真的不知道什么是王法么? “你,你这竖子,光天化日下竟敢连伤人命,你,你,难道真的目无王法么?”石悦指着洪过大声叫道。 去搭理咋咋呼呼的县尉,洪过反身走进了芙蓉楼,对着楼里站着的人淡淡道:“皇命上说,不许我走出燕京半步,而且必须随点随到,刚才的事情已经尽入诸位法眼,现在么,我看就要有劳各位了。” 过这话中威胁意味十足,那个站着的人好悬没把鼻子气歪了,脸色变了几变,终于忍住没开口,他自己知道,一旦开了口,那就是要骂娘,骂洪过家上下几代的女人,干,你洪过站在那里发疯,干嘛把老子牵扯进去?现在还要老子帮你收拾这档子烂尾? 只过,这个人也明白,如果刚才洪过不动手,任由那些女真人冲上来,怕是不必随点随到皇帝就要派人到阎王殿去找洪过了。即便如此打的爽了,凭啥让老子来对付这些公差? 那人骂骂咧咧的走出芙蓉楼,阳光一照,楼外所有人吃惊的后退一步,走出来的竟是一名女真兵的谋克长,正带着满脸的不耐烦,对着石悦挥挥手:“滚,都他娘的给老子滚,抓人去找燕山府的公文,还要有我们家王爷的军令这些,就别想从老子手里拿人说完,又极不耐烦的对着石悦吼道:“给老子立即滚开。” 石悦一下没了脾气,女真人的谋克长可不仅仅是军官,那是上马统军下马管民,官阶从五品,权限比同县令在一名女真谋克长站出来为洪过撑腰,石悦除了溜溜的跑掉找不出其他办法。想找回场子?也可以,去找比谋克长更大的官回来吧。 刚才是女真人企图借石悦这个汉人官压住洪过这个区区的宋人,谁知道过竟然找出个谋克长来撑腰,刚才若是这位谋克长早出来,地上还犯得着躺下那么多的女真人么?到现在,是凡长了脑子的女真人都明白了,敢情洪过刚才是故意拿他们撒气立威呢。 既然今天是把里子面子一股脑都丢了,又见到石悦也没了辙,反是站到洪过一边,带着三班衙役帮着芙蓉楼维持起秩序,这些女真人闲汉再没了劲头,一个个垂头丧气的准备离开。 突然,芙蓉楼里冲出一个伙计,指着乌古论银可术大喝一声:“站住,就是那个小子,我们东家说了,不能放过这个领头的。” 乌古论银可术一听这话,脸色变了几变,看看燕山县的衙役,又瞧瞧那些女真兵,咬牙切齿的指着自己道:“爷家里可是世袭谋克……” 噗,一个耳刮子抽的银可术再也说不出话来,早看的牙根直痒痒的林钟,一巴掌打得银可术跌倒在地,接着,又狠狠踏上了一脚,抬头看看周围那些个义愤填膺的女真闲汉们,森然道:“看什么看,我们抓闹事的送官府,你们也想去燕山府转一遭?” 要那些女真闲汉闹事可以,现在没了银可术这样领头的人物,这般人又成了散沙,吃了林钟如此一吓,竟是噤若寒蝉,个个不敢吭声,贴着墙根悄无声息的溜走了。 看着来的时候还是趾高气昂的银可术,被那个宋人好像拖死狗一样拖进了芙蓉楼,耳朵里只听到隐隐约约的,银可术呼喊着“姓洪的你死到临头了”的声音,温迪罕斜哥也吓得将脑袋一缩,不知为什么,他脑子里都是从那些说俗讲的口中听来故事,比如“人肉包子铺”,回头看了看芙蓉楼的招牌,斜哥急忙溜出巷子,他是打定了主意,无论日后姓洪的怎么倒霉,他都不来寻姓洪的晦气,倒霉时候都敢如此嚣张,那得势的时候又会是个怎么情形? ***** *************************************************************************** “你们这是大逆不道,是背叛圣君,难道你们不怕死么?”完颜梧桐大怒道。 虽然话语严厉脸色肃杀,但是,完颜宗秀还是从中看出些许端倪,于是他大胆的近前一步,“圣君?圣君之位不过是从他人手中所得,是靠屠刀夺取的,如果我们是大逆不道,那么,皇统九年十二月的那个晚上,在敷德殿内的那些人,都是什么?” 完颜梧桐呼呼的喘着粗气,却没有下令抓捕越来越猖狂的完颜宗秀,只是用眼睛死死的盯住了宗秀,似乎想看看刑部尚书到底想干什么。 完颜宗秀转身看看那些被吓傻了的宗室们,声音清朗的道:“皇城门外的那些人,今日不过是凄惨了几分,若是他们到达燕京,还不失荣华富贵。 可是,我们呢,我们这些人已经被昏君排除在封赏之外,今日收拾了皇城外的宗室,他日我们的下场又是怎样的?我现在只能肯定两点,第一,昏君已经铁了心要迁都燕京,第二,我们大家,全体都永远不会有到达燕京一日。” 完颜宗秀的声在大殿中嗡嗡作响,这座用来举行国事大典的宫殿从来没人会这样高声喧哗可是,此时殿中的人们谁也顾不上注意这些,因为宗秀描绘的前景,彻底掀开了挡在他们面前的最后一块遮羞布,令他们无从躲藏,必须直面心底那个最不好的预感。 看到自己制住了宗室们,秀才凛然转身完颜梧桐躬身道:“殿下,只要殿下收回乱命,只要殿下发誓绝不迁都,我等愿意拥立殿下登基在这里,马上登基只要继承大统以正名号,自然可以号召起整个上京路的国族站在陛下身边,那昏君自篡位以来,信用洪过萧裕李通这般奸佞小人,疏远我等国族亲贵,又滥用民力肆意大兴土木长此以往,我大金的灾难必然不远。” 此时的皇极内只听到宗秀一人高亢的声音颜梧桐似乎呆了一样,望着宗秀默默不语些思虑自己前途的宗室们也没有说话,就听宗秀又踏前一步道:“还请陛下圣断。” 说着宗秀竟然双膝跪在地,以头顿地不断的呼喊:“陛下速速圣断。” 着宗秀的样子,那些王爷宗室中间,竟然也有些情不自禁的跪倒地上,“请陛下速速圣断……” 着跪倒的宗室王爷们越来越多,完颜梧桐似乎脸上更加苍白了,颤巍巍的指着宗秀:“你,你要陷我于不忠不义么?” “挽社稷于覆巢,此为大忠,救助百姓于水火,此才为大义,还请陛下不要纠缠于小忠小义,速速决断。”宗秀朗朗道。 终于,完颜梧桐倒退了几步,扑嗵一下僵坐下,那个位置恰好就是皇极殿上的皇座。 看到这个情形,完颜宗秀连忙带头山呼万岁,紧接着,那些皇极殿外,完颜梧桐带来的武士们,也跟着一起高呼万岁。而守卫皇极殿的侍卫亲军虽然看到事情不对劲,无奈他们人数并不很多,很快就被完颜梧桐手下的黑衣武士所制住。 皇城外,一名武士手持一块金令箭匆匆跑出皇城门,一面跑还在一面高呼,说是完颜梧桐已经下令,暂缓迁移诸位宗室,同时请诸位宗室入皇城暂时安置。 那些个宗室们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完颜梧桐在停止命令后,要他们进皇城安置,现在的他们只清楚,是完颜梧桐救了他们,于是这些人先跪在皇城外,高声谢谢完颜梧桐的恩德,然后才一一走进皇城。 对于这种突然的变故,韩易有些迷惑,既然迁移令是皇帝完颜亮的圣旨,那么完颜梧桐怎么敢公然抗旨?不过,梧桐到底是完颜亮的弟弟,人家兄弟的事情,韩易自觉还是少管才好。 既然皇城的事情已经了断,韩易还有武卫军平白作了一次恶人,韩易有些意兴阑珊的挥挥手,打发自己的手下们退回北城军营。就在这时,一名黑衣人走到韩易面前,向韩易出示了一块金牌,然后告诉韩易,完颜梧桐召见他。 韩易不有他,挥手示意武卫军继续回营,自己跟着黑衣人走进了皇城,就在进入皇城门的时候,韩易还在奇怪,什么时候侍卫亲军竟然改穿黑色铠甲了,怎么从皇城门的守卫到领路的人物,都变成了黑衣黑甲? 越往里走,韩易越是感觉事情不对劲,怎么自己竟然被人领到了皇极殿上?这里是国家举行大典的所在,连平时的朝会都不在此处,这到底是个怎么回事? 直到进入皇极殿,抬头向上看去,韩易一下就惊呆了,完颜梧桐竟然是大喇喇的坐在皇位上,刚刚被送进来的宗室们,正一一对着完颜梧桐下跪,行三拜九叩大礼,然后被人带到一边去写些什么。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韩易吃惊的左右环顾。 “韩将军,”完颜京站出来,将韩易拉到一边低声道:“韩将军,这里,要变天啊,”说着,完颜京指指正在和梧桐说话的宗秀,“就那位,准备变天呢,现在是一个个过筛子宣誓效忠,然后立即给家人和庄子里的家丁奴才写信,让这些人带上兵器,三日内集合到上京来。” “这不可能,这些人绝无可能进城,”韩易的话一出口,立即顿住了,他看看完颜京,完颜京苦笑着望着他,两人立时心照不宣。 完颜京没有机会继续和韩易说下去,韩易就被带到了完颜梧桐面前。看着高踞皇位上的郑王,韩易没有跪下行礼,也没有马上开口说话,只是仰着头,很不礼貌的盯着梧桐。 看见韩易不说话,宗秀有些着急,连忙开口道:“韩将军也看到了,昏君完颜迪古乃信用奸佞,疏远国族……”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韩易扬手制止了,望着完颜梧桐,韩易沉声道: “什么话都是虚词,我只问,一旦我参与了,我能得到什么好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第一百六十二章 复起 易终于下定决心,勒令属下集结起武卫军所有兵马,着亲兵披挂整齐前往城中大校场。 走到半路,前方一阵马蹄声乱响,就见几名武卫军的千户匆匆赶来,告诉了韩易一个不好的消息:有两千多武卫军,在一些旧百户的带领下,竟然脱离了建制,一路向南跑去,看来是进了南城。 韩易脸上煞气慢慢升起:“他娘的,竟然算计上老子了,不必整队,所有人立即拉出来,奔神居门火速前进,另外,再有敢脱队的兵士,一律就地正法不必禀报。” 一声令下,整个上京城都动起来,大队的兵马在北城街道上奔跑着,此时并非午夜,不少人家还没睡着,听到整齐的脚步声,立时一阵心惊肉跳,嘭嘭嘭的关门关窗,将家里仅有的几件粗笨家具堵在单薄的木门后面,又用桌椅顶住了窗子,最后全家人缩在炕上,战战兢兢的听着外面的脚步声一队队的从自家门前经过。 一队队的武卫军也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等到他们集合到了神居门前,眼前的一幕惊得他们神色齐变,本来应是昼夜敞开的神居门,此时竟然被人紧紧关闭,不仅如此,在上京南北城之间的城墙上,站满了全副武装的士卒,在城头的火光下,依稀可以看出,有好些士卒穿的还是武卫军的衣甲,还有好些全身黑衣黑甲的战士,弓上弦刀出鞘,一派肃杀之气。 这,这到底是怎回事?无数个武卫军战士心头狐,更有那些经历过几年前上京之乱的战士,心中暗自打着鼓,不会是又有人造反了吧,这次哪一方能赢?遇到造反事情就没了对错只有胜败次跟着失败的完颜秉德,本是由上京路汉人组成的武卫军损失惨重,也彻底让一些人寒心了,现在又遇上这样的情形些人的手微微抖动起来。 听说了北城的变故,完颜桐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哈哈大笑可是,他的笑声在偌大的宫室中,反而衬托出皇极殿中的清冷,那些宗室皇族们这时用异常冷漠的眼神看着他,这种眼神中间透出的含义,令完颜梧桐心中一阵阵的发虚,可事情到了现在这一步,早已没了回头路,他只有硬着头皮走下去。 “陛下然,皇人群中有人出声人看过去,竟然是没什么实权的完颜京突然出声。“陛下臣愿意帮助陛下分忧,现在神居门无人统帅臣愿意即刻登城,帮助陛下斥退那无礼的汉贼。” 梧桐见到完颜京,先是一喜,说到,完颜京是宗望的儿子,而宗望乃是太祖的次子,完颜京与梧桐还是叔伯兄弟,这时的梧桐心中那叫一个热乎啊,到底是兄弟啊,比那些远枝旁系的同族来,还是自家兄弟可靠。随即,梧桐又是一皱眉,怎的完颜京现在这个时候站出来要帮忙,会不会有什么其他的心思? 口中热情的安抚了完;京,梧桐暂时将事情拖延下来,随后紧张的等着消息,那神居门上有足有两三千人,除去他动员的武士外,还有不久前才从武卫军中拉拢过来的两千多人,梧桐自己明白,他手下的武士,单拿出来都是好手,但是摆在战阵上,就远不如那些职业士兵了,再说了,将自己费尽心血训练出来的武士,投入残酷的战场搏杀中,梧桐叶真有些舍不得。 神门地情形。现在成了完颜梧桐地心病。虽然自信韩易带领地武卫军应该打不进来。又害怕一旦神居门被人攻破自己无路可去。还好。神居门上地消息流水一样传进皇城。武卫军只是堵住了神居门。并未采取行动。 没有等神居门方向地消息。反倒是皇城里突然爆出一阵喊杀声。惊得那个完颜京几乎跌倒。见到完颜京这般不堪地样子。一些宗室们捂住嘴偷笑不已。心中不断地腹诽着完颜京:就这点胆量。还敢站出来掺合篡位这种事? 完颜梧桐也是一阵阵苦笑。不过。现在地他可没心思去关心完颜京地丑态。他更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被强行留下地宗秀。先试着劝了几次。无奈寿康殿里地两位太后是态度坚决。就是不肯帮助完颜梧桐。宗秀嘴皮子都磨破了。还是没半点进展。当他听说神居门那边出了变故。心中咯噔一下。立时明白自己不能继续耽搁了。 是以。宗秀再顾不得许多。对着那五十名黑衣武士大喝一声:“郑王命令你们听我命令。你们可敢随我杀人?” 那些武士微微愣了一下。随即高声应和。他们本来就是被训练出来杀人地。杀谁不是杀。 宗秀脸上戾色充盈,抽出一柄长刀对着寿康殿一比划,命令武士们冲进去,“只要有人敢拦路,一律砍了。” 那些个宫女宦官在墙里听到这话,立时吓得哭喊起来,待到第一个黑衣武士翻墙跳进来,刚才还是拿着粗笨物事,想保卫宫门的宦官们,立马扔下了手里的家伙,嚎叫一声转身就跑。 声音之惨烈,反倒是将那名黑衣武士吓了一跳,抽刀左右比划下,发觉没有什么对手,又瞧瞧自己的长刀,明明没沾血啊,怎的这些人就跑掉了?想了一下,他这才慌忙推开堵住宫门的杂物,将宫门吱吱呀呀的打开。 宫门一开,五十名武士高喊一声“杀”,一股脑冲了进去,宗秀多了个心眼,知道这次鲁莽不得,索性冲在最前面,怕的就是有哪个太后太妃不开眼,真出来拦路。 寿康殿是个大四合院格局,东西两宫外,正中还有一个仪殿,是平时太后太妃们聚会闲聊的所在,这时两位皇太后以及几位太皇太妃都集中在这里,神情漠然的看着宗秀带人在院子中追着砍杀宫女宦官。 终于,永宁皇太后大氏看不下去了,完颜梧桐也是自己的儿子,怎么干起大事来就没完颜亮那般本事,看看现在宗秀这群人干的好事,没什么能耐就拿这些宦官撒气么? 永宁皇太后大氏几步走到仪殿外力喊出来:“住手后都在这里,找我们就是,不必多杀无辜。” 宗秀的脸上溅上了血污,顾不得擦干净步抢到了大氏面前,那血淋淋的样子,吓得大氏不禁倒退两 是仪殿中其他几个女人没有太多表情,想想也是,徒单氏乃是宗干正妃,另外几位太皇太妃都是金太祖和金太宗的妃子是跟着他们的男人们,一起住窝棚猎野猪吃冰雪出来的,这般小儿科的场面,还真吓不到他们。 宗秀几乎是半推着大氏进来仪殿,环顾下殿中几个女人,小心的收起长刀着两位太后拱手,说清楚现在只想要两位太后的印玺。 明知道自己多半还是要被迫交出印玺,却没想到来的这么快单氏叹口气,对着大氏道:“算了子,这些都是他们男人的事情,我们能做的已经做了,难道还真指望我们去和这些歹徒玩命么?交就交吧,他们就算有了这两件东西,想要成事,也要看他么的造化。” 得到了太后的印玺,等同可以用太后名义发布懿旨,宗秀欣喜异常,对几位太后太皇太妃反复赔罪,然后匆匆带领着黑衣武士出了寿康殿。 当完颜梧桐见到宗秀一身血污的走进来时候,吓得几乎跳起来,他害怕宗秀这家伙一狠心,还真把自己老娘宰了。 天幸,宗秀拿来是两枚印玺,而不是两颗人头,完颜梧桐惊喜之下,急忙在早已准备好的诏书上扣好印玺,如此一来,一份有两位皇太后连署的懿旨完成了,懿旨中历数完颜亮登基以来无数“罪状”,最后下令完颜亮退位,传位给皇弟完颜兖。完颜兖女真名完颜梧桐,也就是现在急嚯嚯篡位这个主。 在皇极殿当庭宣读了诏,虽然大家都明白这个所谓懿旨是怎么来的,但在雪亮的刀枪的环绕下,所有宗室皇族还是跪下,对完颜梧桐三呼万岁,这就算是确立了皇位,至于真正登基,还要等到局势稳定下来再说。 得到了诏书,面就是找人将诏书复制无数份,向整个金国散发出去,而当务之急就是将诏书散发到上京路所有地方,同时还有一份新帝勒令所有兵马即刻起兵赶来上京的旨意,这些东西是早已准备好的,只要将太后印玺加盖上去就完事。接下来,就是要有人登上神居门,向所有武卫军士卒宣读懿旨。 宗秀和完颜梧桐正在商量这些事,就见那边完颜京一挺身站起来,又一次对梧桐表达了要为新帝尽力的想法,在完颜京的带动下,还有几名年轻的宗室子弟也站起身,想从这场政治赌博中捞到好处。 看看完颜京,还有那几宗室子弟,梧桐明白,这次不能像刚刚那样敷衍过去了,现在的完颜京已经不是一个人,代表的是一群宗室中心热名利的群体,他沉吟下,询问完颜京想做什么。 完;京立即说自己要上神居门,要宣读太后懿旨,然后用三寸不烂之舌“斥退”韩易带领的不义之兵。 完颜梧和宗秀听后,一阵苦笑的彼此对视下,这完颜京也未免太幼稚,可也不好继续打击他的热情,上神居门那是不可能的,那里现在是完颜梧桐手上最重要的筹码,万一丢掉了,梧桐就只有举手投降的份了。想到这里,梧桐看了眼宗秀。 那宗秀立即明白了梧桐的心思,马上说自己想上神居门指挥大局。 见到梧桐准了宗秀的恳请,完颜京似乎有些沮丧,随即又想到一个点子,说是要搜集南城所有人家的家丁,帮助完颜梧桐扩充手上兵力。 听了这话,梧桐眼睛一亮,搜集城中家丁作为兵力,这件事一直是他想做的,可惜他一直忙着处置皇城里的事情,手上又没有可靠的大臣作为帮手,所以就拖延了下来,现在完颜京既然愿意承担,自是再好不过,反正他手上还有一千多黑衣武士,也不怕完颜京闹出什么乱子来。所以,这次完颜梧桐很爽快的答应下来。 完颜京美滋滋的走出皇极殿先回到自己家中集出所有家丁奴仆,然后挨家挨户的去征集人手。 那边宗秀急嚯嚯的跑去神居门,原来韩易害怕损失太大,而且公然攻打神居门日后会给朝中政敌落下把柄,所以一直努力在劝服那些反叛的武卫军士卒,时间就这样拖延了下来。 等到宗秀出现韩易知道事情不妙了。果然,宗秀宣读了懿旨后,本来已经有些动摇的叛军,士气一下提升起来城头高呼万岁不止,反是韩易军中的士卒,竟然出现了怯懦的情形。 韩易大怒,对着周围亲兵高声呼喊:“太后就在他们手上,这份懿旨有假,若是太后亲发不让太后出来一见。” 他这般说辞后,周围亲兵立即欢呼出来:“懿旨有假——” 眼看着城上城下要变成一场无休止的口水战韩易再不管什么损失不损失的,抽出长刀对着神居门一劈:“杀!” 武卫军士卒刚刚被提振了士气令之下立即冲了上去,同时军阵背后火光照耀不到的地方,缓缓推出了一架架攻城用的器械,云梯,临冲吕公车,冲车,投石机等等。 城头也不示弱,抬出了滚木,狼牙拍,震天雷,弓弩更是不必去说,就连四架三弓床弩也一并现身出来。刚才武卫军利用劝降的时间准备攻城器械,城头这些战士也不傻,乘机从皇城武库内搜集出不少守城的兵器来。 二百人拉动的大型投石器每一次摆动,就能将几十上百斤的石块,带起来呼啸着越过城下紧促的人群砸在城墙上,重重的震撼整段城墙。 十几架投石器一起发动,就足以覆盖住神居门附近所有城墙,让站在这里的人们深切的感觉到天塌地陷的滋味。 “看准点,给我尽量砸神居门,他们没时间堵门,现在的神居门应该还是能砸开的,快,继续发射,别愣着。”韩易坐在马上对着左右高呼着。 刺耳的破空声响起,身旁的一名亲兵纵身扑向了韩易,生生将韩易扑下战马。就在这时,一阵重重的力量,带着韩易在地上拖出去老远,连头上的头鍪都被掀掉。 这一刻,韩易身上都没脉了,几乎以为自己是被弩箭射中,他所在的地方距离神居门足足五百步,普通弓弩根本无法射中他,能达到这个距离的只有床弩,想想床弩发射的儿臂粗细的 ,韩易就是全身冰冷,被那个玩意射中还能活么? 等了一会,就听到周围全是亲兵和将领们的呼喊声,韩易摸摸身上似乎没有什么疼的地方,这才缓缓睁开眼,四下一开,自己确实没受伤,倒是刚才扑倒自己的亲兵,身上贯着一柄铁矛,嘴里不断吐着血泡,眼睛大睁着,早已没了生机。 从床弩之下捡回一条性命,韩易一阵冷汗淌下,本来炽热的心也一下冷静下来,他突然意识到:这仗不能这么打。 悄悄将自己的身形隐入黑暗中,同时,韩易召集了自己手下的千户,开始商量对策。 完颜京的行动卓有成效,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他手上就有了两千多人,而且更多的人手被他派出去,继续一家家砸开那些权贵的家门,将里面所有能打仗的男人都赶出来。 乐颠颠的带着向完颜梧桐报信,可是,这个时候的梧桐已经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神居门的攻防之上,面对武卫军的强劲攻击,纵然占据了守城的优势,神居门上的伤亡还是在不断增加,而且守城器械也出现了不足,虽然武卫军的伤亡是己方的倍数,可是,这种损失继续下去,神居门被攻陷也就是早晚的事情。 正在焦头烂额的时候,完;京提出来,让他的手下帮助运输守城器械,这样能略微减少城头守军人力压力。完颜梧桐想想也是个办法,毕竟现在从皇城到神居门之间来回运输军械,就花费了三四百人,将这些人投入到城头,也能增强战斗力不是? 可是,武卫军好像疯了一样冲上上来,一批人倒下,紧接着又冲上来一批,完全无视生死的搏杀城头的叛军伤亡数字急剧增加一转眼,刚才投入进去的三四百人也消耗的差不多,看看天色,距离天亮还有将近一个时辰照现在的消耗速度,神居门能否挺到天亮都是个问题,更不要说继续坚守三四天。 看到完颜梧桐坐立不安的样子颜京小心的建议,既然现在他的手里已经有了四五千人,何不让这些人上去守城? 完颜梧桐看看完颜京,笑下颜京的手下不过是乌合之众,现在神居门上都杀红了眼,这些无何止总投入进去,怕是立马会被吓得站都站不起来,怎么能指望他们守城。 脑灵光一现,梧桐盯着完颜京就见这位叔伯兄弟的脸上,现出的是唯唯诺诺和患得患失是平日里,这样的人根本不足以合谋公事在今天,已经被逼上了绝路的时刻样的人一旦面对敌人,会不会立即投降?应该不会,这种犹豫不决的人,干大事同样会权衡利弊犹豫不决。 既然如,何不放手搏一下。完颜梧桐下定决心,对完颜京下令:“立即将南城其余三面城门上的士兵,调集到神居门,你和你的手下顶替他们去防守。” “我们?”完颜京诧异的指着自己,犹豫了好一阵,才吞吞吐吐的试探,他的手下去守城可以,他自己是不是可以不去? “不成,守城必须要有重臣大将统筹一切,没了你怎么可以,”完颜梧桐断然道。 将满脸沮丧的完颜京打发出去,完颜梧桐坐在高高的皇座上,事成与否,就在此一搏了,将自己的全部希望寄托在一个人身上,想想自己还真是可悲呢。 出了皇城的完颜京立即带上两千家丁赶去了东门,很快,在上京南城里重新集结起将近两千士兵,列队来到了神居门下。 正是凌晨夜色最浓的时候,完颜京在城头努力向外望去,黑沉沉的夜色中什么都看不到,他有些失望的缩回了头。 “听,是什么声音?”一个家丁探出城头道。 所有人侧头仔细听着,似乎有一股沙沙声。 “这是什么声音?”有人问道。 “好像是脚步声。” 完颜京心中一振,又一次探出头努力张望着。 这次不需要他等太久,夜色中间突然钻出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领头一名将领高踞马上,来到了城下仰头高声喊道:“我们是乌林答猛安的战士,接到征集令而来,快开城门。” 完颜京在城头向下看了一会,这才冷笑道:“韩爽,你他娘的啥时候成了国族了。” 下面那名将领闻言脸色一变,仰头看了一会,这才勉强看清上面的人影,依稀是经常和他一起喝酒厮混的宗室完颜京,心中暗道一声:苦也,怎么会遇上这个家伙,这不是要命么。 就见韩爽一摆手,后面的兵士呼啦散开,弓弩手前出跪下准备射击,而后是抬着长梯的步卒。 不等这些兵士准备完,完颜京一摆手,城头上的家丁一起用力。 在城外武卫军士兵吃惊的注视中,南城东门的吊桥被人慢慢放下,而后城门缓缓打开,竟然是主动开门投降了? 那个叫做韩爽的千户目瞪口呆,心中反复猜测着,世上难道真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等了一会,完颜京策马站在城门处,对着韩爽大喊一声:“干,姓韩的,这次老子帮了你,过阵子老子去燕京,你要请老子找燕京最红的姑娘,一个月。要是敢欠账,老子去找你们韩都统算帐。” 听了这话,韩爽突然哈哈大笑:“完颜忽鲁,你这混账东西,老子是那种欠账的人么,等着吧,老子一定燕京的最红姑娘送到你府上。” 说罢,韩爽一提缰绳,当头冲进了上京南城。 *********************************************************************************************** 当完颜亮接到上京战报时候,完颜梧桐已经投降足足三天,上京完全被置于韩易管束下。静静的看完了韩易的奏章和军情快递,完颜亮将这些东西交给诸位执政大臣传阅,自己对梁汉臣淡淡的道: “传旨,请洪过前来行宫。”(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第一百六十三章 中秋大朝 阵哀嚎从洪家商号门前发出,紧接着,就是严厉的斥来:“号什么丧,老实跪着,再号今天没水喝。” 突然,一个满是戾气的声音叫嚷起来:“干,没水就没水,老子不活了,你家乌也老子就活了,我倒要看看,姓洪的杀星敢不敢取老子的命,老子要看看,这个天下还是不是我们女真国族的,姓洪的,你给老子出来,乌也老子今天告诉你了,你弄死老子试试看,老子做鬼都不放过你……” “就是,”百步外围拢的人群中,响起一阵阵叫好声,有人跟着叫喊起来:“姓洪的,这天下还是我们女真人的,你敢弄死国族,我们女真人就能将你碎尸万段。” “是啊,你不得好死,死了没人埋,姓洪的,有胆子就出来,老子和你一对一放单……” 梁汉臣到来时候,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幅样子,看着那些光嚷嚷不动手的国族女真人,内侍头子无奈的摇摇头,这群人还是当年征战中原的女真人么? 其实,也不怪这女真人胆怯,就是这五六天功夫,并非没人想冲过去将号着的亲人朋友救回来,可是,那些救人的刚冲过去,就被洪家商号里闯出来的伙计们围在一处,然后就是一场乱战,这些洪家的伙计不是很精通打斗,无奈人数实在太多了,一百多人围殴三四十人的情形经常出现,是以,即便每个洪家伙计都被打得很惨,胜利还是属于洪家商号。 最最可怕的是,这洪家商的院子里,天知道躲了多少伙计,连续三天都有冲上来抢人,有细心的人观察惊的发现三天内,洪家商号使用的伙计竟然没重复的,每次都是龙精虎猛的应战,然后全身负伤的惨胜。这样的打法非是出动军队,才能最终战胜洪家,否则得话借燕京这些女真人,也就只有动动嘴皮子的份。 见到一群侍亲军昂首走来,内里簇拥着一人高踞马上,这人也还古怪白面无须而且穿着一身女真人不熟悉的奇怪衣饰,女真人们纷纷低声议论着,有人兴奋有人惊奇,有人甚至微微露出了恐惧的神情。 梁汉臣没闲心搭理女真人,很快马进了商号传召洪过。就在洪过上马一同离开时候,梁汉臣微笑着低声道:“洪改之果然好威风然虎落平阳也终究是虎,不会能让一群恶犬欺负。” 洪过叹口气道:“我这是恃无恐啊用梁汉臣发问,他继续解释道:“今次这事能过关了几个女真人这等小事,还不够老子看的是不能过关么,哼哼,老子更不怕了。” 梁臣闻言一阵语塞。再不多谈笑。急急地赶向行宫。毕竟那边完颜亮还等着呢。 执政大们还在议论上京地事情。很多人都在为这等奇异地变故而吃惊。谁能想到。造反地竟然是皇帝地亲弟弟。位列亲王地完颜梧桐。而不是想象中地宗室贵族。虽然惊叹于事情发展地奇妙。只是碍于夹杂了皇帝地弟弟。所以这些宰相们也只有低声议论几句。多地话不敢说出来。 突然。完颜雍站了出来。这位礼部尚书大人最近被皇帝火线提拔为参知政事。正是皇帝面前地红人。看到他出列。宰相们停止了议论。想看看他会说些什么。 完颜雍地话很简单。也惊呆了在场所有宰臣:完颜雍竟然建议彻查上京所有宗室皇族。挨着个过筛子。审明这些人在此次谋叛中地行径。 天啊。这是要兴大狱啊。而且是一场将上京所有皇族一网打尽地牢狱。按照奏报上说地。完颜梧桐谋逆时。将几乎所有皇族诱骗进皇城。如此一来。皇族们地行为谁能说得清楚哪个是干净地?说句难听地。这些个宗室皇族地屁股上。此时都沾了些黄色地说不清道不明地东西。谁也无法证明自己屁股上地不是屎。 就在完颜雍等待完颜亮决断地功夫。梁汉臣匆匆走进来。上奏说洪过到了。 完颜亮闻言一喜,连忙宣洪过觐见。 这是洪过第一次在众目睽睽下的觐见,所有执政大臣们一起向门口看去,就见一名身穿白色儒衫的年轻书生,迈着平稳的步伐,双眼平视身体挺得笔直,由远及近一步步走来。 走进行宫大殿门,洪过向前迈了一步就停住,躬身行礼道:“外臣洪过,拜见大国皇帝陛下。” 在女真大臣面前,洪过对完颜亮始终谨守着自己的礼仪标准。 看着自己的小师弟,完颜亮的目光变得不再凌厉,和声道:“洪过免礼,上前说话吧。” 洪过闻声站直身,向前走了三步。 谁知道,完颜亮竟然笑着道:“再上前。” 洪过又走了三步。 完颜亮还是道:“太远了。” 洪过一愣,再向前迈了三步,到了这个位置上,按照仪制来说,已经是朝中五品官所能站的位置,旁边很多宰相看了不禁微微摇头,暗道完颜亮信宠洪过太过了。 哪里想到,完颜亮摆摆手,“继续走。” 洪过眼睛微微眯起,向前迈了三步。那朝堂上官员站立的位置是有说道的,每前进一步何其艰难,他这时站住的位置,就是三品大员的位置,三品,金国各路都总管,六部尚书,还有就是参知政事的官阶都是三品,能以一身布衣站在这里,若非洪过心有异志,已经是足以笑傲金国了。 完颜亮这一次没有让洪过继续前进,反是自己站起身,慢步到了洪过面前,脸色严肃的道:“从进门后,你前进了四次,这第一次,是为了感谢你帮我建言,设置翰林学士院,第二次,是感谢你在上京大乱时候,说动韩王起兵勤王,救我于危难第三次颜亮说到这里,已经是面对那些宰相们,“第三次是为了感谢你,在大军之中袭杀叛臣完颜秉德第四次,则是要感谢你,这一次帮我解决了迁都燕京的障碍。” 说完完颜亮大步走回自己的皇座,“梁汉臣,记下来,日后洪过在朝会中出现应礼制比照参政。” 所有宰相哗然,天啊,布衣宰相,布衣宰相, 除了布衣宰相还能有什么解释? 就在这时,洪过突然躬身行礼:“请陛下收回成命。” 大殿中立时鸦雀无声有人都盯住了洪过,他们不明白个人有了这等荣耀之后,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洪过朗声道:“外臣平生最大愿望过成为一介商贾,参与朝政并非外臣所愿陛下待外臣太厚,然而外臣疏懒,实在无心参与朝会……” 完颜亮听到这里终于明白了洪过的意思,抬手笑着打断道:“洪过不必推辞,你自去当你的商人,平日也不会请你参加朝会的,你自放心。” 请! 宰相们又一次惊的看着洪过和完颜亮,这个洪过到底在完颜亮心中是个什么地位,说话时候都用上请了,要知道,自打完颜亮登基后,能劳这位皇帝用请字的臣子,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现在,又多了一个。 从完颜晏以下所有的宰们互相对了下眼神:这个洪过日后千万不能得罪。 只有洪过心明白,这是完颜亮在用自己的方式向他道歉,虽然完颜亮现在说的诚恳,在心中其实未见得就真的完全信任洪过,所以,洪过躬身行礼,态度上非常恭谨,很好的在大臣面前圆了金国皇帝的面子。 退回到书房,洪过等了一阵,才见颜亮一脸疲惫的回来,进屋后对洪过勉强笑笑,两个人闲扯了几句轻松话题,比如洪过和女真人的群殴,还有洪过卖出去的那些葡萄酒,完颜亮甚至打趣说,洪过那不是卖酒,基本上是在卖琉璃瓶,还从未有人将琉璃瓶做成那个形状,看着真特别,到后来,完颜亮才说起,后宫里面对这一次洪家葡萄酒反响不错。 洪过立即顺杆爬上去,即表示,可以每月送五十瓶葡萄酒进宫。完颜亮怀疑的看过去,问洪过,你这葡萄酒不是十贯一瓶么,五十瓶可就是五百多贯,洪家商号一年才能卖几瓶,难道洪过不怕折本? 洪笑着摇头,执意要送,完颜亮本来就是要勒索下洪过,哪里会真个推辞,也就半推半就下来,有了这张订单,洪过心里那个美啊,葡萄酒生意不温不火大半年了,现在争取到了御前订单,这可是天大的广告,只要洪家葡萄酒进奉御前的消息传出去,这些葡萄酒想不火都难啊。 于是洪乘机对完颜亮吹嘘,适当喝他这种葡萄酒,具有延年益寿的效果,虽然不能治疗百病,但是能预防一些毛病,多活十几二十岁不是不可以。 听着洪过胡吹大气,完颜亮淡淡一笑,并未放进心里去,只是暗道一声这个师弟现在太像个商人了。忽然,完颜亮问道:“这次应该如何治罪?” 治罪?洪过愣住,然后慢慢坐下思考一阵,才叹口气道:“师兄觉着,血色还不浓么?”来行宫的路上,梁汉臣早将事情原委说清楚,是以洪过叹息起来,难道完颜亮真的要如历史一般,第二次对女真宗室动起刀子么? 实话实说,以洪过的立场,完颜亮杀的越疯狂,他应该越高兴,毕竟这样的屠杀并不能解决矛盾,只是将矛盾暂时掩盖,所以越是屠杀越会令完颜亮皇位的基座更松动,让金国的内斗更激烈。但是,这个真的是现在他需要的? 洪过沉口气,抬头道:“师兄真的想杀人?”见完颜亮脸上略略苍白,他摇头道:“屠杀并不能解决一切,只要达成目的就好,犯不到把人从**上毁灭。 ” “**毁灭?”完颜亮拒绝了几次这个词,一抹苦笑闪过。 “很多事情用迂回的办法一样可以解决,虽然费些气力,总好过动刀子那般天怒人怨。”洪过侃侃而谈:“就比如这一次,本来是准备迁都燕京,压制上京那班宗室的反抗,现在好了,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我想师兄肯赦免这些家伙已经是皇恩浩荡是没谁敢再出来反对迁都了吧。” 完颜亮点点头,现在还敢出来唱反调的,那就真是不想活了。可是,这么大的事情仅让这般家伙同意迁都作为交换,作为金国皇帝总感觉无法接受,这简直就是拿朝廷神器开玩笑果不进行严惩,又要如何警示后来者? 洪过竖起一根手指:“这只是第一条,他们一定会接受,也必须接受的第二条,师兄何不乘机把所有人都迁来燕京周围,放着那些个宗室在遥远的燕京,如果他们再演今次这样一出,怕是会把我的心吓到从嗓子眼跳出来。” 强令迁徙燕京,这件事本来就在完颜亮预想之中先是准备等上一两年,等到迁都的影响渐渐消散后迁徙宗室皇族,现在有这么个天赐良机怎么能不好好利用。不过,这些都是完颜亮想到的果洪过的智计仅此而已,那就太让完颜亮失望了。 竖起第三根手指,洪过道:“所有参与其中的宗室,在燕京赐封的土地一律减半。” 完颜亮眼睛一亮,这次宗室们凭什么造反,不就是依仗了手里有大片的土地,土地上有成千的家丁和佃户么,只要他们振臂一呼,立时能拉起一支队伍和朝廷对抗,如果乘机将宗室手上的土地大量削夺,正好削除这些人对抗金国朝廷的实力。 见到完颜亮嘴角翘起,洪过竖起了第四根手指:“至于宗室们余下来的土地,一应造册统计清楚,需要多少家丁和佃户来维持,也要统计清楚,而且将宗室们从上京带来的家丁也一一登记造册,最后,”他冷冷一笑:“最后,这些图册全部收入大宗正府,再由大宗正府拨出专门的土地建筑房屋派出吏员,管理这些家丁和佃户,每年的收成大宗正府留下一成,那些耕种的家丁和佃户留下四成,其余的五成,再交给宗室皇亲们。” 高啊,完颜亮拍案叫绝,洪过这几条主意中,就属最后一条最为阴损,一旦实施,等同从根子上绝了宗室皇族对抗朝廷的财力和人力资源。如此施行下去,金国朝廷就彻底消除了对宗室皇族的防范。 看着完颜亮欣喜连连,洪过微微一笑没有说话,说实话,刚才的几个主意看似高明, 过还是为金国的内乱留下后门,明面上,这些宗室皇土地上的财力和人力,已经无法对抗金国朝廷,暗地里呢,只要是有野心的皇族成员,完全可以利用身份进入朝廷,在朝廷中博得更高权位,依靠官职权力兴风作浪。 失去了当清闲宗室的能力,那些个不甘寂寞的皇族就会挖门子挤进朝廷,这样势必会加剧金国朝廷内部的争斗,女真人和女真人的争斗,女真人和幽云汉儿以及渤海人契丹人的争斗,甚至是女真人和宋人的争斗,这样内斗下来,金国的元气也就一点点的被磨损干净,哪里还会有实力进攻别人?最后,如果真有人对皇位觊觎,得到了朝廷权位,可以控制军队之后,所能造成的危害,怕是会比动员一两个农庄的佃户要大得多。 看着完颜亮脸色好了许多,洪过突然压低了声音道:“师兄莫要高兴,这些还只是治标,要想迁都彻底,要想绝了这些宗室回去上京的希望,我这里还有第五条……” 第二天,距离中秋节还有足足七天的时候,完颜亮突然下旨,中秋庆贺大典正常举行,金国皇帝将会在刚刚建成的燕京大安殿,接待各国使者,同时,为了凸显这次大典的隆重,饬令身在上京的所有女真皇族宗室子弟,必须参加这次大典。 金国廷臣们一起吃惊,要所有宗室前来燕京,那就意味着,当上京的宗室们接到旨意之时起,就必须快马加鞭的赶来,而且,最让这些廷臣狐疑的是,完颜亮似乎忘记了上京那些宗室们,现在还是待罪之身,按照昨日完颜雍的建议,这些人都要下大狱挨着个的过筛子呢,怎么突然召集他们来燕京了? 廷臣中间立即人出班上奏,得到的回答却是:所有上京宗室子弟,一律以待罪之身前来燕京。 待罪之身?金国廷臣们迷了,谋逆大罪啊,仅仅是个待罪之身?若非旁边有侍卫亲军站着,有些大臣都想过去摸摸他们的皇帝看看坐在皇座上的人还是不是完颜亮了么这次的命令,与处置上次完颜秉德的时候判若两人了? 就在这一天,经被禁闭在燕京数日的洪过,竟然带着三百多名合扎猛安着快马出了燕京城,大家都相信这个洪过已经重新被皇帝宠信了,因为昨日还号在洪家商号门前的十几个女真子弟日傍晚,被燕山府派来的司法参军亲自带走,不用送去燕山府了,径直被带去了城外乱葬岗子司法参军宣布下燕山府的判书,而后大喊一声动手,立即有十几个刽子手挥动鬼头大刀,十几颗人头滚落地面,将那些跟来的女真人齐齐看呆了。 完颜亮的命令传到上京时,距离大典还有四天些或者被迫或者被参与了梧桐谋反的宗室皇族,本来已经是心如死灰想下,上次秉德谋乱颜亮事后杀了多少人,光是宗室就是杀了百余家上那些左近的亲属,几千口子的性命啊,这次完颜亮还不也要大开杀戒?突然之间听说自己暂时不会死,这些宗室们几乎是哭着喊着,跳上马匹,打马如飞的向南面奔驰而且,惊得那些押送他们的武卫军呆立许久。 至于完颜梧桐,完颜亮一封秘密旨意,悄悄交给了韩易,韩易看过立即将之烧毁,从当时起,有一名使者飞快的跑去燕京,通报金国朝廷,正在上京执行清查女真宗室土地任务的郑王,“突发疾病,正在卧床休养,暂时无法见客”,接到了通报的尚书省立即上奏给了完颜亮,完颜亮看后点点头,很自然的发布了一封慰劳的旨意,同时宣布晋升完颜梧桐为“太尉,领三省事,并为都元帅”。 当,所有宰相都接到了封口令,关于完颜梧桐的事情不许外泄,一旦外穿,全体宰臣都要遭殃。 如此一,在外面的臣子看来,皇帝对亲弟完颜梧桐的恩宠如故,只要完颜梧桐病愈,怕是立即就会成为金国显赫的权臣。 这时,已经是金国天德三年八月十四日,完颜亮沐浴斋戒满三日,明日就会是中秋大朝仪式,临近傍晚时候,完颜晏匆匆赶到行宫,他是来告知皇帝,所有上京的宗室皇族,终于一个不少的赶到了燕京,只不过,这些人累得都拿不成个了,平日里,怕是不歇上十天半月的,都没可能出来见人。 “十天半月?”完颜亮被逗笑了,“放心吧,他们明天一样会精神抖擞的出来见我。” 第二日卯时,金国的大朝正常举行,虽然是临时在燕京,但是所有七品以上朝官还是被要求参加大朝,数百名官员排成两行,静静的走进大安殿前的大安门,站在足以容纳几万人的广场上,静静等待大朝的开始。 一应繁冗的程序过后,这些金国朝官走进足以容纳几千人的大安殿,随后是宣外国使臣觐见,南宋,高丽,西夏,北方诸部的使者,一个个朝见后,完颜亮对完颜京点点头。 那完颜京因为上京的功劳,被完颜亮即刻授予翰林学士承旨,就见他大模大样的站出来,展开一份黄绫诏书,一番中规中矩的骈文之后,才宣布了一件对整个金国来说影响最为深远的大事:迁都燕京,改燕京为中都大兴府,废北京临潢府,改前中京大定府为北京,西京大同府和东京辽阳府如故,改汴京开封府为南京开封府,同时,关闭都元帅府,开枢密院,改都元帅为正副枢密使。 就在这一天,洪过带着几百名合扎猛安,从上京北门呼啸而入,来到了北门旁的武卫军都统司衙门外翻身下马,早有得到消息的韩易慌忙迎接出来。 洪过也不多说,直接递上了一份黄色的手札,这是皇帝专用的私人文书,用来传达一些秘密旨意,前几日韩易刚刚接到一份,今日又见到一封,不禁心中惴惴,不知道这一次完颜亮又要他做什么。 摊开了手札,韩易一目十行的浏览过后,惊得失声大叫出来: “什么!”(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第一百六十四章 上京拆迁办 然完颜亮已经正式昭告天下,金国放弃了极北的上京将都城前往了中原的燕京,哦,现在要叫做中都大兴府,但是,上京百姓的生活好似并未受到影响,上京城的宗室子弟们虽然赶去中都大兴府了,他们的家眷也还留在上京,焦急的等待着从南面传来的消息,每一天早晨,都有宗室家的夫人小姐们,到皇城门口递牌子,请见两位皇太后。 除了皇太后,金国的一应机构还留在上京,六部的值守官员,逐渐完备起来的中央朝廷各个官衙,最重要的,金国的太庙和太祖皇帝太宗皇帝的陵墓,以及从完颜阿骨打以前十代金国祖先的坟墓,都还留在上京周围,甚至说,现在朝廷大员的家眷,也暂时留在上京城。 洪过到了上京后,大模大样的进占了完颜亨的韩王府,至于王府的管事家丁们,随着一块“上京迁都拆迁办”的牌子挂出去,摇身一变,集体转职成了拆迁办的公务员,哦,是书吏和差役。 拆迁办的牌子是下午挂上去的,不少从皇城里出来的宗室眷属,看到韩王府改了这么一个古怪的名字,心中大是好奇,拉扯着那些耀武扬威站在拆迁办门口的差役,小心的询问什么是拆迁办。 说实话,这些前王府家丁哪会明白什么是拆迁办,说了半天也没能解释明白,只是,从他们嘴里听到一个至关重要的名字:洪过,宗室的女眷们立时吓得花容失色,哪里还敢继续聒噪下去,纷纷登上马车飞也似的跑走。 天啊上京杀星回来了! 这条经过确认的消息,在京南城迅速传开,联想到前次上京之变时候,完颜亮举起屠刀的先兆是洪过带人去完颜秉德家踢门整个上京城立即陷入一片恐怖的气氛,跑,跑不掉的,上京城早有个传说,说是洪过杀人根本不用刀子个宋人书生手里有个小本子,想杀谁了只要将那人的名字写在上面,那个人就会立即吐血死去,无论几千里外,只要填个名字就能杀人。 也有好事的问,既然杀人这么方便,为啥洪过上次还会带着大队人马家的破门屠杀呢?正讲得绘声绘色的长嘴女人们,很不满意的瞪了一眼那些个好奇的人耐烦的道,那是因为洪过本身对屠杀有疯狂的嗜好老子洪皓就是掐算到会有洪过这样一个杀神降世,所以才不远万里巴巴的来到金国把洪过生下来,然后立即自己个偷跑回去宋国,将这个杀神留在大金国,用来报复当年女真人在中原,对宋人的杀戮。 哎,神佛保佑,听了些话,要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几乎所有版本谣言的结尾,都能换来一阵求拜神佛的祷告,一夜之间,上京城里大小佛寺的香火好的不得了。 上北城西侧,天庆寺。 这座与宋王庄那座佛寺同地寺院。已经有些年头了。只可惜。没有它生兄弟那样地运气。同样一个名字。上京城地天庆寺混地异常惨淡。有几个月没什么香火了。庙里更是无人掸扫。连门额上地牌匾都歪斜下来。大门半开着。好像咧着大嘴地巨兽。上面地油面斑驳地非常严重。半点红色都看不到了。 几妇在门口张望一阵。然后回头赶过去。迎上了一匹健马。就见马上跨坐一名美丽少*妇。仆妇来到少*妇面前:“王妃。那个庙太破了。估计也没什么灵验地。是不是就用去了?” 少*妇抬起头向远处地天庆寺望去。好一张美丽地俏脸。若是洪过在这里。一定会为之失神。这个女人就是完颜乌禄地正妃乌林答氏。朝廷册封地葛王妃。 乌林答颦下眉。有些不满地道:“既然是佛寺。必有神佛。我们地大愿是参拜上京城里每一座佛寺。怎么可以投机取巧。快去叫门。我要敬香。” 门么。是不用叫了。那几名健妇在门口喊了两声。见没人出来招呼。估计这座庙已经荒废掉。索性推门进去略略洒扫下。才小心地把乌林答扶进去。 这座天宁寺实在太破败。大殿上地释迦摩尼宝相都没了光采。上面满是尘土。另外就是游走地老鼠。释迦摩尼地身子上竟然落满了鸟屎。天知道这要多久才能成如此颓废景象。 乌林答倒是没嫌弃这些,美丽少*妇见到佛祖宝相,双膝缓缓跪下,两手合十,双眼微闭,口中轻声祷告:“还请佛祖保佑,保佑我夫君安然无事,平安度过这次的大难,日后信女一定为佛祖重塑金身……” 就在这时,突然从佛祖坐像背后传出个声音:“求神佛有什么用,要求,还不如去求求那个杀星。” “啊,”在场的女人们吓得不轻,几名健妇虽然胆大些,也被这个声音惊的坐在地上,乌林答已经跪下,再不用吓得跌倒,好歹表面上没有什么太失态地方,颤声问道:“你,你是人,是鬼?” 那个声音冷哼一声:“佛祖面前,岂容幽冥不洁之物存在,贫僧自然是人了。” 既然是人,乌林答也就安心下来,想起刚才这个僧人的话,奇怪的问:“求杀星?那个人既然是杀星,又最是好杀,而且家财万贯,岂会松口帮手?” 僧人冷笑一声:“女施主一身好皮囊,不利用岂非太可惜了,想想那个洪某人,年纪轻轻身边就有数名红颜知己,汾州的村姑且不去说,从汾州带回来的女镖师,去了一次南面宋国,带回个千娇百媚的美人,还有那韩王家的郡主,想见他也是个色中的恶鬼。至于你说的嗜杀,不过是愚夫愚妇的荒诞之谈,不必去信,女施主放心吧,求洪杀星比求佛祖灵验。” 竟然是让自己用身子送给洪过?乌林答听着僧人的话,脸上就是一阵羞红,那边的健妇看到女主人受辱,立时破口大骂想到刚骂了一句,就被乌林答喝住。那葛王妃对着佛祖再次下拜,道了一声谢后,静静的起身离开。 等到外面没了声音,从佛祖坐像后面出个光头来,可不就是前几日在上京城里上窜下跳的佛光谈么个大和尚冷笑一声:“姓洪的,老子帮你送去个大美人,可不要随便错过,若是错过了,老子日后可怎么整治你。” 拆迁办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上京城里谁都不明白,越是不明白头就越是恐惧,到了最后刚刚从寿康宫里出来宗室贵妇们,又匆匆跑去皇城递牌子 皇太后。这下子守卫皇城的侍卫亲军头痛了,眼看落锁了偏两位太后有旨意,这几日所有宗室贵妇的牌子,一律不许拒绝,无奈下,只得去寿康殿回禀。 宗室人家乱成一片,那些尚书省的留守官员,又何尝不是被恐惧所网住,自从下午知道了洪过回来,整个大金国的尚书省就完全瘫痪了,当场吓堆了的就有两个,还有七八个尿裤子的,有些人脸色苍白,勉强回到公事房,关上门就听见里面传出哭号声,也难怪他们害怕,这一次完颜梧桐造反,占据了皇城的同时也裹胁了这些尚书省大小官,他们根本没法去解释,自己在梧桐造反这件事上的清白,造反,那可是株连九族的重罪啊。 留守的平章政事完颜宗义已经压不住局面了,他不得不请出几位退休回家的朝廷重臣来,前领三省事萧仲恭,前尚书左丞完颜禀,前尚书右丞相兼尚书令刘,前平章政事温都思忠,这些人虽然在平灭秉德叛乱后,被完颜亮逐一替换下来,但是毕竟在朝中拥有很高的声望,现在尚书省的不少官员,都还是这些人的门生故吏,请他们来镇压局面,还真是行之有效的措施。 果然,这几名朝中的重臣一经到来,尚书省立即安定下来,官吏收起了种种丑态,重新回到公事房,至于这些人能否真的安心公事,谁都说不准,反正这个时候大家也不关心这个。 宗义与几位前任重臣,还有留守的两名尚书格的大臣,工部尚书张中,御史大夫赵资福坐下来商量对策,他们的本意是坚决阻止洪过的屠杀,可是,想来想去也闹不明白,那个拆迁办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拆,迁,两个字都好解释,办呢,办什么,另外,拆,要拆哪里,迁,难道是为了迁都而来?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怕是洪过这趟的差事和屠杀没什么关系,如果贸贸然找上门去,万一说错了,他们这些重臣可没脸在一个布衣书生面前丢丑。 本来还要继续索,谁知道,皇城门那边已经闹的不像话了,上京城里的贵妇们,这次索性将家小和细软全部带上,一起来皇城递牌子,她们的心思很简单,就是打地铺,也要睡到寿康殿里去,这不,她们连丝被毛皮褥子都打卷带上了,堵在皇城门吵吵嚷嚷,就为了争着先进皇城去。 几位重臣一看事情不妙,这样闹下去,等到明天,上京城还不定出什么笑话呢,没的说,这个时候,几位退休重臣是不会出头的,一句并非官身,轻飘飘的推开了丢人的差事,任由完颜宗义和张中孚、赵资福三人前往韩王府,哦,现在叫做上京拆迁办,去会会那位布衣宰相。 到了拆迁办,位重臣立即被人热情的迎入花厅,上热毛巾,上茶,上点心,然后一问,洪过不在,出去拜客了。 洪过真的不在,就在一时辰前,他突然接到一张用素笺写成的请帖,虽然简陋,但是上面书写着一笔娟秀工整的小楷,让洪过心中升起了一个人影,一个婀娜多姿的身影,心中一热,他放下所有公务,悄然出了拆迁办前去应约。 邀洪过的是葛王妃乌林答氏,只说是请洪过叙叙昔日情谊。乌林答能和洪过有什么情谊,就算有,也应该是葛王完颜乌禄才对,不过,邀约和赴约的两个人,都刻意遗忘了这点着一个热乎乎的火锅聊着天。 八月份天气,即便是在极北上京,也仅仅是穿上单衣,有时天气还会闷热下所以刚刚进来时候,一看到是火锅,洪过暗自嘀咕一句:这个天气吃什么火锅,不怕火大啊? 他抱怨在乌林答出现后,立时烟消云散乎也知道火锅太热乎,乌林答身上仅仅穿了一件细薄的绸衫衣堪堪包裹住身子,衣袖仅仅到肘弯处,一双嫩白的小臂露在外面,而且这身合体的丝绸小衣,也是刚刚好包住女人的身子,恰到好处的凸显出女人凹凸有致的身材身小裤也不过是堪堪及脚踝,下面一双白皙的小脚踩在双翠绿的弓鞋里可以引起每个男人心头的熊熊烈火。 洪过咽了一下口水,暗道一声尤物是中规中矩的坐下来,每次夹菜时候的动作僵硬到几乎拿不住筷子。 他的动作倒是将乌林答逗乐了人细心的为洪过夹起一片羊肉,放到了他面前的小碟中,两人隔着桌子坐下,乌林答要为洪过布菜,就必须微微俯下身子,恰到好处的露出了胸口的一片粉白的高峰,甚至还有峰顶的两点嫣红。 饶是洪过已经并非初哥,看到如此刻意勾引自己的举动,也有些愣住了,只不过,他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怀和警惕。 乌林答何许人也,身为完颜乌禄的妻子,也是经过风浪的,而且就在几天前,还被人赶入皇城,经历过皇极殿上那大悲大喜的一遭,对周围事情分外敏感,洪过刚有表情,她立时察觉到,于是很自然的坐到了洪过身旁,轻轻将高耸偎依到洪过的手臂上,只感觉男人的身子似是一哆嗦。 轻轻在洪过腰间一掐,几乎是贴着男人的耳朵,乌林答细声细语的嗔道:“死人,要人家豁出来求你不成,我已经饱了,快抱人家进去……” 早在极力忍耐的洪过,这时哪里能经受得住,一把将女人横抱起来,大步走进了后室,边走还在边想着:完颜乌禄,金世宗,今天就让老子,帮你在皇冠上添点绿色吧。 云收雨歇,乌林答顾不得全身酸软,起身跪在了床榻上,对着洪过不住磕头,眼中含泪道:“好人,我求求你,放过我男人,前几天的事情,只是我一个人做的,我当时也是没办法,被人硬逼着去了皇极殿,和乌禄没有关系,求求你,放过乌禄……” 看着潸然泪下的乌林答,怕是铁石心肠也会被这个女人软化了,洪过心中好笑,自己这样装神弄鬼的挂个牌子,竟然吓到了眼前的女人,为自己带来如此香艳的福利,看来自己的凶名不是一般的响亮,不过,洪过这次真的很喜欢凶名的福利。 心中如此想着,他脸上却是露出为难的表情,很淡漠的告诉乌林答,有些事情皇帝可管不了那么多,再者说,他只是个布衣书生,哪里会知道皇帝如何想法。 乌林答当时就急了,若是洪过不帮忙,自己这副身子白搭出去还是小事,万一完颜乌禄真的被完颜亮砍头,可 个女人怎么活?抬头看到洪过仰头看着自己,乌林答,眼前这个小子是在耍花枪,于是,女人温柔的倒在洪过胸口,一边细细的亲吻着男人的肌肤,一边用自己的身子慢慢磨蹭着,口中低低的恳求洪过帮手。 感觉自己又坚挺起来,洪过一把抱住了女人,就在乌林答想要倒下的时候,却是将女人拦住,让女人就这样跪坐着,第一次这般情态,将个乌林答羞的是满面通红,低着头,双手扶着洪过手臂,两人十指交握,开始了第二次漏*点。 这一夜,洪过在乌林答身上足足四次,状态之神勇,连他自己都感觉惊奇,后来,他甚至尝试了不少从后世爱情动作片上看到的理念,将个乌林答折腾的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不住的呼喊嘶叫,左近很多仆妇都可以听到。 但是,最让洪过失望的是,每一次结束后,无论身体怎样疲惫,乌林答开口第一句,就是为完颜乌禄求情,洪过可以感觉出来,纵然现在乌林答的身体属于他,那颗心还是属于完颜乌禄,不知为什么,他有些嫉妒乌禄了。 黎明时候洪过终于回到了拆迁办,见到的是三个瞪着兔子眼的家伙,一见到洪过进来,三个家伙立时看过来非有人提醒过都以为自己是碰到妖怪了。 听了三位大员话,洪过笑着摆摆手,“皇帝让我过来,一则是安抚诸位宗室眷属,放心所有重罪都有皇帝亲自裁处,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洪过这话等于没说,完颜义几人瞪着通红的眼睛,心道,要说坏人,你洪改之就是天字第一号的,怎么没见皇帝把你收拾了? 接下来的话马让三人再没心思去想什么好人坏人,洪过告诉他们这次前来的主要使命,是负责督促上京迁都的任务非常简单,就是在一个月内将上京一应物事全部迁移上路。 “全部?”赵资福惊讶的问句。 “没,赵大夫,是全部。”洪过笑着答道。 “原庙,灵位,也都迁走?”张中孚底是工部尚书,立即想到了最牵动人心弦的问题。 所原庙,就是金国的太庙,不过是设置在上京皇城里的,在完颜合剌时代改建而成,用来祭拜金太祖阿骨打和太宗吴乞买。另外,在上京城外东南方向,还有一座小土城,城中是一座更大规模的太庙,这里是每逢重大典礼时候,金国皇帝大臣祭拜先祖的地方。 “何止原庙灵位,城外太庙,还有和陵,一应全部迁移。”洪过好似混不在意的答道。 和陵是金国皇室陵寝,葬有阿骨打,吴乞买两位皇帝,以及从阿骨打以前完颜氏的十代祖先。 连和陵都要搬迁,已经看出完颜亮这次迁都的决心有多巨大。 宗义他们三个人一下惊呆了,完颜亮这不是迁都,这是要彻底废弃上京城! 宗义一下反应过来,厉声质问道:“上京百姓呢,还有南城这么多宗室臣子的眷属呢,他们怎么办?” “迁走啊,都迁走,”洪过漫不经心的道,“北城百姓不动,至于南城的宗室贵族,以及官宦家属,全部迁去中都,正好中都新近建成,外城还空的很,多的是地方安置他们。” 被洪过这种神态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宗义惟有不住的念叨着:“疯了,疯了,祖宗的基业啊……” “平章大人,”洪过一下收起笑脸,冷漠的道:“注意你的言辞,这次我就当做没听到,但是我个人奉劝你一句,有些时候装聋作哑总比话太多强,就如同你前几日在那份诏书盖上印玺时候一样,最好老老实实装成哑巴。” 诏书,盖上印玺。 一句话将个完颜宗义喝住,任宗义还是堂堂宗室子弟,平章政事,此时就像被人扼住了喉咙,张了半天的嘴,连个字都没能吐出来,终于长叹一声,整个身子颓丧的瘫下来。 送走了平章政事和两位尚书,洪过立即抢来了韩易,对这位立下殊勋的幽云汉儿将领,他代替完颜亮大加称赞,而且允诺下来,这次事情完毕后,立即调韩易为西京留守,那个位子可是位高权重坐镇一方,监控了西北方向草原游牧部族,还有西面的西夏两个方向的动静,也算是金国内部一等一重要的位置。 听了洪过的允诺,韩易不亚于得到了皇帝的亲口许诺,整个人立即兴奋起来,他对着完颜梧桐反戈一击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能博取权位么,现在如愿以偿,自然对洪过的要求没口子答应下来,甚至说,临走时候都想将那枚武卫军都统的大印留下来给洪过,让洪过更方便的调动兵马。 韩易的好意被洪过连忙拒绝了,笑话,他一个布衣书生,办个临时的差事也就罢了,留下武卫军都统的军令大印,那算怎么回事?万一被完颜亮抓住机会,授他个武卫军都统下来,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挖坑往里跳吗? 送走了韩易,又有皇太后的懿旨,要洪过进宫。 知道有些事情必须说清楚,而且完颜亮临行前明白的告诉洪过,必须尽快将太后送到中都大兴府,这一次完颜梧桐没能成事,是因为梧桐的计划太仓促,准备不足的地方太多,万一有哪个野心家再想利用太后谋乱呢?想想这种可能,完颜亮就是一阵阵不舒服,他必须严密防止这种危险的可能。 两位太后倒是没什么说的,既然儿子让她们搬走,自然就搬吧,住哪里不是住,这个时代的金国后宫还没学会干政,几个女人倒是很爽快的同意搬家。 既然太后都肯搬走了,当洪过派出一队队的武卫军,前去南城各个府邸,“请求,帮助”这些官宦贵人们搬家的时候,遇到的阻碍自然少的可怜,仅仅半月功夫,上京南城就几乎被洪过搬空了,从上京到中都大兴府的路上,搬家的车队前后能排出上百里路,虽然这些女真人心中不情不愿,好在洪过这次干的极为“温柔”,总算没出什么太大的乱子。 等到最后一户官宦人家从上京南城搬走,韩易和洪过再次聚在一起,他们两人,还有最后留下来的完颜宗义,赵资福,张中几个人,还要做完一件事,才能最后离开。(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第一百六十五章 地狱烈焰 神居门上向南看去,偌大的上京南城一片死气沉沉,影,就连个猫狗的动静动没有,秋风吹过,竟能带出阵阵低微的呼号声,如若在夜间经过,怕是有如丰都鬼蜮一般了。 纵然洪过不信鬼神,这般景象看过去,也不禁一阵毛骨悚然,在这个城市里,他毕竟亲自带人屠杀了上千口子,现在虽然艳阳高照,此情此景下,也感觉全身凉飕飕的。 急忙摇晃下头,洪过对韩易点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那边完颜宗义,赵资福,张中孚几个人并不知道洪过的目的,虽然心里不满,却只能傻愣愣的当个旁观者。 只见一队队的马车从神居门下驶入南城,看到了马车上满载的木柴,几位廷臣脸色大变,再顾不得其他,完颜宗义一步窜过来,抄起手攥住洪过的衣襟,急声暴喝道:“姓洪的,你想干什么?” 斜刺里猛地伸出韩易的大手,死死抓住完颜宗义的手腕,劝说这位平章政事不要冲动,洪过现在毕竟是钦差。谁知道,完颜宗义这时已经豁出去了,大力摔开韩易,满脸怒色的吼叫:“姓韩的,你少在那里假惺惺的,你和姓洪的穿一条开裆裤,以为我不知道么,今天这事,老子收拾了姓洪的,再去皇帝面前弹劾你。 ” 韩易脸色数变,放开了宗义,却用阴沉沉的语气道:“平章大人,今天这事,我相信洪先生也是不乐意的,可谁让是圣意呢是想让我和洪先生背上抗旨的大罪么?” 圣意,一句话将宗义说的口结舌,实际上,宗义心中不是不明白,洪过能做如此安排,背后一定是有皇帝撑腰,刚才的他只不过不愿意面对这个事实在被韩易挑明了,无论心中如何不情愿,也只得缓缓松开手着洪过冷哼一声,大步走下神居门的甬道。 从头到尾,过都没吭一声,一如那边赵资福和张中孚般,冷漠的就好像个局外人,看到完颜宗义走了,这才向前一步住神居门城楼的女墙向下看去,好一片宏大的建筑群,建成后才不到三十年吧…… 突然,蹬蹬蹬一阵脚步声响起,就见完宗义又从甬道上现身出来。韩易以为刚才这个宗室宰相只是去找家伙,现在要回来对洪过不利,急忙挡在了洪过身后,同时对身侧的武卫军打个眼色以这些士卒赶快拦住完颜宗义。 顾不得韩易地小动作。宗义直奔着过急急走来。才一眨眼地功夫。这家伙地脑门上就见汗了。看到几个武卫军地士卒有意无意地拦住了去路心中大急。猛地向两侧一推不过是个宗室子弟。这些年又享福惯了身体虚弱地厉害。哪里可能推得动两个五大三粗地武卫军这下他真急了。跳着脚叫起来:“姓洪地。你难道要烧死活人么。有人死活都不走。你也要点火?” 韩易急了。能住在南城。值得完颜宗义亲自来报信地人。身份一定不同寻常。这下可出事了。万一闹起来可要如何收场? 洪过心头也是吃惊。接着自嘲地笑笑。原以为凭借皇权和自己赫赫凶名。搞个搬迁应该不成问题。于是恶作剧般地挂出个拆迁办地牌子。谁知道。这个名头起地真不好。拆迁办还真遇上钉子户了。 韩易身形向侧面一退。反正这次地差事是身边这个姓洪地负责。他一个武卫军都统。马上要升西京留守地人物。犯不到跟着一起受牵连。有什么责任就由姓洪地一个人担着吧。 转身走向完颜宗义。经过韩易身侧地时候。洪过淡淡地吩咐一声暂缓行事。而后当先走下甬道。 完颜宗义领路。洪过坐着马车前往那位金国第一钉子户。刚刚下车。洪过愣住了。看看一边地宗义。诧异地道:“是葛王?” 宗义苦笑着点点头:“乌禄的那个媳妇,不知发了什么疯,死活不肯离开,天知道怎么搬家的时候,就会将她忘了,现在人家说了,谁都不见,只有你去才成。” 要自己去见乌林答氏?洪过心头既是期待又有些迟,满心向着乌林答美丽姿容,还有身上的妙处,不过,乌林答平时看着温温柔柔的,有过两次接触后,洪过明白,这个女人怕是性情非常刚烈,极有主见和担待的一个人,现在自己去见乌林答,等待他的会不会是一把匕首? 不仅没有恐惧,反是在刹那的犹豫后,洪过心头满是期待,这种感觉不掺杂丝毫的**,只是想看看乌林答的反应,能否给他带来些许的惊喜。 葛王府的门口站着几名健妇,将府门堵个严严实实,本来异常紧张的脸色,见到洪过后和缓下来,也不多说,直接领着洪过进府。在偌大的王府里转了一会,才看到一座清幽的小院,那健妇停住后告诉洪过:“进去吧,王妃在佛堂诵经。” 佛堂?洪过摸摸鼻子,在这样一个肃穆的地方,他却生出一种揶揄的想法,是不是因为背叛了完颜乌禄,所以乌林答躲到佛堂来忏悔?如果是这样的,他小心的迈出一步,同时留心周围的动静,这附近不会是有人埋伏着把。 一步步小心翼翼的蹭进幽静的小院,里面种满了翠竹,绣林稀疏,一眼就能看清里面有无人影,洪过总算安心下来,漫步在竹林中间,沿着石子铺成的小路,来到一座不大的精舍前。 精舍不大,从门外就能看到供奉的是观世音菩萨,佛龛前背着门盘坐着个女人,仅仅从背影,洪过就能确定是乌林答。听着精舍里有节奏的木鱼声,洪过将头探进精舍,戒备的打量一番,想看看有没其他人,要知道怀仇恨的女人最可怕,天知道能干出什么事来,如果乌林答拼着名节不要,呃,反正现在的女真人对名节还不算看重,如果乌林答在里面埋伏了人手,把自己乱刀剁了是连完颜亮都拿乌林答无可奈何,到时候自己可真是白死了。 “洪先生前日还是一身胆气,大包大揽肯出手援助乌林答么今日就此胆怯,连进门都不敢么?”突然,坐着的女人背对着他出声道。 干咳几声,掩 己的尴尬,洪过打个哈哈,手按在腰间从不离身的倭走进精舍眼睛却是四下乱转,天幸,精舍不大,摆上一座佛像也就没多大地方了,怎么看都没可能藏人。 “咳咳,那个啥,王妃为什么不搬家?朝廷的旨意,所有人都要搬去……” 不待洪过说下去林答平静的道:“能搬的都搬走了,只有这间佛堂,还有我这个人,洪先生是个有担待有能耐的人,何必在乎我一个区区女流。” 这话听着这么刺人啊过尴尬的摸摸鼻子,“王妃来中都的消息已经传过来,葛王没有事且还升了参政,王妃应该高兴中都和葛王团聚才是,何必独守一座佛堂。” 乌林答继续拨弄着念珠,闭着眼安静的道:“洪先生以为,现在的乌林答还需要去见王爷么?还是独守这间佛堂,青灯古卷,洗去乌林答身上的罪孽和污垢。” 皱皱眉,洪过索盘坐到乌林答身旁,柔声道:“乌林答,人活一次不容易,不要随便放弃自己的生命,这里,这里马上就会不存在了,走吧,去中都见乌禄吧。或者说,你后悔了?” 乌林答的念珠顿了下,然才继续拨动着,淡淡道:“洪先生忘记一切吧,乌林答太傻,被人欺骗了都不知道,只恨乌林答不是男人,不能帮助夫君更多,现在只好在此地洗去这污秽的身子,大不了,让乌林答与上京同亡。” 感觉这个人应该早就知道上京南城会完蛋,洪过心中暗自叹息,论智商,乌林答可是比完颜宗义那班人聪明多了,看着好似心如死水的女人,他索性自己心里一横,说出重话来:“乌林答认为自己这样做值得么?你是为了帮助乌禄才上当,咳咳,”纵然是欺骗了眼前美妇人的事情,两人都心知肚明,这样直白说出来,洪过还是有些尴尬,“那也是乌禄的光荣,他完颜乌禄没道理嫌弃你。 ” 看着乌林答平静的表情,洪过终于吐:了最恶毒的语言:“完颜乌禄又是什么东西,一个小人罢了,为了他自己的前途官位,你以为他就不会将你送出去么,你太傻了,为了一个小人……” 啪—— 一声脆响,洪过的半边脸火辣辣的,林答瞪圆了眼睛,满面怒气柳叶眉倒竖着,寒着脸,冷声道:“洪先生请自重,不要在我面前诋毁我夫君。” 冷笑来,洪过摸摸自己的脸,疼,火辣辣的,“你不信?不信可以等着,你一准可以看到,他亲手把你送上别人的床。” 乌林答突然散了脸的怒气,又变成那副平静的样子:“洪先生不过是想用那激将法罢了,何必背后诋毁我夫君,洪先生请吧,乌林答怎么都不肯走的。” 洪过腾地站起身,冷笑一声,“想死,没那么容易,”说着,他一弯腰,将个乌林答拦腰抱起来,大手在女人身上不住的摸索着。 乌林答登时急了,呼叫着,双手猛力捶打洪过,阻止这个狂徒的举动。 院外的健妇们听到声音,急忙跑进来,刚刚跑到佛堂门口,就见到洪过从乌林答身上翻出一柄匕首,冷笑着扔在一边,而后就将乌林答这样抰在腋下,大步走了出来。 看着那些个健妇拦住去路,洪过冷冷的喝问:“干什么,想阻止圣意皇命么,告诉你们,继续陪着你们主子留在这里,你们今天谁都别想活下来,老老实实跟着我走。闪开。” 洪过身上那股子戾气勃发而出,这些个健妇哪里见识过这般杀伐之气,一时间被洪过震慑住了心智,呆呆的让开通道,任由洪过挟着乌林答大步走了出去。 无论乌林答如何呼喊,洪过大步走出了葛王府当着张口结舌的完颜宗义的面,他对几名武卫军喝令道:“愣着干什么,进去,搬东西,封门。”心里却是暗自道:不封门不断水断电不写拆字不动武不砸家具,那还叫啥拆迁办啊? 将乌林答扔进了一架马车,洪过竟然揉身进去车厢里乌林答身上扯下一段丝巾,将个乌林答双手双脚捆好,又堵住了女人的嘴后贴着女人耳边低声道:“好好活着,瞪大眼睛,看着你那位好夫君,亲手将你送上我的床。” 然后,不管乌林答何挣扎,洪过跳下了马车,将车厢帘子掩好后那群健妇下令,如果她们不想被人一刀一刀活剐了,就老老实实带着她们的主人向中都走,走出去一百里,才允许将乌林答松绑。同时,洪过还让韩易派出去一百名武卫军护卫这些个女人。 将这群麻烦送走了,洪过这才长出一口气,喃喃道:“还好这次手里没多出一条人命。” 这话被完颜宗义听到了,宗室平章大人诧异的看看洪过,心道一句:你洪过还会怕多出一条半条人命? 再次来到神居门上,只是这一次,洪过的目光一直追着那架马车直到车子消失在上京北城的人潮中,他才转过身子韩易点点头:“开始吧。” 韩易微微迟疑了下,然后对一边的武卫军百户点点头。 那名百户立即跑上了神居门的制高点:望台上面里有一堆早已准备好的木柴,百户手持火把自将木柴点燃,木柴显然经过特殊处理,点燃后立即散发出浓浓的黑烟,烟柱笔直的升上半空,隔着几十里都能用肉眼清晰的看到这道烟柱。 就在神居门升起狼烟的时候,从上京皇城里也慢慢升起一道浓烟,不过,这股浓烟可不是狼烟,那是火光燃起后的烟雾,烟雾燃起,就意味着有一个火头被人点燃,先是一个,随后,两个,三个,四个,终于,整个皇城被一片浓烟和火光所笼罩。 就在上京的皇城被人点燃后,南城中从南面开始,也燃起了一个又一个火头,早已准备好的武卫军士兵,将堆积在每一座宅院中的木柴点燃,而后迅速退出这些宅子,跑向下一家,这样,一条街连着一条街的,火头开始慢慢向北面延伸起来。 上京北城的百姓们早就注意到南城的异样,从女真贵人们的搬迁开 少人就在时时留心着南城,待到狼烟升起,许多百姓居门,可是,隔着还有将近里许距离,已经被全副武装的武卫军严密把守,不容许任何百姓过去。 这时候,南城里的浓烟慢慢聚集起来,北城的百姓不要走得太近,就能看到那股浓浓的黑烟,他们一齐发出惊呼声,不知道南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放火,有人在南城放火。”突然,人群中有人醒悟过来。 “天啊,南城可是贵人们住的地方,怎么可能……”一个女人不敢置信的捂住了嘴,吃惊的看着越来越浓的烟雾。 一颗光头从人群最不显眼的地方探出头来,向南城望去,又用力抓了抓光秃秃的脑袋:“乖乖,这是怎么回事,姓洪的小子,难道你这次回来,就是为了干这件事么?不成,我要尽快去中都,见到了主子好好问清楚,这些女真人可真奇怪,费了好大力气修建起来的京城,竟然肯一把火烧掉。” 距离上京城二十里的地方,一架马车停了下来,一名健妇跳上车厢,扯下了乌林答嘴里的手帕,将乌林答手脚松开,“主子,主子,你快看,是上京,上京着火了。” 乌林答呆呆的望着冲天浓烟,心中闪过的是洪过那句话:这里马上就会不存在了。原来,原来,是用这种方式毁掉上京城…… 完颜宗义屁股坐在神居门城楼上,呆呆的望着眼前的浓烟和大火,此时的火头早已连在一起,再看不清上京南城的建筑,眼前只有红彤彤的一片,他只感觉全身哆嗦起来,“上京,上京,我大金的根基龙脉啊……”猛然,见到一个人影伫立在女墙后面见那个人影,完颜宗义没来由的想怒吼:洪过,我们女真人和你有仇么? 大火的炙烤,让城墙上每一个人都不向后退去,试图远远躲开这股热浪,可是,洪过却好像丝毫没有影响一样静站在女墙之后,任由热浪吹拂他的身体,头上的发丝微微发焦身上的衣衫变得滚烫,这些都不能阻挡洪过欣赏眼前的美景。 没错,就是美景。 在洪过眼中,这场大火再美丽不过,是他亲手点燃的大火,是一个汉人终结一个王朝帝都的火苗,更是一场从地狱中窜出的熊熊烈焰烧尽眼前的一切,烧光汉人蒙受的屈辱。 今天把火还太小了,还不足以完成那伟大的目标,洪过在心里呐喊着:烧吧,烧吧,使劲的烧吧,终将有一日,我自己也会化成这样一场大火烧掉一切污垢和罪恶,涤荡这个世界。 *************************************************************************************************** 上京一场大火,烧整整十天十夜,大火熄灭后足足一个月,整个上京南城都是热的是,这些都与洪过无关了已回到了中都的他,重新将整个精力投入到自家的生意中去。 当然把大火的后遗症不是没有,洪过又一次登上了女真仇人排行榜第一名而且,最让女真人感觉愤怒的是,洪过不仅仅放把火就完了,大火熄灭后,乘着余温,洪过立即派人在火场上到处撒盐,上万斤的海盐被他撒到了废墟之上,让这片土地被萨满们所诅咒,不要说这些土地短期内根本无法耕种,撒盐这种诅咒的方式,也彻底绝了所有女真人重回上京的念头。 洪过却不在意这些,反正他已经是仇家遍地,才不在乎多几个少几个。倒是那个躲在他身后的完颜亮偷笑不已,前面在宰相面前大大褒奖了洪过,本来已经让洪过的人气有所回升,可是,现在洪过主动揽下的这个活,又重新让洪过在女真贵人中间的人气,跌到了谷底。如此一来,就有效的防止了洪过和其他女真贵人来往密切,防止自己这个智囊被别人利用。 倒是洪家的葡萄酒,自打洪过亲自督送五十瓶进宫后,洪家葡萄酒好像一夜之间被中都的高官们重新认识了一样,数不清的高官显贵们,打发家人来抢购这些“极西出产的上等佳酿”,甚至为了争夺最后一百瓶美酒,有三家的仆役几乎打起来。 剩余的一千瓶葡萄酒转眼销售一空,即使是这样,面对不断来探询价格的客人,洪过吩咐下去,咬死价格十贯一瓶,不许涨价也不许降价,倒是在中都的黑市上面,洪家葡萄酒被炒到了三十贯一瓶,甚至连装酒的琉璃瓶也被人炒到了五贯。 看着本来应该自家赚的钱,被那些中都商人赚走,韩思古那叫一个心疼,几次找到洪过,请求将地窖里的葡萄酒拿出来发卖,都被洪过摇头拒绝了,按照洪过的说法,现在这些酒还没到日子,品质远不如前次卖出的产品,为了保证洪家葡萄酒的口碑,不许发卖。 就在韩思古着急的时候,武清县的主簿卢龙突然来到了中都,他悄悄为洪过带来一个惊人的消息:“高丽人杀了金国的使臣!” “什么?”洪过微微一愣,皱着眉道:“不对啊,这件事如此巨大,怎么没见到中都接到快报,反而是你先知道了?” 卢龙连忙解释,原来,这个消息竟然是从一艘宋人的商船上知道的,这艘宋人商船,因为遇到台风,所以流落在武清县的外海,被洪家的船救,彼此交谈中,那宋国商人说起,在高丽都城看到一群金人使者被杀死。李光宗听后大为惊讶,但是,为了保住洪家商号的秘密,所以和卢龙,姚江串通,隐瞒下这个消息。 金国的使臣在高丽被杀,而且是被高丽小朝廷所杀。 洪过脸上抽搐一下,以完颜亮的性子,会如何处置这件事,他用屁股想都能猜到了。呆望前往,洪过口中轻轻吐出一句话来: “我们的机会来了。” 第三部燕京(完)(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第一百六十六章 蒸蒸日上的洪家 旦了,锅锅首先祝所有书友新年新气象,新年大发~|>渐入佳境,锅锅对最近的情节走向还算满意,诸位书友感觉如何?有任何想法的,都可以留言与锅锅交流。 以上,锅锅,2010年元旦 ***************************************************************************************** 天德三年十二月,刚刚入了腊月,可是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从十月到现在,这雪已经下了好几场,落下的全是小孩子巴掌大的雪片子,进屋取个物件的功夫,地上就是老厚的一层,早上起来爬房顶看看,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 大雪虽说让人看着心里冒喜气,可是,三两月里下上七八场,也不禁让人心里犯嘀咕:这个冬是不是下的太频了?不少老人望望天景,都摇摇头:今天这个冬有些邪乎。 二崩子打早上还没鸡叫,就被管事的从被窝里掏出来,使唤着担水劈柴生火烧水做吃食,大冷的天,一早上没落个消停,跑在院子里,头上满是白花花的热气,身上老厚的衣衫也打透了,被他随手扔在伙房,让那刘管事看到了又是一阵蹦高的骂。 那衣裳可是东从西面夏国弄来的上好木棉,一片片絮在白叠布上,两层白布中间铺垫了老厚的木棉,做好了穿在身上,整个人好像胖了一圈,可也暖和的紧,比有钱的财主老爷身上的皮裘都不差,全仗了这身衣裳们铺子里的伙计里出外进的办事,愣是没人冻着。 可有一样,这身衣裳的价也不便宜,一件棉祅一条棉裤,还有一双厚厚的棉布鞋,全套下来怎么都要小十贯钱。 想当初,二崩一听管事说出价钱,当时眼里就泛红了底下到哪里找这么贴心的东家,他们这些当伙计的,要是再不下力气给东家干活,还长了颗人心么? 不止是二崩子一个,整个商号的计足有二十几人是个有样学样的,纷纷将身上的棉祅扔下来,光穿了里面的一层衬衣小褂着面袋子柴火子来回跑,刘管事气得乱跳,这帮小子不要命了,这么冷的天敢光着膀子干活,等下冻个好歹的可怎么办? 李光宗从房里出来。看刘管事在那里蹦高地骂。笑着按住了这位忠厚地管事。吩咐着厨房里马上煮姜汤水。稠稠黄莹莹地粟米粥也准备好雪白地大炊饼更要开锅就端上去。这些个伙计早起就没东西垫底在也是时候填饱肚子热乎热乎了。 稠稠地粟米粥。一筷子插进能立住白地炊饼端上来还烫手。就着姜汤水有用海盐腌成地小咸菜。二崩子他们吃地那叫一个欢实。甩开了腮帮子。转眼间就是三个炊饼落肚。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二崩子打个嗝。哈哈笑道:“真痛快。自打来了铺子上。才知道什么叫做吃饱饭地滋味。” 坐在一角地李光宗笑呵呵地看计们吵闹。见着他们闹了一会。才将二崩子召唤过来。吩咐他吃过早饭后。立马去县城西门候着。估计着现在应该有人到了。 顶着呼呼地西北风。加了一顶厚实地皮帽。又披上件挡风地披风。二崩子在西门等了小半个时辰。抬头望望天。看样子才是辰时光景。揉揉僵硬地脸蛋子心中嘀咕。这么早地天景。可能会有客人来么?西北风太冷了。好像刀子刮脸一样。替班地人还要半个时辰才来呢。自己是不是到城门斗子里面躲会? 正想着就听见远处风雪中传来一声长长地马嘶声。二崩子立时来了精神。在地上猛跺几下。让全身有些热乎气。瞪大了眼睛向着官道上望去。隐隐绰绰地。似乎是有驾马车奔过来。 何止是一架马车。等到声音越来越近地时候。二崩子这才发现。来地竟然是整整一支车队。头前是三辆双马拉着地毡车。接着。在二崩子眼中出现地。是一辆竟然用整整八匹马拉动地巨大毡车。那拉动地马车上耸立了一座赛比屋舍地毡房。再后面。又是三辆毡车。 见着如此阵势,二崩子就感觉自己的两条腿有些发软,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才好。直到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走过来,笑呵呵的打听洪家商号,他才醒过神来,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刮子:怎么能在客人面前给东家丢了面子? 如此想着,二崩子努力挺起胸,告诉那个管事,自己就是洪家商号来迎客的伙计。 “你?”那个中年管事笑呵呵的将二崩子上下打量一番,脸上没有表示,心中却是不禁暗自鄙夷,到底是个暴发户,派出来迎客的伙计,都不懂得找个机灵点的人。回身一指巨大的毡车,管事笑呵呵的道:“我们东家是西京段大爷,收了你们东家洪先生的请柬,今天特来拜会。” 二崩子马上点头,他们这些伙计忙了小一个月,可不就是为了东家这次请客么,西京大同府的段家,乖乖,他好歹也是在洪家商号干了半年的,怎么可能没听说过西京最大的皮货商段家,手底下攥着好几条商路,与口外那些鞑子的皮货生意,段家一家就控制了四五成。原来是段家,难怪坐的车子都带着鞑子的味道。 二崩子做出个僵硬的笑脸,忙不迭的将段家的车队向县城里面领。 从早上开始,一直到了晚上掌灯时分,二崩子他们这些个伙计都没落个歇脚,西京段家,河东唐家,上京德云号,燕京城里两高家,韩家,东京的柳家,张家,大家,这些金国上下最有实力的商号铺子,都在这个风雪交加的天气里,不远千里的来到了武清县这座海边小城。 武清县城里最大的酒楼——芙蓉楼——早就挂出了牌子声明最近几天不作散客生意,这座洪家新近开张的酒楼,有一座巨大三进的庭院,整个武清县独一无二的五层高楼,各种清幽的院落山水散布院子中间,从开业第一天开始,就有了东南第一楼的名号。很多见识过武清芙蓉楼的人都摇头叹息,这样一座酒楼放在武清县这种小地方实在太可惜了,若是能在中都或者 ,生意一准会火爆到极点。 芙蓉楼的东家似乎不在意这些,将客人们引入芙蓉楼后面一座座院落中,直到酉时末没见到洪家商号的东家出来招呼客人,更可气的是,洪家商号竟然连个掌柜级别的人都没有出现仅是几名管事在前后迎来送往。 那段家的大爷,人称“肉剑定乾坤,断刃闯天涯”的段天涯,懒洋洋的躺在一名美婢腿上享受着美婢为他轻轻按摩头顶,两腿放在两名美婢的腿上轻轻捶着,时不时还作怪的去挑逗下两个美婢的前胸,另外还有一名美婢轻柔的为他递上剥好的水果。 中年管事在门外请见后,撩开厚实的皮门帘,一股寒风跟着他的身形进了屋内,饶是屋里点着五个火盆股寒风也不禁令段天涯微微皱眉。 “东家,那姓洪的还没出现打听了,来的这些人没有一个明白姓洪的小子到底是个什么章程。您看,是不是准备回转?” “段三,你小子就太心急,既然巴巴的来了,又何必在意这一天半天的,”段天涯享受的伸个懒腰,两只脚上传来的柔软感觉,让他有些心猿意马了,“去打听打听,武清这个小地方有什么绝色,老子来了,怎么都要好好观赏一下不是?” 就在段天涯准备夜晚的动时候,门外响起了家丁的禀告,竟然是洪家派人来通知,晚上戌时整,洪家商号的东家,在芙蓉楼顶楼款待所有客人。 段天涯听了有什么表情,只是不耐烦的摆摆手,催促段三出去,就在段三出去后不久,屋里便响起了一阵娇媚的呻吟。只不过,当段天涯不住挺动的时候,心里却是狐疑:不是来谈生意么,怎么会这么多人一起来,还要聚在一起,姓洪的小子到底是个什么打算? 临近戌时整,芙蓉楼的顶层高朋座,事实上,能坐在这里的,怎么都是一方商场豪杰,或者干脆是在官场商场都很吃得开的家族。在这里,段天涯找到了几个熟人:太原唐家的唐三公子,人称唐家三少的唐威,中都城里两高家的两位东主,里高家的高博,和外高家的高楼厦,再有就是东京辽阳府柳家那个烟视媚行的六娘柳眉,人称柳家六妹。 这些人都是段天涯的朋友了,也是他的老对手,和段家一样,都是有几百年根基的家族,虽然改朝换代,却不能动摇他们几分,无论汉人契丹人女真人立国,他们都是在商场上呼风唤雨的大家族。 至于说德云号,韩家,张家,大,这些都是有着官场背景的家族,德云号虽然东主身份异常神秘,但是有传言说,其背后的东主是位女真的宗室王爷,腰杆子硬的很,韩家是幽云汉儿的大家族了,现在东主就是那个刚刚调任西京留守的韩易,张家和大家是渤海人,在契丹和女真人的朝廷里,自是有不凡的背景。 另外加上一群零零散散的次一商号,整个芙蓉楼的五楼被挤得满满的。听着那些小商号的东家议论纷纷,有人甚至还在打听洪家商号东主的来历,段天涯闭上眼靠在一名美婢的身上,试图恢复下刚刚消耗的体力。 段天涯也是极为骄傲的人,眼界高的可以,平常一个小商号的请柬怎么可能进了他的法眼,更不要说不远千里来到个东海小县城,参加一个不明所以的聚会。无奈,洪家商号最近几个月的出手太狠,一下抓住了段家商号的软肋,迫使他这位段家的东主,不得不来看个究竟。 微微撩起一眼,夹了下正带着淡淡笑容喝茶的唐威,用手悄悄的去抠屁股的高楼厦,坐在椅子里看书的高博,还有正在不时对着旁人抛媚眼的柳眉,段天涯心里哼了哼,小样,估计着你们也是和我一样人卡住了脖子才肯来的。 时间慢慢流走,已经过了戌时整,洪家的东主却还不现身,段天涯这班人没有异色,但是那些小商号的东家可不干了,在别人打过来眼色的驱使下,开始不耐烦的喧嚣起来,甚至有人开始骂骂咧咧的说些不干不净的话。 二崩子在一边伺候着到这些人嘴里不干净,立时火就上来了,想上去抽那几个家伙,被一边的刘管事拉住了。 见到洪家商号的人还是没有动静,段天涯他们心中微微不满上却是一派恬淡,对着那些看他们眼色做事的人努努嘴,立马有那些小商号的东家站起来喊着要离开。 洪家商号的人也不去拦着,仅仅在这些人走到楼梯口的时候,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离开简单,但是别想弄到洪家的便宜货。 一听这话些个商号的老板立时没了脾气,瞧瞧自己的后台,又掂量下自己的份量,一个个灰溜溜的回去座位上,再不敢说些怪话。 再过一阵,可就是马上要过去时了~时,按照后世的钟点就是晚上九点多,虽然芙蓉楼五楼的吃食就没断过十五道菜的海鲜席面,到中都最时尚的嫩羔羊炙猪肉水价的送了上来,没人能饿到肚子,可是,这么傻坐着枯等,终究也不是回事。 就听楼梯上一阵响动,段天涯立时睁开了眼看去,不仅仅是他,五楼上所有人都瞪圆眼看去,就见一个年轻人,身穿了素白的儒衫,手提一根马鞭,顾不得脱去身上的银鼠皮裘,就这样夹着风雪匆匆走上来,一边走还一边对着人不住的抱拳。 见到正主来了,段天涯慢慢坐直身子,双眼盯住这个能在短短几月内,请动他身子的书生,看着洪过一步步走到了他们这桌的主位。 那洪过也不多解释,开场就进入正题,他请所有人的目的非常简单,就是他们洪家商号手上有大批宋国的货物,想要出手,又怕在价格上与在座所有人伤了和气,所以他想出个办法,大家坐在一起喝喝酒,议论个法子出来,如何能大家都有钱赚,又不会伤和气。 几个大家族的人物都没说话,自是有小商号的老板出头,问洪过这些货物有多少,合法不? 合法?听到这个问题,段天涯险些笑喷了,这是谁家的下线,怎么会问出这种丢人的问题? 就见洪过傲然站 ,“数目不大,一年几十万石而已,不过,洪家商越兴隆,想来日后这个数字也会越来越多。” 石,所有人皱皱眉,一石就是一百二十斤,几十万石,可就是几千万斤,听到这个数字,所有人倒吸一口气,天啊,洪家是不是把南面所有的茶叶都弄来了? “茶叶,香料,蜀锦,象牙,白叠布,木棉,玳瑁,珊瑚,只要你们想要的,我都可以卖,价格上,比市价低三成。” 洪过的话,立时惊爆了整个会场,所有人都惊呆了,连段天涯这样的大商铺东家,也不禁正眼看向这个书生,不敢相信这个书生有如此巨大的能量,这些东西都是金国与宋国贸易的大宗,但是,因为宋国每年刻意限制,所以每每让金国商人处于一种吃不饱的状态,也使得金国市场上这些物品的价格极为高昂。 如果洪过真的能弄到这些个东西,贸然投入市场的话,怕是会立即冲击这里所有人的生意,稍微小些的商号,三两下就会被折腾的倾家荡产,即便是如段家这样的百年商号,如果不依靠其他的见不得光的手段,怕是也斗不过洪过的。 原因很简单,一洪过将这些东西源源不断的以低价投入市场,即便是市面上价格的一半,洪过也有赚头,而其他金国的商家可就遭殃了,面对一场低价竞争的商业战,除了豁出全部身家去比拼,似乎别无办法,最关键的是,洪过在这个过程中并未遭到损失,反而有些赚头,这么一来,整个战争就是一场完全看不到希望的比拼,日后谁胜谁负简直一眼就能看出来。 既然现在的洪过不愿意流氓,乐意大家坐下来商量商量,段天涯他们怎么会不肯接受过,段天涯这个时候还是不准备第一个开口,只因他把持了和北面草原上那些鞑子的皮货贸易,想来洪过要想从南北买卖中得到更大收益,就必须从他这里进货,此时保持了一丝矜持,等下更容易杀价。 原想的,怎么应该是韩家或者张家样与洪过有过往来的家族第一个说话,谁能想到,这首先开口的竟然是唐家三少唐威:“洪先生说出你的章程吧,怎么个法子我们都接着。” 这话倒是实在,此时完全是洪过持了会场的气氛虽然不是没人对他的话怀,可是想想这姓洪的背后的背景,一个个明智的打消了刨根问底的念头只要洪过能拿出宋货来,他们还管那些做什么,如果拿不出来的话,一个空壳子洪家商号指望真的要空手套白狼么? 洪过对唐威笑笑,两人老相识了,又提前串过台词,这时自是配合的无往不利,“事情很简单,我这里的货物成几个区域,然后在这里放出每个区块的那货权价高者得到,而后洪家在同一区域中不向第二家供货,时限是一年。” 在座的都是商场上的老滑了一思考就明白了洪过的意思,他这是想做所有人的上家,然后由他们去竞争这个下线的身份,一旦竞争失败,就不要指望在一年里从洪家商号拿到宋货。 可是,有些商号的东家犹豫了,从到尾都是你洪过一个人在吹,什么几十万石的宋货,难道竟然是真的?万一这一次都是洪过骗钱的套子,这样跳进去了,可不就是成了金国上下的大笑柄? 洪过没去管这些人的心思,很是仔细的说出了自己划分的区块,在他划分的区域里,几乎每个大家族都会有个同等势力的家族存在,除了一个区块是例外:河东与陕西块,在这个区块中,只有一个唐家具有极强的实力,其余都是些小户商号。 听了这些划分,已经有人在心中暗自嗤之以鼻了,就连段天涯在心中暗自摇头:洪过啊洪过,你还是太嫩了,且不说这等挑拨离间的手段太过露骨,即便并非如此,就凭你空口白牙的一句大话,还真的指望在场近百个商号的东家们,会真的掏出钱来陪你玩什么竞拍?真真是个笑话了。 果不其然,下面的竞拍没有一丝一毫的后世那种激烈场面,不要说是白热化的比拼财力,反复叫价和不断攀升的价位,这种场面根本没有出现,好些时候,当洪过宣布了一个区域的提货权价格的时候,整个芙蓉楼的五楼都是静悄悄的,面对那几千贯的提货权,很少有人肯出声。 直到了唐家三少抬抬手,用足足两万贯的价格,拿走了陕西和河东的提货权,现场才有些稍小的商号,抱着某些别样的心思,跟着用几乎就是底价的价格,拍走了所有的提货权。整场拍卖活动之中,唯独唐家一家大商号参与进来,其他所有人都在一边默默旁观着。 走下来了芙蓉楼,段天涯迫不及待的对段三大声吆喝着:“走,快走,立即就走,我们回去,中都的姑娘一准漂亮还聪明,比这武清县的傻子强多了。” 不明所以的段三愣了下,抬头看到东家眼中嘲讽的眼神,也陪着笑笑,随后立即去吩咐套车准备离开。 一个人带头,立即有无数人跟动,在段家的带领下,这次拍卖会的所有参与者,几乎是一个不剩的跟着匆匆离开了武清县城,只有那几个拍到了提货权的商号,才迫不得已的留下来,继续洽谈提货的事宜。 武清县城西门城楼上,两个人并肩站立,望着夜色中匆匆而去的车队,其中一个身穿火红狐狸皮的男子笑道:“未来一年,可以想见明年今日,洪家商号的生意,将会蒸蒸日上。” 那个穿着银鼠皮裘的年轻人不屑的撇撇嘴:“你们唐家这次捡了个大便宜,说吧,你日后是不是想占了全大金国的生意?” 那穿着狐狸皮裘的唐威愣了下,这才笑道:“我?我才不掺合这些烂事,我要向西,西域的生意足够我折腾一辈子了。”接着,他又反问回去:“那你呢,你准备占了金国的生意吧。” “我?”洪过将目光投向了东面: “我的目标在东面,在茫茫大海之中。”(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第一百六十七章 宋货 德三年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年,就在冬季岁末的时候,都传出来一个震撼性的消息:大金国的使团,在高丽国境内被人全部杀死。 全部杀死,不是死了一个两个,而是整个使团上下,足足一百多人,从正使礼部侍郎萧玉以下,到最底层的随员,在经过高丽控制的保州城,准备渡过鸭绿江回去金国境内的时候,竟然被人尽数杀死在荒郊野外! 这则骇人听闻的消息,以中都为中心,向四面八方传播开去,得到了消息的人,竟然表现出截然不同的两种态度: 有人咬牙切齿,指着东面大骂高丽人不义,骂高丽人不懂礼仪无耻至极,竟然干出了弑杀使团的暴行,实在是令人无法容忍,必须严厉惩罚凶手,将行凶的人抓起来一刀刀切碎,才能维护住金国作为中原大国的尊严。 秉持这种观点的,不是女真人,就是契丹人或者幽云汉儿,尤其是那些出来入仕做官的人,更是不论在何种场合,都大声斥责高丽的不义和无耻。 另外还有些人,到这个消息后表现的不以为然,虽然不齿于高丽人的作为,但是同样的,他们感觉这件事与他们自己没什么太大关系,这个大金国都是女真人的朝廷,金国朝廷被人抽了耳刮子,与他们有什么关系? 抱着这种态度的人,基本是宋人,间中还有不少幽云汉儿以及契丹人,不过,这些人多是平民百姓,他们可以叱责高丽人不讲礼仪不守尊卑,但是要想他们更进一步的作为,就不要指望了。自己不过是升斗小民,这些朝廷的事本就与他们无关,何况是女真人朝廷的事情加令他们兴趣缺缺。 在风雪中天涯来到阴县城,进了城,走了足足一夜的车队上下,早已是疲惫不堪天涯急忙下令在阴城休息,顺便等等他的管事段三。 来到阴县城最大的客栈住下,段天涯已经在毡车里憋了一夜这时精神还好,于是来到了客栈的前堂,叫上一桌子酒菜,也不多吃只为了坐在那里发散发散精神,听听堂间酒客们的闲谈。 虽然临近年终岁末,但客栈中还有不少酒客,有的是本地人过来吃酒聚会,更多的还是走南闯北的旅客行商,这些人消息最是灵通因着谋算财货而赶路,所以不少消息比之朝廷的邸报还要快上几日真可谓是八百年前的“八卦新闻”。 段涯这次就是来听听这些八卦。随便打发下无聊时光。刚坐下没多久听身侧一张桌子上。传来一个让他感兴趣地对话。 “听说没丽人杀了大金国地使臣。乖乖。礼部侍郎作正使。那可是堂堂地四品官啊。”一个身材高瘦。脸上带着厚重地风霜之色地中年故作神秘地道。 不屑地嗤笑声。与高瘦中年人同桌地一个胖子撇撇嘴。“你这都是什么年月地消息了。那使团被杀可是八月地事。传出来也才十月中。现在都是十二月了。一早过时了。”说着。胖子挺挺腰杆。对着同桌其余两个伙伴露出了得意地神情:“知道不。我有个本家地娘舅。现在就在中都城里当差。前次他老人家回来。告诉了我一个大消息……” “什么消息?”另外两个客人看样子也是外地来地行商。脸上同样带着风霜。按照这个样子瞧。这一桌似乎是胖子做东。款待地是生意上地三个朋友。见到胖子话中地得意和神秘。这两个人很上道。扭头对着店伙吆喝了一声。将这一桌地酒钱都算到自己账上。 胖子假意推辞了两句。这次神神秘秘地道:“你们知道不。皇帝听了这个消息后。那叫一个生气。皇帝生气。那个。那个叫什么震怒来着?” “龙颜震怒。”早先高瘦地行商接了一句。 “对对,就是龙颜震怒,”胖子点着头道,见着周围不少桌子上的客人,似乎都在支着耳朵听他说话,这主也是个人来疯,愈加得意起来,说话时候声音也故意提高不老少: “知道不,皇帝立马就派了钦差大臣,持着皇帝的圣旨金牌,去了高丽国申斥那高丽的国王。高丽国,那才多大个地方,以前那群高丽商人嘴巴上老是挂着什么‘大高句丽国’,狗屎,我娘舅说了,当朝的布衣宰相,那位洪参政洪大人,那是我们汉人中间最有见识的,第一等的人物,就在去年,洪宰相在上京舌战高丽使臣,亲口将那个高丽人骂的找不到北,他老人家说了,高丽方圆不过三千里,还不到我们中原一路的地方大……” 听着胖子的话,旁边立即有人高声应和声:“说得好,洪老大人那是何等见识和威望,最难得的,他老人家不想当官,没那个心思,只要洪老大人想,这朝堂上的宰相平章参政的,还不是由着他来挑,哪能有哪些个女真人的份。要我说,洪老大人,那就是我们宋人中间属这个的……”说话间,这人高高竖起了自己的拇指来。 有人冷哼一声,阴阳怪气的嘲讽道:“别忘记,这还是女真人的朝廷,洪过再能耐,还不是给女真人扛活,给女真人当狗的,还想跳上桌子和主人平起平坐?” 那个称赞洪过的人立时跳了起来,指着刚刚说怪话的人大声喝问:“放屁,谁说的,敢站出来么,我陈老幺要看看,谁敢说洪老大人的坏话。” 一名年轻的士子走上一步,对着陈老幺不屑的上下打量番,“是我说的又能如何,一个宋人不思报国,不想追随父祖,留在北面为金人效命,前有上京屠夫恶名远播,后有汾州几十万百姓的性命,真真妄为他读过的圣人之言。” “啊——呸——”那陈老幺脸色通红,一口大大的呸声下去,不知道喷了多少唾沫星子出来,扯开了自己身上的皮祅,现出胸口横着竖着的刀疤,对着前堂所有人大吼:“你们看看看些伤疤,都是在汾州弄的,老子就是汾州人,世世代代大宋的百姓子今天告诉你,不许你给洪老大人身上泼脏水 大人在汾州贪官平乱匪开仓放粮,活我汾州几十再敢多说一句,老子就敲开你的脑壳看你的心是不是黑的。” 虽然身上脸上被喷上无数唾沫星子,可是看到陈老幺凶戾的样子,那个年轻士子竟是被吓得不能开口,傻愣愣的看着陈老幺的拳头。 胖子不屑的瞧瞧士子,冷哼一句:“年轻人,去打听打听吧老大人这几年何曾害过一个宋人,是凡有点良心不要再说洪老大人的坏话。” 说完,胖子转过身对着几个客人继续吹嘘起来:“知道不高丽的国主,吓得从他们的金銮殿上跑下来直到城门口,将皇帝的钦差迎接进去,然后点齐了高丽那文武百官,嘿嘿,就是不知道,那高丽小国能不能有一百个官?” 众人一听哈哈大笑起来,他们都是中都附近百姓,比之旁人更多见到高丽人,平日里那些高丽人牛皮烘烘的嘴脸不知见了多少,这时听到胖子调侃高丽人,立时兴高采烈起来。 “高丽的国主点了所有的官,让皇帝的钦差大臣一一检阅,看看哪个有嫌,就抓了去拷问,”胖子唾沫星子横飞的道:“皇帝可是说了,这事不能就这么完了,高丽必须交出凶手,真凶还有背后指使的人。 等着吧,最多年后,高丽人得服软。” 段天涯的心没在胖子的话头上,这些消息他早就得到了,他也是如此这般想的,高丽能有多大个地界,怎么可能不对金国服软,他现在寻思的,却是刚才那出插曲,没想到,洪过这么鲁莽的书生,竟然闯出了这般威信,让宋人一起敬服,这要怎样的威望,由此推断下去,自己贸贸然拒绝了洪过合作的建议,是不是过于孟浪了? 生意人讲究的是个和气生财,是卖不成仁义在,今次他派了段三偷偷留在武清县,就是为了和洪家商号能保持个好关系,按照他早先的想法,洪过无论多么强势,洪家商号在生意场上终究是个新丁,无论怎样看都不可能和他们这些老牌的家族并论。以老段的计较,事后偷偷送去一千贯两千贯的,应该会让姓洪的满意。 一直以为,武清之会只过是洪过又一个圈钱的手段,用些小钱打发了就可以,现在看到这些汉人的对话,段天涯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如果洪家商号真的在中原全面铺开,凭借洪过的威望,足以让这家新生的商号迅速站住脚跟,并很快成长起来。 就这时,一边桌子上的冷笑声,打断了老段的思绪。 就见早那个高瘦行商冷笑连连,喝下一口酒,依旧是冷笑的样子,却不说半句话,弄的桌上几个人都惊异的望着他,那个胖子更是带上了薄怒。 见到胃口吊的差不多了,高瘦行商这才淡淡道:“你的消息过时了,这都是哪个年月的消息了,” 听到这话,胖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话都是刚才他给高瘦行商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人原封不动的送了回来。他瞪着一双牛眼,恶狠狠的盯着高瘦行商,如果这人不说点新意来,怕是胖子第一个就饶不了高瘦行商。 那个高瘦行商似乎没看到胖子的样子,冷冷的道:“我这趟从上京会宁府过来,知道我看到了什么?” 上京?这可是已经过时的称呼了,早在八月中秋大朝的时候,皇帝完颜亮就宣布罢免了上京的尊号,只称为会宁府,彻底将这座金国第一座都城降格为普通的大都市。而且,会宁府中所有女真贵人以及朝廷高官家眷的离去,虽然周围还住着不少女真的猛安谋克户,但是所有人都明白,这座城市的没落已经开始,再过个十几年,怕是整个会宁府就会从金国百姓的言谈中彻底消失,完全成为北方一座边陲小城。 胖子不屑的撇撇嘴,没去搭理高瘦行商的话,反是举起杯子,对着其余两个客人敬酒。 “我看到的是女真人在动员,一个猛安一个猛安的动员。”高瘦行商突然出声道。 就在胖子举杯准备喝下去的当句话将他整个人僵住里的酒水溅落在他身上都不自知。 何止是胖子,整个客栈前堂,好像被人施了魔法一样,霎时间鸦雀无声所有人呆呆的看着高瘦行商,连段天涯也不例外。 紧接着,就好像炸了锅般所有人一起发出惊呼,所有人都在议论高瘦行商的话。 女真人已经几十年没动员过了,自打那个宗王完颜宗弼进攻南面宋国以后,整个大金国就没什么太大的战事即便需要打仗,都是在边界上的拉锯战,往来之间厮杀的都是汉人,无论幽云汉儿,契丹人,还是海人在战场上看着都是汉人模样,被女真贵人们驱使着与宋兵厮杀女真人,则是按照编户布置在上京周边负责镇守女真人的都城。 女真人动员,他们剑指何方? 胖子一把抓住了高瘦行商的手腕上没了刚才的高傲,急切的问道:“兄弟,快说,哪里要打仗了?” 胖子的问题,等于是这里所有人的共同心声,大家再次盯住了高瘦行商,等待他嘴里的答案。 不用高瘦行商回答,段天涯已经在心里得出了自己的结果。果然,那高瘦行商不屑的道:“还能是哪里,高丽呗。” “不能吧,一个小小的,屁一样的国家,也值得女真人动员?”胖子不可思议的呆坐道。 而段天涯在思索的是另一个问题:为什么是女真人动员?一旦开战,对金国的影响会有多大,尤其是对段家的生意有多大的影响,这件事对段家来说,究竟是好是坏? 高丽究竟会有多大的实力,敢于和强大的金国对抗?这是段天涯第一个问题,要知道,金国武力之盛,灭辽逐宋,从北到南几乎都成为大金的领土,这样一个大国,只有区区三千里江山的高丽,究竟凭什么和金国对抗? 继续推想下去,既然金国动员的是女真兵,也就是说,皇帝的意思怕是要 平整个高丽,就凭高丽那么小的地方,能和当年的论么,这样一来,这场战争会维持多久,三个月,半年,还是一年? 如果战争在三个月内结束,想来对段家没什么影响,而且日后段家的皮货,日后还能多个去处。 要是持续半年,段天涯皱皱眉,那样的话,金国朝廷上的那班女真人,怕是要从他们这些商家头上抠钱了,他家是西京最大的商户,自然是女真贵人们第一批要钱的对象,这笔钱能有多少,怕是不会少于两万贯,再多他就要拖赖,反正不会多于这个数目,又是一笔不大不小的支出。 如果打仗要一年光景……段天涯不自禁的一哆嗦,天啊,千万不要出现那种境况,一旦到了那个时候,怕是两三个两万贯都打发不了,出钱,出粮,另外为了再开税源,怕是还要将若干种平日常用物品变成官権,也就是官买官卖,官府低价从产地买进,再高价卖出去,从中间赚了高额的差价,变相征收一种税收,这样的话,段家与草原上做着的很多生意,立马要从合法变成违法,光是每年用在上下打点上的费用,就要多出去几成,虽然还是能从草原上那些鞑子身上赚回来,这个风险也平白增加了不是? 至于这场仗会否打到一年以上,段天涯压根就没去想,这件事怎么可能会发生? 思来想去的,段涯总觉着自己好似落下了什么?高丽,高丽,他脑中一转,突然想起一个极为重要的事情,一想到这里,他登时噌的站起身,悚然自语:“好你个姓洪的,你也太狠了。” 洪家商号在中都的总店,时已经扩大了足足一倍,就是这样,来往的马车和人流,以及不断运进运出的货物,还是将这里变得比附近的牛马市还要热闹,每日里光是从洪家商号运出去的茶货,就不下万斤,都是宋国南剑州和蜀中的上等好茶,拿到市面上要一贯钱才能买到一斤。 金国每年从国进口的茶叶有个定数,所以才早就了金国市场上如此高昂的茶叶价格,既然所有茶叶都掌握在朝廷官府手里,那洪家商号的这些茶叶竟是从哪里弄到的? 这个问题不止一次的出现在老的脑海里莫是大兴县的三班总捕头,几十年的公门老人了,见过大大小小的场面,这个问题也就是在脑子里转转说出来都不敢,甚至说,手下那些个衙役们向他来说被他狠狠的骂了回去,“你们的饭碗不想要了?滚滚滚,老子还想再吃十年安生饭,都给老子滚盯着洪家商号,干好自己的事去。” 那些个衙役也有心中不服的,整个中都城大兴县,就属洪家商号的生意红火嚣张跋扈,不管管洪家商号,他们这些衙役就真的没什么可管的。有那些心思机灵的人物自吐吐舌头,洪过是什么背景是他们这些没官没品的衙役能得罪的?漫说现在没人管洪家商号的货是从哪里来的,就算有一天真的有人来管了们这些做公的人,不仅不能去抓要帮着遮掩,如此,洪家商号每个月送到县衙的五百贯钱,才能拿的心安理得不是? 中都城里,有几个官不知道,洪家商号有问题,可是,又有几个人肯出来管?想死了不是,否则,有谁乐意来触洪过这个霉头,再者说,仅仅就从茶叶来讲,每年从榷场买来的宋国茶叶,质次价高不说,数量还有限的很,若是想喝上等的建茶蜀茶,还真的要从洪家商号进货,没了洪家商号每天万斤的茶叶砸下去,这金国的私茶价格还不知要飞到多高呢? 何止是茶叶,老莫曾经躲在洪家商号的对面偷偷观察,蜀锦,黑瓷,香料,书籍,铜镜,铜钱,只要是金国人想要的,洪家商号就一应俱全,都是最好的宋货,要多少有多少,还没见到有哪个商人去进货,会被告诉说没有的情形。 负责洪家商号总店的韩思古,最近简直乐得梦里都在数钱,天啊,还没过这么容易赚的钱,只要把消息略略传出去,每天扑过来进货的商人,几乎将洪家商号的门堵死了,尤其是最近几天,中都城里的宋货价格似乎在慢慢提升,才半个月时间,那些宋货的价就涨了将近一成,虽然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现在的局面已经足够让他满意。 就在这天中午,羊蹄驰马赶来,还没停稳当,韩王世子就哧溜从马上跳下来,匆匆进了院子,对着韩思古大声嚷嚷,看到他老师没有。 韩思古诧异的示意人推自己过去,洪过去了武清县,到现在还没回来,这位世子又不是不知道,怎么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抹了下头上的汗,羊蹄脸色有些难看,他现在已经十二岁,被芷雅训练着开始掌握家中事情,尤其是收益这方面,因着完颜亨去年听了洪过的建议,着实赚了好大一笔,于是芷雅专门指派羊蹄跟在洪过身边,负责王府的进项,这次听到了一个消息,吓得他不轻,急忙来找洪过商议。 见到韩思古,羊蹄这才想起洪过去了武清县,不禁连连跺脚,这个动作更是令韩思古惊奇不已,连忙追问下去,羊蹄瞧瞧周围人多,将韩思古拉到了账房里面的隔间,看着周围无人,才低声道:“我今天得到消息,朝廷已经从上京周围动员了足足三万女真人。” “猛安谋克?”韩思古可不是当初那个汾州的书生了,跟着洪过这么久,见识和掌故早就同以往,闻言立时吃惊的盯紧了羊蹄:“要动员猛安谋克户,必须经过枢密院的行文,为什么韩王会不清楚?” 羊蹄恨声道:“今年东北路安抚司不太平,北面的鞑子不断入寇,我爹去了乌古敌烈统军司,这不是才回来么。” 韩思古一拍巴掌: “这就对了,我说的么,为什么上京宋货的价格会涨得厉害。”(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第一百六十八章 夺帅 许多女真战士来说,冬季出兵并非什么太为难的事,古斯森林之中,女真人的先祖们就曾爬冰卧雪,在冬季之中上山狩猎。 听见外面响起呜呜的号角声,阿合骂骂咧咧的从热被窝里爬起来,按照女真军规,作为一名猛安不能比士兵起的更晚,如果背上官抓住了,要当众责打五十军棍的。 “他娘的,早知道会摊上这倒霉差使,当初还不如去了燕京,天气不冷还能舒舒服服的享清福。”一边在亲兵的服侍下穿上衣甲,阿合一边自己嘀咕着。 说起来,阿合说的不是大话,想当初他带着洪过一班人去投完颜秉德,事后洪过那个宋人小子念旧情,说上几句好话,愣是将阿合投靠秉德的重罪,说成了冒死打入叛徒队伍内部伺机反正,朝廷不仅免了阿合丢失契丹猛安部民的罪名,这小子反而因祸得福,重新领了一个纯粹的女真猛安,算是重用了。谁想到阿合念着回家抖抖威风,推辞去燕京的任命,重新回到上京附近的女真猛安上任。 好日子没过上两年,阿合竟然遇上这样一件差事:临近年关的时候,皇帝不知发什么疯,竟然动员了上京周围的猛安谋克兵,而且指名要求全部是女真猛安谋克,按照户籍点兵,每个猛安至少出兵五百,人人自备衣甲,在会宁府集合,一起向南开拔。 冬天动员兵马就不同寻常,而且还要的都是女真兵,就愈加的不可思议,于是女真人们翻出了父祖曾经用过的皮甲,将已经和农具扔在一处的兵器找出来,看看锈蚀的锋刃,不得不花上整夜时间小心打磨。到了集合的日子,告别了忧心忡忡的父母妻儿,到谋克长和猛安长家集合结队前去会宁府。 二十年没打过仗,也足足二十年没有动员过,阿合这个猛安之中,足够年纪出征的年轻人只有四百九十几个,不得以,阿合从自家挑出十个家奴,凑足了五百人。就这样,阿合这个没打过仗的猛安长新丁,带上一群二十左右年纪的少年郎,一起来到了会宁府。 没打过仗合并不害怕,想想当初逆贼完颜秉德大军烂,十万人厮杀在一处,这等场面都见过了,征讨高丽那个三千里小国,还不是小意思?每次有手下的士兵现出惧色,阿合都很不屑告诉这些年轻人,“打仗,没什么大不了的们的祖先就是一刀一枪的,置办下现在的家业”。 看着安长大人骑在马上,来回训斥人的劲头,就好像不是去打生打死,仿佛只是去参加一场郊游似的,走在队伍中的按答海不满的小声说了句:“打仗也会死人的。” 这虽然不大,可是顺着风就飘到了阿合的耳朵里,阿合一拉缰绳,调过马头来到了按答海面前,脸色有些不好看的扫视一眼即冷笑着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我们女真人的大英雄按答海大人答海大人的勇武,和他的父亲一样,都是女真人里面数得着的。” 按答海地脸一下涨红起来。周围地人过来。发出了恶意地笑声。原来答海地父亲当初是个逃兵。在战场上作过宋军地俘虏虽然后来成功地逃脱掉。却被族内所有人鄙视为了整个猛安里地笑柄。 感觉无数目光好像刀子样刺过来。按答海一抬头怒视着阿合“大人。我们这些人缺乏训练。你应该平时多教教我们如何打仗。而不是在帐子里睡大觉……” 啪 不等按答海说完。阿合地鞭子狠狠抽在他地脸上。愤怒地猛安长阴惨惨地道:“我们女真人是天生地战士。还用得着去学么。大家到了战场上自然就会了。一群只会说大话地高丽人罢了。见到女真地大军。他们就会扔下武器跪下乞求我们饶命。你小子太放肆了。等下扎营后。自己来我这里领五十鞭子。我要好好管教下你这张嘴。 ” 五十鞭子。怕是整个脊背都要被打烂了。这这么个冰天雪地地季节了。身上挨上这五十下。天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长好。到底都是一个猛安里地伙伴。周围很是有些人。用同情地目光看向了按答海。 按答海望着阿合的背影,死死咬住嘴唇,眼中射出了仇恨的目光。 中都城内,此时的皇城还没有完工,冬日里虽然北风呼啸,宫城内的工地上还是一片号子声,无数的民夫继续被驱使着赶工。新建的尚书省政事堂内,平章政事完颜宗尹正焦虑的在屋内来回踱步,手上掐着一份奏章的他不时抬头看看门口。 过了一会,就见门帘一挑,萧裕急匆匆走进来,不等他说话,完颜宗尹几步走到萧裕面前,拿着奏章质问道:“萧大人,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这份枢密院的调兵文书上面,只有枢密使和你的副署就被发下去了,按照规矩,调动女真军的文书,不是应该有两位宰相同时副署么?你给我个解释。” 从冰天雪地的屋外进来,还没等喘上一口气,就被人这样急急的质问,就算个泥人也会有几分火气,萧裕也真是好脾气,接过了文书仔细看看,而后一边脱下外衣,一边笑着道:“平章大人,这上面有皇帝的玉玺啊,我们也是听皇命行事的。” 听见萧裕这等说辞,等同是告诉自己,有事问皇帝去,来找他作什么,完颜宗尹腾的一下火大了,怒吼着:“玉玺不等于宰相,萧裕,你这是越权,我要弹劾你。” 萧裕苦笑下,对着完颜宗尹拱拱手,说上几句好话,试图将这位宗室宰相的火气压住,毕竟他还是参知政事,在职司上低于宗尹的平章政事。 谁想到,宗尹火气太大,无论如何都压制不住,最后,竟然骂道:“萧裕,你这奸侫小人,整日就知道谄媚陛下蒙蔽圣听以为可以爬到我们宗室的头上,你等着,上京的事情还没完,你也是逆贼同党。” 萧裕的脸一下冷下来,上京城完颜梧桐作乱,两个宰相被牵连进来,被缴了印玺在梧桐的伪诏上副署,结果事情过后,完颜宗义被皇帝罢相,并且下了刑部大狱现在还吃牢饭呢 没什么好果子,虽然是被人营救出来,可也只是参知政事的位置,本人被打了一百廷杖,同时罚一年的薪俸。 这件事本就是萧裕的心病,这是完颜宗尹再次提出来,他怎么可能继续忍下去,大力的一甩袍袖下一句话,“此事乃是圣裁,平章大人要理论且去找陛下吧。”说完,转身离开了政事堂。 中都城北的行宫,皇帝的书房中,用后世眼光看,足足一百多平的房间,放置了十几个火盆,将整个屋子烤的热热乎乎的,萧裕站在一边汉臣站立在完颜亮侧面,金国皇帝坐在书案后看着气哼哼的完颜宗尹淡的问平章的来意。 完颜宗尹也不客气,直接说了来意,他的意思很简单:现在正是冬季,不利于用兵,况且金国对高丽国境的道路不熟不适合发兵,不如暂缓进兵向高丽国内加派使者和细作,等到来年开春后明了高丽国内的情形,正好一鼓荡平。 完颜亮沉吟一阵头问萧裕的建议。 萧裕躬身道:“下也同意平章大人的建议,不如等到来年开春再战,如此胜算更大。” 完颜宗尹没想到,萧裕竟会站在他这边,登时一愣,诧异的看向萧裕。 微微摇头,颜亮轻轻敲打下书案,这才道:“不可,八月,我大金使者被杀,现在十二月,此时出兵讨伐犯上凶徒已然迟了,如若等到来年开春,则已经过去半年,在外人看来,我大金真的如此软弱可欺么?” “兵危凶,多作打算详加考量,也是应该的。”萧裕躬身道。 转看看完颜宗尹,皇帝问道:“平章大人,以你所见,此时出战,胜算几何?” 宗尹迟下,他个人以为,这次出战必胜利,以大金全国之力,攻打高丽一隅小国,怎么看都是赢定了,不过,大冬天的出战,这损失不会小了,或许还要继续添些兵马。 听了完颜宗尹的分析,完;亮笑道:“我要一支强军,纵然有些损失也不惧,平章大人,就以你为大军统帅,你看如何?” 完颜宗尹和萧裕一时大惊,按说朝中最能打仗的是完颜亨,朝臣中打过仗的也有不少人,就比如说这时拜了参知政事的完颜乌禄,也都是当年曾在完颜宗弼帐下效力的人物,怎么都轮不上完颜宗尹啊。 萧裕当即就表示,皇帝这个举措太过儿戏。 倒是宗尹,好像被吓傻了,站在那里没吱声。 完颜亮笑着看着萧裕,他并未回应他的建言,反是看向了宗尹,等待平章政事的表态。 宗尹迟着走上去,拱手拜辞,说自己并无统军经验,实在不能担任这项重任。 提起笔批阅了一份奏章,完颜亮才淡淡的说,如果为完颜宗尹增加一名助手,现在的参知政事完颜乌禄,这样又如何? 萧裕又急忙出声,连说,与其派两名宰相领兵,不如干脆派枢密使完颜亨大人,总之,以完颜宗尹领兵不合适。 话都说到这个份了,宗尹可是有些不高兴了,刚刚萧裕站在他的一边,好似并不记着前仇,多少令宗尹有些感激,就算是在刚才,萧裕反对自己领兵出征,自己肚子里有多少货色,宗尹还不清楚么,是以他也不会反感,这是在帮他解套么。 可是,现在用完颜乌禄辅佐自己,再加上三万女真猛安谋克精锐,怎么看都是有胜无败的架势,自己作为统兵的将领,且不说打仗中间得到的财货好处,仅仅一个出兵得胜统帅,回到朝中的政治收益,都足以让宗尹登上左丞相的位置,正好此时完颜晏老迈,自己不可以取而代之?可是,萧裕这个东西如此不给面子,还在反对,这是不是在报复刚才自己羞辱他的仇? 想到这里,完颜宗尹再不矫情,连忙抱拳表示自己可以统兵。 看到完颜宗尹终于领命裕的一颗心也就悄然放下。刚才被宗尹侮辱的大仇,他一刻没能忘记,别看刚才帮助宗尹说话,一旦找到机会,他立即会捅出致命的一击。 这话要说回来了,明知道统兵打仗的好处多多,怎么会是致命一击? 带兵打仗确实是个升官发财的快速通道,可这一切都站在了取胜的基础上。带兵打仗是柄双刃剑,胜利了着实风光,一旦战败的话嘿,那也是要人性命最方便的法门,不仅仅是一个人的性命,怕是这个人全家的生死都系于一线。对完颜宗尹了解的很深,萧裕可以肯定,这位宗室宰相不是带兵打仗的料子,要宗尹带兵,有六七分把握就是一场大败,到时候将是他操起刀子报复的机会了。 了解宗尹的同时,萧裕也非常了解皇帝完颜亮,到底是完颜亮还没登基就成为心腹的人物,萧裕清楚的明白,完颜亮这个人看似豁达,有时候甚至喜欢手下略微顶撞他,这样才觉着臣子对他忠心无比以及他的宽宏大量,实际上,完颜亮身上有作为皇帝的最大毛病:多。 如果一开始萧裕就同意了任命宗尹带兵,出声附和的话是效果会适得其反,不仅不会让宗尹带兵会引起完颜亮的怀,以为自己和宗尹是同党。因此,萧裕反复阻止完颜亮的任命,正好从反方向用力,将宗尹逼上了火坑。等下等着看戏好了。 这一次完颜亮还真大度,不仅任命完颜宗尹和完颜乌禄成为带兵的大将允许他们两人自行选择幕僚,同时从中都附近的汉军中出了五千人,派给两人作为中军。 于是个很滑稽的事情出现了,金国派出三万五千军队征讨高丽,其中负责打仗的三万人是国族女真人,反而保卫主帅的五千亲兵,却是幽云汉儿组成汉军。如此远近不分的设置,怕是金国开国以来,都没有这样可笑的事情了。 接着,完颜亮又下了一道旨意,为了能让三万女真兵安心作战,他决定,在中都府路与北京大定府路接壤的地方,寻一块肥沃空地,作为这些女真兵家属的耕地,将三万女真兵所在猛安,通通迁移到这 ,不仅迁移,而且每家每户得到的土地,比之在大上三成。 这种未战先赏的措施,倒是真有效,听说家里人能得到更多的土地耕种,被征召的三万女真兵欢声雷动,从被征召出来就一直低迷的士气,一下振奋起来。 对出征高丽,整个中都城内,都洋溢着一种热切的气氛,高丽虽然不如辽国和大宋,到底也是立国数百年,地方三千里的海东国度,如果完颜亮这次能将高丽一举讨平,不仅仅能够增加皇帝的威望,更是金国自熙宗朝中期以后,又一次开疆拓土的大事,许多女真贵人甚至盘算着,这次讨平高丽,自己一家能添置多少高丽奴,是不是又可以在高丽弄到一个大大的庄子? 当然,也有人不满意完颜亮的安排,就比如韩王府上这位。 完颜亨很生气,当着儿女们的面,这位韩王很没涵养的摔了好几件物事,地上到处都是瓷器的碎片,家奴们躲在厅外,压根就不敢进来,惟有小心的探出头,瞧着自家的王爷什么时候才能停下来。 芷雅面无表情坐在那里,羊蹄终于像个大人一样,用身体挡住了几个弟弟妹妹,等待自己老爹发泄完毕。 “凭什么,就完颜宗尹那种色,也能领兵打仗?凭什么不是我?”完颜亨愤怒的低吼着。他是个有野心的人,他要成为像他父亲完颜宗弼那样的大英雄,大功臣,就要有与宗弼同等甚至更高的武勋,要有开疆拓土,灭人国家擒拿国主献于陛前的功勋。如今,这样一个功勋摆在面前,平白被人抢走,让他如何能够甘心? 芷雅淡淡道:“完颜宗尹不会打仗,不是还有乌禄叔叔辅佐么。” “乌禄?”颜亨现出嘲讽的表情,“那个被宋人一个冲锋就打垮了的家伙,也配说自己会打仗?这对统帅都是什么货色,我为这次出征的将士……” “王慎言,”突然,从花厅外传来了一个声音,止住了完颜亨下面那种不知深浅,不应该他说出来的话。 听到这个声音芷雅和羊蹄面露喜色,止他们,完颜亨其他几个儿女,也一个个露出喜色来,他们都知道,只要这个人到了,他们老子的怒气也就是差不多没了。 不过,芷雅也就是笑了一,随后起身走到屏风后面,仅仅给进门的洪过留下个背影。 挑着门帘望着那个背影消失在屏风后,洪过微微叹气,这才对完颜亨严肃的道:“王爷官拜枢密,有些话不应该从你口中说出来,岂不知,祸从口出的道理么?” 被洪过这样教训,完颜亨却是没有脾气,反是咧嘴笑着,急忙招呼家奴准备酒宴。 一边将手里热乎乎的糖炒栗子分给完颜亨的儿女们边任由羊蹄悄悄的勾搭着水叶子溜出去,洪过心中腹诽着,完颜亮就是个有人微微反抗下才高兴的主,这完颜亨也是喜欢别人时不时的小小不客气下,怎么这对兄弟都是一个毛病? 吃了几口菜,喝了几杯酒,完颜亨犹自气哼哼的,对完颜宗尹和完颜乌禄领兵的任命并不服气。 洪过倒是没什么感觉,笑着说了句:“王爷还要着手对付北面的鞑子,听说草原上遭了白灾个冬天,广吉剌人可是难熬的紧北面没了王爷镇服,皇帝也心里不安稳吧。” 哼哼,完颜亨哼了几声,对那些草原部落很是不屑,也是时的蒙古高原上还是一盘散沙,大大小小的部族几百个整日里打来杀去,分分合合的背叛和结盟不断上演,哪里是强悍的金国的对手只要金人没把这些部族逼得太紧以至于不得不一起结盟对抗金国,女真士兵就有足够的力量对付任何一个部族,这样一个对手,完颜亨怎么会看在眼里。 当然,这些都是表面上的话,洪过话中最后一句才是关键,什么是皇帝不安稳,草原上的骚乱足以让完颜亮不安稳,完颜亨今天的地位和在军中的威望,怕也是个原因吧。 两人对坐喝了几杯,洪过这才试探着问了一句:“王爷认为,这一仗能打多久?” 完颜亨愣了下,随即皱眉思索一阵,摇着头,即便是在自己家中,还是压低了声音,用仅仅足够他们两人听到的声音道:“不好说,在我看,怕是不会少于半年,而且还要继续投入兵力,要降服高丽人,怎么也要十万,要灭国,至少二十万,用三万人,我看也就是个表个态,其余的兵力,会在明年开春继续追加。” 洪过悚然动容,二十万兵力,这可是金国二十年来最大的一次征伐了,他急忙追问道:“已经决定继续动员了?” 完颜亨没有说话,仅仅是点点头。 为什么?为什么完颜亮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兴师动众的征讨高丽? 从韩王府出来,洪过在路上一直思索这个问题,现在的金国,刚刚迁都到燕京,也就是中都大兴府,虽然借着一场政变将上京的贵族全部强行迁徙过来,可是仍然不能消除火烧上京的影响,女真贵族中间暗潮涌动,这样一个局面下,完颜亮贸然决定出兵高丽,而且动员的还是女真人士兵,这些都是出于什么打算? 回到自己商号,走下马车的洪过,不等人上来禀告,就看到了门口一溜的毡车,尤其是其中一辆是其余三四个大的巨大毡车。 一个中年管事恭敬的走上来,送上了一张请柬。 没错,就是请柬,西京段家的段天涯,邀请洪过上毡车饮酒。 洪过背着手走上那顶巨大的毡车,心里不住的惊叹段天涯的阔绰,这样一顶毡车,赶得上后世的房车了,光是拉车的马就要十六匹,而且还带着十六匹马备用,这要何等的豪奢? 走进了毡车,就见段天涯倒卧在几名仅仅穿着薄纱的小妾怀中,看到洪过的第一眼,这位西京第一大财东,突然出声道: “洪改之,你好阴险。” 第一第一百六十九章 保州 过愣了一下,随即苦笑起来,他这边还什么都没做了出来骂他阴险,这不是欲加之罪么? 对着段天涯拱拱手,告个罪后找了个凳子坐下,洪过这才笑着回应,不知老段这句话从何而来。 那段天涯继续躺在软玉温香中间,掰着手指计较起来,从宋国偷运大批宋货进来,用比市价低了三成的价格砸进市场,让几乎所有参与宋货买卖的大商家吃了个大亏,然后将金国数得着的大商家一股脑召集起来,装模作样的要竞价拍卖,明知道大家不会买账,却这样做作一番,让所有人吃个大亏,等着第二年吃独食大发横财。 听完这番强词夺理的话,洪过展颜一笑,拿起桌子的酒杯为自己倒上一杯葡萄酒,慢慢品上一口,闭眼状似回味一番,然后才叹口气道:“不管什么时候喝,这葡萄美酒都要数我的极西葡萄酿。” 段天涯撇撇嘴,洪过搞得那个噱头,只要是个商人就明白内里的弯弯绕,那点玩意也就能骗骗愚夫愚妇,不过他一转念,感觉洪过这是话里有话,似是在提点什么。 想到这里,段天笑起来,“洪先生还没到得意的时候呢,到了明年开春,洪先生再好生得意也不迟,那个时候,大金国南北东西几万里,只有洪先生一家的宋货大行其道,我老段今天提前祝贺洪先生了。” 洪过翻翻白眼,故作不解看向了段天涯。 这副表情乎将段天涯气得跳起来,就见他一下从侍妾怀中坐起来,冷的道:“洪先生,明人不说暗话,你事先用低价让我等亏损一大笔本钱,这是你的能耐,您老提前知道了高丽使者被杀白朝廷要和高丽开战,于是搞个什么竞价提货权,将我等一起从市场上排挤出去,明年自家吃独食,您真是好计算是,我老段也要提醒洪先生,段家是几百年的世家了,不要指望一年两年就能击垮段家,等到朝廷和大宋重开榷场,您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紧皱眉头过脸上现出茫然的情,好似完全不知道段天涯在说些什么。 段天涯一屁股坐在洪过对面,把头探过来冷声道:“朝廷与高丽开战,那高丽与大宋关系火热,明里暗里的私通大宋是人人尽知的事情,一旦朝廷与高丽开战,大宋十有**会切断与朝廷的榷场贸易,或是大大缩小贸易的额度,这样一来,洪先生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宋货,岂不是要在金国境内大行其道先生,恭喜了,祝你家里堆起金山。” 别看老段说地怖。实则嘴里都能闻出一股子浓烈地老醋味。洪过用鼻子嗅嗅就能闻得到只是。这个时候地他心中却是顾及不上这些实在是有另外一件大事令他心神有些发乱:金人与高丽开战。南宋会掺合进来? 怎么去:_感觉这种可能性并不大。现在地南宋可不是十年后宋孝宗时代在地南宋王朝。正处在秦桧一手遮天地黑暗统治下。相位由金人扶持起来。公开在宋金盟约中确保了自己地位地秦桧。怎么可能做出与金国敌对地事情? 这句话如果是寻常说出来。洪过也就笑笑。只当听句笑话。 可是。此时说出这句话地人并非别人。而是段天涯。以段家盘踞西京大同府几百年地势力。以段天涯这等地位地人物。说出来地话就不能不让人重视了。 洪过望着段天涯。正色道:“无论段先生相信与否。洪某都要说。大金与高丽开战地事情。某也是回到中都之后才听到。另外。某在武清之会地话。真真是为了给各位一个发财地机会。也帮助我手上地东西找个出处。绝没有独揽金国之内宋货交易地想法。这一点天神可鉴。” 段天涯心中嗤之以鼻。表面上反是略略和缓下神情。盯着洪过道:“洪先生这句话让人无法相信。” 洪过神色平静的看向段天涯,直接问出来,他要怎么样,才能让姓段的相信自己。 伸出两根手指,段天涯道:“我出钱两万贯,买下洪家商号在西京和上京的提货权。” 摇摇头,洪过苦笑着道:“段先生这是要置洪某于不义,商场上无信无义之人,是站不住脚的,洪某不可能这样做。” “洪先生这是不给段某面子了?”段天涯当即撂下脸色,“我与洪先生出价,这是想与洪先生合作,要是洪先生不赏脸,段某一样可以弄到这份提货权,价格不会高过万贯,洪先生自己想好。” 段天涯这话不假,虽然西京的提货权被人用五千贯买走,但是那个买家不过是西京一个中等偏上实力的商号,而且是看到河东唐家出手,才抱着试试的想法投标的。如果西京段家登门强行收买,转手就能赚到一倍利润,还结交了势力庞大的段家,相信那个商号一定乐不得出手。 听到段天涯的话,洪过笑了:“人无信不立,洪某守信,自然也要合作的伙伴如此,如果有人转卖了这份来之不易的权力,就不要怪洪家商号切断与他的合作关系。” “洪先生是一心想与我段家为敌了?” 面对段天涯的威胁,洪过淡淡一笑道:“段先生错了,我这是在维护段先生的权力。” 洪过没有说错,如果靠着背后交易或者收买的手段,就能夺了别家的提货权,日后如果段家得到提货权后,是不是别人也可以这样来做?段天涯思索下,这才带着颓丧的表情坐下,拍着大腿不住抱怨,直说自己现在后悔,放弃了好端端一个大买卖。 洪过不以为意,商人们,都是好演员,现在段天涯的样子,不过是在表演,希望得到自己的同情,他倒是也希望借机拉近了与段家的关系,于是向段天涯提点下实明年段家也会有好大一笔生意,做好了不会比西京的宋货利润少。 段天涯心里明白,洪过这是在说征讨高丽的大军,几万人的吃喝穿戴,还有往来运送粮秣辎重的脚力些都少不了牛羊马匹,做的好了,段家会 满钵。段天涯神色一动,凑近了洪过低声问道:以为,高丽之战会打多久?” 打多久?说一年?那传出去了,洪过还不得被完颜亮吃了以洪过微笑道:“洪过一介书生又是后学末进,不懂军务,这件事正要向段先生请教呢。” 见到皮球又被踢回来,段天涯也不为意,这一次目的虽然没达到终究弥补了与洪家的关系,随即段天涯钻个空子,乘着天德三年还有几天才结束,与洪过订下了足足二十万斤的茶叶。 虽然草原上的部族还没有全部养成喝茶的习惯,靠近金国的汪古克烈等部,已经开始有头人贵族学着喝茶,不过照洪过的估计,段家这笔买卖的最终归处,还应该是西夏,至于是否会与唐家抢食,就不是洪过需要头疼的了。 ************************************************************************************************* 大冬天的从极北的会宁府调动路走到东京辽阳府时候,已经是临近岁末年关的腊月二十四等上两日,这支军队的主帅才堪堪到达辽阳府。 “听说了么次主将是两位宰相大人,宰相啊。”一个猛安长低声与自己的同袍议论着。 “宰相又能怎样打仗,大金国还有比韩王千岁更厉害的么?”一个猛安长撇撇嘴不屑的道,“这次朝廷怎的没让韩王大人领兵?” “不过是去高丽人,用得着韩王他老人家出战么?”阿合也跟着掺合进了讨论中,“那群高丽人见到我们,能站得住不逃走就是英雄了。” “也是,一群高丽怂货,韩王才不会这些矮子。” 时间,帐幕里几十号人七嘴八舌的议论开去,自打从会宁动身以来,他们这些个猛安长还是第一次聚到一处,认识的互相打招呼,不认得也无所谓,自有那些互相认识的人彼此引见,转眼间大家就成了朋友。 不到半个时辰夫,阿合就结交了二十来个同僚,认了十来个“哥哥”,还有同样数量的“老弟”,定下了六七桌酒席,顺带还商议着明日是不是出营狩猎下。反正临近年终岁末了,想来大军怎么都要过个年,才会正式开拔,他们这些猛安长有的是功夫喝酒找乐子。 大帅到—— 门口一汉军的军校高声吼道,霎时帐幕里没了声音,这里到底是军营,并非那两位主帅驻跸的辽阳府官衙,军营中自有一番法度,触了霉头的人轻则吃上一顿军棍,重则是要掉脑袋的。 中军的军校冲进了军帐,然后是一群文武间杂的人物迈步进来,这些人就是两位主帅从中都带来的幕僚了,听说光是为挑选这些亲信,两位相爷主帅就花了大半月光阴,一个个都是有门子有背景的人物,不是阿合这班会宁府猛安长能得罪的。 幕僚之后,又是几名中军官引领,这才肩并肩走进两个人,左边一个年约四十多岁,正是平章政事,主帅完颜宗尹,右边那个二十几岁的人,就是参知政事,副帅完颜乌禄了。 两人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生受了所有猛安长的参拜大礼,而后竟是连句客套话都不说,就由一名军官宣读军规军法,然后是皇帝下发的赏钱。这些都是题中应有之义,皇帝不差饿兵,要大家出去玩命,不给足了银钱怎么可以? 可是,下面完颜宗尹的一句话,就将阿合等一班猛安长弄懵了:第二天休息一日,第三日,也就是腊月二十八开拔,直接转向鸭绿江边的婆速路的婆速城,三日内抵达,然后再三日,渡过鸭绿江,进攻高丽! 什么?连个年都不让人过,就直接进攻高丽? 阿合他们先是以呆后立时嗡嗡议论开,有几个胆子大的还出声叫了几句:“要不要人活了,怎么能连年关都不过?” 听到有人叫唤,立时有人跟着嚷嚷起来,霎时间整个军帐内好似个菜市场般,就听见这些猛安长七嘴八舌的直嚷嚷,将个完颜宗尹气得脸都白了。 嚷了几句,看到主将并未做声,这时阿合发现宗尹相爷脸色不对,连忙停了声音手拉拉身边几个猛安长,对着上面努努嘴,几个猛安长看着两个主将脸色不对,也急忙紧紧闭嘴。 军帐里的声音逐渐安静下来,直到这时颜乌禄才向前跨出一步,冷的扫视一圈,随手点出几名猛安长,;立时有如狼似虎的汉军的军校冲上来,将这几人拖到两位主将面前,乌禄寒着脸道:“妄论军议,拖出去打一百军棍。” 几个倒霉的猛安长被一路拖出了军帐会外面就传来他们杀猪一样的惨叫声,还有就是中军官冷漠的计数声。在这种伴奏下,乌禄又将所有猛安长扫视一圈,这下子,再没人敢回视他个个都心惊胆战的低下了头。 满意的收回视线,乌禄沉声道:“此次念及他们初犯且打个对折,只打五十下的五十记在账上,如若日后军前不力并打回来。你等再有妄论军议者,一律严惩不贷,尔等可明了?” 阿合他们心中发凉,立即恭敬的抱拳行礼,心中收起了对两位主将的轻视,然后战战兢兢的从大帐倒退而出。 看着这般猛安长退出去,完颜宗尹这才脸色极度难看的道:“混账混账,一群混账,这些会宁的猛安,桀骜太过,今日之事,他们眼中可还有我们两个主帅?参政大人打得还太轻,刚刚这些行子都应狠狠杖责才是。” 乌禄苦笑下,心道一句:这法不责众的道理,你宗尹不会不明白吧,若是一见面,恩义未施的时候,就每人赏一顿军棍,日后这些大兵可还怎么带? 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是恭敬的道:“平章大人说的有道理,今次是下官专断了,下次这些兵头如若再这样桀骜,就依照 人所教训的办,今次还请平章大人恕罪。” 完颜宗尹刚才被那些猛安长吓住了,整个人都不敢出声,这时哪里会真个处置完颜乌禄,于是捋着胡须笑道:“参政大人处置明快,慑服这些军汉,真是我大金的栋梁,等到得胜回朝,我自是要向陛下保举参政大人才是。” 看着完颜乌禄急忙低头拜谢,宗尹心中得意,话头一转,又皱眉道:“这些个军汉真是,真是,唉,没曾想到,当年我大金女真勇士,令行禁止,怎个到了今日,却变得如此桀骜不逊目无法纪?日后这行军打仗还真是个难事。” 乌禄愣了下,才迟疑着道:“平章大人既然忧烦,不如一并交给下官,这些烦心的事就由下官处断……” 不等乌禄说完,完颜宗尹就立即扶起了他,握着他的手,眼中满是诚挚的目光,笑着道:“参政大人年轻有为,最难得是如此勤劳国事,我回到城中立即具表,向皇帝表奏此事,一定要皇帝下旨褒奖参政大人才是。” 乌禄脸色一变,忙推辞,笑话,他这是独揽军务啊,以完颜亮多疑的性子,还有对宗室王爷们的防备,完颜宗尹这个奏章一旦送上去,就不是夸奖他完颜乌禄,而是要害乌禄的性命了。 宗尹似乎也只是随便一,见到乌禄推辞,又表示了几句,而后才对着一众幕僚和中军的军官正色道:“你等今日听到了,日后如有军务上的琐事,向参政大人禀报就等同对本相奏禀,参政大人的命令也就是本相的军令,如果让本相听到,说你们之中有人敢阳奉阴违的,休怪本相行军法取了尔等项上人头。” 看着大帐一众幕僚和中军官躬身应是,又对着自己参拜,乌禄心里苦笑,这回算是被宗尹这头老狐狸坑进去了,什么尊奉自己命令一如宗尹的命令,又明明白白告诉了这里所有人,等下怕是整支大军中就会传遍,所有的军令都是他完颜乌禄发布的,日后有了军功,自然是宗尹拿总策划居中指挥的功劳果出了问题或是遇到挫败,那可是他完颜乌禄军令有误的过错。 完颜乌禄在心中暗骂一句:他娘,老狐狸,你等着,我们两个日后过招的机会多着呢指望躲在老子背后平白拿功劳。 下这边两位主帅生出间隙且不提,既然主将下了严令,整支大军自然不敢怠慢,猛安长们不敢对着主将抱怨,就将所有怨气发到部属身上,阿合一日之间就打了十来个多嘴抱怨的兵士。 狠狠的丢下了中的鞭子合对着围成一群的兵士凶巴巴的道:“给老子听明白了,明天就出征,三天必须到达婆速路,等下在高丽打仗,谁他娘的敢不给老子出力气子劈了他。滚滚滚,给老子滚去收拾东西。” 看着被着不断哀嚎的兵士,阿合微微有些遗憾,自打上次被自己抽了一顿鞭子后,那个按答海就老实下来,再不多嘴说话,让他找不到由头狠狠揍那个小子一顿。一想起自己抽按答海时候小子眼中的怒色,阿合就想把这小子的眼珠子挖出来,可惜了,这里是大军,抽一顿鞭子打一顿军棍都可以眼珠这种事如果干出来,怕是自己也要吃挂落。 按下了心中的怒气合忿忿的蹬蹬地,他娘的面冻得这叫一个结实,就这么个天气还要出征不是要人命么? 虽说冬季出兵有诸多不便,但也不全是没有好处,就比如说,冬季的辽东,所有江河都封冻上,踩上去比夯土的城墙还结实,随便铺上一层稻草,就足以让几万大军,还有数不清的牛马车辆顺顺当当走过去。 似乎是看到了江面不足以作为依持,守着鸭绿江入海口的保州城,早早就四门紧闭,那些个胆小的高丽士兵躲在城里,冷眼看着女真军队在城下安营扎寨,打造攻守兵器,准备围攻城池。 这一路上乌禄可是没少下心思,虽然是仓促出征,好在金国毕竟是大国,人力物力比之高丽要强的不是一星半点,这位葛王狠狠下了心思整治军纪,同时又居中筹措,当大军达到婆速路时候,已经有不少攻战的器械运到婆速城,守城的五千兵士还击败了几次高丽人小规模骚扰,总算是大军初战开了利市,没弄个灰头土脸。 看着保州城,完颜乌禄的恨意就不打一处来,这座城池本来就是契丹人和高丽人争执所在,当初说好了城池归高丽,人口归金国,结果高丽人囫囵个的一口吃下去,到现在都没吐出来,而且凭借这座小城,高丽人招降纳叛,着实从金国境内招募了不少契丹人和渤海人,现在终于能报复高丽人,是以乌禄心中也有些许的快意。 休息了一个晚上,大军就驱使着民夫开始准备攻城的兵器,木驴撞车投石器吕公车等等一应俱全,都是金国工部打造的精良兵器,这次出征的军中,除了三万五千的正兵,还有一两万的阿里喜,以及四五万的民壮,黑压压的一片将个保州城围得水泄不通。 起先自然是劝降的桥段,了无新意却往往能出奇效。 不过,今次的劝降没有效用,保州派出个官到军营中回话,这个八品小官不卑不亢,告诉了完颜宗尹:杀人的凶手已经找到,乃是当初驻守保州的两名高丽武臣,杀人一事也是他们私自下令,现在这两人已经出海逃亡,至于两人的家眷,所有能找到的都在保州城里,只要金国肯接受,他立即将将这些人交出来。 接受了人犯,岂不是等于认可了高丽的解释。完颜宗尹和乌禄是带着攻打高丽灭人国家的命令来的,怎么可能丢了这么好的借口,于是完颜宗尹傲慢的道:“人犯就不必交了,我们自会进城去捉拿,而且,我们还会到你们的开京城下,请你们高丽王去中都,对我朝陛下解释一切。” 交涉不成,余下就是开打。(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第一百七十章 破城和步步紧逼 —— 号角声响起,阿合不得不硬着头皮站在队伍的前排,全身披着鱼鳞甲,手持一柄长刀,在他身后,是他的猛安四百余人,这些棒小伙子,半个月前还是个不知道打仗为何物的新丁,现在已经没了初上战场的憧憬和幻想,长达半月之久的攻城战,不仅仅夺走了将近阿合猛安中将近三十条性命,更将一批新丁变成了战士。 又是一阵呜呜的号角声,军阵前的盾车缓缓推动,阿合急忙挥舞下长刀,紧紧跟在盾车后面,虽然天空中不时划过巨石,阿合就亲眼看到过,一块从保州城里投掷出来的巨石,将一座盾车砸的粉碎,连带着还要了盾车后面四五个士兵的性命,但是,比起城头上射下的箭雨来,巨石的威胁实在可以无视了。 阿合迈着大步跟在盾车后面,看着远处有如怪物般雄踞的保州城,身上已经披着一层厚重的鱼鳞甲,但是根据葛王千岁的要求,所有猛安长以上的军官,都必须在鱼鳞甲里面再穿一层皮甲,足足两层甲胄,加起来就是六七十斤,令他每走一步,都好像是马上要倒下。 即便有如此重甲护身,阿合依旧小心的将身体躲藏在盾车后面,一直以来,阿合都认为,女真人的铁箭已经是天下无敌了,长达七寸的箭头,只要钉进了身子,那个中箭的人除了乖乖倒下,所能做的惟有向诸天神灵乞求,拔箭的时候少带出点血肉了。 在保州城下,阿终于见识了强弩的厉害,十日前的攻城战中,距离保州城还有足足三百步时候,一支从城头射出的弩箭,狠狠钉在阿合身侧亲兵的身上,一层薄薄的皮甲被轻易洞穿,当即就被人拖回军营。等到阿合战战兢兢的跟着潮水一样的金军退回来的时候名亲兵早已断了气。 三百步啊,还有如斯威力,果换成弓力,还不要一石多,比起女真人使用的七斗弓,那要强的不是一星半点,想到这些,阿合就不禁双腿乱颤。 这些都还次要的,最最让阿合感觉害怕的,是那些高丽兵。没有事前想象的那样高歌猛进高丽人见到女真兵也没有转身逃跑,更不会跪下投降,一座小小的保州,不过是守着鸭绿江的边境小城,据说城里只有两千高丽士兵,面对近十万人的围城,竟然关门坚守,生生阻挡了女真大军半个月,带给女真人的是遍地死尸营哀嚎,每一次被派上去攻城,阿合的猛安里都会扔掉两三个弟兄,到今天,阿合的部下已经有五十几个人没法打仗了,可是,保州城头依然竖着高丽的旗帜,天知道这场无休止的攻城战还要打多久。 伴随盾车缓缓推进,在阿合的猛安背后,是几架石炮战以来,本来携带的二十架石炮因为反复使用,自己坏掉六七架,主帅完颜乌禄不得不命令,将余下的石炮分批轮番使用,反正保州城里的投石机也多外石炮的主要用处,是攻击城头的箭楼。 四步三百五十步,三百步州城头的弩箭并未射下,阿合没有注意到这些仅是小心的将身子藏好,如果自己不是猛安长,他恨不得去帮着推动盾车。 二百五十步了。嗖。一支弩箭擦着阿合脸飞过。那道劲风将阿合吓得全身一激灵。一阵透汗瞬间浸湿了内里地衣衫。还好。这一次高丽人地弩并不多。就连一向迟钝地阿合也注意到了。看着稀稀疏疏地几支弩箭。他地脑子有些发懵。怎么回事? 到了二百步左右。城头地箭雨才重新密集起来。不过。女真兵可不再是刚上战场地初哥。小心地猫着身子。用临时找到地木板当作盾牌。同时脚下加快地速度。推着盾车和云梯快步冲向城墙。 呼。身后一道石弹腾起。带着划破空气地呼啸声。飞向了城头。 嘭—— 沉闷地声音响起。阿合遗憾地叹口气。不用去看。这颗石弹一准是砸到夯土地城墙上。除了能震下层灰土外。怕是没什么效果了。 这一次高丽人地弩箭真地少了很多。直到冲进一百步地时候。阿合地猛安也才倒下两个人。看到这个情形。阿合心中哀叹。倒下地太少。就意味着一会要蚁附登城。娘地。这群该死地高丽人。倒是多放倒几个啊。那样老子也好能快点回去休整。 可惜,阿合的愿望彻底落空,等到女真人进入百步以后,一队队女真弓手开始对着城头房间,虽然以下向上的仰射,在如此近的距离上,还是具备了非凡的杀伤力,每一次齐射,都能从城头跌下几个带着惨叫的高丽兵,虽然心中越来越胆怯,躲在盾车后的阿合还是在心中暗暗叫好:他娘的,射死这些狗日的高丽矮子。 保州城下那道利用鸭绿江水挖成的护城河,早已在半月之久的往复拉锯战中被填平,云梯和冲车毫不费力的行进到城墙下,冒着城头不断落下的巨石大木,云梯慢慢张开延伸,很快就搭在城头的女墙上,冲车也一下一下的用力撞击着城墙,每 击,都将整个城墙震得一颤。 看看保州的城头,阿合的双腿有些颤抖着,却不知说些什么才好,他的猛安是第一次冲到城墙下,此时的他都不知应当如何做。 看着自己的同袍们猬集在云梯下面,却互相看着没有动作,队伍中按答海实在忍不住了,高喝一声:“跟我来。”而后咬着长刀,一手持着盾牌,一手扶住云梯,飞快的冲向城头。 “不……”阿合的声音基本没有发出,就重新被吞进肚子,他要是这么喊了,等下回去军营,一准被葛王千岁砍掉脑袋,有些失落的他,惟有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手下的兵士,跟在按答海身后,一个接一个的冲上了云梯。 也知是谁在身后大力的一拍,阿合身子一哆嗦然也爬上云梯,两脚机械的跟着向前迈动,一步,两步,越是接近城头,他的身子越是哆嗦的厉害,向下一看,好几丈的距离,让下面同袍们看起来小了很多,第一次在这个高度向下看合的身子更加哆嗦了,整个人都趴在云梯上不敢动。 “别向下看,只管爬,到了上面就安全了。” 身后不知是谁在叫喊,阿听了勉强运动着手脚,一步一步的抖动,略微不小心,一脚踩空,整个人向下跌去:“啊—” 身后的人忙将阿合扶起来住的问道:“怎么样,伤在哪里了?” 阿合整张脸都抽抽着,却紧紧闭着嘴不说话。 身那个谋克长扶着他,看到这副情形,情不自禁的赞一声:“大人真是好样的,快,还有两步了,按答海已经冲上城头了,我们的弟兄需要增援,快人,再上两步就是登城了。” 阿合心中几乎痛哭出来哪是什么样的,根本就是跌下去卡在了那个男人最柔软的地方,那个地方疼,又怎么对人去说?不得以,他只有硬着头皮着疼痛继续爬上去。 在距离城墙五百步的地,完颜乌禄遥遥望着远处的战况i着一队业已登上城头的兵士,询问身边的幕僚那是谁的部队下回答说是个叫做阿合的人统领的猛安,乌禄没有笑意是有些不满的指着城头那个反光的身子,对身边的人怒声道:“胡闹,真是胡闹,身为猛安之首,竟然亲自带兵登城,若是他殉国了,又要如何继续指挥部下为国尽忠?” 听出了乌禄哪里是在责骂这位阿合猛安长,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在赞扬,乌禄身边的部下连忙为阿合分说,身先士卒,全军表率,亲冒箭矢,果然有古之樊哙之勇。 乌禄正听着高兴,突然有人说起,阿合以前就是这样的勇敢,原来,这人想起了阿合曾经的“军功”:投靠过完颜秉德,又从那场大乱中脱身。 听了部下的分说,乌禄脸上不大好看起来,心中狐着:难道竟然是洪过那个汉人书生的亲信? 就在这时,突然阵前爆发出冲天的欢呼声:“城破了,城破了——” 乌禄精神一振,连忙看过去,果然,保州的城门被人打开,大队的女真兵正呼喊着冲进去,城头上再难见到高丽士兵,尽数都是不断攀爬上去的女真兵,攻打了半月之久的保州城,终于被女真兵踩在了脚下。 看着保州城破,乌禄的脸上现出狰狞的表情:“传令,全军放假三天,三天不封刀。” 这些个女真兵将早将保州恨得牙根直咬,听到乌禄的命令,立即发出狂呼,先是中军一小队人不断的欢呼:“放假,放假——” 紧接着,整个军阵的大队人马都在高呼着:“放假,放假——” 登上了城头的女真兵终于听清后面在喊什么,立即脸上现出了惊喜的表情,也跟着高呼起来:“放假,放假——” 最终,整个战场上都能听到有如野兽般的怪叫声:“放假,放假,放假——” 足足三天时间,保州城陷入一片血色和火光,当三日后女真军队撤出城池时候,留下的是一片残垣断壁,还有遍布废墟中的尸体,保州城两千高丽守军,六万居民无一幸存。 看着士气高昂的队伍向南行进,站在山坡上的完颜乌禄有些忧心,就在昨天,他接到了来自中都的旨意,完颜亮严厉斥责了他和完颜宗尹,一座小小的保州就打了十余日之久,那要何年何月才能打到高丽的开京城下? 虽然圣旨是在五日前发出的,还是让宗尹和乌禄两人感到了一丝恐惧,毕竟圣意难违,在保州乐呵三天后,也顾不得休整部队,就立即南下攻击前进。 困顿保州城下半月之久,损失了三千多人,其中光是阵亡就有两千多,携带来的攻城器械折损了一半多,这些都并非没有价值,保州城的北门外,就是一座横跨鸭绿江的大桥,以前是契丹人修建,用来沟通保州和辽国联系,保障保州的后勤补给,后来被高丽人用来作为与金国的交易通路在大桥落入金军手中,大军的后勤补给就可以不再依靠鸭绿江冰面运输, 开化之后,也不会有后勤中断之虞。 因为鸭绿江北岸不远就是婆速城,所以乌禄在保州只留下数百人的警备队伍,又从金国征调些民夫,随即展开了攻击前进,可是,从前军的回报看,保州的下场乎并未真正震慑住那些愚蠢的高丽人,在距离保州不远的龙川城,前军又遇到了据城而守的高丽军队,龙川虽然并非大城,但是似乎城中守军加上援军,也有不下千人,最关键的,龙川城要比保州小许多,弄够用来同时攻城的军队就是不到两千人。 乌禄开始头痛了,现在看,高丽人不缺乏战斗的意志,同时守城的手段也是层出不穷,攻打保州用了半月,这次攻击龙川又需要多久? 多亏了朝鲜西侧的平原地形,道路虽然崎岖总算不难走,当天夜里,乌禄带领的中军就抵达了龙川,望着似乎并不高大的龙川城前军都统阿合狼狈不堪的跪在乌禄马前,垂头丧气的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看看刚刚被自己提拔起来的将领禄苦笑着道:“站起来说话,怎么,才几日光景,保州的英雄就怂了?” 这时的阿合已从升官的喜悦中清醒过来,小小的龙川城看似容易打冲上去才发现,这座小县城实在太小云梯搭上去,一面城墙也才能施展开两架云梯登城的人战士还没等攀爬上去,就被城头的铁牌砸了下去带着将云梯砸坏了几架。换了石炮,不是扔的太近砸在自己人身上,就是太远扔进了城里,能落在城墙和城头上的石弹少的可怜,惟有硬着头皮用冲车去撞城,猛劲打了一下午,得到的成绩就是在城下扔了一百多尸体。 听了阿合的禀报,乌禄气反而笑出来:“他妈的,一千人,这座小城有五百人就足够守住,塞一千人太浪费了。” 部下们不在这个时候触霉头,惟有老老实实站在一边,垂着头不敢吱声,惟有那个临时的都统阿合,似乎很不知趣的对着乌禄磕头:“王爷,王爷,我的猛安啊,那一百多人可都是我的猛安里的弟兄啊……” 看着新跪下来的阿合,乌禄突然想起来,这个家伙是靠着洪过才提拔起来,心中突然升起极度恶感,很不耐烦的哼了一声:“既然你算是太大,那好,我交给你个重要的任务,你带着你的猛安留下来,我另外交给你三百民夫,给我把这座龙川城围起来,不许他们出来一个人骚扰了大军的粮道。” 啊?合抬起头呆了,刚升的官就这么简单的被免了? 乌禄一拨马头冲下山包,他身边的亲和幕僚们,每一个愿意与多看眼这个刚刚失宠的猛安长,急忙跟着飞驰而去,只留下阿合一个人孤零零的跪在山包上发呆。 看到了保州的恶战,宗尹乎对军务完全没了兴趣,索性留在了保州城外的军营中,和他同时留下来的,还有三千汉军,是以这个时候继续前进的只有两万七八千能战斗的士兵,至于那些阿里喜和民夫,乌禄以前根本没计算进来。 现在,乌禄终于发现了人多的好处,虽然没有多大战斗力,但是穿上皮甲拿着武器,随便在任何一座高丽城外站着,城里人哪里能分得清谁是正规军谁是阿里喜,于是,只要遇到了难啃的硬骨头,乌禄就留下一些士兵围住城池,自己则带着大军飞快向南奔行。 终于,在高丽人反应过来前,乌禄成功的攻克了几座大宁江北岸的小城,这时已经是一月末临近二月的时候,在朝鲜半岛北部的大宁江开始化冻,几万人撒出去,倒也搜罗到不少船只,用这些船只串在一起,很容易就造了条浮桥出来,踩着浮桥,女真大军顺利杀到了大宁江南岸的安州城下。 这安州是高丽在大宁江南岸的要塞,更是高丽西京平壤的一道重要屏障,一旦安州失守,在安州和平壤之间的几座小城,势必无法挡住入侵者的脚步,同时,安州也是完颜乌禄必须夺取的城市,他可以越过鸭绿江和大宁江之间的无数小城,但是扼守大宁江渡口的安州如果继续留在高丽人手中,完颜乌禄的粮道就会面临随时被卡住的危险。 不得以,乌禄在安州城外排下大营,开始打造器械准备攻城。 就在金军到达安州的当天夜里,从城里射出一支箭书,被巡夜的金军发现,火速送到乌禄面前。 满面狐的乌禄打开了箭书,先是随意的了一眼,然后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书信,似乎要将上面的每一个字都看个仔细。 看了许久,乌禄方才抬起头,重新面对他的幕僚,这时候,幕僚们发现,乌禄的嘴角抽搐着,脸上的表情古怪,也不知是在笑还是在叫,或者是怀疑什么。 就在幕僚们还猜测的时候,乌禄突然下令: “传令,让所有士卒起来,准备入城。”(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第一百七十一章 盐战 在天德三年十二月,金**队还在路上奔波的时候,悄来到了武清县,没有进县城,马车径直去了海边的小城堡。 说是城堡,这时看着还十分简陋仅仅是修好了一道外墙,里面起了几座地基,勉强有一排木屋可以容身,不过,从那些地基上看,只要假以时日,就会有数座高而且坚固的建筑,从地基上拔地而起。 事实也确实如此,按照洪过的计划,这里的建筑将会有足足五层高,第一层是五六丈高的全封闭屋舍,用来作为仓库,再上面是各类房间,除去住人和公事房外,还有大量的射孔安置其中,一旦遇到警讯,整座建筑立即会成为完整的军事要塞,足以支撑四五百人坚守半年以上时间。 所有这些,还都是停留在纸面上的设计,洪过来到这里,只能暂时栖身在木屋中。听说东家到来,李光宗匆匆赶了回来,进屋后不等喝上一口热茶,洪过就急切的发问,海边储存的海盐有多少了。 李光宗一愣,洪过才离开武清不久,现在又匆匆折返,让他认为是中都出了什么事情,谁想到一开口就是这个问题。 在入冬前,武清的盐场发力,建了好几座盐田出来,凑了几近六七十万斤的存货,除去交给了武清县的县令姚江一部分填补亏空外,又偷偷卖出去五六万斤,这余下的大约有五十万斤。 洪过听后点点头,随即低问,“外边的存货呢?” 李光宗会,也压低了声音回答。 原来,就在洪过将武清县盐场弄到手后不久,便授意李光宗派人出海近海寻到几处大些的荒岛,学着武清的做法,也开出近百处盐田来。武清县的位置就是后世天津附近,出海去是渤海湾海湾虽然没有大的风浪,但是外海岛屿上的海风依然很强,是以外海岛屿上面的盐田,进入冬季后依然可以缓慢出产海盐。这些海盐被李光宗派人运到了附近仓库储藏起来,这时已经有了不下两百万斤的存货。 按照这种产量计算,外海盐田一年出产,还不要近千万斤。 听到李光宗出地数据。饶是洪过心里有所准备。也不禁为之动容激荡下竟是不禁拳击掌心。“太好了。这下大事成了。” 李光宗有些糊涂地看着洪。在他地印象中。洪过虽然年轻有些孩子气。但是大事上一向沉稳么会现出面前这般轻浮地形象。 见到自己得力助手惑不解。洪过笑着吩咐。让李光宗立即派人去高丽。寻找发卖海盐地门路。不能找那些大商号。若是能找到私盐商人自是最好果不能。就自己在高丽办个商号发卖海盐。而且从现在开始。就着手在海外扩大盐田地面积。一定要争取在明年将海盐产量扩大五倍。 一开始地李光宗已经是听地目瞪口呆。到最后听说洪过要将海盐产量扩大五倍几乎惊呼出来。五倍天啊。这几乎是金国全年用盐量地四分之一这位小东家。难道是准备与金国朝廷撕破脸开贩卖私盐不成?随即。他又联想到刚刚洪过地指令。虽然猜测洪过是想对高丽下手。他还是结结巴巴地提醒东家。这样地话。一年下来要赔不少钱。 洪过摇摇头没有去解释。只是告诉李光宗。全力去做。一定要在天德四年上半年让高丽地老百姓都吃上他们洪家产地海盐。 李光宗看着洪过这样神秘地样子。不好多说什么。惟有叹口气照做。等到从洪过地房间出来。他立即去找来了在海上往来运送海盐地船长。这时在金国境内。洪家有五艘大海船。全部都是张二牛在广州购买或者打造地两千料大海船。 这些海船用来运送海盐实在浪费了,实际上,他们主要的职责,是在南宋和金国之间往来运送走私货物,只是为了掩人耳目,从南宋到达金国后,需要停留一段时间,这才好回去南宋装上下一批宋货,再绕着外海运到金国,这样一来一往,大约需要两个月时间。 现在正有一艘海船破浪号在附近,下半夜时候,船长就急嚯嚯来到了临时码头上,此时李光宗早已等候将近一个时辰之久。 破浪号的船长是个满面虬须的_民,名叫越海。_民是东南海上一个特殊的群体,是有着东方海上吉普赛人之称的群体,可以说成是族群,也可以说是无数个民族的人逃到海上,汇聚成的一个特殊群体,他们被陆地上的官府和百姓歧视,举家住在渔船上,在江河湖海上漂泊生活,有着自己特殊的文化和习惯。 越海是张二牛的朋友,受了张二牛的邀请加入洪家商号,靠着出色的航行和操船的技术,一来就成为了一艘大海船的船长。海上男儿,只看技术能耐,不看出身,越海的技术镇住了船上所有水手,大家对越海成为船长没有半点意见。 越海性情豪爽,个子不高的他却有一副大嗓门,见到了李光宗便笑道:“李先生恕罪,海上有点风浪,风向又不对头,来的晚了。” 李光宗与这些商人水手打交道久了,身上那股子书生气被消磨去很多,见着越海这般样子并不为意,笑着安抚一下,随后请越海去旁边的木屋里安坐,那里备下了酒菜,尤其是好酒更有足足一坛子二十斤,看的越海是大喜过望。 见着越海喝了一阵又吃上几口菜,李光宗这才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提到了正事, 起那副大大咧咧样子,皱着眉想了想,才告诉李光丽容易,就是没有海图,只要让他走上两圈,他就是海图了,只不过,要上岸寻那些卖盐的地方可不是他这个海上大老粗能搞定的。 李光宗真没指望越海这个水手能全部包揽,他自有心腹人选跟着越海出海去高丽,等到了高丽,洪家商号的人会上岸去寻那些门道。他这次找来越海想说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来洪过的计划他也能猜到几分,不过,一想起那样大胆的计划来,他就不由自主的心惊不已,他找越海是想请这位老水手出头,多请海上好手和海船,最好是能将张二牛这班人都找到武清外海,准备了随时随地供洪过使用。 越海心思没那么快,可以明白送大量海盐去一个国家贩卖,走到哪里都是掉脑袋的买卖,他是个_民,走到哪里都不受尊重,唯独到了洪家这边,不仅张二牛和他作兄弟家上下都拿他越海当作朋友和自己人,上上下下的几位读书的先生,也对他越海十分客气,这样的境遇让越海心甘情愿的豁出性命去耍耍。 听了李光宗的话,越海在心里盘算下日期,摇着头无奈的告诉李光宗将经常往来宋金的五艘海船聚集起来,就需要两个月时日,而要将正在南面大宋跑远海生意的张二牛也找到,怕是没个一年半载的根本不可能。 李光宗当时心凉了,仅仅五艘海船又要如何去面对高丽的水师? 看着李光宗犹豫了,越海突然生出一股豪气着胸脯对李光宗道:“李先生怕个鸟,我们的海船都是大宋最好的福船人最多时候能有六七百人。那些高丽人的海船我见过,比我们小的不是一星半点看,他们的船上能装个两百人都不错了,这样的小船,我一艘破浪号就能干掉六七只,还用得着怕他们。李先生只管安心坐在武清县,等着我们给你带回好消息吧。” 听了越海的话,李光宗强下,此时也唯有如此了,不派人过去看看,又怎么能知道对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形呢。是以,李光宗这才将手下叫来,领头就是武清县商号的刘管事,帮手的有十个伙计,其中就有那个忠心耿耿的二崩子。 越海大手挥,亲自带着这十一个人回去破浪号上,此时船才装了不到十分之一,他也正好让水手们上岸转转,顺便修补下海船。 两千料海船,除去水手和备的物资,还能装不下一千石的货物,折算下来那就是十二万斤,用了一天两夜功夫,才将这艘海船装满,扬帆出海前去高丽。 从武清县出发,穿过渤海湾,经过辽半岛,一路向东,风向不错,才十日光景就到了高丽海岸,沿着海岸向南走了不远,就是高丽半岛中部著名的港口南浦港。 打着宋朝海的旗号,手上有完整的南宋市舶司签发的文书,破浪号很容易就停进港口,由越海这些人上岸去打听情形,谁知道,刚上岸,就见到港口中的人们满是惊慌的表情。操着浓重的东南海面_民口音,越海仔细打听了一圈,这才忧心匆匆的回到船上。 越海向刘管事和二崩子他出来,就在七八日前,金人突然出兵包围了高丽的保州,这两日消息传了过来,现在南浦的高丽人惊恐不已,听说就在南浦上游不远的高丽西京平壤,驻守的官们似乎已经还是准备向南撤,南浦的官也乱了手脚,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跟着南撤。 刘管事听了神情紧张起来,要打仗,也不知道对他们的生意是不是好事?来之前他已经被洪过亲自指点过,原来,早在洪过酝酿整个计划前,就已经给翟平下令,花了几个月时间详加打听高丽的盐价和买卖渠道。 金国销售食盐的规是设置官办盐场,采用煮盐的办法制作海盐,用官府的渠道去销售,市面上食盐的价格可是不低,一斤要六七十文乃至百文一斤,刨去了盐场的消耗,官府从一斤盐上面就能赚到至少三十文到七八十文钱的利润。 高丽也相差不多,只不过,高丽的盐场并不属于官府,而是属于几个大的朝臣家族,这些家族靠着盐场和官府手里的渠道,每年从销售食盐上也能得到巨额好处,至于高丽朝廷,他们谁还管朝廷是不是有钱? 既然南浦的码头已经乱成一团,也就没多少人来搭理破浪号,进港听了足足一下午,都没人上来检查货仓像完全将这艘“大宋”海船忘在脑后了。 “这样不成。”越海皱眉道,他们是来卖盐的,被人这样不声不响的晾着算哪回事,好歹也要上岸才成则的话,不上岸难道卖海盐给海龙王?想定了主意,越海将刘管事等人招来,仔细商量了一番,就带着船上水手主动走下船去。 这时的南浦港早乱成了一锅粥,一群水手和帮工将几个穿着官衣的人团团围住,七嘴八舌的问着,有人更在高声叫着要出港去南面的开京,甚至有人已经喊出来京也不见得就安全,不如去最南面的济州岛。那几个穿着官衣的小官这时也不敢发凶,脸上满是痛苦的神色,有些想抱拳请这些人通融下,却又不敢太声张,万一自己这些人跑了的消息传出去南浦城的百姓还不立马来个卷帘大散伙? 越海看着好笑,刚才他抓着一个会将汉话的通译问上几句,好歹打听个明白,原来金军才只是围住 城,打了七八日光景,也不知道现在的保州是不是~娘的才是个边境小城被围,这些高丽人就坐不住了,万一金人真打过来,越海都怀,眼前这些高丽人会不会立马跑出去跪迎几十里。 “他娘的正这南浦是不要指望做生意了。”越海对着身后的二崩子等人笑笑,看着二崩子他们目瞪口呆的样子知道这些人都是伙计,怕是没什么主意以这位_民船长拍拍人群外围一个水手,“嘿嘿子要雇船,你知道……” 谁想到,那个水手一晃膀子,头都不回,没好气的骂了一句,便又向里挤了进去,试图听到内里那几个官说什么。 越海有些不满了,他这个人生性豪爽,不过,因为出身_民的缘故,非常在意别人对他的敬重与否,见到这高丽水手如此态度,立时脸上笑容敛起。 见着越海神色不对,那二崩子连忙凑过去,抢身到越海面前,抄起一根棍子,摆出恶狠狠的表情出来,对着面前这些人劈头盖脸的打下去,那几个与二崩子同行的伙计看到了,也有样学样的抡起棍子就打。 这下可好,那些水手经纪牙人海商苦力,被人无缘无故打下来,虽然没有多痛,但是这样没来由的被打,总是哭喊嚎叫出来,霎时将所有注意力吸引到了越海这帮子人周围。 见到这些人不再乱叫,二子才冷着脸,用棍子指着那群人:“老子要雇船去平壤,还活着的都给老子喘口气。” 回到破浪上,刘管事看到越海竟然雇了七八条河船来,一时间懵住了。那越海苦笑着解释,这个南浦怕是没可能卖盐了,不要说卖盐,就是能找到个继续开门做生意的商号都困难,既然如此,索性沿着大同江向上游走,去高丽的西京平壤去兜售好了。 听了越海的话,刘管事全是一哆嗦,这些跑船的说的轻巧,出海前他得到了东家洪过亲自提点,这次来高丽卖盐,价格最高不许超过每斤十文钱。十文钱,这哪里是来卖盐,根本就是来砸市场呢,要是武清大仓里的海盐,按照这个价格源源不断的卖进高丽,可以想见,不到三个月功夫,整个高丽就不要再有一家盐场能生存,高丽上下所有人都会只吃洪家的盐。 这种比贩卖私盐还狠辣一百倍的径,竟然还要堂而皇之的去人家的西京做,这不是作死么?刘管事想想就感觉不寒而栗。可是,洪过和李光宗的话还留在耳边,家中的老小也都在武清,现在的情形,已经由不得刘管事后退,这个老实的中年人咬咬牙,干了。 从南浦到平的水路并不太远,才刚到午夜时分,几条装满了盐包的中型内河船,就悄然驶入了平壤的港口,寻到一处空置的货仓将其租赁下来,几万斤的盐包被搬进了货仓。 第二天,平壤的百姓中间就始疯传一个消息:有人在卖盐,用十文钱一斤的价格卖盐! 整个平壤城一下就疯了,十文钱,那是市价的一成啊,这究竟是不是真的?无数个想要看个究竟的人涌向了港口,其中有探子,有报信的,更多的还是普通的百姓。 在港口的一件仓库中,果然立着个大木牌子,用墨笔写着几个比水缸口还大的字:海盐十文一斤。 高丽人没自己的文字,一向以来都是用惯了汉字,是以全国从上到下都以能学会和使用汉字为荣,不会写汉字读汉书的,在高丽那就是文盲和下等人。 这平壤是高丽大城,又是西京,涌来的人群中,能读懂这几个字的人不在少数。 可是,即便涌来的高丽人越来越多,就是没人肯上来购买,不仅没人来买,就是上来问话的人都没有。这个情形将刘管事和二崩子等人看的那叫一个心急。 越海倒是沉稳,他知道,这些百姓都还在观望,只要耐心的等下去,等到第一个肯吃螃蟹的人出现,就会打破眼前这个微妙的局势。 果然,不用等上太久,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就出现了,这人是个衣衫破旧的老太婆,拄着一根木杖,颤颤巍巍的走到木牌前,从口袋里掏出个布包,打开那个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布包,从里面小心翼翼的数出十枚值钱,小心的摆在刘管事面前。 港口上一霎时没了声音,所有人都在死死盯住刘管事和那个老太婆,看看下面会发生什么。 刘管事激动的站起来,当着所有人的面数好了十枚铜钱,然后高声宣布,由于这位老人是他们开张第一笔生意,他们决定除去卖给老人一斤海盐外,另外附送老人一斤。 见到老太婆拎着两斤海盐笑得眉开眼笑的离开,港口上这股人潮再也忍不住,好像一股巨浪般扑向了刘管事他们: “我要五斤。” “我要十斤。” “一百斤一百斤,老子要一百斤。” “给我二十斤啊。” 不过个多时辰功夫,刘管事和二崩子他们十一个人,还有越海带来的百多个人,忙的几乎手抽筋,卖出去一万多斤海盐。 突然,人群后面一阵耸动,刚刚高昂的声音和热情,一下消失的无影无踪,人群很快分开一条胡同,就见一群手拿雪亮兵器的高丽士兵,在一名全身铠甲的武将带领下,大步走过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第一百七十二章 退兵 着高丽军人出现,刘管事当时就堆成一团了,他还到,一向疏懒的高丽官,这次的反应就是如此之快,快到让人无法想象,他们才卖了一个时辰啊,高丽官府竟然就得到消息,商量出办法,而且还派出军队并非官差来抓捕他们。 看着越来越近的高丽军人,他嘴里嘀嘀的哀嚎着:“完了完了,这次真回不去了……” 越海没刘管事那般害怕,与二崩子等人挺身站在原地,看着越来越近的高丽武将,面沉如水,但是在心里也好似沸腾的水一样,不断的提醒自己:老子是大宋商人,老子是大宋商人…… 谁知道,不等越海开口,走到收钱的桌子前的高丽武将,竟然用一种怪异的腔调说话了:“你们,卖盐?” 几万人看着,想抵赖都不可能,越海索性点点头。他打算好了,一旦被高丽人抓住,就咬死自己是大宋的商人,别看高丽曾经对金国称臣,但是一直都和大宋眉来眼去的,现在既然和金国撕破脸了,想来高丽一定会主动向大宋示好,此时在高丽国内打着大宋商人的旗号办事,说定就会有些好处。 越海是粗人,这想法可不是他想出来的,而是临行时候李光宗说的,至于李光宗么,也没这种大局观的心思,是他们东家洪过说出来的。至于是不是灵验,越海和李光宗心里都没底。 见到越海点头,高丽武将不可靠,指着牌子上的字重新确认了下,这才对着身后的兵士努努嘴,就见几个高丽兵拎着个口袋走上来将口袋重重的撂在桌子上,发出了咚的一声闷响得刘管事身子一哆嗦,也知高丽人想干什么。 高丽武将探解开一个袋子的系口,随手从里面抓住一把铜钱,扔在桌子上,瓮声瓮气的道:“这里百贯,现钱,海盐万斤。” 越海愣了下,随即大喜过望,这些人不是抓人的,竟然是来买盐的靠,来了就是生意,他急忙招呼着身后的伙计和水手,一面点收铜钱,一面去点出一万斤海盐。 “住手!” 突然。人群后面响起一声暴喝紧接着。跑进来一群手持棍棒地高丽官差啦将那高丽武将和带来地百多名士兵围住。接着名高丽官穿着官衣迈着方步走进来。在这人身后着几个文质彬彬地人物。 看着正在购买海盐地武将。那高丽文官用鄙夷地目光上几眼。双眼翻翻着鼻孔朝天地傲声指责那个武将:“郑将军。你竟敢不买官盐。而买这些来路不明地私盐。你可知道这是大罪么?” 那姓郑地高丽武将地汉话显然不灵光。张口结舌地叽里咕噜地说了好些个“斯密达”。有懂得高丽语地通译在越海和刘管事耳边翻译。那郑将军说自己地大军即将驻扎安州。军中粮食和食盐都不足。军士地军饷不足。这才出此下策。 那高丽文官傲慢地看看郑将军。没有去用高丽话回答。而是继续用汉话道:“姓郑地。我不管你有千般缘由。不买官盐就是重罪。来人。给我将这厮锁了。” 旁边地官差吆喝一声。举起木棍就要冲上来。 那个姓郑地将军脸色极为难看。指着文官又是一通斯密达。大意是说:金富轼。你不要欺人太甚。谁不知道你们金家把持了西京地盐价。硬生生把官盐地价格定到一百文一斤。大家都多少日子没吃到盐了。今日大军开拔即将去前线。谁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回来。难道要将士们吃不饱肚子。甚至只能吃淡食去和女真人玩命? 那个叫金富轼的文官极为不耐的侧过脸,不屑的挥挥手,“抓起来抓起来,一个西班武臣,也敢在我面前嚣张,先给我锁了,就扣在这里跪上几日,让那些胆敢买私盐的人物都知道知道什么是官法。” 看着周围如狼似虎的官差,姓郑的将军大怒,大骂金富轼,就连一边的越海都看的直摇头,都到这个时候了,竟然不给上前线的士兵备齐粮草食盐,还要统兵的将军去买高价食盐,高丽这些文官简直就是疯了。 那金富轼被骂的脸色发青,突然冲上去,对着郑将军就是一个重重的耳光。 这一下,可将所有人打懵了,百姓们一开始还躲在议论,看到这一幕后,先是一静,随后发出了怒吼声,一阵叽哩哇啦的“斯密达”声浪响起,简直能将周围的房子掀翻,通译翻译过来,就是这些百姓的高呼:贪婪的东班畜牲。 那个姓郑的武将先是僵住了身子,随即几名士兵挺身到他们的将军身前,用兵器指向那个金富轼。谁知道金富轼怡然不惧,反是指着郑将军大声道:“郑仲夫,你这狗屎一样的东西,你敢造反不成?” 郑仲夫先是一阵惨白,而后脸上升起了一阵红晕,抄手抽出了腰间的佩刀,激愤的告诉金富轼,这一切都是他们这班东班文官逼出来的,他虽然是个卑贱的武将,但是一样要上前线为国家效力,不会再继续忍耐了。 说完这些,郑仲夫大刀猛的劈下去。 呼的一阵风声卷起,刘管事立马紧紧闭上双眼,完了完了,血腥啊血腥啊…… 就听金富轼惨叫一 个人倒在了地上,但是,与刘管事猜测的有些出入~没有血溅三尺,只是歪着一个膀子倒下。原来,郑仲夫仅仅用刀背砍下去。 领头的都被砍倒,那些官差和文人谁还敢出头,扔下几句狠话后,急忙抬着金富轼金大人匆匆离开。 那个郑仲夫将军镇定自若的买好海盐,带着士兵推着一万斤海盐离开。 看热闹的百姓见到这个情形,有人吓得悄悄离开,有人看出事情不好收场,于是连忙继续抢购海盐生怕过了今日就没有如此便宜的海盐出售。 等到仓库中的海盐卖光,越海带上所有人连车子都顾不上装船,连忙跳上一条内河船,匆匆开船向着南浦行驶。 白天的事情太显了,一准是自己这些人低价卖盐,抢了平壤城里那些高丽盐商的生意以高丽盐商搬出了背后的主子,企图用官身收拾掉越海他们。天幸遇到一个搅局的郑仲夫,否则的话是这个时候大家一起在高丽官府吃牢饭了。 等到他们回去了破浪号,等起~开船,就有一群神秘的客人找上门来。回到了海船上,越海就不怕任何人胆的接待了这些神秘人物。一见面之下,他和刘管事都是神情古怪起来,这些人竟然是高丽的私盐贩子。 私盐贩子找门,所能谈的只有一样:生意。 这些私盐贩子的头子竟然是个人,名叫青妙,他带着几个私盐贩子一起过来买下越海手里所有海盐,价钱好商量五文还是二十文都好说。 越海和刘管事对视一样,那刘管事沉吟下始了与青妙的彼此试探,青妙说自己手下有几百人同来这些私盐贩子,多的也有几百人,少的怎么都有一百多人,他们几个人加起来足有近千人,刘管事立时眼中泛起神采,小心翼翼的透露出来,他们手里的盐可不止几万斤,如果青妙他们想要,日后会源源不绝的运进来的。 青妙这些人听到话,立时眼中冒出金光来,刚刚他们在吹牛,实际上他们手里也就是三四百人,可是,如果这些宋人的话有一半实现,只要他们一年能弄到十万斤的海盐,就能在几个月内招到一千人甚至更多。 双方可以说是一拍即合,刘管事用五文一斤的价格,当即将船上余下的六七万斤海盐卖掉,而后约定好,每月按时交给这些人海盐十二万斤,也就是一千石。 送走了狂喜的青妙等人,刘管事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总算是完成了李光宗交代的任务,这下可以回家了吧。谁知道,二崩子小心的提醒,只靠一群人办事怕是不够稳妥,不如试试去南面,能不能再找到一些可以卖出海盐的渠道。 刘管事经过这么一提醒,立即醒悟过来,感激的看看二崩子,而后请越海向南行驶,他要继续去试试。 且不说破浪号从平壤向开京甚至高丽半岛更南端行驶,那郑仲夫带着海盐回到军营,吃了半个月淡食的士兵们,发出了一阵暴雷般的欢呼。 那郑仲夫不是傻子,他今天打了金富轼,那些东班的大臣不会有好果子给他吃,所以,回到军营后,他立即下令拔营起程,火速赶往安州。在郑仲夫想,只要到了安州,那些个怕死的东班文臣,就一准不会跑过来找自己的麻烦。 谁知道,到达安州后不久,整个高丽的形势就险恶起来,先有保州被攻破,金人大肆屠城,然后金军长驱直入,绕过许多坚固的城池不打,直接来到了大宁江北岸。 就在郑仲夫紧张的准备安州守备的时候,突然从后面传来一个消息,高丽朝廷新任命了一位安州的地方官,据说是来“协助”守备安州,那个人名叫金富轼。 看到这个任命,郑仲夫的心一直凉到了心底。恰好在这个时候,完颜乌禄带着人冲过了大宁江。 于是,走投无路的郑仲夫,连夜射出一支箭信,当天夜里,他亲手打开了安州城门,放女真兵进城。安州城失陷。 本来以为会有一场死嗑,然后继续在安州这个地方待上几个月,完颜乌禄甚至做好了被皇帝申斥的准备。谁能想到,一个害怕报复的高丽武将,竟然为他打开了城门,也打开了通向高官厚禄的大门,惊喜之下,乌禄对郑仲夫连连保证,立即会向皇帝保举这位“深明大义”的义臣。 顾不得惩罚高丽人,也顾不得干一些爱干的事情,完颜乌禄仅仅留下一个猛安驻守安州,随即以郑仲夫为前导,大军向南滚滚推进,乘着高丽人完全没有防备的功夫,很快夺取了肃川和顺安两座城池当金军的前军兵锋距离平壤只有五十里的时候,平壤的守臣和军民这才如梦方醒的警钟在城市上空回荡,无数驴车牛车从四门奔出,到后来,是守城的西班武臣断然下令封闭城门,这才挡住了这股溃逃之风。 平壤毕竟不是普通城市是高丽王室经营了几百年的西京,与开城京一样,城里有完整的一套东西两班臣子城的军队更是达到了万人规,虽然之前向安州等城陆续输送了三千人,此时城中还有七千多士兵,和几近十万百姓。 面对着背 江的平壤禄颇有些束手无策的感觉,仗打到这个一次感觉到了手下兵力严重不足。 女真军看似不少,三万五千人马,几近两万的阿里喜,还有四五万民夫浩浩荡荡的十万人,可是路上这里驻扎一些,那里留下一部:走到平壤城下的,也只有两万五千将士万阿里喜,四万民夫,用这些人攻下有坚固城墙和完备攻守器械可以依持,背靠了大同江可以源源不绝得到增援的平壤,那几乎就是一个玩笑。 从三面围住平壤的当天,乌禄就紧急送了一封奏章回去中都,奏章上除了报功报喜外,还很隐晦的提到,希望皇帝能继续增兵同时尽快运来粮秣补给和攻城的兵器。 送走了奏章后,乌禄试探着攻打了几次平壤城,除去在城下丢了几百名阿里喜的尸体,他什么都没得到。既然这样,他就没了强攻的心思,每日坚持派人在平壤三面挖壕沟垒土墙。这时已经是三月份,平壤又是靠近那面临着大海,土地早已解冻,挖起来倒也不难。 连续二十几天下来,面对着坚固的平壤城,金军没有半点动作,每日里除了挖土就是无所事事了,这些猛安谋克兵被人从家中征发出来,已经是超过了四个月时间,连个新年都没能和家人一起过,加上所有人的家眷都被送去了北京大定府境内,虽然偶有家书送来,却不知道家人在新的土地上过得如何,分到的土地又怎么样,最后就是他们托人捎回家中的饷银,是不是真的送到了? 所有这些,让军的士气一天天消沉下来,有些士兵开始想回家了,而且,最让乌禄感觉可怕的是,这种情绪好像瘟疫般,迅速在军中传播开去,头几天还是几个士兵私下里议论下,被他处置了几人之后,反倒越传越多,最后竟然连一些谋克长都在低声议论回家的事。 不仅仅是女真兵,军中的里喜,民夫,甚至是守卫乌禄中军的汉军,都开始想家了。可是,朝廷的旨意还没下来,皇帝的意思也不知到底如何,完颜乌禄除了许诺厚赏外,再没别的法子,面对一天比一天少的粮草和军资,乌禄都不知道自己的赏从哪里来。 突然,在围城个月后,乌禄接到了一份紧急奏报:后方不稳,安州的百姓在酝酿暴动。 看到这份急报,乌禄惊得一身冷,怎么会这样,一旦安州易手,整支大军的后路就被人切断了,到那个时候,进退不得又没了粮食的军队,除了跳海外,怕是没别的办法回家了。 一面派郑仲夫火速回安州调查事情始末,完颜乌禄一面悄悄招来自己的亲信,开始布置退兵的事。不过,这事办的十分隐秘,所有人都知道,这种事一旦在军营里传开,就会让仅存的一点士气完全丢失,让撤退转眼变成一场大溃退。 很快的,郑仲夫传消息,安州的事情已经解决,杀了几个阴谋者,安州就完全稳定下来。 完颜乌禄非常满意这个高丽武将办事能力,不过,此时这群高丽人并不能得到他的信任,所以,乌禄想了一个办法,将郑仲夫手下的两千高丽兵打散开,分别驻扎在从平壤到大宁江的三个城市里,一面用来维持城市治安,一面分薄了郑仲夫的实力。 还是没能得到圣旨,时间已经是三月二十号了,完颜乌禄完全等不下去了,天气越来越热,手下的士兵还穿着厚厚的皮裘,粮草筹集的越来越慢,而且主帅完颜宗尹远在保州,虽然不干扰指挥,却也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架势,一切都要他来拿主意。 退兵,保住手上的军队?还是选择继续围城,迎来一场大败? 反复的权衡了半天,乌禄终于下定决定,在三月二十一号夜间,发布了退兵的命令。 乌禄的退兵非常小心,整个三月二十二号的白天,金军大营都看不出什么征兆来,反是到了夜间,围着平壤东西两侧的金军,抛弃了一切辎重,悄然退到北面的主营,然后以阿里喜护送民夫,带上主要辎重粮草先行,两万多女真兵继续留在主营中。 到底是数万人手的动作,无论如何小心,都会惊动城里的高丽守军。第二天,也就是三月二十三号,高丽人先是试探着派人去了东西两面的空营,见到女真人退兵的情报,迅速回报平壤的东班首脑,也就是文臣首脑。 乌禄倒是不害怕,他手里有两万多人,最近大同江上很平静,那就意味着,平壤城里至多有一万高丽兵,而且从前面的接战看,高丽人的战力,在守城时候还凑合,平原野战的话,怕是女真骑兵一冲就能垮掉。 所以,现在的乌禄不仅不害怕高丽人追击,反倒很期待高丽人能主动追出来,说不定还能让他来一场漂亮的胜仗。 可惜,吝啬的高丽人不肯给乌禄这个机会,直到三月二十三日过去,平壤城的高丽军队,除了将东西两面的军营烧毁,再就没了动作。 终于,在这天夜里,乌禄也带着军队缓缓向后撤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hu99.Com)的用户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